这是废了的井,出了事故的缆车能动才有鬼呢。
井下空气虽然也很污糟,但可比铁板之上的火和浓烟要强多了。他有些纳闷,自己向警方发出信号和警方到达的时间,之间相差不到几分钟,警方这么迅速的吗?竟然还有直升飞机,这么大阵仗。
他活动了下腿,觉得没有骨折,十分庆幸,可这么一动,蓝光一闪,缆车开始动了。
林时新:“……”
不要啊,下去了之后上不来怎么办?这井里面是塌了的,还埋了那么多死人。
林时新想了想,又觉出奇怪来,这一废井,按说直接给填平了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吗?为何井口边上只是被铁板虚掩了?可见是有人挖过了,难道是良心发现?而且这缆车为什么又能动了?
他心念电转,这缆车现在有人操控?他仔细查看缆车内部,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监控器,正在闪着灯,这灯光……有夜市补光蓝灯作用,竟然是天网?
谁在用天网监控自己?对方是敌是友,现在还难以推测,林时新按兵不动,就这么看着监控器。过了好一会儿,缆车在地下620米处缓缓停下。林时新跳下缆车,用探照灯往前照着,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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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忱趴在担架旁边,对医生说道:“很多人受伤吗?为什么这么多担架,看得我直哆嗦。”
医生道:“不知道,接到通知的时候,说是有十几个受伤的人,我们来了五辆救护车呢,还有两辆堵在路上。”
旁边走过来一位警察同志说道:“省局里来的消息,目前你们的人丢了一个,被打伤了两个,我们的人来了之后跟他们起了冲突,现在场面算是控制住了,后面库房的火也灭了。”
谢一忱:“火里……有人吗?”
警察:“没有,第一时间排除了人员伤亡。”
谢一忱松了口气,说道:“我要晕过去了……”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跑过来,一把掀开担架上的白布,看到里面是空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委顿在地。
谢一忱转过头看他的脸,有些面熟,再仔细看看,惊讶道:“齐斐然……”
齐斐然把手里的白布扔到一边去,嗯了一声,问道:“他呢?”
谢一忱在窦齐案是见过齐斐然的,虽然他看起来块头更大、更成熟了,但眉眼还是当年的模样。
谢一忱皱眉道:“我们也在找,奇怪,嫌疑人都抓获了,他还不出现……”
齐斐然问道:“有人受伤吗?你们和里面的人打起来了吗?”
谢一忱说道:“两个摄像都被打伤了,我和许而思没事,小林和我们分头行动的,他去找出事的矿井,警察很快就到了,后面有一个车库烧着了……你别紧张,没烧到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姜鹏和于静东也到了,听了谢一忱的话,也在琢磨,林时新去了哪里?
齐斐然问道:“车库为什么着火了?”
一个警察看了下姜鹏,姜鹏把证件拿出来给对方看了一眼,这警察说:“里面的人说记者在前面闹事,保卫科的人也来凑热闹,就没做好安全检查,说是掉了个烟头在里面,引起的火灾,好在车库里没人。”
齐斐然一行人跑到车库去看,那里刚扑灭了火,地面是湿漉漉的,一个拖拉机被烧成空架子,泥土遍地,都是脚印子。
刚刚那位警察说道:“检测过这里,没有生命体征。不见了的记者可能去找矿井了,那个女记者说,这里还有一个塌了的井,就是找不到口在哪儿。”
等姜鹏与当地警方支队汇合,拿到了风屯乡已知矿井分布图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密密麻麻的插着小旗子的矿井标识,在起伏连亘的山脉之中。标出来的规模比较大的就有1200多个,这里私采严重泛滥,最怕的是林时新下的井,根本不在这张分布图中。
林时新一定是得到了确切的证据,才追着去了,现在闹这么大,矿场里的人全被警方控制了,他的失踪,如果不是不可抗力因素失联,就是……已经遇害。
齐斐然的手不停发抖,他定了定心神,说道:“姜鹏,我们去见矿场的人。”
姜鹏看他阎罗王一样恐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与其在这1200个矿井里找线索,不如直接审嫌疑人。
姜鹏犹豫道:“恐怕不能严刑逼供……”
齐斐然嘴角噙笑:“你只告诉我哪个房间就行,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鹏心领神会,他进了临时羁押室,把里面的警察兄弟叫了出来:“大早上的,都没吃早饭吧,我叫了馄炖豆腐脑包子油条,先出来吃两口对付对付。”
门虚掩着,警察都走了之后,齐斐然进去,他想起谢一忱说过,为首的是一个叫于大立的男人。
于大立坐在椅子上,看着走进来的齐斐然:“你是谁啊?”
齐斐然:“路人。”
他把领带扯了下来,扔在桌子上。于大立莫名其妙,往后靠了靠椅子。
“你见过这个男人吗?”齐斐然从手机里调出林时新的照片,给对方看。
看着这张照片,于大立恨得牙根痒痒,他忍着腰上被林时新电击的伤口,没好气道:“没见过!”
齐斐然又调出一张来,这张戴着帽子和口罩。
于大立扫了一眼:“都说了没见过,怎么还问!”
齐斐然:“这张捂得这么严实,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于大立一时语塞,他双手戴着手铐,放在桌子上。
齐斐然咬着领带一头,几下子就把自己的双手手腕系上。
于大立警惕道:“你干什么?”
“你戴着手铐,我怕你说我欺负你。”齐斐然话音一落,一脚把桌子踢开。
于大立站了起来:“你是警察吗?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我操,你不是警察!”
齐斐然一脚把他踹到墙上,于大立啊一声,靠住墙,没摔倒。
齐斐然走了过去,系在一起的手转了个劲儿,紧紧扣住于大立的咽喉,虎口处狠狠勒住他的动脉:“我再问你一遍,他在哪?!”
齐斐然的脸犹如厉鬼,他冷静地对于大立说:“我杀过人,很有经验,不到三分钟,你就会脑死亡。”
于大立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腿脚发软,脑袋一边是麻的,眼睛往上翻着,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狰狞露出,他动了动嘴,口水要流出来。
齐斐然把他摔到地上,脚踩在他的肝脾处,用力往下碾。于大立痛苦地捂住肚子说道:“在……车库里,可、可能……烧死了……”
齐斐然朝他肚子上重重地跺了一脚:“里面没人!”
于大立被踹得吐了一大口,他也懵了,心想是不是下井了,但不敢暴露那口井,还在想着怎么说的时候,齐斐然跑了出去。
不在库里,没有被烧伤,那就是跑出去了,林时新现在还没联系谢一忱他们,那就是还在附近!
齐斐然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回到被烧成灰烬的车库附近,发了疯一样找人,车库是密封着的,消防员说来扑火的时候,大门还是锁着的。齐斐然不顾姜鹏他们的阻拦,拿着铁锨开始刨土,他确信林时新就在这里。
于静东看着发疯的老友,无奈劝道:“斐然,我们还是去别的井找找吧,这里已经测过了,真的没有人……而且当时火势很大,林时新怎么也不可能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吧?”
这句话提醒了齐斐然。坑不会是现挖的,林时新不是土行孙,没有遁地的本事,凭空消失不见,只能说明这车库里原来就有井!
齐斐然抓住姜鹏:“快去问地质局和安监局的人,怎么检测出附近有没有盗采的矿井?!”
大型地下探测器开进车库里,左右检索了一下,朝东北角方向驶去。
“在这里!这里有井!”
“天呐,车库里竟然有井口!”
挖掘机毫不费力地刨开了井口处陷进去的土,露出一个破旧的铁板,铁板被掀开,里面是黑洞洞的幽深井口。
齐斐然把外套往地上一扔,立刻就要往里面跳,被于静东和姜鹏拉住:“别下去!你听,里面有声音!”
里面确实有声音,是哗啦哗啦的铁链声。林时新正坐在缆车里,给缆车加油:“努力呀,努力!小车车,快快,继续往上走,你都走了300多米了,加油!”
缆车的制动系统坏了,把林时新送到了最里面之后停了下来,林时新在井底找到了个员工签到本,又捡了几样工具,算是把证据采足了。
他回到缆车上,期待缆车迅速往上走,可缆车跟喝醉了酒似的,走一会儿,停一会儿,林时新只好给缆车加油,用意念给它鼓劲儿,期待能重见天日。
他声嘶力竭的加油声,在距离地面100米的时候,被听得清清楚楚。
齐斐然颓然坐到地上,浑身上下脱力了。
这一天一夜,过得是惊心动魄,他此刻像被抽掉身上最后一根筋,一点劲儿都没有了,根本不想伸手去拉井里那个人一把。
起重器把机械手缓缓伸了进去,握住了时不时罢工的缆车两端,快速地往上提起。
井里传来了林时新惊喜的声音:“哇——小车车你奋起了?怎么跑这么快了……我操,谁在外面?!”
缆车被提了出来,脸上黑乎乎油乎乎、犹如非洲刚果人的林时新,双手举起石镐、满脸戒备地从缆车上跳了出来,看到一圈围着他看的人。
有警察,有白衣天使,有谢一忱,于静东和姜鹏怎么来了?
接着,他看到坐在地上、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齐斐然。
“哇,老攻!”
林时新把石镐往边上一扔,兴高采烈地扑了上去,把齐斐然的白衬衫登时蹭得油黑一片。
第83章
齐斐然握着林时新的胳膊,往后一推,自己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被蹭得脏兮兮一片,黑色污渍里掺着红色血迹。他啧一声,一把搂过林时新的脑袋检查了一下。
刘海撩起来,额头渗出了血,耳朵后面也有伤口,一条小腿哆嗦着,不敢碰地面。
林时新讨好地笑了笑:“嘿嘿,都是小伤。”
齐斐然不置可否。担架抬过来了,谢一忱把林时新推到上面坐好,林时新说着不用不用,看到齐斐然严肃的表情,只好躺倒。
谢一忱和许而思不住嚷嚷着:“你可吓死人了!”医生把他抬走了。
林时新远远看着人群里盯着自己的齐斐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躺在担架上,闭上了眼睛。
其实刚才在井底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切切实实的害怕。如果就这么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齐斐然了,也无法再蜷缩在他的怀里。
他伤得不轻,头痛得像裂开了似的,身上挨了重重几棒子。在紧张中还没感觉到疼,现在则是浑身巨痛。他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安心地昏睡过去。
“有内应,我们第一次冲进来的时候,地面上的土很完整,被人遮盖过。”齐斐然对姜鹏说。
姜鹏蹲在地上,捏了捏土:“是的,林时新跳进井里之后,上面不应该有土盖住井口。消防兵扑灭火之后,第一批赶来的是警方。”
于静东:“我去,那怎么找啊,当时进来的警察那么多。”
齐斐然左右看了一圈:“那个人不见了,一直跟着我们说这里查不到生命体征的警察。”
姜鹏倏地站起来:“他压根就没查,这里一眼望到底,根本不会有人查地底下有没有人。”
姜鹏说完这句话,想起来了什么,急忙跑出车库。
于静东笑道:“你们两口子……我真是服了,接下来要留这儿继续帮警方破案吗?”
“不了,”齐斐然把外套捡起来穿上,“以后我们都不会管这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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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林时新是被针扎般的头痛弄醒的,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头被纱布包了个严严实实。
齐斐然把他上半身轻轻扶起来,递给他一杯水,他抱着水杯咕噜咕噜喝起来,一边喝,一边拿眼睛瞄齐斐然。
情绪……特别稳定啊,这还是齐斐然吗?按说应该狂怒才对吧,林时新都做好了挨两下子的准备了。这要是搁几年前,又是下药又是撒谎的,巴掌早落下来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受伤了?
他一味地胡思乱想,杯子里的水早喝完了还不撒手,被齐斐然不甚温柔地把杯子拿走。
“生气了吧?对不起,不让你多睡会儿,我也走不了。”林时新先坦白从宽。
“你现在给我下药都成习惯了,是吗?”齐斐然问道。
“你不觉得有些事,咱们根本沟通不了吗?如果我跟你说,我就是要来,你会同意吗?”林时新反问道。
齐斐然不语。
林时新叹了口气:“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齐斐然最怕他这种“总结陈词”的话,很怕接下来又是“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之类的话,他恶狠狠地道:“你要是再敢提分手,我就跟你同归于尽,我绝不是跟你开玩笑。”
林时新莫名其妙:“……我没说要分手啊。”
他把左手手背举起来给齐斐然看:“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齐斐然心里那根弦松了下来,他说道:“我跟你说过,这件事非常危险,你偏要去做,结果怎么样?”
“这次我早就跟警方联系好了,一点都不危险。”林时新故作轻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