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的大熊猫今日迟到了,不过没有游人在意。同样的,也没人注意到这只熊猫从下午两三点一直站到了八点。
七八点人流量正大,哪怕是换班的时间到了,裴冀丁也不好就这么突兀的退出。
好在后面的员工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立马穿了另一套衣服,一点点吸引注意力。
八点四十,熊猫裴冀丁终于光荣下岗。
在走向更衣室的路上,身后的尾巴突然被拽住了。裴冀丁向后勾着拉链的爪子顿住,隔着毛茸茸的玩偶套,抓住他尾巴的人带着笑意问,“合张照?”
这声音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裴冀丁带着玩偶套笨重转身,惊喜地问:“来这儿干嘛,不管店了?”
“看你没回来,电话也不接,过来看看是不是给人拐跑了。”秦尚抓着玩偶的一边胳膊,举起手机要摁快门,“来留个念。我们裴大少还能这么可爱,挺难得。”
裴冀丁杵在玩偶里,对着一小块屏幕,有点不好意思。
最后拍出来的照片难看的要死。布局及其诡异,秦尚的脸只露出眼睛和一半鼻子,大部分画面都匀给了裴冀丁。
熊猫圆滚滚的肚子毛茸茸的,一片白色,只有角落里点缀着胳膊的黑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扮得是只熊猫,看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张照片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总结下来,就是拍了个寂寞。
裴冀丁理解不了他老板的小兴趣,眼睁睁看着秦尚把这张莫名其妙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裴二少欲言又止。照片烂是真的烂,但诡异的又包含了那么一点点的暧昧。
丑萌丑萌的。
秦尚对这张合照格外满意,在裴冀丁愣神的时候把人扒过去,拉开玩偶的拉链。
热腾腾的气息几乎瞬间向外扑出,他就跟拆礼物一样,打开了包装盒,里面是更精致的礼物。
“赶紧出来,不热啊?”秦尚拽着裴冀丁,帮着脱玩偶服。
在冷空气待久了的手掌碰触暖热的皮肤,让裴冀丁打了个颤。
冷热交替使得裴冀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里面又只穿了短袖,细密的汗不断吸取热量。
裴冀丁搓着胳膊,想进屋找外套,然而下一秒就被捂得暖热的夹克给裹住了上半身。
“不用,衣服就在屋子里呢。”裴冀丁环着胳膊想动,结果被秦尚牢牢锁住,衣服和怀抱一个接一个贴上来,很快就暖热了凉了一瞬的身体。
“进去换,就你这样一会冷一会热的,不感冒才怪。”
秦尚语气跟训孩子一样,但裴冀丁没心思和他计较,老老实实地被半拎着进了更衣室。
秦尚打确定了心意后,害羞和紧张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成熟男人对感情的展现一点不顾及旁人眼光,和裴冀丁的距离一瞬间拉得只剩下一张薄纸。
这种理所应当的亲近和关怀把裴二少撩的晕头转向,让实际上没有丁点恋爱经验的裴二少着实招架不住。
“换洗衣服拿了吗,别穿着湿衣服套外套。”
“带了……”裴冀丁从更衣柜拿出衣服,转头犹豫地看着秦尚。
当着昨晚上刚交的男朋友面换衣服,全身的那种,着实有点出格。
“杵着干嘛呢?”秦尚靠在门边,丝毫没感受到裴冀丁的窘迫,边说着还抬下巴,跟在戏院调戏台上花旦的老爷一模一样。
裴冀丁心底骂了一声,火速扯掉了被汗水湿透的上衣。手放在裤子上时却犹豫了。
片刻后,秦尚看见裴冀丁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和炸毛的猫一样恶狠狠地对他说,“非礼勿视啊,真想看也不给白看,一秒五毛。”
裴冀丁说完就觉得脸上冒着热气,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通透。
还一秒五毛,出来卖的啊,油腻里还带着不要脸。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裴冀丁再后悔也收不回来。
他这边忐忑的,那边秦尚倒是先愣了半晌,随后慢条斯理地笑着说,“行呗,月底给你加工资,给我来一百块的。”
第67章
裴冀丁卡壳了,手攥在裤腰带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秦尚不过是开个玩笑逗逗小孩,没想着真看人自己脱裤子。于是轻笑了一声说:“你换,我外面等你。”
调侃般的笑声在更衣室里回荡,绕在裴冀丁耳朵边进进出出,如何也不愿意消散。
裴冀丁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还没缓过劲来,直到坐上摩托,环住秦尚的腰才琢磨出来一点味道。
窘迫后面藏着甜得发腻的蜜糖,味道悠长,在最前面的酸苦过去后后劲开始发散,直烧的裴冀丁贴着秦尚后背的脸发烫。
不要别人吐槽,裴冀丁自己都闻到了从秦尚身上弥漫过来的恋爱的味道。
让人发昏,让人沉溺。
烧烤店老板翘班这件事近些日子出现的太频繁。
导致食客们揭竿起义,在摩托到达小院子门口的时候把弃串而逃的秦老板堵了个正着。
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秦尚推着摩托,背对着裴冀丁真诚地认了错。
“这几天忙,对不住,今晚上给大家加菜。”
都是在一起喝了几年酒吃了几年肉的老顾客,自然没这么容易放过。一个个和县衙的官差似的,瞪着眼,让他有好事说出来大家乐,有坏事吱一声好帮忙。
这仗势比闹洞房那天还打上点,毕竟一群大老爷们真情实感起来没谁能招架得住,刨开了醉酒的脑子发疯,此时能嚎出声的已经和哥们义气挂钩了。
裴冀丁再不能幸灾乐祸瞅着秦尚应付,他在后面跟着,面上拽的厉害,实际心里紧张地跟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
怕别人不接受,怕他给秦尚出了难题,没面子。
秦老板被轰着进了院,半晌没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裴冀丁竟然觉得有种昏君宠幸妖妃,被兵谏的错觉。
“没坏事。”秦尚被起哄起得脑仁疼,在嘈杂里抓住了躲在人群外的裴冀丁,继续道,“人生大事有着落了,给几天假期?回来铁定补给你们。”
他话音一落。凑热闹的食客先安静了片刻,裴冀丁都能听见脑细胞咔啦咔啦死去的声音。
而后就跟水到了沸点一般,指向秦尚做人不道德,还有人起哄要看老板娘。
秦尚一边笑着让人滚蛋,一边趁空档去瞧裴冀丁。
裴冀丁一直盯着他,眼神一过来就被抓个正着,心在吵闹声里砰砰地跳。
那个在哄闹的人群里看过来的眼神,就跟施了诅咒一样,撩的裴冀丁像当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冲进去拽着秦尚的领子宣布,这是我男人。
真他妈要命。
秦尚没想到他的小孩正在水深火热里,不过是听到了老板娘下意识去看看人有没有对这称呼不舒服。
然而隔了他老远的裴冀丁在眼神刚一接触就撇开了头,看起来不太高兴。
喜事临门,今日来吃烧烤的食客都有些兴奋,动不动举着一次性塑料杯就敬爱情敬人生。
啤的白的一混,饶是秦尚这么些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酒量也有些过度了。
大院一片欢腾,热闹的如同给新婚燕尔的良人欢庆。在餐桌间游走的秦尚,沉稳且洒脱。
裴冀丁在门厅前的塑料凳坐着,觉着看见了秦尚闯荡出的江湖。
这样龙腾虎跃,这样动人心弦。
半夜三点,烧烤店按时关门。
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秦尚昏着脑子轰走了赖在桌上还要喝的大哥,硬撑着收拾残局。
裴冀丁帮着忙,又不放心秦尚,一直那眼睛瞟着。
在秦尚第三次脚下打滑后把人摁去了李叔专属躺椅,自己收拾。
等裴冀丁把店里收拾好,关了电闸和店门,准备扛着秦尚回家的时候,小憩的秦尚顺势勾着裴冀丁的肩带到了怀里。
秦尚身上浓烈的酒气瞬间侵入裴冀丁的鼻腔。
“老板娘挺贤惠。”
他在调侃,里头还带点真情实意,没有半点不尊重和放浪的意思。
秦尚就连醉酒,都带着成熟的稳重。
不发酒疯,只是语句有些模糊,低沉的声音擦过耳膜,会带起一阵颤动。
裴冀丁白他一眼,站起身想把人再扛起来:“少惹我啊,不然一会给你扔胡同巷子,小心给人捡尸。”
“不惹你。”秦尚支着身子。他只是喝多了点,还没到烂醉的地步。走路有点晃,所以半边身子就倚着裴冀丁,“哎,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喊对象是个男人。没委屈你的意思。”秦尚压在裴冀丁身上,脸颊磨蹭他的头发和耳朵上半部分。
“你也得敢。”裴冀丁心里跳着,嘴上不输一点。
他从开始就没奢求太多。秦尚在乎的这些东西,他连想都没想过,更别提因此生气了。
裴冀丁把人压在摩托后座。秦尚比他高不少,在后座坐着憋屈的厉害。
长手长脚的都给塞成一团,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裴冀丁拽着人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补了一句:“谁老板娘不一定呢啊,就你这醉劲,说不定晚上就给我吃干抹净了。”
身后的人动弹了两下,脖颈处传来短发的触感,发丝压着皮肤,温热一点点传来。
秦尚闷声笑着,沉闷的笑穿过血肉从骨头里传达给裴冀丁。
裴冀丁用手肘戳后面人的腰窝,还没怼回去,就听见秦尚在耳朵边对他说,“尽管试试。”
挑衅,邀约,还带点天然的嘲讽。
裴冀丁打骨子里先抖了个遍,把跟毒药一般的男低音抖在了发冷的空气里,才腾出心神来为被看低的男性尊严生气。
秦尚就赖在后颈窝,胳膊自上而下地往下环着,把人抱了个满怀。
喝过酒后发烫的气息尽数洒在裴冀丁身上,如同过热的暖炉一般烧灼着裴冀丁。
裴冀丁在店里忙了一晚上,身上被冷风吹得透彻,穿的又是不吸热的滑面夹克。在秦尚怀里跟个冰箱似的,调温。抱着抱着人就困了。
被鄙视了男性尊严的裴冀丁一手肘捅在了秦尚胳膊上。可惜后面的人躺的舒服,就差床被子了。
在胡同巷多停了几分钟的摩托不甘心的启动,空气里还带着一声咬牙切齿的,
“你给我等着。”
第68章
以裴冀丁的身板背一个秦尚还是够格的。
更何况与其说秦老板是醉酒,不如说是假寐。脑子是清醒的,只是感性比理智往前站了那一小步。
裴冀丁把秦尚扔在主卧的床上,在床边呆着站了许久,犹豫着是不是要帮自己的新晋男友收拾收拾。
于是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二少,不仅被生活磨圆了棱角沾染了烧烤店的凡间烟火气,此刻还要任劳任怨处理喝醉的老板。
对此毫无经验的裴冀丁不知所措地在主卧站着,打量秦尚如同打量一件有点瑕疵的艺术品。端详够了,才意意思思地上前扒掉沾着炭火,油烟和酒气的夹克。
早些时候还纠结要不要在刚确定关系的男友面前脱光光的裴冀丁意识到,他现在要纠结要不要一鼓作气把刚确定关系的男友扒干净了。
上衣好说,秦尚侧躺着,安稳得很,不闹也不癔症,甚至还抬着胳膊好让裴冀丁把内衬拽下来。然而下身就没这么容易了。
裴冀丁对着露出的精壮腰肢发呆。
烧烤是个力气活,常年活动的腰劲瘦,紧致且有弹性。因为酒精发着烫。触感极佳。
裴冀丁没忍住掐了一把,而后自己臊地缩回手,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方才还扬言今晚就要趁着酒醉把老板吃干抹净的某员工此刻只觉得脸比秦尚的腰还要烫上几分。
最后在腰迹的手只解开了皮革皮带,妥协一般为秦老板留了条裤子,然后盖上了厚厚的鸭绒被。
做完这一切裴冀丁几乎转身逃出了主卧冲向洗手池,冰凉的水刺激脸颊皮肤的那一瞬间,裴冀丁才觉得身体的躁动平静下来。
事实证明,有贼心没贼胆这句话过于适合形容裴二少了。
秦尚晕晕乎乎的睡了两三个小时才彻底醒酒。
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屋子里还留着清晨的凉气。
有的人喝醉了会断片,但秦尚不是,醉酒后的一言一行都被印在脑子里。就等着清醒了,好算账。
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捂出了一身汗。秦尚干躺着感知了片刻,先把掖好的一边被角铺平,然后掀开一边被子。在保持另外三个角完好无损的情况下,离开了温暖的床铺。
成功解救自己的秦老板裸着上身,低头看看自己没了腰带,挂在胯骨的裤子,又抬头打量了一番面前整整齐齐的被子,没忍住笑了。
被酒精侵扰过的脑子没一点混乱和疼痛,反到在清晨到来时,有种被照顾的暖心。
裴冀丁折腾到快五点才睡下,又胡思乱想了一整晚,睡得并不安稳。
因此秦尚悄悄推开副卧的门,看到的是一个卷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小孩,眉头微微皱起,脸上还泛着薄红。
秦尚在门口杵着。觉着
这间拉着窗帘,没有灯的副卧里,好像住了只不大的鲸鱼。睡觉的时候卷尾巴。不高兴的时候还爱喷水花。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裴大少揣着他十八禁的小九九入睡,梦里见着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他想做没敢做的,想也没敢想的,一个接一个在梦里出现。把自认久经沙场的裴二少整的身心俱疲。睁眼的一刹那只觉着自己逃离苦海,心有余悸地摩挲着床铺,生怕有个别人在一旁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