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着怀里眼神已经涣散的人,轻笑一声:“苏启然让我慢慢筹谋,但我也撑不住了啊,我也想燕淮死,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他不配!”
52 他在我的后备箱里
“苏启然让我慢慢筹谋,但我也撑不住了啊,我也想燕淮死,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他不配!”
意识在渐渐地溃散,宁初知道他换的药或许只带了一点麻醉神经的效果,对方目标是引来燕淮,不会这么快对他下死手。
但问题在于他的心脏最近似乎出了一点毛病,跳动的频率异乎寻常,在昏沉的同时还感觉到冷,屋内开着适宜温度的暖气的同时,指尖甚至冷得像块儿冰。
“我好难受……我会死的白星澜……”他攥着对方的衣服,翕动的嘴唇已经发紫了,一句话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到时候,你这个绑架犯……会变成,真的,杀人犯了……”
“你不会的阿宁。”白星澜的声音轻柔如水,握住他的手,却发觉手心湿滑黏腻,垂眸一看,宁初的手心已经被里面的碎玉扎得鲜血淋漓了。
“真不乖啊……”他看着逐渐彻底昏睡过去的人,神经质地低喃自语:“为什么你在燕淮面前就能那么乖,在我面前就不会呢?为什么不能顺着我?你这样是不会让我心疼的……”
他曾经思考过,自己到底爱上的是宁初这个人本身,还是爱上的‘跟燕淮在一起的宁初’这个人。
这之间应该是有差别的,他在面对宁初时,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人如果把与燕淮的相处模式照搬到他身上——撒娇、任性,在他怀里软得像汪水、甜得像颗糖。
多么美妙。
他觉得如果宁初能做到的话,他也可以做到燕淮能做到的一切事情,他可以取代燕淮。
可现实是,他能做到,但宁初做不到。
他的恨比爱更浓,但却纠缠交织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是对谁的了,或许两者都有。
抱着宁初静静地坐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窗外响过几声闷雷,积云厚重,月光都被遮了个干净。
屋子里光线暗下来,表盘上指针已经过了三点。
他是剧组的导演,能掌握演员的一切动态,他知道,再有几个小时,燕淮又会坐着他的专机到海城来,会直奔这个房间,带他怀里这个人去医院。
低头在宁初额间落下一个吻,白星澜眼里的阴沉比屋外的沉沉夜空还要浓重,他收好抢,找出床底的绳子,抖着手粗暴地捆好宁初的手脚,捡起他的手机,抱起人,静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走廊有灯,不似房间里幽暗,但现下已经凌晨三点,四处一个人都没有,他顺利地抱着人进了电梯,像是一缕幽魂,刷房卡直接下到停车场。
黑色的奥迪隐在车群中,并不起眼,白星澜站定一会儿,没选择后座,而是打开了车子空空如也的后车厢,将宁初绵软的身体塞了进去。
车子在雨夜中疾驰而出,驶向黑暗。
他知道自己留下太多痕迹,也丝毫没有掩饰,但那有什么必要呢?
他就是要燕淮找来,他也根本没想过全身而退。
没人能理解他,甚至于连苏启然都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把刀,只不过这把刀太过急躁,脱手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阳光温柔的表象下已经沉郁了太久,想疯一次。
他逃避了这么多年,躲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似乎终于生出一股什么都不在乎的心气儿来。
苏启然说过,燕淮还没恢复记忆,他不知道宁初曾经跟他一起出过车祸,也不知道宁初被陷害进过拘留所,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苏诚曾经试图抹去宁初在他生活里的一切痕迹,甚至于连宁初现在的满身伤情都知道得不全面。
那么当他知道时,会有什么表情呢?
白星澜踩着油门,嘴角抑制不住地咧开,在寂静的车厢里阴恻恻又愉悦地笑出声,他感到真切的快乐。
——快来吧,他等不及看了。
……
不知开了多久,宁初在摇晃中拼命让自己清醒,察觉到现下的处境后,顿时就有一股悔意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又晕过去。
他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被放在一个狭小漆黑的地方,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后备箱。
比电梯更小的后备箱。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脏猛然抽了一下,冷汗瞬间流遍全身,心跳如擂鼓。
嘴巴上没有被贴胶布,似乎是知道药效没那么快过完,就算他强迫自己醒了,也无法喊得多大声。
眼眶里淌出大颗大颗的热泪,他呜咽着挣扎,但这地方比电梯更恐怖,黑暗无光,孤身一人,四面八方都是硬壳硬板子,通通朝他压来,像一只黑色巨兽,巨兽强硬的爪子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到抽搐痉挛,张着嘴巴却根本无法出声。
他的幽闭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如同濒死的鱼放进没有水的小鱼缸里,连鱼尾都摆不动了,生命力被一点一点地抽离。
“救……救命……”
“哥哥……”
……
上千公里外的C城,燕淮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惊悸地瞪着天花板,深呼吸一口屋内点的安神香,手背搭上额头,却摸到一手的汗。
心脏似乎是在往下坠的样子,透着一种空茫的心慌。
他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又没睡好,而且一旦清醒,之后的时间也睡不着了。
但跟往常宁初不在身边的情形不同,这次醒来,他感觉整个人的情绪都是焦躁不安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喘气,被子里的身体也汗湿得厉害。
像是在噩梦里历经了一场生死。
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四点半了,微信里,宁初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哥哥晚安’上面。
一条微信的震动应该吵不醒吧?他想。
发了一条‘宝宝早上好’过去,等了一会儿果然没人回,便起身披了睡袍,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航线申请的起飞时间是早上六点多的,现在开车过去机场可能早了点,但也差不多了,燕淮简单穿戴好,开门出了卧室。
楼下的客厅里有微光,放轻脚步走近了才发现,是燕卿卿捧着水杯,正缩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五十岁的女人穿着纯白的毛绒睡衣,肤白貌美,黑发秀丽,保养精细,年轻得像是三十出头。
“这么早就起了?倒时差?”
燕淮的突然开口似乎把燕卿卿吓了一跳,睁眼嗔怪地看他:“年纪大了嘛,觉少,你这么早就要出去?”
“嗯。”燕淮随意点点头。
“我听程轩他们说……”燕卿卿眼眸含笑,身体坐直了些,“你谈恋爱了?真难得,是谁啊?我认识吗?”
这么多年一直很少关心儿子的感情生活,没想到竟然一回国就有情况了,她很好奇。
燕淮顿了顿,心脏微微提起来,扭头看她:“叫宁初,宁静的宁,最初的初,你认识吗?”
“宁初?”燕卿卿想了片刻,摇摇头,疑惑又有些苦恼的表情不似作假,“有点熟悉,好像听过,只是记不清在哪里听过了。”
“……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燕淮低声道,走了两步,又转头问她:“你今天要去看苏诚?”
“呃……嗯,就老朋友见一见而已。”燕卿卿抿着唇,怕他生气,表情有些不自在。
“嗤!”燕淮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径直离开。
海城的医疗虽然不如C城,但体检系统什么的还算比较完善,为了避免宁初来回奔波,他就联系的海城当地医院。
在候机室里等待的时候,微信里那条早安信息一直没回,不过现在还早,人应该没醒。
燕淮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隐隐有预感,像是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看了眼停机坪,落地玻璃外的天空阴云看着沉得很低,似乎要下雨了。
看了天气预报,海城那边应该正在下雨,不知道等他到的时候,雨有没有停。
六点钟,燕淮抬脚准备离开候机室,手机突然‘叮’了一声,显示着宁初发来一张图片,他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这么早就醒了?会不会低血糖?
燕淮点进微信对话框,但闯入视野的小图霎时间让他瞳孔骤缩,心跳都漏了一拍。
点开后仔细一看,发现根本没看错,这就是一张大半边笑脸的自拍照片,而照片中异常诡异的笑脸,属于宁初剧组的那个导演——白星澜。
他看着那张照片,飞快拨通微信电话,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的低沉声音瞬间将他的心脏打入谷底。
——“喂?呵呵呵……是燕淮吧?看到我的照片了?”
“白星澜!你做了什么?”忧虑像潮水一般袭来,他咬着牙,把心里暴戾的情绪拼命压下,眼中血气涌动:“宁初在哪里?”
“他呀,他现在在我的后备箱里。”
燕淮眼前一黑,掌心的手机几乎快要捏碎。
53 求你了
“他呀,他现在在我的后备箱里。”
这话蓦地听进耳中的惊悚感丝毫不亚于‘他已经没命了’这个意思,但燕淮很快反应过来,白星澜这样的举动不会是想要直接杀了宁初。
而他更加崩溃地意识到,宁初有幽闭恐惧症。
这人那次在电梯里的模样,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更何况,现在是比电梯还要狭小数倍的后车厢。
白星澜真的疯了。
“你别动他!你想要什么?”
燕淮毫不怀疑,如果白星澜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他能失控到亲手杀了这个人,但现在的情况却根本不允许,他不敢激怒对方,连破口大骂都不敢,死命压着嗓音里的戾气,喉间甚至吞咽出了一股铁锈味儿。
“我不想要什么,”电话里的声音故作惆怅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我已经要不到什么了,我现在只看你痛苦,看你失去之后有多痛苦凄惨。”
“我和你根本就没有过交集!”
他他妈的以前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燕淮心急如焚,一边说话,一边摸出另一只手机,冲不远处的徐薇打了个手势,飞快地在手机上面操作着什么。
“还是说我忘了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得罪过你?那你冲我来啊,宁初好歹是你同学,他跟你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冲你来……嗤!”
白星澜莫名地愤怒:“我现在就是冲你来的,阿宁是被你牵连的!”
而实质上,如果燕淮还有那两年的记忆,就会知道他对‘白星澜’这三个字根本没任何印象,不管是模样还是其他。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和现实反而让白星澜的恨意更深,他知道如果不是他硬要挤进来,硬要搞这一出,他永远只是这两个人甜蜜爱情里的局外人。
连空气都不如,燕淮不把他放在眼里,宁初也根本不在乎他。
可凭什么呀?他也是在跟燕淮相近的时间里遇到宁初的,连重逢时间都同样相近,还一起在剧组度过了好多日子,凭什么命运能这么不公平?
凭什么他在他们的生活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既然你是冲我来的,那你能把他从后备箱里放出来吗?他身体不好,撑不下去的,”燕淮的手心掐出了血,一滴滴落在地毯上,“求你了。”
站在他身旁的徐薇听到这三个字,惊愕地张嘴,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眶,赶紧又低下头,按照燕淮的指示,联系了海城那边的酒店和海城警方,派人去接白星澜的父母,将一切尽快部署下去。
“求我?哈哈哈哈哈——!”白星澜似乎被讨到了极大的欢心,看了眼窗外的雨,讥讽道:“看你什么时候能找来吧,最好快点,不然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一片忙音,四面八方的空气压抑到窒息。
燕淮狠戾地掀了一旁的餐台,瓷盘碎裂,满地狼藉,徐薇抿唇深吸了一口气,看看手表,低声道:“登机吧燕总。”
攥紧颤抖不止的手,燕淮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走!”
……
早上八点半,飞机抵达海城。
两小时的时间,警方已经先行去到酒店,和酒店负责人取得了联系,并且查了监控,开始沿着白星澜一路的轨迹进行调查,试图找出他的具体位置。
胡晓安的眼睛都哭肿了,接到徐薇的电话时才早上六点多,她迷迷糊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整个人瞬间吓清醒了,无比地希望这是薇姐对她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