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邻山,从楼上看到西山就在百米之遥。
恰是好季节,每春都有遍山的桃开杏开,那么多的花疯生出来,招来那么多的蜜蜂,每天周未都吸引很多人从远处搭了车来爬山赏花。
如果阳光好,又恰巧有闲,我会夹一份书报慢慢踱步去山上,找一处向阳的地方,寻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吹风,望天,望地,想你。
真的,满世界的风景都不及你。
我可以想象你也站在我的面前,风吹乱了你的头发,吹起你的衣摆,你对着远山遥喊:"楚翔,我爱你!"然后回音在空旷的山谷里一圈圈地荡漾开来,经久不熄......是你的美貌,和我的爱。
6
鸵鸟被追急了就把头一下扎进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开所有的伤害逼迫。被回忆惹急了的时候,我是吃镇定药也睡不着的,每天顶着一对黑眼圈上班的时候,总被同事们嘲笑。
失眠症好些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过了我喜欢的秋,就是我讨厌的冬。
我甚至开始想,忘记一个人不难,难得是怎么去忘记他。
我在满屋的暖气和空调都打开的时候还会发抖,你说我缺少关怀,是的,我希望有一个人夜夜拥着我入眠。鲜活的肉体远比其它的一切都让人温暖。
"白衣,怎么不见你给你爸爸妈妈打过电话?好象你从来不提及他们,他们也不来看你。"
我抬头看一眼窗外飘下来的雪:"他们,去天堂了。"
"哦......上帝,对不起!"你拥住我,脸颊贴住我的脸颊,手抚着我的发端,仿佛我是个死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
我回头一笑:"没什么......在我初中的时候他偿就出车祸去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穿白衣服了,对,是为了他们......"
"当时,我末满十八岁,叔叔婶婶就成了我的监护人。好在我父母给我留下了不菲的遗产还有用生命兑现的保险金,足够我用一辈子的那种。所以我一直很沉郁,所以我不喜欢交朋友,我不敢看别人的幸福。直到,遇上了你......"
"翔,我会一直对你好的。相信我。"你说你明白了我满身浮着的忧郁从何而来,你吻上我的额头,忘了是在哪个国度哪个朝代,礼仪上,吻额头是一种一生一世的祝福和承诺。
你怎么要给我这个承诺,不去理会生死离别和那些恐怖的意外么?
如今,睁眼闭眼间,过了四年了,四年,我在回忆与孤独中走过了四年。
四年后的不久前我满二十六周岁了;离三十还有四年,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从过了双旬后我就觉得我老了。
你总是说我伤感忧郁,我没有理由不伤感,不忧郁,没有爱情滋润我真的很容易凋残,虽然我尽量给自己希望给自己鼓起新的勇气去生活。
让我忘了生活里的痛苦给杀了我还难,尽管有时我也怕死;说出来不怕你笑,有一次在做饭时我忘了关煤气,闻到气味时我发疯般拖鞋也没穿满身冒汗地去关掉,又打开所有的窗子;还有一次,站在二十五层楼的楼顶边缘眺望,看了看脚下马上退身下来,因为突然想到,要是一阵风把我吹下去,我会死得有多惨!?惨到再也不能见到你呵!
想笑的时候,我就笑,有人说我神经质;我不辩解。
你会笑我怕死么?应该不会。
这些年来,练得最纯熟的就是独笑:独笑独笑,就是一个人笑;不难理解的字眼。
想到你的搞笑,想到你可爱,想到你笑的时候,我都会笑一笑。花连,知道不,我摸着自己脸都有笑皱了。
算了,又想多了,抽只烟吧,烟雾轻萦中,可以入梦。
碰到傅钧,很偶然的机会。--城市这么大,我一直以为没有人会谁认出我来,一滴水放到海洋里,很难与另外一滴水相碰的哦。
我正走着路,有人一把捉住我:"楚翔!"吓我老大一跳,然后拧头我看到是他。
"找你找得好苦!"他狠狠抓住我,象抓住一个罪人,他弄痛了我的胳膊;如果是你,是不是会抓得更紧?
然后,我们坐在咖啡馆里叙旧。
"我看了你两分钟才敢上去认你。"他吮一口热牛奶,我喝着我的浓咖啡,"咖啡喝多了有害健康。还是喝牛奶好。"他说。
我笑:"说得我象易了容的在逃犯一样。"
"你要是在逃犯还好了,早就被人抓出来了。为什么不刮胡子,不理发?为什么人间蒸发?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为什么穿这样灰灰黑黑的衣服?你看,你变得都不象你了。"他盯着我连珠炮般发问。
"人总是会变的,天空不可能一直都发晴。"我看他眉目依旧,爽爽朗朗的样子。不象我,都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心下莫名地抽痛。
然后我知道,他开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他还说跟你父亲的公司有着紧密的商业往来,他两年前结了婚,过几天要当爸爸了,--年青一代中很幸福的一个典型。
我嗯嗯啊啊并且真挚地祝福他,我说要做他孩子的干爸。他说没问题,不过可能我要当三爸了,因为你要当二爸,他才是大爸。
他盯着我,仿佛在等待着我说什么,我什么也不多说;然后他说:"你真地很奇怪。"
"噢,"我眉毛一抬,摸一把脸,"我哪儿奇怪了?"
"你怎么不问花连的消息?"
"哦......"为什么要问?问出来不是我心痛的要死就是心酸的要命。我已经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忘了你,意外总会蹦出来把你送到我面前。我点一支烟,放到嘴上,熟练地点着,喷一口浓浓的烟雾。他看着我的眼里有些心痛的模样,象你说你看我忧郁时的心痛。
"你真的变了些了......他过的不好,异国他乡,一个人。很孤独,他忘不了你,失落,挣扎,苦闷--喔,他经常发EMAIl给我的,不时也会打越洋电话。"
我一笑,没有原因,不用解释;我至少知道你还好好活着,并且,更重要的,是你没有忘掉我,不枉我日夜想你的煎熬。
"你不知道,他拜托遍了所有的同学,只要有你的消息就告诉他,楚翔,他一直在找你!"
手就那么抖了一抖,咖啡洒了满桌,淋到衣服上,好在是黑衣服,干或湿都不会有明显的痕迹;不象伤疤,不管心里脸上的,总会那么明显。
"楚翔,你说,你还爱他吗?"
"傅钧,不要问这些好不好。"
他长叹一声:"楚翔,做人,何苦要骗自己。人活一辈子再多不过百年,能爱的就只有那二三十年,没有多少幸福等你。况且,他的父母,现在也是想通了的,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他们也很想你......"
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曾不止一次嘲笑着文字里说这话的人;后来在生活里用来嘲笑每一个失算的人,再后来,居然嘲笑到自己头上。
我已经记不确切你什么时候不叫我白衣,而是叫我的名字"翔"了。
"翔,我父母周末要来看我,会在这儿住几天的。你不会表示反对吧?要是不合适,我会让他们住酒店的。"你小心翼翼地问询我。
我笑:"我又不是此间主人,用不着这样问我,随你安排,我不会有二话的。"怕你多想,又说,"我也很想见你妈妈呢。"
"就是嘛,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地。"
"我呸!"
傍晚回来后就见到了你的父母,保养得极好的一对中年人,脸上漾着让人羡慕的那种幸福,关系看起来和谐亲爱,很优雅地说话,待我极是和气。我却极力要装着与你生疏些,--只是朋友、同学或是房客的关系,没有情爱成份,我们知道这样很难。
你母亲首见你就问:"连连,你怎么把保姆辞退了?我们以为你一直有人照顾的。"
"没有保姆我们一样过的很好啊。你看我一样长得白白胖胖的啊!"你捋起袖子和肚皮上的衣服让他们看。"我跟小翔现在很会做饭呢。"
"放下,没教养了;大冷天的,也不怕凉了肚子。"你妈妈嗔怪你,回头又说,"小翔长得真好,又是个能干的好孩子。来,叔叔阿姨有礼物要送给你。"
拿我当了八岁的稚儿?是不是要取了糖果给我?
"你看我妈多痛你,都没有礼物送给我。"你在一边吃着歪醋,其实我的心里是酸的。
礼物很好,大方的出手,一支派克金笔,一个摩托罗拉手机;金笔无所谓,手机在当时却还是大众眼中的奢侈品。突然明白,原来你身上显现的奢华都是有根有据的。突然想到,三百元的房租其实也只是个意思,这房子,本身就是你家的!
心里有一丝丝的不快,原来你还哄了我。但又一想,既然你是娇儿必是成天受人照顾的,却反过来那样的照顾我,又释然。
极力推辞着不收那样贵重的礼物,你的父母极却极力要我收下:"收下,是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我们连连一定拖累了你不少。我们痛爱你也是应该的。"
他们哪里知道其实是我拖累了你,我不敢想他们要是知道我们的关系时会怎么样,还会这样慈祥地微笑着对我说话么?
最终我只收下了金笔。
"好吧,手机我们就先不给你了。"
晚上,要敲你的房门取忘在那里的书,听到些你们的谈话,你妈妈说:"可怜的好孩子,这样懂事却这样命苦。"
"是啊,是啊。好孩子都是命苦的,妈,是不是我不是好孩子呀?"你居然这样问。
你爸一喝:"胡说!"
你妈妈说:"小声点,怪吓人的。"
"妈,小翔这样好,你不如认小翔当儿子好了,这样我还多一个兄弟呢。"
"这主意到是不错。不怕以后我少疼了你?小翔可比你招人爱噢。"
"不怕不怕,你最好比疼我还疼他。"
"哟,看不出你还这样大度。花大帅,你儿子还真有宰相风度呢。"
"那是,我的儿子嘛!虎将无犬子!"
一阵笑。
......
我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你相拥的床际,我窝在枕头上流了半夜的眼泪;早晨起来在洗手间照了镜子发现眼皮都有些红肿,急急地东西也没吃穿了衣服就要出门去。
你在背后叫:"干嘛去呀!这么早。"
"上课去呀。"我头也不回,"你快点收拾,我等你。"
"哈哈,傻子,今天礼拜六,没课!"
脸"腾"地也红了,
你妈笑,你爸也笑:"小翔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晕哦,我哪有这样努力,不过是一时疯魔了;于是只好返身回屋,换鞋子。
你早就看到我眼有些红了吧?所以在吃早饭后跑到我屋里问我是不是又难过了。我不语,你亲了我一下说:"我妈要认你当儿子呢,高兴吧!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好高兴呀!"
有时候,你很天真,终归是个被宠大的孩子,言辞间流露出的稚气是与生俱来的。
我笑笑,算是回复你。
终于被你父母认作干儿子,礼物理所当然地又塞进我的手里;"既然当了一家人,就不能见外了。"你父亲如是说,"兄弟两个好好相处,有什么难处,就跟我们说。"
我眼含着泪了,然后被你妈妈抱在怀里,她也红了眼圈,我突兀地喊了一声:"妈。"她抱我抱得更紧,连你的爸爸都转过身去。--有多少年没有喊妈了?有多少年没有在妈妈的怀抱里?有多少年没有被妈妈痛爱了?
好歹有个痛快的哭了,直哭得昏天昏地,哭得声哽音咽。
终于止住了泪水,已经成了一家骨肉至亲。
Ⅷ.
这些年,并不是没有想着去寻另外的幸福;看到别人的幸福时,知道自己是孤独的,也试着要去寻另外一半的依附。
上网敲字,是夜晚聊以解慰的方式。除了写些心情,我还想编撰我们真实的故事,但又一想:为什么要写出来?写出来给谁看?白看了不懂的不看也罢,看了一笑而过的,看了徒增他人郁闷的,都不是我想要的读者;排除了再排除,只有你我,才是读这故事的人,却偏偏又都是这故事的主角,所以,不去写了,只编些美丽或伤感的风花雪月,编些真假不辩的情感历程,任别人感慨去。
傅钧曾问我:"我看你和花连的关系非同一般呢,让人看着不舒服了。"
我一惊,心想他即能看得出来,别人还不定如何的议论与诽谤中伤呢!我是个不容于人群的,而你却又不同,有着那么多身份和名利在内哦。
后来,即是兄弟了,也就有了堂皇的理由,堵了悠悠闲人的嘴。
事别经年我们再坐在一起,他说:"当初,我也是明白知道的,并且实实在在冷落过你们,后来想通了,爱情,是自由的,不关年龄不关身份,也同样不关性别;反倒羡慕你们了。"
--难为他想得通透;他己婚娶,是大他数岁的一个女人。
用了"白衣飘飘的年代"的ID去闯荡聊天室,京同的聊天室总是人满为患,一大堆帅哥俊弟美女靓p酷男胖熊中,我的名字是万黑丛中一点白。不过,没人理我,我看着满屏幕的身高性别年龄体重向上滚动,夹杂着帅气英俊潇洒美丽温柔......等一溜儿大言不惭的自夸和坦然,一时笑罢一时惊呼。
"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终于有人搭话,"喜欢这首歌?"
"歌是喜欢的,更重要的是,我一度喜欢身着白衣。"
"噢,有过故事?"
"有过。"
"讲来听听?"
"不。"
"那不勉强。"
"谢谢。"
就这样多的话,然后不言不语,没有人会停留在你的固执上死皮赖脸地追问;除了你爱的那个或是爱你的那个。我们都已经学会了闭口缄言,不想多费一句,不想多吐一字。
爱情哦,原来就是不能通透的话题,我们何必强求。
"加我的QQ:******,好吗?我对你很好奇。晚安。"他留了一句话就下了。
断断续椟地聊了很久,感觉是个蛮有修养的人,有着与我一样的心思,年龄相仿心思相仿个性相仿,象是从相似的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种,不过质量不同重量不同面目不同。
因为彼此透通,所以我认定只可能是朋友。
一天晚上,网上碰到了,他说:"我今天有点不高兴,可以出来陪我喝一杯吗?"
"现在?"
"是的。"
"我考虑一下。"
"你住在哪里,我去接你。"
"好吧。"
午夜,那条路拐角处熟悉的酒吧。安静的停着的锃亮的跑车是我不识的牌子。
确是个优雅干净的男人,有着迷人的笑容,可以电倒一批想恋爱的人,不管男人女人。但再好的面孔再优雅的谈吐,也不如你的面孔和耳语。
两杯咖啡,不加糖;又是同样的嗜好,于是相视一笑。
"谢谢你赏脸。"
"不客气......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想见你啊。"
"不怕我转身就走?"
"不怕,你不会这样狠心。"
"呵呵。"
问题浮出来:父母逼他结婚,可是他还没有一个女朋友,因为他不爱女人,又不能跟男人过一辈子吧!怎么办?
"没有办法。"
若我要知道能怎么办的话,或许就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不会离开这个国度了。是吧,亲爱的你哦,又跳回我的脑海里;对我而言,清楚也许永远比麻醉着好。
春节里你妈妈请我去你家过节,大学时代最后的春节。已经三个春节在你家过了,叔叔婶婶抱怨说我不把他们当最亲的人了,但我有了爸爸妈妈他们还是替我高兴着。一直在爷爷面前替我说着宽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