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来着?
那时候大家已经经历过一次选考,各个和老油条似的,晚自习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复习,当然除了陈桓那帮魔鬼。
而他刘子衿自打晚读开始,已经拉着徐明哲从捉泥鳅唱到红日了,还总觉得不得劲儿。
“哎,”刘子衿用肩膀非常用力地撞徐明哲,“无聊死了,打球去不?”
徐明哲和见了鬼似的指指班门口,“大头一直在咱这层楼转来转去的,找死呢吗这不是。”
刘子衿很嫌弃地啐了声,无视他的拒绝,自顾自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走。”
他的动作不算大,但坐在前一排的陈桓和林子墨自然发现了。
陈桓放下在演算遗传病概率的笔,转过头来看他。
刘子衿也不怕计划败露,他巴不得拉上陈桓才好,毕竟人学霸的身份摆在那儿,要真被大头逮住,没准还能从轻发落。
想到这茬,刘子衿装作语重心长的样子说,“瞅你俩跟这儿学一天了,不是我唬你们,再这么坐下去痔疮都得找上门来。”
他微微踮脚起跳,做了个无实物投篮的动作,冲他俩挑眉,“不如来点娱乐活动?”
林子墨也和见了鬼似的,正准备呛刘子衿两句,就听见同桌说,“行啊。”
刘子衿两手一摊,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嘛,咱们大学霸陈桓要翘掉晚自习去打球,谁敢不奉陪呢?”
徐明哲和林子墨面面相觑:哇,人原来真的可以这么不要脸啊。
于是四个长手长脚的青春期少年,做贼似的贴着墙角从后门偷溜出去。
路过五班门口的时候,刘子衿猛地停下了,陈桓跟在他身后,猝不及防磕上了他的后脑勺。
正想抬手帮他揉揉,刘子衿忽然转过头来,冲他挤眉弄眼,“你们先去。”
徐明哲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压低声音说,“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
刘子衿没回答,只是颇有些神秘的朝他们笑,侧身示意他们先走。
“成成成,”林子墨拍拍陈桓的肩膀,催促他,“快走快走,大头往这边过来了。”
陈桓没动。
他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夕阳很美。
不是七八月份那种,即使已经有一半隐入地平线,还是让人一看到就觉得火辣辣的,瞬间能够摄人心魄的美。
四月份的落日不太温热,甚至带了些凉意的,只透出一点微光,却莫名抚平了白日所有的燥郁。
刘子衿转过来的时候,夕阳就在他身后,他整个人就陷在光里。
碎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近乎透明的金色,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前后摆动。嘴角和眉眼上挑出好看的弧度,毫无保留地露出了恣意妄为的笑。
陈桓心跳漏了一拍。
当然,这些都一分一秒毫无删减的保留在陈桓的记忆中。
至于刘子衿,他实在太困了,还没回忆到偷溜出门,就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第10章
虽然正式谈判前,团队里已经就相关问题讨论了不下七八遍,设想了各种对方公司可能提出的刁钻问题。但到正式谈判的时候,还是被他们的不要脸折服了。
对方坚持最初的价格丝毫不肯让步,红脸白脸全用上了,压根不起作用,陈桓这边的员工有点儿坐不住了。
尤其像白玉珂这种不太沉得住气的,要不是顾在陈总的面子上,不对,应该是工资饭碗的面子上,她真想把资料全扬在对方代表的脸上,咬牙切齿低声说了句脏话。
只有陈桓和场上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上身坐的笔直,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笔。
谈判在进行了两个小时后陷入了僵局。
所有人都看着陈桓,等他表态。
陈桓放下笔,双手交握放在桌子,慢条斯理地开口,“相信贵公司已经很明确我们的诉求了,我们如果不是诚心想合作,也不会从几千公里外飞来面谈。可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领导者的威严扫视了一圈,“贵公司要是完全没有合作的意愿,可以直说,继续这么浪费彼此的时间,恕难奉陪。”
对方本以为这块蛋糕对陈桓来说,是无论花多少代价必须拿下的,毕竟这甚至与公司能否顺利上市密切相关。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并且态度非常强硬。
陈桓看对方高层纷纷在交头接耳商量对策,他等了五分钟,没人回应。于是直接站了起来,边说边收拾资料,“看来谈判不需要再进行下去了。”
话音刚落,就毫不犹豫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示意自己的员工可以离场了。
他们自然早就坐不住了,这会儿有了了陈总的指示,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满脸嫌弃,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对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顿时面面相觑,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发的急切。
一踏出会议室的门,大家就炸开了锅,骂骂咧咧的什么难听的词都往外蹦。
“妈的,哈着我们玩呢这群木头。”白玉珂脸都涨红了,手上哗啦啦地翻着资料,“不就是会埋汰人吗,有什么狗屁本事。”
她打头冲出来的,就跟在陈桓和胡秘书身后。
胡秘书看了眼自家老总阴沉的脸色,连忙把她拉到一边,顺带堵上她的嘴。
白玉珂非常不解又不甘地冲胡秘书嗯嗯嗯。
后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示意她。
白玉珂狐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陈桓皱眉沉思的表情,阴霾几乎盖住了所有照在他的阳光。于是她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小胡。”临上车前陈桓叫住了胡秘书。
胡秘书忽然被cue ,心跳都快漏了拍,立马毕恭毕敬地上前,“陈总。”
陈桓的自制力要求他早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面色恢复如常,“今天辛苦大家了,你晚上带他们去吹吹海风喝喝酒,放松一下。费用公司报销。别喝太多。”
试问谁遇到这么好的领导不跪在地上给他磕三个响头,胡秘书现在就非常想这么做,她简直热泪盈眶地说,“谢谢陈总,陈总的大恩大德我们简直没齿难忘!”
未了还斗胆问了一句,“陈总您去吗?”
陈桓扯松领带摇了摇头。
他其实也烦躁的不行,对方一直在四两拨千斤地打着太极,谁见了不想冲上去揍他两拳。但这是在商场上,纵使再气不过,他作为公司领导也只能冷静下来客观对待。陈桓简直他妈的快憋出内伤了,他现在就想来根烟猛吸一口,可他早决心戒了,兜里只有戒烟糖。
他回到宾馆,连澡也没洗,鞋也没脱,就直接把自己砸在床上。上半身瘫着,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子上。双臂展开呈一字,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床沿。
结果床都还没躺热乎,陈桓忽然挺尸一样坐了起来。
完了,几点了?
他这两天一股脑扎在工作里,白天黑夜的倒,又几乎一直待在室内,压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依稀记得,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天好像是黑色的?
陈桓连忙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手机原来在自己兜里。
一看时间。
八点。
他随身带的这部是私人手机,平时没什么人联系他。毕竟陈桓人际交往的原则是和谁都保持着合适的,安全不会互相打扰的距离。有利益关系的可以联系,但没必要深交,他不太喜欢被人情世故束缚。
其实完全可以说,这就是刘子衿的专线电话。
不过只是单方面的罢了。
陈桓习惯性点进对话框,毫不意外的,没有一条消息。他划出键盘准备编辑消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发些什么,今天发生的事属实不算有趣,没有和刘子衿分享的价值。
于是干脆躺回床上,仰头看着手机屏幕,不停地打字又删除。半个小时过去了,不仅没编辑出一条完整的信息,反而惹得陈桓自己更加烦躁。
他干脆心下一横,手在脑子反应过来前,抢先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
陈桓听见刘子衿通过电波传过来的声音,顿时如梦初醒,他把手机拿远了点,反复确认是通话界面没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就从床上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动作迅速地整理好发型,扣上衬衫领带。明明对方什么也看不见。
陈桓把声音压在喉咙里清了清嗓,“子衿。”
刘子衿会接电话完全是因为他原本就打算下班后和陈桓交代一下医嘱,顺便通知他下周可以安排林女士出院了。没想到刚走到小区门口,对方就打了电话过来。
“嗯,”他走得快,气息有点不稳,“下周你找个时间来帮林阿姨办出院。”
陈桓把音量放到最大,贴在耳边,自然能听见刘子衿那儿有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还夹在着些喇叭声。他说话声音不大,陈桓只能费劲地从嘈杂的环境中挑捡出他的声音。
“好的。”陈桓怕他正事说完就挂电话,于是连忙问,“刚下班吗?”
刘子衿正巧走进楼里上了电梯,没注意陈桓说了什么,就随意的嗯了声。
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声消失了,变得异常安静,像是进入了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
陈桓记得医院正常下班应该是是五点半,按理来说刘子衿应该早就到家了,当然除了加班的情况。但听他喘气声,更像是不太剧烈运动完的频率。
“你不会是走回去的吧?”
刘子衿刚准备按楼层键的手指顿了一顿,他简直怀疑陈桓在自己身上装了个监控,不然怎么才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精确推理到他是下班后走路回家的了。
他自胸腔里发出了个气音,“陈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当然不是。”陈桓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居民楼,耳边就是刘子衿的声音。一瞬间,这几天一直包围着他的燥郁心情,像缕烟,忽然被风一吹,烟消云散了。
“以后下班了打个电话给我,几点都来。”
电梯到了。
刘子衿昨晚值夜班,就睡了俩小时,早上还排了一堆工作。骨科医生一般年轻人居多,这自然有它的道理,毕竟他们不仅得给病人下遗嘱,保不齐还要帮人正骨。
他这会儿只想立刻马上瘫在床上补觉,其他啥也不重要,更不想和陈桓继续无意义的对话,“不敢劳烦陈总,要没啥正事的话挂了。”
陈桓听他语气恹恹,像是没睡好的样子,不想打扰他休息,于是说,“我说真的。子衿,我有点想你。”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这下两头都很安静了,就只剩陈桓聒噪的心跳声。
过不多会儿,听见刘子衿说,“没什么好想的。”
说完便挂了电话。
要说刚开始对话的时候,陈桓听刘子衿的语气已经不是那么疏远了,起码算得上是“认识了一段时间的人”,心里还有那么点沾沾自喜。但最后这一句,完全把他打回原形,那语气简直就像他俩刚重逢时,刘子衿客客气气对他说“麻烦了”一样。
陈桓坐在床沿,透过玻璃窗不仅能看见万家灯火,往远处延伸,还能看见月牙形的沙滩和平静无风的海面。他不会因为刘子衿的态度转变,就消极抑郁打退堂鼓,相反的,他开始琢磨起刚才提起的事儿的可行性来。
之前送刘子衿回家的时候,陈桓就留意过路程和时间,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需要半小时。如果是步行,保守估计也得两小时左右。而他的公司离医院不过几百米,能确保在刘子衿打电话给他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关于刘子衿不开车这事儿,但凡和他熟悉一点儿的人都知道。
他七八岁的一次端午放假,老刘带着全家开车去邻省玩,那天下着大雨,马路上能见度不高。刘子衿那会儿坐在后座,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老刘猛踩了一脚刹车,然后就听见安全气囊弹出来的声音。所幸一家人都系了安全带,刘子衿也只是脑袋磕在前座上,冒了个大包。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走下车的时候,追尾队伍的最前头,好像有什么暗红的液体顺着雨水一路留到他脚下。
估计刘子衿会学医,也是有这次遭遇的潜移默化的作用。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下意识地对开车上路这件事非常抵触,自然也就没有买车。
打这次通过电话以后,陈桓又尝试过几次,但都没人接,于是他继续回归自己的老本行,乐此不疲地给人留言。
第一天的谈判可以说得上是完全撕破了脸皮,陈桓最后那几句话给对面施的压不是一星儿半点。但事实证明,对付这种无良企业,就得比他们更不要脸才行。
接下去还算顺利,甚至比陈桓预计的还早了一天。
和刚来的时候不同,大家状态都挺高,活蹦乱跳的。
“陈总,”白玉珂快跑到陈桓面前停下,脸上堆满真诚又讨好的微笑,“您看咱机票定了也不好退,我斗胆请示您一句,咱可以留下多玩一天,按原计划回去吗?”
陈桓低头在发消息,闻言点了点头,“可以。和胡秘书说一声,把我的机票改签成今天下午。”
他有点儿归心似箭了。
第11章
林女士出院那天,其实没啥事儿,但李女士和老刘坚持要从老家赶过来帮忙。刘子衿自然是走不开,于是陈桓理所当然当起了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