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扎在被风处,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帮忙,很快固定好,此时天也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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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再改改
第27章 改道
山风渐起,树叶窸窣作响。几个小帐篷间亮起营地灯,六个人穿着羽绒服围坐成一堆。陆潜翻出扑克牌询问众人意见。众人纷纷表示每次都玩牌,太无聊。
风一阵阵地刮,没过多久竟有了呜咽之感。配上黑魆魆的四周景物,像是误入了某个拍鬼片的剧组现场。
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兴头上,陆潜左手一副扑克右手一盒麻将问他们要玩哪个。
“玩儿牌,你那麻将贼小。”
麻将是便携的那种,摸起来手感和平时不一样,不太习惯。
“行。”陆潜把牌倒出来——二十张左右。他抿着嘴唇,“额...可能上次忘记全部装进去了,没事儿没事儿,小麻将一样打。”
“你们玩。”许月说。
在场俩姑娘齐上阵,牌桌一下热闹起来。何迎寒被起哄去帮刘阳夏看牌。打到第三圈时,刘阳夏再次胡牌。剩余三人相视一眼,齐齐发声:“何教授,不带您这样的!”
何迎寒算牌算得精准,谁手上有什么牌一清二楚,丢牌前不自觉地想对方手里的牌。刘阳夏嫌弃他,说:“去去去,换人。”
何迎寒指着后方的山丘,说:“那我去吹吹风。”
“你跟许月一起呗。”刘阳夏说,“万一你迷路怎么办。”
何迎寒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模糊在风里。
越往高处走风越大,敞开的外套吹得鼓起来。何迎寒“哗”地把拉链拉上,找了块石头坐下。旁边的火星忽明忽灭,烟味钻进了鼻腔。
两人离了有两米远,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山风停止呜咽,四周安静极了,烟草燃烧和打火机清响格外明显。等到第三次听到咔哒声时,何迎寒说话了。
他说:“少抽点。”声音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许月夹着烟的指尖顿了顿,说:“没事。”接着吐出烟圈,扯出抹笑,继续说:“忘了说,恭喜你们。”
何迎寒语气淡然:“谢谢。往事如云散。不要因为失去刻意夸大感情。觉得遗憾也未必就要补偿。衣服补了还有个疤,更何况是人?”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许月说,“我真的错得有那么厉害?何迎寒,你当年到底是因为我说你是帮凶离开我,还是你早就想离开了,恰好有个理由,不用白不用?”
何迎寒有刹那的愣怔,转身边往回走边说:“事过境迁,细节有些想不起了。”
“算了。”许月又点燃支烟,“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他们俩走后因为实在太冷,牌局早早散去。第二天一早,露营小队收拾东西下山。
陆潜和汪舟一人顶着个大黑眼圈,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脸疲惫。半夜温度低加上地面潮湿,几乎所有人都没睡好。
大家伙儿都恹恹的,何迎寒和许月也有点疲倦,不过看起来面色如常。他俩一个熬夜熬习惯了,一个通宵通习惯了。
在来时的农家乐随便吃了点东西,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这回许月说自己昨晚休息够了主动要求开车,何迎寒本想坐去后座,但太刻意了让人尴尬。
天还是阴沉沉的,阳光似乎被雾幔遮住,怎么也刺不穿。没过多久,下雨了。雾霾加上雨天,路上能见度变低,刚好又赶上下班时间,绕城高速口车队排起长龙,隔个红绿灯路口都能看见。
雨势渐大,车队移动速度变成更慢。许月在路口停下来,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雨太大,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许月说,“这里地势低,停在路边怕积水。”
“不能停这儿,天气预报说下午到晚上大到暴雨。”汪舟放下手机,“璐璐说三公里外有户农家乐。”
“哪儿呢,我看看。”陆潜点开手机地图说,“没看见啊。”
汪舟讪讪地笑了笑,说许璐他们家没钱做推广,地图上没标,她讲了地址。
许月光顾着追着何迎寒跑,没分出身来管汪舟勾搭了他表妹的事,想过两天再找他算账。对汪舟爱搭不理,沉闷地“嗯”了声,车子右拐了出去。
估计是许璐提前到过招呼,早早有个中年男人等在门口,众人一到就熟络地招呼。
“阳夏姐。”刘菁菁半掩着嘴附在刘阳夏耳边,看一眼笑得一脸谄媚的张叔,悄声说,“要不是认识人,我还以为进了家黑店。地图上都找不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都是山。”
“像不像山村尸店。”刘菁菁接着说。
“别怕,姐晚上给你画张祖传灵符,”刘阳夏随手折下根树枝,塞进她手里,“来,桃枝拿好了,辟邪。”
刘菁菁摊开手里还沾着水的松树枝,“......”
穿过农家院侧边一条林荫道,走上几分钟有栋小楼。楼前红梅枝丫凭空伸长,雨打落一地花瓣。
木质楼梯踩起来嘎吱响,张叔把他们往里面带,走到二楼最里间停了下来。“除了这间其余大家随意,院子正东边是餐厅,这里一直都是老板私人住所,一般不接外客,房间里没有座机。所以——”
他拿出名片发给众人,“有需要请随时找我。”
其余几人各自回了房间,傍晚时分几人相约去餐厅,敲了半天许月门没人应,猜测他可能睡熟了。陆潜下午还说脚疼得厉害,一有新鲜的什么都抛在脑后,最后留在小楼的只有何迎寒和许月。两人一个睡不醒一个忙不完,也就没有人再打扰。
雨势初停时已经暮色四合。星云钻出黑幕。少了驱不散的雾霾和高耸建筑,山里的夜空明净澄澈。月光从半翕的窗户透进来,地板上留下条洁白光带。
楼边东侧不过数十步有个亭子,亭边也栽着梅树,相比楼前那几棵枝干要粗壮许多,想来已度过漫长岁月。有几根枝条伸进去,影影绰绰,远看像缠绕在一起。走近再看,枝条下面站着个人。
“他们都以为你在房间。”何迎寒倚着圆柱,“许是这里风景别致。”
前后不接的对话,带着普通朋友间的心照不宣:不关心你的私事,你也不必找理由搪塞。
许月淡淡地“嗯”了声。“前面那座山景致很好,山下小潭有鱼。”他身体微微侧坐,视线从松柏移到何迎寒身上,“感兴趣么?”
“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愿单独相处,于是何迎寒又添了一句,“顺便叫上他们吧。”
早上六点,许月依次敲门,汪舟睡眼迷蒙地来开门,一听敲门的人说大早上又要去爬山,砰一声关了房门。木制房间隔音一般,众人听得分明,许月再去敲门时连门也没人开了。
何迎寒闻声开门,顿时哭笑不得。
离得不远,山里景致也确实不错,山道边栽什么植物,间隔多少都有精细布局,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理。不过有时精雕细琢的刻意设计反而失去天然粗犷的美感。何迎寒看得兴致缺缺。
许月当时随意一说,根本没想到何迎寒会来。凭着记忆到了山脚下的小潭。
来得仓促,渔具好久没用落了灰。
“会么?”许月把鱼竿递给何迎寒。前面的人冲他挑了挑眉:你说呢?
许月:“我来。”
鱼饵入水,过了片刻,许月估摸着差不多了使劲一拉,带上来一团水草。水草随着鱼线摇晃,何迎寒嘴角提起,表情有瞬间微妙,刚想说话——
“下次再来吧。”许月不甚熟练地收线,“天气不好。”
何迎寒别开脸笑了一声,说:“你真的没长大。”
许月也笑了,说:“回吧,山里风大当心着凉。”
这趟下来许月或许是真的想通了,脸上多了分平和少了偏执,何迎寒放下心来,说:“我很喜欢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像认识多年的老友,很轻松。”
“嗯。”许月下意识摩挲手指,半玩笑半认真说,“是啊,你大可不必防备心这么重。”
何迎寒“嗯”了声,说:“那你也别天天找我,我忙。”
两人边说边往来时的方向走,有抱着花的人擦肩而过。何迎寒一开始并不在意,连续几人过去后才注意到抱着的白菊。
许月来的路上心不在焉,总往一个方向看。电光火石间何迎寒想到什么,疑道:“这里...?”
许月目光移向山顶,说:“是墓园。”
第28章 邻居
到了山下停车地方,果然有不少人前来扫墓。
“要我为你开车门?”见何迎寒站着不动,许月偏了偏头,又说,“老师?”
“既然来了。”何迎寒说,“该去看看。”
山原本是荒山,山顶还有座破庙。后来县政府规划了一番,建成了墓园。
半山腰风渐渐大起来,两人都穿得少,寒气径直往骨子里钻。许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了靠,试图挡住少许侧面的风。何迎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
“四年了,你一次也没来过,我以为你找不到路了。”中年人穿着黑色大衣,直勾勾地看着许月和何迎寒。
何迎寒留在原处不再往前,不好去听别人家事。
许月俯视中年人面前贴着他母亲旧照的墓碑,说:“大伯,有心还是您有心,在这代家母谢过。”
“唉。”许建兴叹了声,“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把她的遗骸挪进来,让她有个归处。”
自从墓地开售,许建兴就把许家先人散落各地的坟迁到了一处,没想好连彭梦梦的也有。
“她早和许建成离了婚,这里不是她的归处。”许月冷漠地反驳。
“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原谅你爸爸。”许建成习惯性劝和,“到底是你爸。”
“都怪程宇那个狗.杂种!”许建成说着说着牙咬切齿,“见不得我们家好!你爸以前对他也不薄,就连你爷爷......”
“——够了”许月听得不耐烦,打断他。
自家的烂糟事藏起来,错都推给外人,又是一团和气。总不能说他爸怀疑他妈给自己带了绿帽子,怀疑十多年来帮别人养孩子。
许家人太难堪了。只好极力遮掩真相,可剩下的蛛丝马迹成了亲戚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建成被判了十二年。今年第四年,许月一次也没去看过他。从小的语言暴力下许月对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有也只是六岁以前。母亲对他来说就更复杂了。
想到这里,一丝当年的细节探出了头。何迎寒当年主动联系彭梦梦回来,想来彭梦梦还算信任他。那他们的事何迎寒有没有向她透露,又或者说......
他像是瞬间领悟了关窍,陡然开口:“何迎寒,我跑去医院喊人的时候你和我妈单独在车上,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多年前的画面从何迎寒脑中窜了出来。
中年女人虚弱地捂着腹部,身上全是血,许月他爸被吓得僵坐在一边。他帮着把奄奄一息的人抬上自己车,一把拉起尚在呆滞的许月,钻进了车里。
失血过多的女人意识已经开始游离,却紧紧攥着他的手,嘴唇小幅度动着。最初何迎寒以为是无意识的呻吟,凑近一听才听清原来是在喊他。
“她当时确实喊了我,不过我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没力气继续说了。”何迎寒说。
“不,你听到了。”许月回忆彭梦梦当时的口型,肯定地说,“她说,许月就拜托给你了。”
何迎寒闻言抬眼,狡黠的笑闯进眼帘。
“骗你的,我又不会唇语。”
“所以她当时真的什么都没说?”
“嗯,没有。”
越往山顶走越荒凉,大面积黄土裸露。施工队几年前挪走了树木,如今还没开工。
破庙尚在,不过比以前更破了。残砖破瓦落得到处都是。壮硕的松树盘踞在屋中间。不知道为何没有移走,大概是怕动工时伤了根系,挪去别处养不活。
许月脚步停在破庙门口。何迎寒:“不是要拜祭你母亲?”
“到了。”许月低头看着松树的根部,说,“我们来看你了。”
何迎寒领悟了,说了声:“抱歉。”语意怅然,动了动嘴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枝叶蔓布,遮住了整个神台,要是神像还在,肯定会被遮得严严实实。即使盛夏屋顶漏雨,想来也不会打湿。何迎寒端详着树,一时间走了神。
“在许愿么?”许月见他岿然不动,说道,“别,它可一点也不灵。我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愿望有实现。”
何迎寒随口说:“是不是你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何迎寒随口说。
许月深深凝望何迎寒的侧脸,额角的疤若隐若现,他说:“是啊,我一向贪心。”
回去已近黄昏,两人别过。
踱步到小径。路边矮小灌木沙沙作响,没有起风,几声猫传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白色小猫从灌木丛跑到假山下面,低头喝小池塘里的水。
何迎寒蹲在对岸,撕开刚拿来的香肠,招招手说:“过来。”猫隔着半米闻到了香味,倏地跳了过来。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小猫似是听懂了,斜了他一眼,并不理它,从他手里钻出来就要走。何迎寒这才注意到,它头上有块橘色的毛。
“喵~”
“你和我邻居家的猫长得很像。”
“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