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摇摇头,说:“不想回去。”想和你待在一起。
“那不行,过年还是要回去过,你爸什么时候回家?”
许月侧躺着,和何迎寒面对面,“不知道,腊月二十五吧,我大伯生日。”
何迎寒把客厅灯光调暗了些,迷迷糊糊地说:“那还有十来天,不着急。”
许月:“嗯。”
很久没有回音,许月转过头去,何迎寒睡着了。注意到何迎寒眼下的青紫,许月心里估摸着这人昨晚又忙了一整夜。
“醒醒,回去睡。”许月碰碰何迎寒脸颊,何迎寒别过头,眉心皱了起来。
轻轻抚平他的眉心,不经意间瞄到那处疤,仿佛无形的魔力吸引着,许月慢慢靠近。
“你、你做什么?”何迎寒回头,上下唇一张一翕,吐出软糯的字句。
呼吸间或扫到唇边,许月双眼迷离地问:“迎寒,我能不能...”
“唔——”唇齿被撩动,何迎寒陡然清醒。脑后有只紧紧箍住的手,让他不能动弹。
试探,触碰,侵入,席卷,每一步都带着少年独有的生涩和狂热。咬到舌尖时,何迎寒低低地“嘶”了一声,但没关系,情动刹那的亲吻,伴着痛意也可以忽略不计。
翌日一早,电话铃吵醒了沙发上的人。陆潜打来电话,说自己今年跟父母回老家,问许月怎么还没回去。
何迎寒不见人影,许月边敲浴室门边说:“在朋友这边住几天,二十五回去。”
“不是,除了我你还有啥朋友啊?”陆潜难以置信地说,“不会是女朋友吧?”陆潜回想最近许月的表现,越想越觉得像,接着问道:“不会是徐盈然吧?”
完全不给许月说话机会,陆潜接着感叹道:“假烟假酒假朋友......”
“——不是,嘟嘟嘟......”许月看了眼手机。通话结束。
“许月。”何迎寒擦着头从浴室出来,身上的珊瑚绒睡衣沾了水汽,他靠在墙上,半真半假地说,“早上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让我有道德层面的包袱。”
“是因为我昨晚......?”许月咬着嘴唇,“对不起,我没忍住。”
第18章 渴望
一声抱歉让何迎寒顿时愧疚,他过去揉揉许月的头发,温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许月:“我哪里都不好,也经常给你带来困扰,但喜欢你是认真的...迎寒。”
其实何迎寒突然发难是因为明明比人家大七岁,昨晚却被按在沙发上不能动弹。他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是恼羞成怒,想逞口舌之快欺负欺负人家。
现在没想到让人反将一军,满腔的话化作了一句柔情蜜语:“不,你很好,我知道。”
不过挂毛巾的时候,何迎寒还是不甘心,低声嘟囔说:“以后不要离我那么近。”
“我不可以,为什么别人可以?”
“谁?”
“酒吧和你一起那个女生。”
“哦,那是我小师妹。”
“汪汪——”对门邻居家的狗忽然大叫,何迎寒眼神示意许月,许月从猫眼看了一眼:几个穿搬家公司制服的进进出出搬东西,泰迪会看家胆子却小,隔着一两米,冲人家狂吠。
“邻居家要卖房子。”何迎寒随口说,“前两天我刚好在,问我有没有想要的小摆件,随便挑。我看中了个铜铃,搬过来没见几次面,没好意思开口。”
许月下午说去大黄家补课,何迎寒也有事情要处理。一进邮箱,数条邮件弹出来。推迟了回校日期,教授发来邮件询问,再不回去会耽误明年毕业。
何迎寒删除原先的草稿,回了两个字:“尽快。”
其实和许月在一起何迎寒始料未及。
一开始何迎寒不从宿舍搬走只是出自无聊的胜负欲,没想到自己会陷进去。许月抬眼时脸上总有几分戾气,低眉敛目后又完全收拢,变成一种不属于他的小心翼翼。这种反差感让何迎寒一度探寻。
却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们年纪差太多,许月还没见过更多更好的人,那个吻也许只是少年青涩的试探,做不得数,何迎寒在心想。
所以他开始避开许月,减少两人独处时间。甚至在酒吧偶遇时,刻意提到离开时间。
而许月主动归还他钥匙更加佐证许月的行为——当不得真。
可何迎寒没想到,他要离开的前一晚,月亮升起又下斜,看着楼下的人站了一整夜。
何迎寒还在感慨,一不留神觑到许月留在书房满是红叉的卷子,又不禁头痛道:“怎么办,孩子要考上不上大学了。”
一连七八天,许月中午出门,晚上回来。与此同时,何迎寒学校那边催得越来越频繁,何迎寒去找了云大的恩师,问他有没有别的建议。老教授摆摆手,斥责他的任性:“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不懂事,一年都不能等?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何迎寒默然许久,说“我知道了。”
教授留他吃饭,何迎寒婉拒。没想到刚出门几步,碰上了刘阳夏。那天刘阳夏接到何迎寒电话的时候,人都到机场了,无缘无故被放了鸽子。因此她一开口就是抱怨:“师兄,你怎么这样?”
何迎寒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临时决定的,要不请你吃饭聊表一下歉意?”
“吃饭就不用了。”刘阳夏说,“何奶奶说你在云桥当老师,对那边应该很熟吧。”
何迎寒:“还可以。”不太熟。
“那边新开了家游乐场,我朋友想去,你开车。”
事情就这样敲定。傍晚许月回来,何迎寒让他收拾一下,明天去云桥。许月愣怔,“为什么?”
“有朋友要去你们那玩,让我作陪,顺道送你回家。”
“我......”许月欲言又止,答应道,“好。”
半夜,何迎寒想起床去卫生间,刚想动,发现身后的手紧紧框着他。许月整个人像个树袋熊,贴在他身上。何迎寒轻轻从里面钻出来,许月像是似有所觉,喃喃说了句:“别走。”
白天不明显,夜里安静环境下,许月声音的沙哑被放大,仿佛有锯子钝钝地摩擦声带。
何迎寒靠过去,低头吻了吻许月眉心,说:“我在,不走。”
出了卫生间,何迎寒了无睡意。外面灯火流光溢彩,也驱不散阳台的黑夜。何迎寒碾了碾指尖的烟,点燃,火星逐渐忽明忽灭。
几人约定第二天一早出发,刘阳夏带着的女孩子留着齐耳短发,右耳挂了一排耳钉,自我介绍说:“我是林妙意,今天麻烦了。”
何迎寒见她有几分面熟,便多看了几眼,许月适时插到中间,不冷不热地说:“许月。”
相比之下何迎寒就热络许多,边开车边说:“不用客气,小师妹的朋友,应该的。”
许月坐在副驾驶,冷不丁吐出一句:“她没有自己名字么。”
刘阳夏和林妙意对视一眼,连忙说:“有有有,刘阳夏,虚长你几岁,叫我阳夏姐就行。”
许月:“......”
刘阳夏喜欢高空刺激项目,林妙意由着她,说什么都说好。何迎寒无可无不可。于是一行四人排队从跳楼机到大摆锤再到云霄飞车。
新开的游乐园有促销,刚好赶上寒假。回形针长队绕了一圈又一圈。何迎寒他们排在末端,许月手靠在围栏上,问他们要喝什么。
“水就可以。”
许月“嗯”一声,随即往商店走。何迎寒跟在他身后,问道:“不舒服?”
许月否认:“没有。”
何迎寒无情拆穿:“你嘴唇都白了。”
许月默认,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喝下半瓶水。冰冷的感觉刺激胃部,呕吐的欲望被压下去些许,接着说道:“不习惯高空坠落感,没事,下次就好。”
“为什么要有下次?不喜欢就拒绝,不要强迫。”何迎寒不太高兴,语气带了几分严肃。
许月视线飘到前方,不自觉用力扣掌心。何迎寒分开他两只冰凉的手,握在手心,说:“我和陆潜他们,甚至和卢宇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人,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打架那会儿的嚣张气焰上哪去了?”
“你不一样。”许月说。
“有什么不一样?”何迎寒反问。
“——你们好了吗?”刘阳夏远远招手,说着往商店走。
不一样。你是高高的,缀在天上的云。我是低低的,陷在地里的泥。渴望拥抱你,也害怕弄脏你。
第19章 逞强
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人,刘阳夏拉着林妙意出来找,绕了一圈,在商店外面看到了一站一坐的两人。
商店在迎风口,刘阳夏哈着白气,满脸不可思议:“他俩不冷啊。”
“冷的吧,许月脸都冻白了。”林妙意说。
刘阳夏附和说:“嗯嗯。”吓白了。
又是一阵冷风,刘阳夏打了个哆嗦。提议道:“我们去室内项目怎么样?”
“好。”林妙意总在说好。
提议正中何迎寒下怀。照许月倔强的性子,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恐高,换个项目正好。
鬼屋外面站着两人十三四岁的初中女生,刘阳夏一过去就逗人家:“小妹妹们,是不是害怕呀,姐姐带你们进去呀。”
女孩齐声说:“谢谢姐姐。”
林妙意一巴掌拍在刘阳夏屁股上,催促说:“你打头,屁话多。”
就这样,刘阳夏和林妙意打头阵。两个小女生跟在中间,两个男生走在最后。
和前面的人隔开段距离,何迎寒悄声说:“我牵着你。”
鬼屋伸手不见五指,应急灯勉强指引着路。许月收回放在外面的手,揣进裤兜,说:“不用,看得见。”
就在此时,音效陡然出现。前面的女生吓得咽了口唾沫,手拉手龟速往前走。
“啊啊啊——”突然一声惊叫,两个女生声音混作一团,“我我我,我踩到东西了。”许月捡起地上血肉模糊的断肢,递给她们看。“啊啊啊——”又是一阵尖叫。
“假的。”何迎寒说,“不要叫,我耳朵要聋了。”
“真的是假的。”女生接过一看,“好像硅胶。”随即松了口气,没想到就在这时,耳边幽幽响起道喑哑的气声:“是真的~”
“啊啊啊——”
刘阳夏和林妙意已经走出去老远,一个劲在前面触发机关,吓得后面俩女生不敢动弹,一边一个,紧紧扒住何迎寒和许月。
“不是说都是道具没有真人吗?”何迎寒说。
“是没有哦。”一把女声飘到何迎寒身后,轻轻在他颈后哈了口气,“我们都不是人。”
声音虽小还是,传到了每个人耳边,扒住何迎寒的女生一个踉跄不知道踩到什么,“啪”一声,红光照亮了尸山血海——以及高高吊起,断了脖子的红嫁衣女鬼。
何迎寒瞬间挡住她们视线说:“不要看,跟着我。”
“哥哥,我、我能不能拉着你的手 ?”
“——不能。”许月说,“你们手给我。”
两个女生各自伸出手,许月分别抓住手腕:“三二一,跑!”
三分钟后,三人出现在出口。
出口既没有游客也没有工作人员。
“这里好像不是出口,我们好像没走完。”其中一个女生说。
“那你们可以再进去。”许月心不在焉。
另一个女生问:“你和我们一起吗?”
许月:“我是嫌耳朵太清静?”
整个鬼屋是鸟巢状的双层结构,真正的出口在二楼。十分钟后,何迎寒他们三人出现在二楼侧边出口。何迎寒靠在围栏上,看见暖阳穿过树叶间隙,投在等他的人身上。
“还不下去,你的学生在等你。”刘阳夏提醒他,接着挥手道:“今天谢谢啦,我和妙意玩得很开心。”
何迎寒提议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呗,浪费你一张机票,过意不去。”
刘阳夏“瞎”一声,说:“没事儿,下次再约。”
别过两人,何迎寒下去找许月,还没走近,就见他疾步往卫生间去。
“哇......”隔间大敞,许月蹲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何迎寒连忙过去帮他顺顺背,许月瞥见是他,蹙着的眉头拧得更紧。
片刻后,许月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喘着气。何迎寒把他垂下来的湿发拨开,说:“还好么,胃难受我们就去医院。”
许月就着何迎寒的手蹭蹭脸,说:“不,不用。”
何迎寒还想劝说,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你是不是前几天在地铁站口弹吉他的男生?”
许月一眼认出了他,说:“对,谢谢支持。”
“哪个地铁站?”何迎寒问道。
“就云州到云桥的城铁,B站口。”男生接着说,“一连好多天,我下班经过都碰到他在收吉他。周五下午我休假,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他在弹......”
背上背个包,吉他架在腿上,地上放个盒子,路人碰到许月的时候盒子面已经有些零钱。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吉他沙哑地唱着朴树的《那些花儿》,路人似有触动,问他:“你爱的人也离开你了吗?”
许月点头又摇头。
路人拿出钱夹,往小盒子里添了几张纸币,许月轻点头以示感谢。
“忘了跟你说,唱得很好听,让我想起了前女友。”男生走前夸奖说。
洗手间处处渗出凉气,谈话的地方换成饮料店。何迎寒右手一遍遍摩挲杯子把手,等许月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