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做着没用的反抗:“你才是狗!”
原曜继续喷他:“还是小狗。”
许愿无力地喷回去:“你才是小狗!”
原曜冷笑一声。
说完,他退后几步,报仇似的,泡沫子弹一枪打在某只小狗胸前的位置。
秋风又吹下几片叶。
许愿看着扛枪往单元楼里走的原曜,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好像是左边?
等闹完了,闹累了,许愿上楼拿饮料喝。
他单手拉开一瓶可乐,把另一瓶递给原曜,问:“怎么想起来给小虎买东西?”
原曜愣了愣,说:“觉得挺好玩儿的,小男生应该都会喜欢。”
“是啊,”许愿说,“小时候我也有一把,枪管是金色的,看着特别拉风,我天天在院子里拿着炫。那枪打人不疼,我妈还老捏着我耳朵警告我,说拿枪指人不礼貌,不许拿来打小朋友……”
原曜说:“我知道。”
“什么?”
“我记得那把枪。”
也正是因为记得它,原曜记得当时内心对玩具需求的渴望,才给小虎买了这把枪。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
秋季即将收尾,市里迎来难得的好晴天。
天气一热了,许愿又开始撒欢,天天穿短袖上学,出门前连天气预报都不看。
他露一截晒不黑的胳膊,手长腿长,校服拴在书包上再系个结,发顶被阳光融化成浅褐色。
用原曜的话来说,就是招摇过市,骚包。
原曜还是不愿意跟他一起上学,不过许愿也无所谓了,光着胳膊从家属院里过,好几个伯伯婶婶都对着他直摇脑袋,说高三可不能生病,要多穿点儿啊!
许愿笑着卖乖,说好的。
他还在书包里揣了瓶冰水,在教室里要是热了,就拿冰水冰额头。
有次班主任来随机测温,给他测了个二十多度的体温,吓得班主任绕着许愿的位置转圈圈,许愿拿出抽屉里的冰水,笑得一脸抱歉。
那天下午,学校开始组织让学生们打青少年批次的疫苗。
学生一多了,天气又热,怕有人中暑,学校只得安排学生在体育馆里排队,分批次接种,高三的就吃完晚饭再来排队。
晚饭后的体育馆拥挤无比,人声嘈杂,吊顶天花板挂着的电风扇转得徒劳,挣个场馆热闹得似乎连一直蚊子都飞不进去。
许愿在排队的时候,还有点焦虑。
“怎么了,”舒京仪在例行检查每个同学填的接种知情单,瞥他,“你在看什么?”
“原曜打没打啊。”许愿嘀咕。
“快了吧,你看他都开始捋袖子了。”
舒京仪顺着他的视线朝另外一队望去,没忍住夸了句:“我靠,原曜真壮。”
确实壮,壮得校服袖子一捋起来全是肌肉,关键他肌肉还好看,匀称结实,不夸张,线条流畅自然,根本不像刻意练出来的。
原曜不白,肤色是在阳光下成长起来的颜色。
他才从游泳馆回来,头发没来得及擦干,还湿漉漉地贴在后面,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比刚来家里的时候长了很多。
许愿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不止一个人在看原曜,还有人拿手机拍。
原曜也不躲,当没感受到这么多目光似的,眼神全在前面医护身上,等着挨针。
他肯定故意的。
故意在摆pose给别人拍。
许愿这么想着,心里连连哼哼好几句。
“许愿。”舒京仪喊他。
周围太吵,许愿眼神还黏糊在原曜身上,灵魂出窍,压根没听见。
“许愿!”舒京仪掐他一下。
许愿这才跟回魂了一样,愣道:“怎么了?”
“这儿,要填你的家庭地址。”舒京仪指着许愿没写字的空白处。
“好。”许愿推了推排在前面打瞌睡的李淳。
后者会意,稍稍弓背,让许愿垫着写。许愿把接种单铺到李淳背上,写下一串文字。
原曜往这边看了一眼。
“凤凰街道?”舒京仪抽出一张单子,“你和原曜是一个社区的?”
“啊?真的吗。”许愿赶紧装蒙,诚实守信如他,时刻牢记约法四章,眼神又不敢看舒京仪,怕被看出来他在满嘴跑火车。
他不太会撒谎。
“对啊。”舒京仪低头核对信息。
“真是太巧了。一个社区那么大,好几百户人呢,我们都没见过。”许愿干巴巴地说。
“你们居然没碰过面么?”舒京仪问。
“没有,还不太熟。”许愿摆摆手。
“这里这里,门牌号也要写。”舒京仪提醒他。
“哦。”
他那串文字还没写完,也不知道原曜写的多少栋,只得把家里门牌号给改了。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许愿了。
结果原曜那一队打得慢,许愿坐上凳子的时候,医生也才开始给原曜涂消毒酒精。
原曜似乎是看出来许愿怕疼,转过脑袋来看他,眼神幽幽地,很不屑,像在说——
娇气。
许愿瞪他:才没有!
原曜挑眉,眼神挑衅:那你打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我最喜欢打针了o( ̄ヘ ̄o#)!
第13章 距离感 居家好男人。
于是许愿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把短袖袖口捋到肩膀上,胳膊往前伸。
他再看原曜,打个针跟扎图钉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针已经推进去一半了。
都被扎了,原曜也还能空出精力笑话他。
臂膀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许愿稍稍侧过脑袋,还是不敢看。
针扎进来的一瞬间,痛感明晰,但许愿控制住了面部表情。
他在校服衣摆下悄悄地掐住自己的肉,两边痛感一起袭来,负负得正,突然也没那么痛了。
原曜这人呢,打完了针也不走,以留观为由,在旁边塑料凳上坐着,那表情,像在看好戏,想看许愿会不会哭。
许愿坚强得很,当然不会哭。
所以在除了原曜以外的其他人看来,许愿打个针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李淳在旁边拿着接种单等许愿,一边扇风还一边说:“呀,没想到我们愿愿还挺勇敢。”
许愿摸摸鼻子,“别把我当小孩儿哄。”
他确实读书读得小,在以前班上就是年纪最小的,和现在班上的同学也差不多同龄。
“他看你长得可爱,就想逗逗你。”舒京仪接嘴。
“就不能说长得帅吗?”许愿哼哼两声,也拿着接种单扇风,风吹得他领口一翻一翻的。
“嗯……”
借着体育馆里敞亮的光线,李淳头一次这么认真打量许愿的五官,越看越想夸,“那就可爱与帅气并存吧。”
许愿没吭声,正襟危坐,学着原曜皱眉高冷的样子,想要自己看起来帅一点。
他跟着李淳在留观区坐下来。
高三打疫苗,相当于是白放了半天假,统一收取的电子设备也归还了,整个留观区分成两拨人,一拨人群里充斥着游戏开机、短视频的噪音,另一拨是拿着书背题的。
许愿拿着手机在这中间过道纠结万分,徘徊许久。
理智和玩乐的小人疯狂打架!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端了根塑料凳子,找了本书挡住怀里的手机,一屁股坐在玩手机那一阵容,冲着瞪他的舒京仪心虚地笑。
不过刚坐下,他就开始找原曜在哪儿。
果不其然,原曜胳膊里夹了一本书,正准备翻开看,周围的人声鼎沸根本没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原曜像是自动拓展出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人能打扰他。
许愿忽然明白,这也许就是距离感。
总有那么些人,就算生活在一起,也互相认识,却怎么都捂不热。
“许愿,有人拍你。”舒京仪打断了许愿的思考。
许愿一愣,抬头:“嗯?”
他面前是一位拿着照相机的记者,胸前挂着出入许可证,应该是学校请来记录这次疫苗接种行动的。
许愿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手机就被舒京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成了一本教辅资料。
摸鱼被现场记录的工作人员抓了个现行,许愿耳朵通红,不得不低头对着资料发呆,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愿愿,”舒京仪也跟着李淳这么叫他,嗓门儿很小,“你脸皮好薄啊。”
“那是……”
许愿领这句话的时候脸皮可不薄。
*
当天晚上,下午疫苗接种现场的照片就被学校公众号和社区公众号发了出来。
晚自习之后的时间是可以用手机的,于是班主任就在群里发了好几张记者拍的照片,全是高三一班从排队到打疫苗的纪录。
这些人拍照也会找故事似的,刚好就把许愿看原曜打针的那一眼给拍了进去。
一张清晰度达到400Dpi的相机照片里,许愿正掐着校服的一角,盯着隔了个过道在打针的原曜。
后者呢,表情管理大师,情绪无波澜,看不出结结实实挨了一针。
不过,同学们都没注意到许愿的小动作,倒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许愿的脸上。
——许愿好上镜……
——单反拍下来脸都这么小无敌了!
——真人也好看啊prpr
许愿打了个“是吗”,又删掉,怕自己回什么原曜都得在后面贱兮兮地跟一个“装什么装”,自己又没原曜嘴皮子厉害,想了半天想不出要回复个什么好,只得把手机一扣,准备苦思冥想,完全忘了写了一半的物理卷子。
正想着,客厅突然传来关门的声音。
许愿往外望,发消息问原曜:你出去了?
原曜回:家里纸用完了。
许愿想了想,转了50元钱过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发了个跪地求情的表情包,说:
——顺便再买点零食回来!
果不其然,原曜拒绝了他:我不吃
许愿不死心:?我要吃
然后,原曜退回了这50元钱。
意思很明显,我不买。
原曜刚走没多久,许愿有气无力地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了几道题。
正是身体飞速发育的年纪,许愿实在是一点饿都受不了,肚子一咕咕叫起来,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写题。
他还真有点佩服班上还减肥的女生,怪不得舒京仪一天到晚给她们做思想工作还买好吃的。
他放下手中的纸笔,点开外卖软件,发现现在这个点基本都是卖夜宵的了,最快送过来也差不多要一个小时,更何况进家属区的路又窄又难找,骑手还特别容易迷路。
许愿打开微信,为解燃眉之急,直接给顾远航闪了个电话过去。
“你在家吗?”电话通了。
“在啊,”顾远航说,“怎么了,我家刚聚餐完呢。”
“你家有吃的没,我来拿点儿,”许愿就差摇尾巴了,“再饿要晕过去了。”
顾远航一听,笑起来,“原曜虐待你啊?还不给你饭吃。”
“他净身出户了,才不会管我死活。”
许愿趴在客厅的窗户边往外望,心想原曜这混蛋怎么还不回来,“我问你有吃的吗?”
顾远航那边乒乒乓乓一顿锅碗瓢盆的响动,“有有有,晚上锅里还剩了腊排骨,要么?”
“要!”许愿欢呼。
“我给你送来吧,先把门打开。”顾远航说。
许愿对这种提前开门的举动还是有点警惕,“你干什么?”
顾远航哈哈大笑:“怕你没力气开门了。”
十分钟不到,顾远航拿保鲜盒装着一盒刚加热过的腊排骨来了。
许愿实在是饿坏了,接过保鲜盒就往饭桌上放,门都来不及关,不过家属院这种小区里,位置偏僻,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关不关门也没多大问题。
晚饭在家里吃得多,顾远航肚子里是饱的,就找了个垫子压在许愿身边,往地毯上坐。
他抱着膝盖,像小时候两个人在午休时说悄悄话那样,东张西望一阵,说:“原曜出去了?”
“嗯,”许愿吃得心满意足,“阿姨做吃的还是那么好吃。”
以前于岚贞不做饭,许愿就爱当顾远航的跟屁虫,跟着去顾家蹭蹭虾片,蹭蹭南瓜饼,吃得满嘴流油地回家,再挨他妈一顿收拾。
窗外传来响动,树叶簌簌而落。
许愿抬起头往外望,似乎是下雨了。
他在想,原曜出门的时候带伞了吗?他是不是在小卖部,要不要去给他送伞?
如果去送伞,原曜会不会还自己一个惊天大白眼。
“对了,愿愿。我妈让我问你,和原曜相处得怎么样。”顾远航越说越小声。
他似乎也有点对原曜犯怵,毕竟是不太熟的人,这背后问人家情况呢,不太好。
“他挺好的,就是有点儿欠……”许愿顿了顿,“我还不够了解他。”
顾远航知道议论人家不好,声音更小了,蚊蝇震动双翅似的,“我妈说,原曜性格随他妈。他妈以前和院儿里的人就合不来。”
许愿仔细听着,翻他白眼,“谁说人就必须合群?”
“我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有次我们从幼儿园回家,”顾远航挠着脑袋努力回想,“原曜一直心情不好不说话,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我们一直问一直问,他就说,烦死了爸妈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