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的夜晚寥得安分,连醉汉都鲜有出现,只有海风的声音。
还有雨声。
这路是越走越熟悉,哪怕我没来白玛太久也能辨认出蓝莲花外一大周的地况:他竟然就住在三林中学旁边的那个三林小区。
我想帅哥一定是脑袋空空的白痴美人,不爱看书,不然我们早该相遇的。
他突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
一颗心脏被拎到了咽峡,我慌张地扶在了橙色的滑梯边上。
脚步停在单元楼门口,他没有转过来,只是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盒烟,像是有些烦躁地燃了一支:“快滚。”
我怕的下意识眯了眯眼,却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滑梯后面走了出来:“顺路嘛。”
“……你怎么发现我的?”
他没有回答,我觉得他一定是无语了。
我张口就来:“我兄弟喜欢陈无眠,叫我来打探你的情报。”
他只微微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你喝醉了。”
本想驳道“我没有”,可被他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一摸脸竟然烫得出奇。怪不得我今天这么勇敢,可能现在给我一把武士刀我都可以在帅哥面前表演切腹自尽。
瓢泼的雨一定把我的头发都砸塌了,现在看起来一定很蠢。我突然有点懊悔,伸出湿湿的袖子擦了擦我湿湿的脸。
我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口,带着唇边橙红的一星火光一同在我的视野里彻底失踪。心里突然溢满了委屈,可没想到这委屈还没开始浓缩到能让我仰天长哭时,他竟又折返回来了。
一下拎过我的衣领,我就这么半抓半就地被他带回了二楼的家。
他扔给我一块干净的毛巾:“雨停了就走。”
像是想起什么的,他打开了阳台的落地窗,然后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打开箱门,接着我就看见一尾雪白的条状物温驯地缠上了他的细长的手指,又慢慢地向上匐动,绕住了他的手臂。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怕蛇?”他突然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好像大肠。
就像能听见我在腹诽些什么,那小白蛇转过头来对我警告意味地吐了吐舌。
扯了几张卫生纸,他细心地替小蛇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蛇怕淋雨吗?”
他没看我,只是用食指顶了顶小蛇圆润的下巴:“不怕。但陆蛇淋了雨看起来很……脆弱。”
好难压下我对大肠的嫉妒。
“陆人淋了雨看起来更脆弱。”我说,“哥我好冷。它还是变温,可我是恒温的。”
他去刷牙了。
暴雨和水龙头一道激烈冲刷着。试图掩饰我的坐立不安,我开始东张西望。他家里很乱,一室一厅,泛黄的墙上倚着两个陈旧的画架,家电也很少,连电视也没有。
没有电视来充当背景音乐的家真的好寂寞,幸好今晚他还有我,我想。
沙发上随意放了本博斯的画集,翻到的那一页就是人间乐园。
封面上有金色马克笔写着的:赠棠翎。
棠翎……吗?不是唐琳。现在看来真是我中文不好,实物分明比想象还要漂亮。
其实我有点看不清了,眼前的每一个字都像弯扭的小虫一样不停飞旋,我感觉到我站起来了,我往厕所走了,途中撞到了两把椅子,脑子里想的是干脆向他辞行算了,而事实上我却是踉踉跄跄爬上了盥洗桌,再捧着他的脸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有点错愕地垂眼看我。
我又努力地吻着他,薄荷味的牙膏沫被我从唇角亲到了眼梢。
“陈无眠不是说你床伴很多吗。”我鹦鹉学舌,只是根本没有陈无眠的气势,“多老子一个不是多吧。”
他没有说话,我竟然有点畏惧了:“你不会真是铁直男吧?”
好像被我的荒谬惹笑了,棠翎只是说:“成年了吗。”
“成了!当然成了!他妈的!”我说,“下个月就十九了……”
我在晃荡间定睛望向他,他鼻梁上有一颗痣,眉上也有一颗,不知是我眼眶里的水汽还是他的眼本就是那样的湿润,莫名里我总会想替他哭一哭。
棠翎好像不再抗拒我的吻,任我紧紧搂着脖子。
椎骨后的水龙头还在哗哗的放着水,我只觉得热,哪里都热,贴在他唇角的嘴热,他肩胛骨上覆着的掌心热,夹住他腰身的腿也热。
“你顶到我了。”他轻飘飘地开口。
我顿时血气翻涌,手一阵发抖,孬孬地产生了退缩心。
怪不得老徐讲我还处在青春期里,我想是的,我的心好像随时随刻都可以躁动。在我的世界里许许多多的东西都被费洛蒙变成了惹人的狗尾草。可以确定的是,就算今晚棠翎彻底没有理睬我,我回到家也能够自慰很多次,哪怕只是想着他薄怒的、意外温柔的、狂躁的,那一个个只是有着细微变化的表情。
棠翎伸出拇指抚了抚我的舌面,却不太带有情欲意味,仿佛只是一种安抚。我会在恍惚间觉得我就是那条他指间的小蛇。
我用软腻的舌面去缠他的手,又在他的耳垂上烙着一个又一个湿漉的吻,黏糊地说着“摸摸我”之类的胡话。
或许他只是善良,或许他只是在今晚刚好感到寂寞,或许他只是我觉得我讨厌想要早点结束。
或许他是我一生只会等来一次的圣诞美人。
当他用冰凉凉的大手探进我的平角裤时,我神叨叨地低低惊叫了一声。他的手上有我的口水,现在不知道又黏上了什么样的水,随着他的上下捋动我只能听见淫糜的水声。
我的阴茎翘起来抵在他的掌心,热硬的像根火棍。
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裤子,我臊得根本不敢去看,棠翎却偏要勉强我低头看,他伸手压着我的脖颈,弄得我快哭了。
“我没那么小的。”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是你的,你的手太大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棠翎解释。
我有点委屈地直起身子舔了舔他的眼皮,央求道:“不想……不想面对面。”
于是棠翎背着抱住了我,我却被更大的耻意缠绕住了。镜子里是潮红的自己,裤子褪在胯间,我看见棠翎握着我不断淌水的阴茎,就像在给一个不听话的婴孩把尿。他用带些薄茧的指腹反复擦揉我的柱端,巨浪般的刺激在我颅内晃荡,我嚷着说不要,他却全当没听到似的,只用另一只手紧紧锢住我的腰,力气比掐我脖子时还要大,任凭我又乱叫又乱蹬。
他微微俯身,像是生气了,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了句:“闭嘴。”
我真的乖乖闭嘴了。
呜咽声闷在喉里发了酵,我从没这么爽过,我觉得这大概不仅仅是因为棠翎这张脸,也许他真的很擅长做爱。
“棠翎棠翎。”我胡乱地喊道。
喊一次身体竟然就会过一趟电,然后我盲目地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我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僵了僵。
他拉过我的手似乎想让我接下来的自己来,我却装作不懂,只是拉起薄毛衣张嘴咬住下摆,手滑到上面自己捏住了两颗乳头。
望着镜中氤氲模糊的他,我含糊道:“……不说了。以后我会听话。”
我们都不知道我口中这个“以后”的终点究竟在哪里,但棠翎似乎心软了……我就当他心软了。他刮了刮翕动的小孔,霎时间就有薄轻的浑液汩出,我焦躁地挺了挺腰,尝到甜头后又食髓知味般的在他手里进出。
我在他手里射了,精液被他包进了手心,他还顺着这前所未有的湿润再替我多套弄了很久,直到我尖叫说快要尿了。
虽然我没醒却也能感受到噬人的赧然,我先是想做只鸵鸟,甚至想过干脆两眼一翻装猝死,后来觉得不负责终究不是个男人该做的事,于是我跪在桌子上替他舔干净了手心里那些咸湿的精液。
他说我像只小狗,我想小狗就小狗吧,总比肇事总爱逃逸的大笨鸵鸟好。
最后我用全是精液味道的嘴亲了亲他的唇角,有点迷茫地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没有。
明明他长着一张和亲密关系四个字毫无干系的脸,我却在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在期望到最后能够和他亲密无间。
他住的这个单间隔壁是私人发廊工作室,老小区的隔音并不好,朦胧间我听见他们似乎在放着粤语歌。
后来棠翎告诉我这首歌叫做烟霞。
第3章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沙发上。
全身上下灌了铅似的,我掀开一道眼缝,看见了紧闭的卧室门。
我还特矫情地摸了摸屁股,期盼着已经发生了点什么,而事实却是棠翎在我昏过去以后就把我丢到了沙发上自生自灭。
我觉得好冷,而且更重要的是,旁边木架上的箱子里好像是大肠,我醒了它也醒了,我都能听到它在箱子里沙沙匍匐的声音。
不死心的我又蹲下身来朝里望了望,却一下和它来了个对视:它正对我吐着蛇信子。
我吓得往后栽了半步,心下一凛,冲进了棠翎的房间。
他似乎没有睡着,在我冒冒失失打开门的瞬间就看了过来。
“冷。”我又随口说:“我家好远的,早班车还要过一会儿才有,等到七点半我就会走。”
棠翎掀开了半边的被子,看我半天没有反应,他开口道:“不是冷吗?”
每次他开口说话我这发达的神经叶就会自动播放BGM,而我现在感觉听见了六线中音维奥尔琴弹的Manha de Carnaval。
我异常安分地把自己埋进他厚厚的被子里,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我看见灰蓝色的被套上有一个焦黄的圈,我猜他或许是抽着烟睡着了。
“昨天那样合不合适啊?”
他大概以为我指的是我这春梦夜,眯了眯眼。
结果我又说:“我是说,小薇姐姐。你们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你这样她会误会,也会伤心。”
人果然就是在边当婊子边立牌坊的过程中学会了直立行走。我捏着被角想打自己两耳光,我也不善良,其实她伤不伤心压根和我没关系,要是用这样的方式多误会几次我还求之不得。
“她伤不伤心关我什么事。”
结果棠翎也这么说。
好渣,但是好帅。虽然我还是没懂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我正想又开口问点什么时,棠翎却突然开口说:“天亮了。”
荧红的日光烧在棠翎侧脸上,把他毛躁的浅色头发也染亮了,竟然生出一些莫名的透明感,琉璃似的。
我们之间相隔了十公分,我想碰碰他,清醒时却没了胆量。
最后我把自己翻成正面,有点愤懑地低声开口:“太阳只是个没眼色的超大灯泡。”
棠翎沉默了片刻,盯着窗外又说:“月亮呢。”
我没怎么想:“月亮是胆小的巨型镜子。”
我解释道,“因为我好像每到晚上都会觉得自己特愚蠢,特丑陋,特一无是处。”
棠翎只是说:“我觉得你昨晚没这么想。”
我红了脸,诡辩道:“……昨晚下雨,没月亮。”
他的窗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地球仪,一有风吹过来就显出来几分孱弱得摇摇欲坠。我说烂话上了瘾:“地球是个永远清理不干净的垃圾场。”
然后棠翎侧身过来看我,嘴角没有笑意,眼睛却弯成新月样,他说:“所有人都是垃圾。”
不知道这究竟是反问句还是陈述句,他的语气总是晦暗不明。
眼神不自在地飞了飞,我又说:“你,你不一样。”
“都一样。”
“不一样!”我说,“你是有回收价值的漂亮乐色。”
棠翎没有说话,大概是厌倦了这段神经质的幼稚园造句对白。
最后我们两个只是躺着,活像结婚二十年没了性生活的夫妻。
“你不用上学?”他问。
“你不用上学?”我问。
“没学上了。”我先回答。
“嗯,我也是。”然后他回答。
他带着几分考究似的盯着我,“你本来是来白玛上学?”
“少林寺。”我说,“三个月前吃肉被开了。现在是俗家弟子。”
鼓起勇气,我顶着被子耸到了他的胸前,伸手抵住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不让那笑回落。
“多笑笑,好看。”
他扬起眉,手指逗弄似的刮了刮我的脖子,“管得真多,小沙弥。”
联系了一下他之前和陈无眠的对话,我觉得棠翎的爱情故事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崎岖,才会让他偶尔透露出那种青春伤痛文学中坚持不堕胎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女主角气质。
我抬手想把被子拉下去,棠翎却以为我又要作乱,大手一下扼了我的腕。
像是发现什么,他又轻轻地抚了抚我的掌心,然后单独把我左手除拇指以外的四指拨了出来,像个捉住了昆虫的小孩似的说了句:“有茧。”
“打拳怎么会没有茧!”
“你们少林拳法只用左手出招?”
“天下之大何其不有。”
棠翎笑了一下,没再看我,半晌才说:“你还挺有意思的。”
我脑袋变得有点晕晕的:“我特别有意思的。”
闻到他发端短暂萦绕的薄荷味道,我突然很难过。昨天我站出来只是以为总归就一个晚上,试试也就试试,成不成功其实没太大关系。现在却才发现那其实并不全是被荷尔蒙操控的举动,也没想过原来这么上头。如果早知道是现在这样我一定不会迈出那一步,至少我不会醒了还跑来找他。因为我清楚地了解到以后什么也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