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像是压着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可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分毫,楚敛微微笑着,苍白的面颊上却有些无力和疲惫。
他看到叶雪理身后的长发,不自禁抬手在上面轻轻抚摸:“他没有让你把头发剪掉吗?”
叶雪理舒服的眯起眼睛,无意识在他掌心蹭着,像只被主人抚摸肚皮的慵懒小猫,听到楚敛这样问只是拼命摇头:“不剪的,这是我跟敛敛一起留下来的,不要剪。”
看着他眼睛里的笃定和坚持,楚敛本来还在油锅里煎熬的一颗心又瞬间缓解许多,轻声笑笑:“好,不剪。”
“喂,我说你们两个肉麻好了没有。”
昔日主仆还没来得及继续倾诉旧情,旁边的人已经没有性子再继续看下去,叶青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说话时嘴里吐出一圈烟雾,氤氲了那张漂亮的脸。
叶雪理从楚敛身上下来,下意识躲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对面的人。
叶青颐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他轻笑一声:“怎么,太久不见,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认识了。”
叶雪理没见过叶青颐这个模样,吞云吐雾,衬衫的扣子也不好好系,松松散开,露出半截锁骨,额前的刘海撩得干净,嘴角弯着,莫名有几分不羁的痞气。
与在家里爱撒娇粘人的模范好学生叶青颐俨然不是一个人。
叶雪理抓着楚敛的衣摆,很小声的叫他:“哥哥。”
叶青颐嗤笑一声,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少爷。”楚敛下意识抬手把叶雪理护住。
叶青颐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没有他高,气势却没有被压下分毫,漂亮的桃花眼被冷意萃的逼人:“滚开。”
楚敛不为所动,他鲜少会违抗叶青颐,除了在叶雪理的事上。
叶青颐不气反笑,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蒂:“当了十几年的狗了,还没够呢。”
不管叶青颐说什么,对他进行什么样的人格侮辱,楚敛都没任何反应,好像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不想做任何无谓的抵抗。
只是他不在意,被他护在身后的叶雪理却不能当作没有听到,叶青颐话音落下,他竟然直接跑到前面张开手把楚敛护了起来,挺着胸膛大声回他:“敛敛才不是狗!你不能这样说他!”
楚敛看着挡在他前面的小小身体,眼睛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雪少爷……”
叶青颐也有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震到,眨眨眼睛,突然笑出声来,抬手吸一口烟,弯腰轻轻吐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咳,咳咳……”
叶雪理被烟雾呛到,立刻撇过脸用力咳嗽。
楚敛把他揽在怀里,伸手顺着他的后背,回头看向叶青颐:“少爷,雪少爷现在已经不是叶家的人了,您不能再这么欺负他。”
叶青颐耸耸肩:“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跟我可爱的弟弟开个小玩笑而已。”
说完抬眼瞥他:“这么心疼啊,有什么用呢,他都已经是鹤爵的人了,看着跟朵小白花似的,可早不知道被鹤爵玩多少遍了,还是你心目中那个纯洁不能亵玩的白月光吗?”
“少爷!”
楚敛咬牙打断他,与刚才毫无波动的冷漠不同,语气里竟难得夹杂了冰冷的怒意。
叶青颐注意到了他眼睛里一瞬间的恨意,却没有被慑到,反而像被拔了刺的刺猬般突然炸起来,扬手就往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楚敛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眼前都冒出闪着金光的星星,苍白削瘦的面颊上逐渐浮起清晰的红肿指印。
叶雪理听到他被打的声音,立刻就要起来帮他,却被楚敛更紧的搂在怀里,不让他在这个时候出来。
叶青颐打完了人,心里的火气却丝毫不见少,单薄的胸膛不停起伏着,扔下手里的烟,用脚尖狠狠碾灭。
“青颐。”
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宋琰走过来,小心搂住他:“咱们先回去吧。”
“你别碰我。”叶青颐甩开他,扬起秀丽的下巴,眼神倨傲冷漠:“我嫌脏。”
宋琰愣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开的背影,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经过小陈旁边时又匆匆提醒他:“别他妈发呆了,赶紧叫爵哥出来。”
刚看了一出好戏的小陈拿出手机,对着不远处的两人拍了张照,才不紧不慢回答他:“谢谢宋少提醒。”
宋琰没心情吐槽他的人工智能味太重,快步去追前面的叶青颐。
热闹的中庭这才逐渐回归了平静,小陈把刚才拍的照片用微信发了出去,然后就在旁边的廊柱上靠着,没有选择去打扰那两个人。
叶雪理被困在楚敛怀里,听着外面好像没那么大的动静了,这才不安分的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着想要出来。
楚敛只好松开手臂,低头看着他:“雪少爷。”
叶雪理第一反应就是去检查他的脸,才这么一会的功夫,被打得半张脸就肿得老高了,看着就很疼,叶雪理心疼的不行,伸手想去摸摸,却被楚敛握住,笑着对他摇头:“我没事,雪少爷。”
说完又用手指蹭一下他的眼角:“不要哭,我真的没事。”
不如说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习惯的不会放在心上了。
叶雪理却还是难受,抓住他的手:“敛敛,你去跟爸爸说,爸爸会管教哥哥的,不会让他这么欺负你的。”
即使以前一直被关在下面,可叶雪理知道,叶明城对楚敛和他的家人是很好的,并不是单纯把他们当仆人看待。
楚敛看他着急成这样,心里突然很安慰,他的雪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纯善的如孩童一般。
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叶雪理身后的发绳早就松掉了,一头的长发散了下来,这样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房间里,那个只有他们两个在的房间,是只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这样想着,心里就不可避免的多了一些柔情。
伸手撩开落在他脸颊的头发,却看到小小的喉结上多出来的那个粉色痕迹,扎眼的厉害。
楚敛手上的动作顿顿,他想到了叶青颐刚才说得那些话。
是啊,他已经是鹤爵的人了,早在他被送去鹤家的那天晚上,这种事就根本无法避免了,他早就已经知道的,也不得不让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可当现实就这样□□裸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却无法像预想的那样冷静。
他嫉妒,嫉妒的快要疯了。
恨不能立刻洗刷掉这个碍眼的印迹,可洗刷掉这一个又能怎么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这个身体的任何一处,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痕迹。
一想到这里,楚敛的心里就钝地生疼,五脏六腑都被搅烂了似的难熬,他守护了十几年的人,干净的没有丝毫瑕疵,纯洁的像是新生婴孩一样的雪少爷,终究还是被玷污了。
楚敛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扭曲成了何种模样,他只知道自己心里爬满了嫉妒的藤蔓,恨得几乎要将满嘴的牙都咬碎。
叶雪理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他从来没见过敛敛这样,这不是他认识的敛敛,害怕的用力去拍他的手臂:“敛敛,你放开我,你怎么了,你弄得我好疼!”
楚敛恍惚的回神,脸色惨白着,被打得那半张脸却又肿起高高的一片,便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更加森然可怖。
低下头,看到叶雪理在他手下用力的挣扎,已经怕得快要哭出来。
他突然又觉得心疼,将面前的人轻轻抱在怀里,无比珍惜又怜爱:“雪少爷,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你不要害怕。”
叶雪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听着他温柔的声音,觉得以前的敛敛又回来了,便伸出手小心的回抱住他:“你吓到我了,敛敛,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楚敛只是摇头,许久才又把他放开,手指抹掉他眼角的眼泪:“我没事,就是突然见到你,一下太激动了,雪少爷,我真的很想你。”
叶雪理蹭着他的掌心,漆黑的瞳眸里是对眼前的人全然纯粹的信赖:“我也想你的,敛敛,每天每天都想的……”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停顿下来,抿着嘴巴小心看他一眼,似乎有些心虚:“最近没有每天都想了,但是一开始的时候真的是每天都想的,吃饭睡觉都在想!”
楚敛摸着他的头发:“为什么最近不是每天都想了呢?”
叶雪理的眼睛朝旁边转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面颊上浮起不甚明显的薄红,好一会才小声嘀咕着:“因为,因为我现在也开始想老公了,每天都想,有时候就忘了想敛敛……”
他们靠得很近,楚敛清楚的听到了他说得每一个字,抚摸着他头发的手便慢慢停了下来。
夏夜凉风湿潮,似乎卷来了前厅悠扬的舞曲,晚宴已然歌舞升平,鹤爵端着酒杯,身旁围着几个高谈阔论的中年男人,他们都是与鹤家往来密切的商政大佬,鹤爵耐着性子与他们周旋,眉眼间已然显露几分郁色。
不耐间依稀感到手机在震动,以往出入这样的场合他的手机都是交给助理保管着,可今天因为记挂着在外面等着的叶雪理,他便破例将手机带在身上,怕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所以此刻手机一响,便立刻放下酒杯,跟旁边的人做出暂时打断的手势,转身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查看。
果然是小陈,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小陈平时跟他沟通多是电话邮件,很少会通过微信,鹤爵便知道这是私人信息,没有犹豫立刻点了进去。
这是一张照片,不知是在哪拍的,背景和光影极其漂亮,看不出小陈还有摄影的天分。
照片的主角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背对着镜头的男人高大瘦削,似乎刚受了什么刺激,佝偻的背影如临大敌般紧绷着,被他护在怀里的人被遮得严实,竟是没露出半分模样。
鹤爵不知道小陈发这张偷拍的陌生人给他做什么,刚想不耐的点掉,却在这张照片里看到了别的重点,深眸蓦然聚焦在某一处,像是苍鹰瞄准了猎物,只一秒就闪电般猛扑而至。
他把这张照片点开,双指放大,在这个男人怀里抱着的那瘦小一些的人的身侧,斜斜散落一片乌黑柔顺的长发。
37. 37 失控了
晚宴气氛正酣,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踩着优雅华丽的舞步,耳鬓厮磨。
几个贵妇模样的人遥遥望着不远处鹤爵的背影,那样高大英俊, 气质卓越的成熟男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星目水洗般冷冽,透着上位者该有的尊严和不可侵犯。
这样的人,不管身处怎样的环境, 总会轻易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她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是想让自家孩子到鹤爵身边混个脸熟,幸运的话兴许还能攀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几个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娇气公子哥看起来也很想过去, 鹤爵喜欢男人的事是早就公之于众的,前不久更是被鹤老爷子塞了个叶家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小儿子。
奇怪的是,联姻后却从不见鹤爵带那个叶家小少爷出入任何场合,不过以叶家目前的境地, 想来鹤爵也是瞧不上那个小少爷的,不然也不会成婚至今,一直让他神隐到现在。
那几个公子哥互相看着对方, 眼睛里都透着羞涩却又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知踌躇多久, 其中一个模样最为出挑, 看起来也是几个人中家世背景最好的男生站了出来,轻轻扯一下胸前的领结, 看起来胸有成竹。
他信步走向鹤爵,可是离得越近心里却越是没底,这个男人锋芒太盛,气场凌厉的逼人,单单只是靠近便叫人浑身颤栗。
公子哥最终还是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有胆子再继续往前,看着他挺拔宽阔的脊背,硬着头皮打招呼:“鹤先生。”
鹤爵此刻刚看完小陈发来的照片,听到身后细微的声音,收起手机,侧目回头。
公子哥便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狠绝冰冷的眼睛,阴寒狠戾,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被吓得生生后退几步,心脏也像是被刚才那个眼神攫住,呼吸不由停顿数秒,直至憋得满面通红,双手狼狈的撑住旁边的吧台,良久之后,竟还是后怕的头皮发麻。
恍惚再抬头去看,身旁哪还有鹤爵高大逼仄的身影。
这才双腿一软,竟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通畅许多。
鹤爵已经走出宴会厅,之前迎他进来的佣人见状也匆匆过来:“鹤先生,您这就要走了吗?需不需要让人把车开过来。”
鹤爵脚步不停:“我带来的人呢。”
佣人忙低头回答:“两位先生都被带去荷苑了,我这就给您带路。”
鹤爵跟着他去了荷苑,中庭偏僻雅静,与前头晚宴的喧哗大相径庭,穿过一处紫藤花架,转过圆形拱门,便看到了前面盛放的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