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就闹了笑话,徐诀在客厅如坐针毡,手不敢往沙发上碰,怕一不小心从哪揪出条黑丁;也不敢朝别处乱瞄,这屋里哪哪都有他和陈谴亲密过的痕迹,他怕一回想就上头。
锅铲相碰叮当作响,炒菜的香味儿飘到了客厅,陈谴洗了把手回来瞧见徐诀正垂着头呆坐,就蹲到他面前仰脸看他:“害臊了?”
徐诀的衣服穿在陈谴身上有点显宽,肩线耷拉在肩膀以下的位置,圆领露着大片锁骨,徐诀提溜起一侧领子缩窄领口,小声说:“要不你还是把衣服换了吧?”
“不换,”陈谴搭着对方的膝盖说,“我还打算今晚这样穿着让你弄我呢。”
“今晚先别吧?”徐诀抓起桌上的长尾夹给陈谴的领口别上以防牵扯自己的非分之想,“我就不留宿了,吃完饭就回去。”
陈谴戏弄他:“我妈还备了酒你忘了?舔两口就醉成那样儿谁扶你回去。”
徐诀陡然起立:“我忘买解酒药了!”
仿佛早预料到他有此反应,陈谴扣着徐诀的手腕把人拽回来:“我这有,你要不要?”
徐诀瞬间心安:“快给我。”
“刚刚让换个称呼不是还挺扭捏么?”陈谴笑道,“给点诚意。”
徐诀的余光飞快地冲厨房扫一眼:“姐姐,给我。”
话刚落,他的后颈被陈谴兜住往下压,嘴唇随之碰上了陈谴的,不过几秒钟便分开。
陈谴朝他湿润的嘴唇吹一口凉气,戏谑道:“给你,乖小狗。”
看对方眼神就能猜到自己会被捉弄,但无论陈谴说什么徐诀还是忍不住会信,他泄气地伏低身子埋在陈谴肩上:“我不想在阿姨面前出丑。”
陈谴白天被弄得腿软,眼下蹲一会就脚跟发麻,还承着徐诀压下来的重量给他揉后颈:“我妈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你这么害怕。”
徐诀纠正道:“不是怕,是担心自己表现不够好。你是她的宝贝,我想让她知道你在我眼里也是一样。”
厨房的炒菜声忽停,抽油烟机的噪音息止,陈青蓉冲外面喊:“小谴,过来端菜!”
徐诀抢先离开沙发往厨房里钻:“阿姨我来。”
灶台上摆着几道淋着菜汁的家常小菜,徐诀一手一个盘,陈青蓉说:“小心烫。”
徐诀端得特稳:“没事阿姨,我耐烫。”
“这话别让刚走的高烧听见。”陈青蓉说完先笑了起来,攥着勺子把米饭挖松,“今天挺消耗体力的吧,我给你多盛点饭。”
徐诀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嘴上边应着“好,谢谢阿姨”,心里边震撼,陈谴搞什么啊,怎么连白天做的什么事儿都要跟家里说,别是连姿势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吧?
结果陈青蓉说:“病还没好全呢,就驮着小谴在外面到处跑,以后让他自己也骑一辆,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坐车头。”
徐诀松口气:“我挺乐意驮他的,以后离我最近的座位都是留给他的。”
陈青蓉眼都没抬:“那等下吃饭你们一块儿坐,都不许跟我抢单人沙发。”
相处下来徐诀大致能理解到陈谴对母亲“有点温柔有点可爱”的形容,不知是不是陈青蓉十八岁就当了妈妈的缘故,其实她身上那股小孩子心性并没因年岁增长而消失,只是有一部分转换成对年轻人更大限度的包容,或许也是在原谅年轻时走过歪道的自己。
跟陈青蓉同席而坐比徐诀想象中的要轻松,她一视同仁往他和陈谴碗里都夹菜,吃剩的最后一块炸鸡她玩闹着拿根笔在桌上转,笔头朝向谁便归谁解决,饭后甜点她吃得比俩年纪小的都高兴。
吃完喝完,她一抹嘴,将几遭折叠的餐巾纸随手拧成蝴蝶形状搁碗边,才正色道:“小徐,那次你跟小谴一起去四监看我,你知不知道临走时我问了他什么?”
那句话不复杂,很容易就能从嘴型辨出来,徐诀点点头。
陈青蓉说:“那你呢,你开不开心?”
徐诀将吃一半的莲子羹放下:“阿姨是问哪方面?是高考结束,成绩不错,还是和陈谴在一起,并且能有幸吃到您做的饭菜?”
“别您,怪客套的。”陈青蓉笑着说,“这前后者你的答案会有变化吗?”
徐诀悄摸撞一下陈谴的膝盖,说:“会啊,后者我在开心之余能叨叨个三千字作文。”
“别吧,要真听完三千字我待会儿去跳舞就迟到了。”陈青蓉起身将桌上的盘子摞到一起,“开心就行,其余的我不问太多,总归能从你们的眼睛里感受得到。”
徐诀微怔,忙插手帮忙,顺便试探着问:“阿姨,几点去跳舞啊?”
陈青蓉瞄一眼时间:“差不多了吧,待会儿开车过去,不赶。”
闻言徐诀手上动作更积极:“我来洗就好,你坐着看看电视。”
“没事儿,吃完饭不走走会囤脂肪。”陈青蓉伸出手,“盘子给我。”
陈谴在一旁看笑话似的:“妈,你就让他洗吧,他乐着呢。”
等徐诀捧起碗碟扎进厨房,陈青蓉在水流哗然下悄声问:“怎么回事啊?”
陈谴将炸鸡盒捏瘪了投进塑料袋:“得知你不用灌他酒,乐了。”
“他还病着呢,真把酒拎出来了不是欺负人么。”陈青蓉压低声儿,“何况你午安姐说小徐喝醉了就抱着你不放,这……我在边上看着多不道德。”
“说得好像清醒着就不抱似的,他刚才一顿饭手放得多规矩,估计憋不了多久就手痒了。”陈谴扎起袋口递给陈青蓉,“妈,别做不道德的事儿,快跳舞去,顺便把垃圾拎楼下。”
这是把自己当电灯泡了,陈青蓉挺高冷地哼一声,拧身朝卧室去:“搁着吧,我换衣服!”
餐具在水槽中碰撞的脆响盖过客厅的窃窃私语,徐诀最初练英语听力都没此刻艰难,他支着耳朵老半天,洗第二轮餐具关水时彻底听不见外面的声儿了。
没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继而背后一暖,徐诀差点摔落手中的盘子:“姐姐!”
这一句用气音喊的,陈谴从身后抱着他,偏过脸就能蹭到徐诀的颈侧:“喊什么,没听见。”
徐诀坐客厅要朝厨房瞟,站厨房里还要留意客厅的动静:“你先别抱太紧。”
陈谴故意曲解:“什么憋爆,什么太紧?”交握在徐诀腹前的十指下移,轻笑一声,“这里憋着呢?快要爆炸的意思?想要紧的?”
哐当,盘子最终摔回水槽里,徐诀崩溃地转过身,举着两只挂满水的手做投降状:“姐姐,体谅一下病人好不好,我现在特脆弱,经不起刺激。”
“哪呀,白天不是挺猛么?”陈谴把人逼在水槽边上不让挪动,抬手扣住徐诀水淋淋的十指,“还说什么‘姐姐是最好的退烧药’,吃饱喝足就没这回事了?”
徐诀快被撩拨疯了,眼睛控制不住朝厨房外张望:“我是指心理脆弱,阿姨进来瞧见怎么办啊,那我白装乖了。”
陈谴笑了出来,凑过脸去亲一下徐诀的嘴:“笨小狗,我妈去跳舞了,现在就我俩在家。”
徐诀刹那哑火,潜心听了半晌,确认外面客厅真没人:“姐姐,我心理好像又强大起来了。”
“我知道,没你这强心脏不会把我按到池塘边弄。”陈谴挤开他站到水槽前,“剩下的我来洗,你出去歇着吧,病人。”
这会儿徐诀又原形毕露,抱着陈谴不愿撒手:“阿姨说了,饭后三十分钟不宜坐着,会囤脂肪。”
陈谴拧干抹布擦餐具:“脂没脂肪我不知道,不过你腹肌硌着我了宝宝。”
徐诀不听,严丝合缝地贴着:“阿姨真跳广场舞啊,我还以为她不走那个风。”
陈谴要笑死了:“什么广场舞啊,我妈是去健身房跳健美操,每晚八点准时上课。”
徐诀嫌陈谴领口上的长尾夹硌下巴,将夹子揪掉后拽下衣领在陈谴本就落着吻痕的肩头亲一下,似抱怨似享受:“姐姐你别笑了,快笑成振动式了。”
一池餐具洗出了一节课的时间,陈谴擦净手离开厨房,徐诀跟在后头关灯,出来经过冰箱时顿住了脚步。
其实从进屋时他就注意到了,他对搬离504前的每个画面都记得清清楚楚,屋里哪个角落发生了改变他都一眼瞧得出来,像窄口瓶不插紫苑花了,换成了阳台上艳丽的沙漠玫瑰;像冰箱上花花绿绿的便利贴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枚覆盖粘贴痕迹的冰箱磁铁。
察觉徐诀的目光,陈谴退回对方身边,唯恐这位病人心理又无端脆弱,就解释道:“没扔,都保存起来了,省得我妈看到,总得给你留条裤子吧。”
虽然已经留不住了。
徐诀稍稍安心,摸着便利贴粘过的位置说:“我记得我还差个约法第二章 没修改,现在还有修改权吗?”
陈谴没忘,就等着徐诀约呢:“你是修狗,你不修谁修。”
徐诀转头看向他:“那约法第二章 ,下个月你的生日我先预定了,以后每一年也都是我的。”
第84章 老公来了
七月才刚开了个头,陈谴就被俞获连环催促着到工作室报到,“急救”二字轰炸满屏,陈谴回复完对方跳出来,正好收到徐诀发来的消息。
一条图片一条文字,图片里徐诀正穿着校服夏装对镜自拍,手里搂个黄柴骚气得要命,下面配文:原来今天才是最后一次穿校服!
昨晚在电话里聊过,徐诀今天要回学校填志愿草表顺便喜提贤中教务处颁发的奖学金,具体多少未知,不过徐诀说回来要请吃饭。
陈谴边翻找衣服边语音打字:让我看看别的。
不多时对面又飞来一张照片,是徐诀清晰的怼脸自拍,死亡角度却挑不出一丝毛病,下唇边被唇钉刮破皮的小伤姑且算不上。
对方正在输入中,徐诀发来文字消息:我这次不上当了!
陈谴将出门要穿的衣服铺床上,褪掉身上这件睡袍甩一边,攥着手机坐床尾敲字儿:几点回学校?
徐诀:再过五分钟吧,我爸蹲坑读报呢,他待会儿上班顺路载我。
陈谴就爱捉弄小狗,撑着床畔屈膝侧坐,掌着手机聚焦在臀线到大腿这一部分,也给徐诀发了个对镜自拍。
并配字:白色也好看。
按下发送,陈谴关掉屏幕杵镜子前穿衣服,跟去年七月去参观HALO摄影展的那身相同,然后扣上徐诀留给他的棒球帽。
再打开手机时整个聊天界面布满徐诀的消息:我靠我靠。
徐诀:就剩五分钟你要我怎么搞啊!
徐诀:无语!我要跟姐姐同居!
徐诀:小狗就要跟姐姐搞涩涩!
下面附带一个被二改过的卡通小狗用那啥开门的表情包。
陈谴拎上钥匙出门,下楼时飘了条语音过去:“等你开学就异地恋了还搞什么同居。”
这种天气在室外动动胳膊腿就能冒一身汗,陈谴不等公交,招快车朝新城区的产业基地而去。
光幻视工作室占着基地偏中间的区域,俞获在门廊下等着,远远看见陈谴便扬手招了招。
以前躲在小鱼工作室里一听到门推风铃响就面色微变恨不得关门大吉的人居然也会在开阔的地方迎接人了,陈谴揪一下俞获蓄长的头发,说:“挺气派嘛。”
俞获用员工卡刷开智能门锁:“给你留的工位更气派,保洁天天打扫却没见人影,以为幕后老板另有其人呢。”
工作室从设计到修建当初由方见海投了一大笔,进门就是简雅大气的室内景观,俞获带陈谴四处参观了下,摄影棚、化妆间、餐厅、器材室和储藏室,在走廊上陈谴还碰见个明星,他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卫小朵的桌面就摆着个印有这位明星的亚克力立牌。
陈谴问:“是他红还是方见海红?”
俞获说:“我觉得我脸上最红,红光满面的红。”
工作室先后招了几名风光摄影但一直人手不够,俞获总想着把酬劳最高的合作留给陈谴做:“最近天气不是越来越热吗,挺多人借着放假到阴凉的景点避避暑,跟我们合作的旅行社趁此在海坨山谷设计了新的旅游线,在推出前需要契合线路方案的风光照。”
海坨山谷坐落在北京郊区,陈谴心里一动,问:“是跟团摄还是自费出行?”
“自驾游,不过吃喝住行都有专门安排,门票都帮你准备好了。”俞获领陈谴搭乘电梯到二楼,“旅行社给工作室预留的是双人份的门票,这里也没别的摄影师能空出档期,你看看是——”
陈谴打断道:“你就这么拍板决定是我去了?我连正式员工都不是。”
两人刚好穿过走廊停在一扇门前,俞获掏出个工作证,上面除了照片栏空着,其余信息一应俱全,最上面标着陈谴的名字。
“师兄,你的工作证我都帮你办好了,”俞获勾着挂绳将工作证举到他面前,“你愿意的话就拿它刷开你的办公室,桌面上除了跟旅行社的合作方案,还摆着等待你签字的签约合同。”
工作证在眼前来回晃动,陈谴的视线随之飘忽数秒,才看清自己名字下面跟着的岗位名称。
不是被别人冷嘲热讽拿做文章连他自己都反感的“小蜜蜂”,是他自己求而不得过的、以为这辈子都会与其失之交臂的“摄影师”。
陈谴越过工作证和俞获对视:“我今天要是没来呢?”
俞获的眼睛最擅长读人:“你那么喜欢它,会舍得让它等你太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