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掐住我的脖子,力气大到快把我拎了起来。
“唔……”我没有抵抗,甚至希望他就这么杀了我。
当我闭上眼睛,他却松了手。我的身体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遽然坠落,轰的一声瘫倒在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为了抓到你,我费了多大的劲,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何大编剧,这些年来你活得风光无限,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那我哥呢?”
“七年前,他就死在一个雪夜里,那天零下十几度,尸体都冻僵了。”纪嘉明一边狂笑一边说,“我要让你受同样的苦。”
同样的苦?
我很怕冷,因为寒意会催折人的意志,让人变得畏怯和麻木。即使是山林里的动物也会在冬天到来之前躲到温暖的洞穴里。
可是现在好冷。
纪嘉明扯掉了我的外套,把我丢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我蜷成一团,四肢都在发抖。长时间没有注射消炎药,背上的溃疡更严重了,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经不起拉扯。
“好冷。”
耳边传来机器的嗡鸣声,凉风扑打在脸上。温度越来越低,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我胡乱地摸索着,碰到的东西都是瓶瓶罐罐。这应该是个放药品的冷库。冷库的温度能低到零下三十度。
“何柏,是你吗?”这个声音低到快听不见,我怀疑我出现了幻觉。
宋柯凡?
我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听觉却变得灵敏起来,静下来心来,只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是我,我在这里。”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一个带着寒气的身体靠了过来。他把衣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用力抱住了我。
“你会被冻死的。”我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他在发抖。
他靠得更紧了些,颤声说:“我抱我老婆,还不可以吗?”
宋柯凡的身体是温热的,靠得那么近,我都能听到他沉闷的心跳声。
“你哪里受伤了?”我头痛欲裂,闭眼靠在他的肩膀上。
“腿上。不就是少了块肉吗?那神经病都使的阴招。用针扎我,给我打麻醉药,要不然我怎么会打不过他。”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极力维护面子。
“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他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叹气,“何柏,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
“好。”我已经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停地打哆嗦,还是把衣服脱下来裹着我,肌肤相贴来汲取一点点暖意。我的额头烫得厉害,大概十多个小时没有用药,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坚持不下去。
我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醒来发现他一直在搓/揉我的手心。
他贴在我的耳边问:“好受一点了吗?渴吗?”
“这里没水。”
他将手腕凑到我的唇边,一股带着锈味的液体流进口腔。
是他的血。
我将他推开,开始不停地咳嗽。
“我只能想到这个,自己把手腕咬破了。”
“不疼吗?”
他有些无奈地说:“你割腕的时候也很疼,现在就当是还给你。”
“……宋柯凡?”
“我在。”
“你上次不是说要好好解释吗?现在……解释吧。”
“那我说了你不要笑话我。”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一种稍纵即逝的温暖。
“纪嘉明有你和高焕的视频,他问我要了五百万,我差点就为了这个偷税。我嫉妒姓高的,所以对你不好。我又觉得自己很贱,你都不喜欢我,我还要贴上去。但我真的舍不得你,就想要折磨你。其实我没有忘记你的生日,那天我一整天都没上班,我想着等着你回来,然后我们就好好谈谈。”
但为什么又变成了恶语相向?我又变成了他所说的“替身”?
“纪嘉明那天出狱,他把你和他们兄弟的事都告诉我了。我还看到了录像,原来你和纪家兄弟都有过……而且你心甘情愿……和他们一起……”
“没有这回事!”
宋柯凡诧异道:“那录像是合成的?”
“我气昏了头,我以为……”
没有人收到自己恋人的3p视频,还能无动于衷。设身处地地想想,在宋柯凡眼里,我确实是个婊/子。
我们都快要死了,在死之前把一切说开也好。
“其实我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和你分手之后,我和……”我想说梁星辰的事,却被外面的一声巨响打断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攻会死,但大家都很惨,各种意义上的惨。总之,这是一个狗血泼天、充满反转的故事。
第56章 番外:高焕和何柏从前的故事
【因为正文情节起伏太大,给大家一个缓冲。】
高焕番外一 桐花落
梓城是一座阴冷潮湿的小城,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雾蒙蒙的。行人走在街上,外衣总要带上些水汽。
那年,高焕还在市一中读高三,他成绩很好,自然比旁人要轻松些。
每天放学,他都会经过一条被高大花树围拥着的小路。四五月份的时候,枝头便缀满了花儿,如同一团团烟霭云雾,美不胜收。
耳机里放着那时最流行的音乐,空气里飘散着甜甜的芳香。
某一个黄昏,他再次走过那条路,停下脚步,拿出相机,准备拍下眼前的景象。按下快门的瞬间,迎面走来一个清秀文弱的少年,穿着蓝白二色的老式校服,笑容淡淡的。
这个不速之客撞进了他的相片里,和那片繁茂的泡桐花一起留在他的记忆里。
也夹在他床头的那本书里。
后来他才知道了那个少年的名字——何柏。
再走过那条路,泡桐花已经开始凋谢,花瓣浸没在路旁的积水里,汇成一片淡紫色的梦境。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们成了一对情侣,一对不被看好的同性情侣。
“你还记得溪山路上的泡桐花吗?就是那种紫色的,一簇一簇的,花开的时候缀满了枝头。”高焕极力地描绘那天的景色,他希望对方还记得。
“记得。我们下次一起去看吧。”怀中人亲了亲他的唇,笑着回应道。
很久年以后,他才知道泡桐花的话语是永远的守候,另一个寓意是期待你的爱。
何柏番外一 思华年
我的学生时代是灰色的,像梓城漫长的梅雨季节里那片阴暗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每天都在循规蹈矩地生活,上课下课,读书考试。我住在堂叔家里,住了好多年。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有人不欢迎我。早上刷牙的时候,堂弟会拿走牙膏,笑嘻嘻地警告我“这不是你的东西”。
堂叔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我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双限量版的球鞋。他说这些都是我妈买了寄给我的,我一直都信以为真。后来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堂叔自己买的。我很感激他,如果我不知道他私吞我爸遗产的事情的话。
也许很多的东西都是需要条件的,感情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出现的。
我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上大学,接触新的朋友,追逐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没有人见过从前的我。我可以放纵自己的欲/望,沉浸在纵情逐乐之中。
有人说,掰弯直男的都是人渣。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渣。如果没有我,高焕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
完全可以说,是我把他拉下深渊的。
我不光追过他,还威胁过他。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就像一幅绝妙的剪影,是我梦里出现的影子。当他和我醉倒在同一张床上,我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那一刻我想起了坠落凡尘的仙鹤,我不过是江岸上的渔人。
点点渔火,不能让仙鹤流连。
只见过几次面,我就可以跪下来给对方口,追了半年没有起色就给他下药。
当我靠近他,便清楚地感受到灼热的气息扑打在耳侧,像被火舌燎过,在心里烫出一个洞来。
颤抖着亲吻他的唇,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我才知道这个吻是苦的。
只因他是正人君子,我就甘做小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昨晚……”
没关系,这是我一手设计的。
我手里攥着录像,笑着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一般地说:“以后可以喊我‘小柏’吗?”
高焕默许了我的动作,极其别扭地喊了一声:“小柏。”
我终于有了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真正接受我的,我也记不清了,大约是在许多个身不由己的迷离夜晚之后。
我们就这样纠缠了两年。那天他接我下班,正巧看到我和同事谈笑。他还记下了对方胸牌上的名字。
“那个纪嘉阳是谁?”
“纪嘉阳就是纪嘉阳呀,你这是什么问题?”
“他对你有意思。”
高焕吃醋了?我心里一阵窃喜,总算在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了情绪的起伏。
总有一天,这座冰山也会被我慢慢融化。
“你还笑?”他的目光里藏着几分不解,俯身吻住我的唇瓣,情不自禁地撩开衣摆,在光裸的脊背上抚摸着。
“你是不是也对他这样?”
“哪样?”我说完才反应过来,脸刷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有,你瞎说!我只帮过你一个人。”
“没有吗?”
“没有。”
“你不许对别人那么笑。纪嘉阳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好好好,我的大少爷。”
……
第57章 秘密
【吃棉花糖吗?】
外面有持续不断的警笛声,不间歇地传入耳中。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也许我们还有生的希望。
“何柏,有人来救我们……你先走,我现在不能走路。”宋柯凡呼吸声渐渐孱弱,但还是那么好面子,“没事的,有你在,我才舍不得死。”
作为编剧,我写过多少生离死别的感人桥段,没想到现在就发生在我眼前。
“有毛病。”我有点感动,但还是没好气地骂他。
我只觉得宋柯凡特别矫情,后来去了医院才知道他的伤有多严重。
警察找到我们的时候,宋柯凡已经彻底昏迷了。他双腿都被割伤,失血过多,差点就要面临截肢。
纪嘉明囚禁我们的地方是一个制药工厂,黑屋里的管制药品被警方查获。早在三年前,他就因为吸毒进过戒毒所。出来之后,又铤而走险,开始贩d。
他那么疯癫,瘦得宛如骷髅,对于疼痛没有感觉……
“纪嘉明被抓起来了吗?”做完笔录,我问了警察。
“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
我不敢相信纪嘉明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何先生,纪嘉明真的死了。他在快被逮捕的时候,从楼顶跳了下去。”年轻的小警察又笃定地复述了一遍。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尸体都僵了,手里还攥着一张老照片。”
小警察走了,我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水,居然还有大半瓶。
安岌今天穿着浅驼色的风衣,他的头发有点长了,两绺发丝自然地垂下来,勉勉强强地遮住眉尾,让他更像忧郁的艺术家。
“刚刚去看了宋大明星。你猜怎么回事?他还以为是你去看他,一看见我,眼里没光了。”安岌笑着调侃道。
“吃棉花糖吗?”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云朵状的大棉花糖。
“谢谢你。”我看着安岌,又觉得他有些不真切。
一个人不可能会那么完美。他不会生气,不会嫉妒,不会悲伤,永远都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
“对了,小梁待会来看你们。上次,我想着他还要工作,就没告诉他你的真实病情,只说你是贫血。这次估计瞒不住。”他说完边凑过来,咬了一口棉花糖。
我也正低头,两片唇瓣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电视里播着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地读着通讯稿。
“我市公安局城关分局南城派出所联手城关公安分局缉毒大队,成功打击一贩毒团伙,抓获贩毒嫌疑人3名,缴获……另有一名嫌犯以暴力反抗逮捕跳楼身亡。”
窗外阴雨绵绵,屋子里也像有些刺骨的冷气。
我暼了安岌一眼,扯了扯被子。他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
“你相信了吧。安心休息,过两天做手术。”
我没有回应他,额头有点烫,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安岌的身上有秘密。之前我们做露水情人的时候,我大概是被短暂激情蒙蔽了,没有多想。如果只是炮友,他真的不需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我查过安岌的个人信息,也发现不了什么。
最起码他愿意帮我。我还要去想那么多干什么?
梁星辰来看我,从看到他走进病房时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也知道我的病情。
“小柏哥,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我不知道是这样。”
梁星辰到现在还这么说,真的太假了。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是我利用了你。”我望着他那双看似纯真的眼睛,放低声音,“但是那件事不要告诉宋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