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现代耽美]——BY:燕赵

作者:燕赵  录入:05-04

  送走金仲铨后,何凌山走到客室后侧,一把撩起那里的珍珠帘。立在帘后的人起先被吓了一跳,随后对上何凌山的目光,又有些讪讪的,语调生硬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何凌山指了指脚下,对方一低头,便看见地板上长长一道自己的影子,无比地显眼。
  咏棠久久没有说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就差将尴尬两个字写在上面了。不过令何凌山意外的是,他没有因此大发脾气,也没有调头就走,两人就这么无言地相对了好一阵子,直至咏棠再也忍受不下去这副诡异的情形,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是客室,不是你的私人领地,没有只许你来,不许我来的道理吧。”何凌山向来不爱争吵,闻言只无所谓地回应:“随便你。”
  这两句过后,又是一阵静默,咏棠暗暗咬了咬牙,觉得自己主动找这个人谈话简直是愚蠢透顶。不过他几经犹豫,好不容易作出的决断,总不能这样算了,便按捺起脾气道:“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语罢,不等何凌山出声,他已飞快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尽管咏棠此时的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但两人离得近,何凌山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了。他不禁眨了眨眼,颇为讶然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等到咏棠半是局促半是恼怒地侧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大概是在完成前一天叔叔交代的任务。
  何凌山道:“知道了。”
  在咏棠所受过的教育里,跟在道歉后面的,往往都是谅解的话语,就算心里不谅解,嘴上的体面总是要给的,因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等待半天,竟然得到一句这样的回应。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恼道:“你为什么不说没关系?”
  “为什么要说没关系?”何凌山也是一脸奇怪:“说了没关系,你往日讲过的话、做过的事,我也不会马上就忘得干干净净。难道有了这句话,你就会与我从此冰释前嫌,做一对和睦的兄弟?”
  他说的没有错,光是想到自己与眼前这个人兄弟相称的场面,都足以让咏棠汗毛倒竖。何况今时今日,他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与何凌山计较了。彼时为难对方,是因为心里装着叔叔,如今那个位置换成了另一个人,他心中那股对何凌山咬牙切齿的痛恨,自然也消减得不剩多少。
  再想到自己闯进这里时,听到何凌山与金仲铨的那段对话,咏棠不禁对自己道:算了,连叔叔手底下的人都肯向他屈服,自己又有什么本事争强好胜?就算在言语这一方面占领上风,也无济于事,尚英已经让他吃够了这种苦头。
  咏棠盯着脚边一盆粉蓝浅紫的绣球花,硬着头皮开口:“从今往后,我承认你是叔叔的继承人,那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也不会再有了。”
  这一句话倒是比他的致歉来得真诚许多,何凌山原本就保持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不打算与对方计较,如今温咏棠肯主动让步,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他点点头,算是相信了对方的保证,又问:“还有话要说吗?”
  等咏棠摇头,他便抬腕看了看表,燕城商会会长约在半个小时后与他会面,离动身的时间不远了。
  “那请你自便。”抛下这句话,何凌山便打算离开,谁知他刚转过身,忽听背后的珠帘哗啦一响,咏棠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你会去见尚英么?”
  何凌山回头看他,目光很平静:“会又怎样?”
  “他不肯接我的电话,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咏棠皱着眉,下意识地用手指揉拧那一截不属于自己的衣袖,在何凌山面前说这些,毫无疑问是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踩,可这一刻他甘愿这样做:“如果你去见他,能否替我转告他一句,我很想见他,还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他说清楚。”
  说到后半句时,咏棠鼻翼翕动,腔调隐隐透出几分哽咽的意味,也不管何凌山同不同意,一径地往下道:“他要是答应了,你就让他立刻回我一个电话。要是不答应……你什么都不要说,也别把他的答复告诉我,我会知道的。”
  报应来得真是快,他也会有求于何凌山的一天。咏棠满以为对方会嘲笑自己,或许这个人连嘲笑都不屑于发出,仅还他一道轻蔑的鼻音,无论怎样,他都做好了接纳的准备。不料何凌山蹙眉打量他几眼,竟应了一声:“好。”
  对方甩脱他的手,也不打招呼,径自出了会客室。不知多久过去,隔着格扇窗,何凌山的身影在一座嶙峋的假山边擦过,很快又隐没在层层树荫里。那人的个子不知不觉这样高了,肩背轮廓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模样,咏棠伏在窗前怔怔看了许久,心底突然涌上一阵悲哀,即便是对着另一个人的背影,他依然会想到尚英。


第一百零二章
  等到何凌山再见到尚英,已是数天后的事了。那边大概猜到他找来是为着什么事,对于他的邀约再三回避,直至何凌山打过去一通电话,才算有了回音。接电话的是尚英的副官,说话略带一点结巴,几度被何凌山逼问得张口结舌,最后不得不请来尚英亲自出马。两边敲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不知是再找不到理由来推脱还是迫于他的话锋——这回尚英答应得很爽快。
  下午四点半,何凌山迈下汽车,一群灰鸽子拍着翅膀从他头顶掠过,途径几栋红砖房,一路冲入阴沉的天幕里。今日的天气不太好,云脚重得天仿佛随时会倾下来,空气窒闷而湿润,一丝风也没有,走进饭店的时候,他竟被里面的冷气吹得打了个喷嚏。
  尚英到得比他早些,似乎正等得十分无聊,把双臂叠放在桌沿上,叼着一把小巧的银匙往窗外的公园眺望。发现何凌山进门,那把匙子往上翘了翘,尚英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座位,这副样子倒像那个求见了好些天而终于如愿的人是他一样。
  他们年纪相仿,相处时倒不必太守规矩,何凌山免去了客套的话,坐下后便问道:“你和温咏棠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
  尚英从嘴里取下那把匙子,用它往西侧的墙壁一指,再点点自己的耳朵。何凌山立时领会了他的暗示,不咸不淡地陈述:“他在家哭了好几天,闹着要见你。”
  “难道你打算让我再回去哄他?”说完这一句,尚英往他身边靠近些许,压低音量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谈咏棠?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成那样了。”
  这回何凌山没有作答,仅是侧头瞥过来一眼,目光含着一点讥讽。尚英笑道:“就算你说是,我也不会信的。那么,你究竟想谈什么呢?”何凌山也不拐弯抹角,用手指沾了杯子里的凉开水,在桌面上写出“阮令仪”三个字。
  淡淡的水痕很快漫开,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尚英盯着它们看了许久,笑容虽然还挂在脸上,但却没有多少玩笑的意味了。他抬眼看向何凌山,轻声道:“你打探得倒很清楚。谈他也可以,不过我想先知道,你是以哪一种身份提问的。是温家的新主人,还是作为朋友?倘若是前者,那就恕我无可奉告了。”
  自从他们相识之后,尚英常常对他提到“朋友”这两个字,何凌山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投了他的眼缘,致使他对这道身份如此执着。然而也正是因为对方这份暧昧不明的态度,才让何凌山觉得他不是那么不可动摇,要是能够说服尚英,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会顺利许多。他把桌上的水痕抹去,嘲道:“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恐怕我很难把你当成朋友。”
  尚英耸耸肩:“那是因为你还不够让我信任,我只做当下最好的那个选择。从前我觉得你和我有相同的境遇……但现在变了。如今的你有退路,我没有,我不能做错任何事,否则要付出代价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我可不能让她受这份罪。”
  他说境遇相同,令何凌山颇为不解,明明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自己仅是一个无家可归、备受冷眼的寄居者,与军职在身的岳家七少爷有云泥之别。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尚英漫不经心地一笑,道:“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吗?就算站在父亲跟前,你还是像个透明人一样,无论做多少事,说多少话,他都看不到、听不到。我倒也想通了,何必争那一口气,一辈子就在他身边做个可有可无的儿子。既然他不给我想要的,那我就自己设法去取,就算失败,也比坐以待毙好得多。”
  谈起这些时,尚英的语气一如平常,不带半点悲愤怨恨。然而一个人往往愈是表现得平静,愈发说明他已经失望透顶。何凌山终于恍然大悟,尚英曾亲眼看他在宴会上蒙受冤屈,他的父亲却对他不管不顾,对方怀抱的那点好感,多少带着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如果我说,我能够帮你达成目的呢?”沉默良久后,何凌山忽然问:“我和阮令仪,你打算信任谁?”
  大概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尚英脸上透出几分惊讶来:“你帮我?温鸣玉与我父亲交情那样好,他会同意你与我一起对付我的父亲?”
  何凌山道:“你也知道他们交情很好,假使温家全力支持你做继承人,你的父亲仍然会视而不见么?”
  尚英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那与我从前又有什么两样,把自己的前程荣辱全交到旁人手上,太不牢靠了。”
  “不一样。”何凌山嗓音轻柔,吐出的每个字却有斩钉截铁的决断:“谁要是挡你的路,我都会替你解决,有我在,你也不必和你的父亲再起冲突。令尊的脾气,我大约了解一点,要是让他知道你做过的事,算起账来,恐怕你也不好应付吧?”
  尚英指着他点了几下,用玩笑的腔调道:“可别拿这个威胁我,我既然敢反他,自然不怕有朝一日他找上门来。”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支衔在嘴里,却不点燃,仅是长长叹了口气:“你的提议听起来不错,可惜说得太晚了,我已经答应过阮令仪与他合作,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做个背信弃义的人罢。”
  不料何凌山嗤的一笑:“你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未免有作戏的嫌疑。”他迫近尚英,定定地看进对方眼睛里:“背信弃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在乎这个?”
  尚英嘴里的香烟一抖,竟然好半天都忘记给出反应,何凌山的眼珠黑得太纯粹,无论什么情绪出现在这双眼睛里,总显得极为浓重。尤其是这种饱含讥诮的注视,艳丽中又透出煞气,几乎是可以使人害怕的。
  也不知过去多久,尚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倒回沙发里,摸出打火机点着了烟。刚抽了两口,却忍不住笑起来,终于承认:“好吧,我的确不在乎。”说完,见何凌山似是想开口,他立刻抢在前面道:“但今天我是不可能给你答复的,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看你这样有诚意,想必也不在乎多等几天。”
  他有他的顾虑,何凌山无法勉强,只道:“事态紧急,也请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两方都不是愚笨的人,话谈到这里,也就足够了。只是除却公事外,两人一时找不到其他话题,又都不爱喝酒,为了敷衍隔着墙的那只耳朵,唯有勉强找了些闲话说。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已经见暗,长街上的灯火一路亮到望不到的地方,玻璃窗上有雨,一道道拖长的水痕把灯光晕开,望下去到处是斑驳的色块,像一幅画糟了的画。就在尚英以为何凌山会提出告辞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道:“没想到你会这样快对温咏棠说实话。”
  这已是他今天第二次提起咏棠,尚英颇为奇怪地看过来一眼,同时反问:“为什么不说?”
  “讲一句不道德的话,向他坦白这一切,我非但不可惜,反而非常快乐。”他吐出一口烟气,懒洋洋地道:“假使他因为我被温鸣玉逐出门去,无家可归,我会信守承诺,解决他的生计问题。除此以外,有关他的任何事,都不用知会我了。”
  对方恶劣得如此坦诚,倒让何凌山找不出措辞来回应,半晌只说出一句:“温咏棠想再见你一面。”
  尚英淡淡地一笑,不知是笑咏棠,还是笑他竟有替咏棠传话的一天:“不见。我与他相识十一年,朝夕相对,见得还不够多么。温咏棠如今最紧要的一桩事,就是想个办法忘记我,继续过他自己的日子。”
  他这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态度实在教人看不顺眼,何凌山无意为温咏棠打抱不平,仅是对眼前这个人的做法难以苟同,因而道:“你对付咏棠的手段,用上一次也就足够了,同样的事做得太多,当心报应到自己身上。”
  谁知尚英不仅不恼,甚至十分愉快似的将两条长腿架在沙发上晃了晃:“倘若哪个人真有本事把我骗成这样,那我就算上当,也是心悦诚服的。”
  何凌山对这个人真是无话可说,当下便向他告辞,来到走廊上。隔壁包厢的门紧闭着,门缝底下也是一片漆黑,仿佛里面空无一人。他没有再逗留,一路走出饭店,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浅浅的积水浮到台阶上来,雨似乎下了好一阵了。
  见到他来,许叔和领着司机匆忙钻出车厢,撑着伞跑向这里。何凌山刚在对方伞下站定,就听他道:“我真是不喜欢夏天,这才隔了几日,又要下雨!”他替何凌山掸了掸肩上的水珠,不放心地叮嘱:“小少爷,您过来些,当心打湿衣服。”
  眼下何凌山倒无心在意这点小事,一言不发地跟着对方往前走。今日这场交涉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岳尚英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不可能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要真正逼迫对方做决定,恐怕还得看他藏在后面的那一招能否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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