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固然好,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工作室那边。
疗养院那边,书景跟他通过几次电话,表示姐姐的病情十分稳定,如果可以的话,他随时随地都能去探望。
祁青暮想着,等着之后提前实习的问题解决妥当,他就挑个周六去探望阿姐。
生活的列车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今晚的客人不太多,闲暇之余,祁青暮打开手机,停留在跟顾屿的聊天界面上。
两个人最后一次聊天是在周四那天,顾屿说他要上船了,祁青暮让他多加小心,他没有回。
周五祁青暮给他发早安的图片,他就没有再回复了。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而且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心头,不工作的时候总能想起来。
顾屿现在在那边做什么?
抵达考察基地了吗?
那边冷不冷?
这些问题充斥在脑海里得不到解答,祁青暮偶尔也心烦意乱。
“你们知道吗?咱们这片街区的商户好像要换人管了。”
“什么?不是许先生管了吗?”
“哎呀,许先生早就脱手了,其实就名头还挂着而已。许家的重心早就放在国外了,南城这片小街区算得了什么。”
在酒吧里总能听见一些八卦闲聊,偶尔听到认识的人,他就多分些注意力过去。
“许家真的都搬去国外了?”
“那倒没有,国内还是有一些产业的,不过也没什么人管了,不赔钱就行。”
“怪不得,最近都看不见许先生了。”
祁青暮静静地听着,回想起那天许晋刑去新莱斯找自己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利益……
一切都是利益相关。
白真蓉找不到顾屿,谈不了条件,只能找一个跟自己有关也能带给她利益的人,那就是许晋刑。
祁青暮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白家人不可能不查他。
查到了许晋刑,想必也能查到孟洋洲。
至于为什么没找孟洋洲,大概率是因为三年来他和孟洋洲一直对外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舍友关系,再加上同一个宿舍有四个人,关系也都还不错,所以白真蓉觉得孟洋洲和他的关系很普通,达不到为了他放下一切赶赴过来的程度。
“小祁,你跟许先生关系好,知不知道点内幕啊?”
八卦的两个中年人平时总来沸点喝酒解闷,对祁青暮也很熟悉,他们问这话倒是不带异样的情绪,好像只是觉得祁青暮和许晋刑能说得上话,所以多问了一嘴。
闻言,祁青暮抬起头,公式化的笑容挂在嘴边。
“没有,他很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也是,人家是大忙人,你才是一个大学生呢。”一个中年男人哀叹一声道:“唉,好好学吧,将来分配个好工作。”
祁青暮笑着应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刚在耳边听见别人念叨许晋刑,之后就有井蓝凑过来,说军哥让他上楼去一趟。
祁青暮好奇,井蓝说,许晋刑也在。
“可能是有话要跟你说。”
井蓝跟他走了一小段路,在楼梯前停下,小声道:“他们喝酒了,我刚才进去的时候,酒味儿可冲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加更二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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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最后一面
祁青暮刚上到二层, 就看见军哥从一间包房里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一瞬愣神。
“你来了。”军哥道:“快进去吧。”
祁青暮点了点头,路过军哥身边的时候, 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儿。
“你们喝酒了啊?”祁青暮轻声问:“怎么喝的这么多。”
军哥撇了撇嘴, 意有所指道:“心情不好。”
这个心情不好指的肯定不是他自己。
祁青暮点头,说:“叫我上来的是他吗?”
“是我。”军哥压低声音,小声道:“借着这个机会,你们俩该说明白就说明白, 别拖拖拉拉的。”
祁青暮哭笑不得:“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可不这么想。”说完, 军哥轻轻推了他一下,道:“进去吧。不过你放心,我还是向着你的,一会儿我就回来。”
这话的意思是怕许晋刑对他做什么, 所以卡着时间呢。
祁青暮倒不觉得许晋刑真的会过分的事,毕竟时间地点有些奇怪。军哥确实是好意, 祁青暮也可以不在乎,但是许晋刑那边领不领军哥的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进入包间后, 祁青暮慢慢关上门。
里面并不暗, 甚至可以说灯火辉煌,沙发上坐着姿势慵懒的许晋刑, 桌子上的几瓶酒东倒西歪,可见已经空了。
他靠着沙发, 仰起头闭目养神, 听见关门声, 眼不睁头不抬地说了一句:“这么快。”
嗓音低沉充满磁性, 还带着酒后的沙哑。
祁青暮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酒味儿, 轻声道:“许先生, 是我。”
许晋刑停顿两秒,缓缓睁开眼,看向祁青暮。
“你来做什么?”
祁青暮想了想,没有供出军哥,直接说道:“听说您在这,就上来看看。顺便上次的事情还想好好跟您道谢。”
听见他的话,许晋刑似乎笑了一声,一手挡在额头上的,掩住脸上一半的神情,嘴角平压,好像那声短促的、仿佛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哼笑只是祁青暮的幻听。
“要怎么道谢?”
祁青暮沉吟片刻,“您说,您需要什么?”
许晋刑彻底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许久,动作缓慢地直起身子,看似不甚在意地说:“跟我走,去国外。”
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次离开,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
许家的产业重心近几年内一直在向外转移,商人逻辑,当然是哪里赚钱就去哪里。许晋刑以稳住国内剩余产业的理由在南城逗留了许久,原因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罕见的,一直要强的祁青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下来。
这段寂静到仿佛无人呼吸的时光,让许晋刑的心里泛出希望的光。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地补充道:“带着你姐姐,去国外,我可以给她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祁青暮敛眸,遮掩其中温柔的微光,嘴角勾起,显出清浅的笑容。
“其实我一点都不惊讶,您调查过我。”他轻声说道,神色依旧顺和,“在我身边,能调查我的人有很多,但是知道我姐姐存在的,除了我亲自带去疗养院探望我姐姐的顾屿,其他人都不知道。”
许晋刑脸色微僵,一直悬着的心竟是缓缓落了回去。
他知道祁青暮的回答了。
“谢谢您。”温雅的青年再一次道谢,“这么多年,您一直在默默地关照我,这些我都感觉得到。”
祁青暮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虽然用一颗锁头将心锁死,但也不是感知不到冷暖。
许晋刑是有目的靠近自己,一个上等人士对一个没有背景、穷途末路的大学生示好,这里面的小心思几乎一点就通。单纯的人可能以为是祁青暮曾经好心送上的那杯温牛奶在许晋刑心里种下了情感的种子,但即使真的这样,这种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质。
许晋刑的占有欲已经不再掩盖,而祁青暮每一次严肃地拒绝,却让深知他生活艰难的许晋刑坚定地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我不喜欢您。”祁青暮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从未想过钓着您,我以为以前的那些拒绝会让您知道我的心意。”
许晋刑缓缓闭上眼。
他的确知道。
但是,他想让深陷绝境的祁青暮最终只能依赖他一个人,这种想法其实有点丧心病狂,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调查了那么多,也没主动向祁青暮抛出橄榄枝的原因。
三年了,他以为祁青暮总会有求到他的时候。
可惜,这三年来,不管祁青暮生活得多艰难,他都自己熬过来了。
等许晋刑再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黑瞳中隐隐闪烁着冷冽的暗光。他抬起手,朝祁青暮招了招。
“最后陪我喝一次酒。”
祁青暮没有犹豫,走过去之后,先是给许晋刑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翻起一个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的二分一,杯子略小,看起来像一杯酒底似的。
许晋刑哼笑了一声,“怕什么?”
“不是怕,是一会儿还有工作。”祁青暮笑了笑,如实说道:“身上带着酒气给客人调酒似乎有点不太尊重。”
许晋刑没说什么,双腿微微叉开,探身拿过那杯酒。
“以后还想见到我吗?”说完,他不管祁青暮的反应,仰头饮尽那杯酒。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了许多酒的缘故,许晋刑觉得这辛辣的酒好像没了滋味。
祁青暮微微抿了一口酒,道:“无所谓。”
许晋刑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放回了桌子上:“无所谓?”
“嗯。”祁青暮说:“不见没关系,见到也没关系。比起刻意制造机会,偶然或许更让人觉得惊喜。”
不再互相端着态度讲话,周围弥漫着轻松的气氛。
许晋刑自己倒了几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祁青暮聊着,没逼他喝,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还是那句话,在顾屿那边留个心眼。”
本来只是一些闲聊,许晋刑提起顾屿的名字时,祁青暮还稍稍愣了一下。
“我没有那么……”祁青暮在想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
“单纯。”许晋刑忽然接话,“你想说,你很聪明。”
祁青暮谦虚地笑了笑:“也不是聪明,就是经历得太多,多多少少也该有点防范意识,对任何人都一样。”
许晋刑:“我之前还在等你和顾屿分手,总觉得他是孩子,你也是,索性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等有一天发现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的时候,才会明白跟着一个不会让你受伤的人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祁青暮饶有兴致地看向许晋刑,抿唇但笑不语。
“看什么呢?”许晋刑眨了一下眼睛,嘴角也多了一抹笑意。
“没想到您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祁青暮单刀直入地说:“我以为在感情方面,您会选择让自己感到舒服的人,而不是主动等待一个拒绝您多次的人。”
许晋刑:“行了吧,三番五次地提醒我被你拒绝了很多次?”
“没有冒犯的意思,真的只是有这种感觉。”沉默几秒,祁青暮挡住许晋刑倒酒的手,把酒瓶拿下来,放到了角落。
“希望您对自己好一点。”
不管是在感情方面,还是身体方面。
许晋刑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无声凝视祁青暮许久,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侧脸。
感受到温热滑腻的肌肤与掌心接触,目光触及那浅色柔软的嘴唇,他的心跳有些加速,被一种冲上大脑的兴奋驱使着缓缓探身过去。
就在即将贴上的时候,祁青暮侧了头。
没有吻上,甚至没有亲密的肌肤接触。
祁青暮躲开了,许晋刑停下了。
久久的沉默让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跌入冷寂之中,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军哥隔着门的大嗓门。
“啊,不用给我们送酒了,不喝了不喝了!”
也不知道军哥是在跟谁说话,等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祁青暮和许晋刑已经归回原位,两个人都没说话。
军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走进来,“老许,别说我不舍得给你喝这点酒啊,今天真的可以了,再喝就伤身体了,等你下次回来,再来我这儿续杯!”
许晋刑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道:“不喝了,歇一会儿我就回去睡觉了。”
“对,早点休息。”军哥说着,偷偷地给祁青暮使眼色。
祁青暮神色淡然地站起来,轻声道:“我先下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军哥立刻挥了两下手,好像祁青暮的存在打扰他们好友闲聊了一样。
祁青暮离开了,从沙发到门口的这段路,与平时有许晋刑出现的场合大不相同——那股无法忽视的视线消失了。
将包间的门轻轻关上,祁青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大概就是,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在顷刻间消失,那颗压在心尖上的无形的巨石,被心甘情愿地移走了。
下楼的脚步变得欢快,重回工作岗位,祁青暮笑容满面地迎接老顾客。
“你怎么这么开心啊?”井蓝最先观察到他喜悦的情绪,凑过来问。
祁青暮眨眨眼,无辜道:“我很开心吗?”
“你还不开心啊?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井蓝也被这种情绪感染,笑起来:“别是军哥给你发工资了?”
“没有。”祁青暮说:“只是……一切都解决了,我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解决了?”
“嗯。”祁青暮说:“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双方达成了共识。”
井蓝静默几秒,惴惴不安地问:“是暂时的啊?”
怎么有种对方会卷土重来的感觉呢?
“我觉得是永久的。”祁青暮相信自己的直觉,“某种程度上来说,许先生是一个绝对的绅士。”
就像拒绝他的时候,祁青暮也不想将对方曾经带给自己的帮助与关照全权否定一样,许晋刑也在用着属于自己的方式守护那杯温牛奶的美好瞬间,一点一点试探着靠近,即使有时会做出一些祁青暮不喜的举动,但最终关头,他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