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甚至于, 宁既微被松开时都有些站不稳。
慕容筵将宁既微又拉回了书房内,关了门将人抵在门上。
“这才是你应有的样子。”慕容筵抬着宁既微的下巴,他认真地端详着宁既微, 将那人的模样映在眸色深处。
宁既微透过慕容筵那双眼,看见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自己……
他眼底的自己,眼尾泛红, 眼眸湿润, 连唇上都沾着水渍, 氲开一片淫靡之色。
那种模样宁既微从没有见过,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变成这样。
那深陷其中的神情是装不出来的,难怪……难怪慕容筵从第一眼见到自己, 就看出了破绽。
慕容筵对宁既微不做抵抗这一举动很是满意, 他低下头,带着笑意, “你恨我吗?”
逼着宁既微同慕容筵一道沉沦,这确实是该恨的, 可除了恨, 宁既微心头萦绕着的,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复杂了。
“为何是我?”宁既微皱着眉,眼角湿意放大, 最终落了一滴泪, 顺着侧脸流下。
他抬着视线,眼底也不知是憎恶或是痛恨,他道:“这皇城中有多少人供你消遣, 你身为皇子, 想对他们做什么都行, 为何是我呢?”
“为何……”慕容筵擦了擦宁既微脸上的泪,“你当本殿是那般随意的人吗?”
“他们都不是你,也不像你,所以本殿自然不会选他们。”慕容筵敛了神色,颇为郑重地道:“本殿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便喜欢,所以……别恨我,可以吗?”
慕容筵嗓音低沉,甚至放软了态度,他本以为这样宁既微会好受些,可当他再一次靠近,堪堪触及那人唇角时,宁既微却躲开了。
那眼里明晃晃的恨意。
真是……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
慕容筵神情冷了下来,他强硬地掰正宁既微的脸,捏着宁既微的下巴来回看着,“你眼中的恨意太重了。”
“厌恶与喜爱便这般浮于面上,这双眼睛,旁人一看便不觉着你毫无嫌疑。”
“也就是本殿能允你放肆,换作宫中其他人……”慕容筵松开了宁既微,单手抵在门上。
气息灼烫。
“若是你入宫前也发生了令你无法忍受之事,你也似现下这般,带着满腔的厌恶进宫吗?届时宫门前,第一道巡防线便会将你拦下,谈何面见圣上!”
慕容筵抬高的声音使得宁既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确定地道:“所以……你适才是想要教我这个?想告诉我,不能喜怒显于神色,对吗?”
“还不算无可救药。”慕容筵轻笑了一声。
说完,慕容筵便侧过头,作势要吻上宁既微侧颈,宁既微心下那厌恶又涌了上来,他抬手挡在他与慕容筵之间。
“等等,那你适才说的,那两个选择是骗我的吧?不作数的,对不对?”
“这个……”慕容筵恶劣地一笑,“日后再说。”
“等等!”宁既微再次挡下了慕容筵想吻他的动作。
慕容筵皱了皱眉,神情已然是失去耐性,“怎么了?”
“我……”宁既微气息乱得彻底,他实是受不了跟慕容筵距离如此近,只得道:“我不想这样,你能换个方式教我吗?”
“呵。”慕容筵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说尊贵的皇子殿下,如今是我教你,不是你教我,你从什么立场出发,跟我谈条件?”
“这样吧,我换个方式问你,你难道就甘心,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便死于宫门乱棍之下?嗯?”
“我……”宁既微心绪汹涌难平,他在自尊与复仇之间被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但只要他犹豫,那便足够了。
只要有那么一丝的犹豫,慕容筵便能彻底动摇他那颗心。
侧脸上被人快速地印上一吻,宁既微浑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推拒……
却被慕容筵握住了手。
慕容筵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搭在他腰侧,稍稍使力一带,他便被慕容筵禁锢在怀中。
“你现下的身份是府中之人,本殿是皇子,本殿要宠幸你,你高兴还来不及,眼神怎会如此厌恶?重来!”
慕容筵用力地拥着宁既微,眼看着那人眼神骤生恨意,慕容筵却只是冷笑,“本殿问你,本殿是皇子,如今要宠幸你,你该如何做?”
宁既微轻微地发着抖,那是太过愤然的表现,他死死咬着牙关,没有作答。
慕容筵贴近他耳畔,感受着眼前人细微的战栗,他无情地重复道:“最后问你一次,该如何做?”
宁既微掌心被自己掐出鲜血,血色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挂着,尤为刺目。
慕容筵在等他的回答。
等了半晌,直至四下俱静,鸟雀不鸣。
宁既微才终于开口。
带着些了无生气的疲惫与妥协,他道:“我……该荣幸之至,谢殿下恩宠。”
一字一句都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就好似凤凰翱翔之时被折断了双翼,再难登于青天。
慕容筵却只是摇头,“你眼中毫无欣喜之意,这副不甘心的模样要做给谁看?重来!”
慕容筵又一次吻了下来,不曾触碰到宁既微的唇,只在他面上流连。
宁既微心下不可抑制地涌上厌恶之感,他指尖捏紧复又松开,但到底……不曾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躲了。”慕容筵眼底有了点真心的笑意,“很好。”
“只不过,你这眼神仍是有些瑕疵。”慕容筵抚上宁既微的眼角,细细地摩挲,“纵然不喜,也该藏匿于心。哪怕你对皇帝的恨意有多浓,杀他的心有多热切,你都不应在这双眼中透露半分,明白吗?”
“明白。”宁既微气息微颤。他忍了忍,最终将眼底那流露出的一丝不甘与痛恨皆压了下去。
眼底清明一片。
慕容筵赞赏般看着宁既微,像是在观摩一件珍藏多年的旧物。
他勾起暧昧的一笑,“那么……重来一次吧。”
于是书房内不稳的气息再次散开了来,宁既微在慕容筵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逐渐趋于麻木。
到最后,哪怕是慕容筵的动作更放肆,哪怕他耳后已是因了热度红了一片,他也能做到视若无睹,全当这人不存在。
慕容筵抬起头,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在宁既微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了一吻。
“赏你的。”他如是道。
“今日教的够多了,便不再教你,回房休憩吧。”
闻言,宁既微紧绷的状态终是得了一丝缓解,他无声地颔首,算是应允。
“对了。”门扉被慕容筵推开,宁既微踏出书房时,那人语气关切,“掌心处的伤,我让大夫替你瞧瞧。”
原本那伤宁既微自己都快忘了,可慕容筵竟是记得。
也对,二人在书房中离得那般近,宁既微有什么动作能逃得过慕容筵的双眼?
自然是会注意到的。
“嗯。”宁既微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他迈开脚步,堪堪走出书房之际,迎面拐角处却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似是对这皇子府十分熟悉,也不用下人引路,径自便往书房这处走来。
宁既微不经意地一瞧,入目一张与慕容筵两三分相似的脸。
锦衣便装,那人举止颇为随性,抬了手便朝宁既微这厢挥,却是在唤宁既微身后的慕容筵,“阿筵!为兄……”
那人话说一半,欣喜的语气在瞧清宁既微之后戛然而止。
那人骤然停了下来。
宁既微正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身后的慕容筵却已经站了出来,挡在宁既微面前。
慕容筵笑了笑,笑意很淡,“太子殿下怎么来了?也不跟皇弟提前说一声,好让皇弟出府相迎啊?”
慕容筵挡得及时,以至于宁既微连那人的神情都未瞧清便被慕容筵挡了个严严实实。
但若是宁既微瞧清了的话,那他便更该郁闷了,因为那位太子殿下慕容忱,他看向宁既微的眼神,委实不算寻常。
“呃……”慕容忱艰难地移开视线,眼底的怔愣只一瞬便消了去,他转而一笑,“阿筵这话实是生分了些,为兄入你府中,哪需你相迎?莫不是因了为兄如今的身份,阿筵便同为兄疏远了?”
慕容筵那笑愈发浅淡,他眼看着慕容忱变着法地往自己身后瞧,便连语气也淡了下来,“自是不会的。”
偏偏慕容忱这时心思全在宁既微身上,只道:“不过阿筵啊,你府上何时多了这么一位……”
慕容忱绕过慕容筵,在宁既微这厢站定,甚为温和地展颜一笑,“一位佳人呢?”
这话一出,加之慕容忱那笑意盈盈的眼神,哪怕宁既微再迟钝,他也看出了这位太子殿下的癖好。
宁既微只觉腹内不适,恶心感灼烧着他的思绪,但他面上却是不显,只恭顺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眼底的情绪被宁既微很好地掩了去,只留下一丝初见权贵时的不安与惶恐。
伪装得当。
“免礼。”慕容忱虚托了一下,笑意依旧,“你叫什么名字?”
宁既微正待开口,慕容筵却一把搭上慕容忱的肩,将慕容忱带了过来,“一个下人罢了,缘何值得皇兄挂念?说起来,皇弟近日得了一壶好酒,皇兄要尝尝吗?”
“好啊。”慕容忱眉眼弯弯,不死心地又道:“但还有一事,为兄过些时日要去还愿,正巧无人护送。为兄看这位……便颇为合适,不如阿筵割爱,让他同为兄一道,也好过闷在府中,散心……”
“不必了。”慕容筵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怎么说会还是阿筵会,不喜欢没关系,不给亲没关系,好家伙直接来个脱敏治疗,所以……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进一步的脱敏治疗呢?哈哈哈哈
---
嗷,对了,小可爱们喜欢的话可以点点作收,限量前500作收等着你们!达成作收500成就,送你们一辆豪cheche哦,带车门焊死的那种(嘤,400也行,实在不行300也行啊,呜呜呜)
第44章 马车之内
“他没那个资格, 也担不起护送之责,请皇兄自重。”
慕容筵那明显维护的语气使得慕容忱面色一僵,“阿筵, 不过是一个下人,你缘何要为了他,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
“皇兄也知晓他只是一个下人。”慕容筵移开一步挡在宁既微身前, 冷声道:“但皇弟敢问皇兄, 你现下, 仅仅将他当做下人吗?”
当朝太子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但慕容筵身为皇子却是清楚得很,太子身有断袖之癖,他如今提出让宁既微陪同的要求,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咳……”慕容忱窘迫地咳了一声, “阿筵啊,此事是为兄思虑不全, 罢了罢了,不谈这些, 吃酒去吧?”
太子已然让步了, 慕容筵便也不再追究。
眼看着二人一道离去,宁既微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可他没想到, 便是因了这位太子殿下, 让他本就寄人篱下的生活更加艰辛。
次日一早,宁既微依着昨日的时辰到了书房,不曾想慕容筵却不在那处。
书房门外, 丛清恭敬地朝宁既微行礼, “蔚公子。”那模样一瞧便是等候许久, 似是专门在此处等着宁既微。
宁既微不解,“殿下呢?”
“殿下在府外等您,说是要带您出去散散心。”
散心?宁既微更为疑惑了,这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出去散心?莫不是昨日受了那位太子的刺激?
这随意一猜,宁既微还真就猜对了。
慕容筵昨日与太子畅饮至夤夜,原本这听来该是件酣畅淋漓的幸事,但令慕容筵心下窝火的是,席间太子谈论的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盛世昌平。
太子与他谈论的,是宁既微。
太子话里话外都提及了宁既微,可见当真是对宁既微喜爱得紧,不仅如此,太子更是对慕容筵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愿意将宁既微带回太子府的想法。
说什么入了皇子府着实委屈了他,府中沉闷不如换个地方,免得养成人畏缩的个性……
诸如此类,慕容筵听得实是头疼,索性将人带出了府中。
名曰散心,但其实慕容筵只想给太子证明,太子能给宁既微的,慕容筵同样能给。
不过这一层因素,宁既微是不知的,他直至身处马车之内仍是一头雾水。
看着眼下乌青眉尖微蹙,一看便是昨夜不曾休息好的慕容筵,他思虑了片刻,终是问出了困扰自己多时的疑问。
“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要带我出府?”
“无事。”慕容筵揉了揉眉心,只怪昨夜畅饮,今早头疼欲裂,直让他面色都差了许多,“我只是觉着,你虽居于洇荷楼,但以你的性子,大约是不会赏城外风景的,便带你出来瞧瞧。”
“只是……如此吗?”宁既微半信半疑。
他正说着,慕容筵忽然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道:“你瞧这处,杨柳河畔,你昔日见过吗?”
倒是不曾……宁既微顺着慕容筵的视线往外看,只见一片柳树低垂,柳条随风微晃,平和而又不失生机。
马车在这河畔前停了下来,此时约莫时辰尚早,这河畔处围着的人不多,倒显得是一处世外之所。
晨风过境,甚至能听到柳条细微的摆动声,那声音涤荡污秽,让宁既微近日沉重的心绪得到了片刻缓解。
好似……自前朝灭后,他已有许久不曾看过世间风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