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忘了,上一次这般平和地赏景是什么时候。
“你喜欢便好。”慕容筵道。
那嗓音低沉,一瞬间将宁既微拉回现世,“嗯,多谢。”
这还是宁既微第一次同慕容筵道谢,慕容筵原本是该欣喜的,可他瞧着宁既微的神情,听着宁既微疏离的语气,心下浮出的一丝欣喜也消了去。
他骤然想到昨夜太子之言。
“阿筵,为兄并非强人所难,只不过为兄瞧着,他在你府中似乎待得不算舒心。你对他无意,又或者说他对你无意,本就不是两心相悦,不如将他送给为兄,为兄定然会好好待他。”
慕容忱那时笃定的语气让慕容筵很不是滋味,加之现下头疼欲裂,他再回忆起来便只剩下不快。
而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他的所作所为便有些不太慎重。
“子偕,若是我告诉你,那日洇荷楼的搜查令不是当今圣上下的,只是朝中官员任意为之,而且这数年来,圣上从未想过要将你赶尽杀绝,你能不能……”
慕容筵本意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谁知宁既微听了一半,便打断了慕容筵的话。
“那又如何?”他在后者真诚的眼神中勾了勾唇,却是冷笑。
慕容筵被那神情刺得眼底一暗,眸中隐隐有些怒气,他忍了忍,转身看向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又道:“你可知,这杨柳河畔,在十数年前是个什么模样?”
宁既微皱了皱眉,没答话。
慕容筵便自顾自地接着道:“那时前朝未灭,战乱频发,皇帝的昏庸无能使得皇城内忧外患,他国军队甚至一度踏足皇城脚下,而这处河畔,便曾被他国占据,作为大军驻点。”
昔年这河畔算是皇城郊外,人烟稀少,因而也未有过多伤亡,可若不是占据的杨柳河畔,那军队再往皇城移一分,只怕前朝便要易主了。
“你身处皇宫,只知晓父母亲恩,可你那时听过吗?皇城之外,夜夜皆是百姓哀嚎。军队踏足之处流血漂橹,除了皇城,那之外的所有人都生于战乱,不得安宁。”
慕容筵叹了口气,他瞧着宁既微愈发复杂的神色,再一次开口,道:“你当我父皇为何要起义?为何甘愿做你口中的反贼?”
“那是因为天下大势,前朝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父皇在位不谋政,不思进取,将国土一割再割,任他国践踏!那些死于战乱的亡魂,日日都在盼着前朝倾覆,日日都在盼着你父皇死!”
“子偕……”慕容筵双手搭着宁既微的肩,难得有些脆弱之色,“如今我朝太子尚不堪重任,圣上一旦驾崩,他国虎视眈眈,届时边境乃至皇城都将岌岌可危,所以……你能不能,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暂时放下复仇的心思?”
慕容筵眼底分外真诚,“如果可以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补偿你,好不好?”
“你……”宁既微面色霎时苍白无比,他看着慕容筵,便好似瞧见了什么怪物。
经年恨意,那十数年因了父母惨死的梦魇,慕容筵竟要他说放下便放下,荒唐!笑话!
宁既微浑身都颤抖着,他愤怒至极,忍无可忍地推开慕容筵。
随后是清脆的一声响。
宁既微抬手,一巴掌打在慕容筵脸上。
“混蛋!”
过于呵斥的话语,令慕容筵耳中嗡嗡作响,他只觉头疼愈加剧烈了,眼眸里竟显出了一丝疯狂。
那是他在战场上面对敌军才会显露的模样,此刻却被宁既微这一巴掌激出来了。
“好!很好!”慕容筵放肆地笑了一声,神情骤然寒凉,盯着宁既微的眼神像是盯住了必死的猎物。
他一把将宁既微抱了起来。
“驱车!”慕容筵喝道。
车夫被那架势骇了一跳,匆忙将马车赶至一处僻静的角落。
“你要做什么!”宁既微不断地挣扎,却因力量悬殊,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筵与自己近在咫尺。
“不是要复仇吗?不是要入宫吗?”慕容筵眼底狠戾,倾身压了下来。
他猛然扯下了宁既微腰间束带,面色冰寒至极,“伺候好本殿,本殿便带你入宫!”
白衣被人蛮横地撕开,委弃于马车之内。
肌肤之上俱是寒意,一分一寸都让宁既微难以忍受,他几乎是嘶吼了出来,“慕容筵!你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宿醉误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请收看阿筵哄老婆,哎呀,不要被虐到了,摸摸小可爱们的小脑袋~~
*
可那嘶吼根本阻止不了慕容筵的动作, 他现下太气愤了,以至于什么都顾不得。
他又想到了太子看向宁既微的眼神,那种不加掩饰的, 露骨的眼神。
太子凭什么能看?这只小野猫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
谁也别想靠近宁既微一分!
“子偕。”慕容筵贴近宁既微耳畔,他唤着他亲自取的名字, 便觉着这只小野猫还被他攥在手里。
国仇家恨也好, 仇人之子也罢, 慕容筵不在乎!
什么都不重要了……
过于强硬的动作使得宁既微剧烈地反抗了起来, 马车内空间狭小,慕容筵施展不开,堪堪钳制住了宁既微的大部分.身子, 却被那人挣扎之下露了破绽。
于是小野猫狠狠地一挠……慕容筵侧颈和背上都显出了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慕容筵吃痛地“嘶”了一声, 但幸好这伤不是伤在脸上,否则叫外人见了, 这怕是解释不清。
“听话!”慕容筵随意扯了件衣物,动作迅速地将宁既微挣扎的双手绑了起来。
直至双手被慕容筵举过头顶, 所有的遮蔽都再无可见, 宁既微终是忍无可忍地骂了出来。
“无耻!畜生!”
他高声吼着,像是要将喉咙都给喊破。
但这马车停着的角落到底僻静,恰好是街巷死角, 甚少有人经过。
没有人能听到宁既微的嘶吼……
没有人能来阻止慕容筵……
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地不可抑制, 以至于疼痛袭来时,宁既微竟还有那么一瞬的侥幸。
可是侥幸什么呢?
侥幸……自己没有毁在太子手里吗?
宁既微扯开嘴角,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面色是那般惨白, 甚至因了疼痛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可是他在笑……
疯了一般, 在笑……
“子偕。”慕容筵吻上了宁既微的眉眼,但无论他怎么做,宁既微始终是那般笑着……
那笑让慕容筵生平第一次感到惶恐,让这位皇子殿下也不能再辨若悬河。
“子偕,我喜欢你,我是真的想把你留在身边,你别……别这样好不好?你看看我……”
慕容筵那嗓音伴随着低低的喘息,他本就生得好看,嗓音更是好听得不像话,原本这样的声音,在这样的境况下,该是令人沉溺其中才对。
可宁既微听了,却只觉得讽刺。
喜欢……太遥远的一个词了……
堂堂皇子殿下,如此对人乞求,如此求而不得,真是个……
笑话!
“呃……”宁既微忽然痛苦地皱着眉,痛到极致,他笑不出来了。
疼痛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瞧见慕容筵的面容虚虚实实,似是隔着一层水雾。
但哪怕如此,那模糊的面容上亦是没有痛楚的,不像自己,满身伤痕。
所以说有些人便是这样,生来高贵,至死皆不染尘埃,但凭什么呢?
这不公平!
他慕容筵,合该要与自己一起痛苦才对……
宁既微狠狠地皱着眉,他这般想着,也是这么做的。
于是慕容筵每一次的靠近都鲜血淋淋,他拼了全力想去赢得宁既微的心,可他想要的,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越来越远。
压抑的,痛苦的气息在马车狭小的空间内响起……
与此同时天色愈加明亮,午时的日光照了下来。
云雨方歇。
车夫战战兢兢地听着马车内的动静,直至自家殿下发话,他才抹了一把冷汗,将马车赶回了皇子府。
而皇子府外,丛清正焦急地等候着。
话说自家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散心散了三个时辰,这午时都快过了,怎么还不回府?
要知道殿下离府之前还曾吩咐过,午膳要做得精细些,这也没道理吩咐下去了,人却不回来了?
丛清正郁闷着,忽然街巷尽头驶来了一辆马车,他瞧着那马车的样式,待马车停稳后欣喜地走了过去,本是想接自家殿下回府的,却不料慕容筵径自从马车内出来了。
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慕容筵怀中的那人被他用自己的外袍严严实实地裹着,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能让自家殿下那般护着的,除了蔚公子大约也没有别人了,只是……这怎么出府一趟,人便昏迷了?
“殿下,蔚公子这是……”
丛清疑惑地出声询问,却不料自家殿下神色忽然郑重了起来,道:“传太医。”
说着,慕容筵斜了丛清一眼,余光有些冰寒,“便说我受伤了,但不想让父皇担忧,此事……莫要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让宫中人知晓,听明白了吗?”
“是……”丛清的话音在慕容筵愈发冰寒的视线中,逐渐低了下去。
这一日的慕容筵难得阴沉,导致整个皇子府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无人敢抬高声音说话,便是连大气皆不敢出,生怕惹得慕容筵不悦。
太医前来时,也被府中这阵仗吓了一跳,难为王太医一把年纪,还要颤颤巍巍地顶着慕容筵似要将人啖肉饮血的目光,同床榻上那位公子看病。
王太医先是隔着锦帕把了把宁既微的脉,但光从脉象上来看,他有些不能确认,眼看着紧闭房门的房间内只剩下他与慕容筵二人,还有那位躺着的公子,他不得已,犹豫再三后只能开口。
“请殿下将这位公子的衣物除去,臣想看看这位公子的……”王太医斟酌着,额上因了畏惧而冒出细汗,片刻后才道:“背部。”
慕容筵是不愿意让他人瞧宁既微的身子的,否则也不会下马车前便将宁既微裹得严严实实。
但如今是太医,他再不情愿也只好照做。
好在宁既微全身上下除了慕容筵那件外袍再无其他,只轻轻一掀,那衣物连同锦被皆脱离了去。
但掀开之后……
王太医瞧着宁既微身上遍布的痕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除了脖子外,宁既微身上压根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尤其是往下……
饶是王太医行医多年,也没见过在这种事上将人折磨成这样的。
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殿下……”王太医深深地朝慕容筵行了一礼,“这位公子气血两亏,如今伤不在外处,只怕近日会很不好过,需得卧床静养。”
“臣给公子开一副内服及外敷的方子,兼之一味药备用。若是公子明日起了热,那备用之药务必要让他服下。”
“另外……”王太医顿了顿,又道:“公子的伤势不容小觑,一月之内,禁云雨之欢,还请殿下切记。”
此话一出,慕容筵的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唤来丛清将王太医送回了皇宫之中,而后独自一人坐在床榻旁,守着宁既微。
他心下其实是后悔的。
他原本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要了宁既微,哪怕是任意一种,都比先前那般强硬要好得多。
可不知怎地,兴许是昨夜宿醉后的影响太大,又或者是他那时气性上头,总之……等到他彻底清醒时,这事便已经发生了。
若是……那时不发疯便好了。
慕容筵皱了皱眉,内心沉重得简直想给自己几巴掌,然而更令他难受的事还在后头。
次日一早,宁既微便发起了高热。
慕容筵依照太医说的,加了那味备用之药给宁既微服用,但烧退得不算快,甚至于,约莫是心绪不佳的缘故,宁既微竟强撑着自高热下醒了过来。
慕容筵那时端着空空如也的药碗,见着宁既微醒来,这欣喜都未来得及,便见宁既微虚弱地自锦被中伸出手……
宁既微一把拿过慕容筵手中的药碗,而后狠狠地朝慕容筵肩上砸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慕容筵还没从宁既微是个病人的事实里反应过来,那药碗便砸在他肩上,碎成了好几块碎片。
砸的是昨日宁既微突然发狠咬了慕容筵好几次的位置,新伤加旧伤,鲜血霎时渗了出来,那肩头一片血红。
丛清在外候着,听着里间的动静便不经通传闯了进来,却只见慕容筵怔愣地站在原处。
向来能言善辩,连皇帝都颇为器重的三皇子殿下,此刻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殿下,您这伤……”丛清眼瞧着慕容筵肩上不断地渗出鲜血,面上满是焦急,“属下去唤大夫来。”
“等等……”丛清将要离去的脚步被宁既微虚弱的声音唤得一顿。
宁既微忍着剧痛,艰难地扶着床榻站了起来。他无力地倚在床柱旁,扯出一丝冷笑,“殿下英明神武,此等小伤,何需挂怀?”
许是因了现下高热未退,宁既微神智不太清明,便连说的话也不经思虑。
分外讽刺,也分外伤人。
“蔚公子!”丛清都快要急哭了,“这怎么是小伤呢?您别火上浇油,殿下这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