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章鸿蒙弹吉他的时候,他就回到门口了,听着他哽咽着嗓子唱一首原本是美好恋爱的歌曲,他就知道了,他的计划成功了,整栋楼都知道他要进修,不管他什么时候来,但肯定会听到,筒子楼最不缺乏传播消息的能力。
一切都结束了,鸿蒙不会因为这段关系而辛苦憔悴,章先生也会同意手术,一切都像他之前承诺过的,会好起来的,是啊,会好起来的,只是那个好起来的人不包括他。
第34章 预知的结局
高铁车厢内的显示牌显示此时的时速是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即使这么快的速度,章鸿蒙也没能摆脱在半岛获得的悲伤,他红透眼睛就是没有眼泪流下来。
一天的时间,他变成了单身,曾经那些美好甜蜜的回忆如今却变成了心痛的催化剂。
手机里,和何宋玉的聊天界面上,一大串都是他的个人秀,没有回复的消息就是何宋玉的无声预告,是他不懂,像个傻子一样一个劲的在疯狂发送消息。
是什么时候厌倦的呢?是出柜的事情吓到他了?还是异地恋让他疲倦呢?不管是什么原因,何宋玉的态度和眼神都在无声的默认了一件事,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我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他都做的那么明显,你还哭哭啼啼做什么,那种死渣男,你等我过去手撕了他。”他隔壁的女孩从洗手间回来,骂骂咧咧的朝着手机喊。
“人家都没跟你许诺过天长地久,你还一个劲的倒贴干嘛?画饼这种毫无意义的事都不给你做,你还指望他能给你买房结婚?这种感情一眼就能看出来结局是什么啊,你还那么傻…唉~真是气死我了。”
章鸿蒙哼笑了一声,要不是看到她手机界面的语音通话,他觉得更像是对他说的,仔细回想,在第一次确认关系后,何宋玉就给他预告过的“要是累了卷了,可以随时喊停”这句话,或许是因为他早就预知了这段感情的结局。
“喂,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纸巾啊?”骂骂咧咧的女人已经没有再讲电话,而是有些尴尬的扯了扯他的外套,递过来一包纸巾。
章鸿蒙才知道自己已经可以掉眼泪了,小桌板上都有好几滴眼泪,他笑了笑的抬起袖口擦眼泪,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说“谢谢,不过不需要了。”
“哦,好吧,不过你好起来真的很难过,你那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女人没有之前讲电话那种粗犷,而是有些温柔的说道“不过我就是随口说说,我是个自媒体人,最近写文案写到魔怔了,呵呵呵。”她甩了甩手,就坐直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谢谢。”
章鸿蒙托腮看着窗外,拒绝了聊天,终点站到了,他跟着大流出了站,胡慧芳发信息给他说章丘叔知道他外出后情况就不是很好,拒绝输液拒绝治疗。
外面的晚霞染红了天空,一片片橘红色的云层和湛蓝的天空,相互交映成一副动人的景色,身穿呢子大衣的章鸿蒙却只感知到气温无比的冷,加快了步伐赶去医院。
病房里,章丘叔有些喘不上气,扯掉鼻子上的吸氧管,他知道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儿子估计又去找“他”去了,又气又恼,却又没得办法!
“爸,你别动了,我回来了。”章鸿蒙气息不稳微微喘气扶着门框,“你好好治疗,我…我不会再走了,都解决了,结束了。”
章丘叔扯着氧管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接近一米八的人,眼眶发红的站在他面前,语气颤抖着说“爸,都结束了,你把病养好来,就手术吧!我和何宋…咳咳…我和他分手了,结束了。”
在嗓子一度哽咽的情况下,艰难的把话完整的说出了口,其实也没有这么难受,分手而已,以前又不是没试过,他还能扯着嘴角对着他爸微笑。
但他这副表情真的难看极了,因此章丘叔一点也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二十几年的父子关系,虽然关系一度恶劣僵持,可他还是了解章鸿蒙这个儿子的。
原以为会很久都没法解决的事,没想到这么突然的就分了,原因不详,他也不愿意深究,只要章鸿蒙回归正轨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等过段时间,就不会难受了,时间会让你淡忘一切,包括你现在坚持的那些执念,后面想想不过是年轻时的一场错觉。”
章丘叔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道,当年阿秀走了,他以为自己会永不再娶,可事实是,他娶了孙瑶,还有了章新浩这个小儿子。
所以即使现在的章鸿蒙看起来非常糟糕,他也不曾担心,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会没事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半岛那边,何宋玉费劲的起身,呆坐了好一会,就把发消息给卓毅,拿着桌子上的那束花和断了弦的吉他出门了。
到了卓毅推荐的干花店,把花拿给老板娘说“麻烦把这束花做成干花,我想要保存下来。”
老板娘打趣的说道“满天星和蓝紫色的三色堇是主体花,这两三朵蝴蝶花配着挺不错的,这是你对象给你的?满满的思念啊,花还很新鲜,可以过几天再拿过来嘛,挺漂亮的。”她把包装纸拆开来,还有些惋惜这束花这么新鲜就被弄成干花。
何宋玉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帮我做成干花吧,我要出国了。
“这样啊,那你放心,一定给你弄好,不过需要几天时间,应该不急吧。”
“不急,麻烦弄好一点,我…没什么了。”何宋玉笑不达意的拿起笔把联系方式登记在本子上,没有意义了,送花的人给他推走了,只剩下物在,那新不新鲜又有什么用。
他推门离开,天空下起了毛毛雨,这让原本就冷的天气更加寒冷,偶然看到街上牵手的两三对情侣打着一把伞,十分恩爱。
他和章鸿蒙也曾这么亲密无间的,他也曾体会过最真挚的爱情,只是,一切都没了,他失去了视他如珍宝的狐獴。
“你这吉他没有意义了,也很旧,不如换一个新的吧,这个也不是某些纪念款的吉他,而且,其他琴弦的音色也不是很好。”老板一看他的吉他就皱着眉头不是很想换,没什么意义。
何宋玉摇了摇头,盯着那把断了弦的吉他“我就要这把,它很有意义,如果你不行,那我就换一家。”章鸿蒙给他弹唱用的吉他,怎么会没有意义?
它承载了他们之间很多的美好回忆,人没法带着,那些物品总能偷偷的拿着吧,有个念想,日子总不会过的那么苦。
老板放下眼镜,长叹一口气“现在很少年轻人会这么较真了,快餐时代,大家的心都很浮躁。”他的吉他放在台面上,手写押金单递给了他“三天后来取吧,它挺好的,遇到一个好的主人。”
“是吗?”何宋玉将押金单放在口袋里,胸口堵的慌,花和吉他即使能保留,又怎样,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章鸿蒙照顾完章丘叔后就去了医院门口的那家苍蝇馆子,菜单上他一眼就看到红烧肉还有酸甜虾仁,他极力抗拒着脑海浮现的回忆,快速的下了单。
等待的过程中刷着朋友圈,看到了沈知清发的两张图片,一张是霍韶谦在做蛋糕的侧脸,还有一张就是手写的请帖。
【我哥说婚礼的蛋糕要自己做,真的好帅,请帖的字也是他写的,唔…一般般优秀吧】
这个文案看起来就充满了幸福感,章鸿蒙想说何宋玉也会做很多好吃的,可…他眼睛又红了,可再也不属于他了。
霍韶谦的评论让他笑着落泪了,这对小情侣在屠狗的吧,他赶忙擦掉眼泪,哒哒哒的评论。
霍韶谦:【辛苦了一天,结果你就在这里发朋友圈】
沈知清:【我在夸赞你,而且,我也照顾了一只耳还有灯球,好累的】
章鸿蒙:【麻烦你们俩收一下吧,屠狗也不是你们这样做的。】
真好啊,沈知清和韶谦走到了最后,他彻底明白了相守相知原来才是最困难的。
他失恋了,没有朋友可说,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没有正大光明的秀过恩爱,只有那些还没确立关系时,他像个大直男一样发的那些朋友圈而已。
“你好,你点的红烧肉还有酸甜虾仁,白饭任添,就在那边的电饭煲上。”
章鸿蒙收起手机,红烧肉入口的那一刻,他就侧过身直接吐了起来,吓坏了老板,一脸恐慌的看了看他,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喂,小伙子,你别碰瓷啊,我这…我这也没这么难吃吧?”老板还拆了一次性筷子尝了一口,咸淡合适,肉质肥而不腻,有什么好吐的?”
“咳咳咳……对…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我…我给你打扫吧,对不起对不起。”章鸿蒙知道自己行为貌似给这家店带来了不好影响,擦了擦嘴巴,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你…你没事就行,吓死人了,你不用打扫了,我们自己弄吧,小伙子,要是真的不舒服,往前走就是医院,身体才是最重要。”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就去厨房那边拿扫把清理。
章鸿蒙没有接着用餐,而是扫码给了一笔费用,算是给老板的赔偿,然后就匆匆逃离了现场。
第35章 平行线
让章鸿蒙恢复了“正常”,章丘叔也十分配合治疗,很快就进行了手术,切除了肺部的东西,确诊是癌症,不幸中的万幸是肿物没有发生转移,这场大病下来,他面色显得更加苍老。
章鸿蒙也没有再回去半岛那边,一直留在他爸身边,成为了成熟稳重的成年人,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去喝酒蹦迪,只是偶尔朋友聚会时,去坐坐联络一下感情。
章丘叔十分欣慰他成长了,章新浩也很开心,终于可以在放学时,自信的在小伙伴面前展示自己哥哥有多高大优秀,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
这天,夜晚满天繁星,海边在举办着一场婚礼,那里的每一张圆桌上都摆放着蓝紫色的情人草,舞台中间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人的照片。
章鸿蒙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在入口处就看到了迎宾海报上沈知清韶谦一家四口的照片,一只耳和灯球都穿上了黑白色的小衬衫,沈知清和霍韶谦相互对视,温馨且充满爱。
“你来了?快进去坐吧。”霍韶谦笑了笑搭着他的肩,两人真的好久没见面了,对于他家里发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还以为他不会来的,没想到还是到场了。
“恭喜,新婚快乐”章鸿蒙把礼物递给他,朝他后面看了一下沈知清,打趣的说道“沈知清,还是那句话,对我兄弟好一点,不然,我就把你哥带走了,让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哼,幼稚。”沈知清双手抱胸的白了他一眼,谁会在别人婚礼上说这些话?还把他哥带走?真是可笑,不过,今天他不怼他了,因为大人不计小人过。
章鸿蒙大笑了起来,拍了拍霍韶谦的肩就进去找自己的位置了,江守还有他女朋友也来了,他们同一桌,看着这些恋爱的酸臭味,他一脸无语,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
“鸿蒙,何医生呢?为什么他没有过来的?我听知清说也邀请了他的啊?”江守左手撑在桌子上,边给女朋友剥瓜子边问他。
灯光在这时候暗了下来,他也错过了章鸿蒙眼里的难过,只听到对方没啥感情的说道“他出国进修了,人家高升去了。”
“哦,这样,也对,何宋玉挺牛逼的,我听说他家里……”
“别说话了,新人要上台了,闭嘴。”章鸿蒙盯着舞台上的灯,快速的打断他的话,江守就没再说了,把一盘满满的瓜子推到自己的女朋友面前。
会场上没有常规播放婚礼进行曲,而是响起了耳熟能详悠扬欢快的歌曲。
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
在太空中两人住
活到一千岁 都一般心醉
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章鸿蒙瞪大眼睛,快速的眨眼,不停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掉下眼泪,这首歌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了,不行……不可以想何宋玉,他已经戒掉了,戒掉了有关何医生一切的回忆。
发酸的眼睛不停的渗出眼泪,当霍韶谦在白炽灯下牵起沈知清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四周一片掌声,章鸿蒙失态的站了起来,推倒了凳子狼狈的离开了婚礼的现场。
有限的容器终究还是装不下源源不断的泪水,背后是一片祝福声热闹非凡,而他的内心却四处荒凉。
在台下看着他们牵手时的场面,他竟然还有一瞬间的幻想,如果是他和何宋玉该有多好,他可以自弹自唱,肯定会比这个效果更好。
可是何宋玉累了,不想继续了,曾经说过不想出国进修的,结果还是去了,在各种诱惑还有压力来临时,何宋玉抛弃了他。
柔软到没有重量的沙滩让他摔了一跤,满是泪水的脸沾了不少沙子,这里很暗,人也不多,很适合他这个狼狈的失恋者待着,远处还能看到婚礼的灯光和听到那些欢乐声。
海风吹得脸干疼,海浪一层一层的拍到岸上,这里的一切都好吵,风很吵,背后的那些声音很吵,就连现在情绪激动时,心跳都变得很聒噪。
【海水下面是没有声音的,因为没有传播介质,好累啊,为什么每天睁眼闭眼都是灰黑色的,快乐在哪里?海水下面应该会是安静漂亮的吧!!!】
脑海浮现这一句话时,他淡然的起身,缓慢的走向海里,水慢慢的没过膝盖,四月份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他打了个冷颤,却没有停止步伐,沉重的海水似乎在阻止他前进,抬脚越来越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