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纸上写:谢谢你。好人平安幸福,开开心心。
至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吠腾动物医院,我也没有真的下手杀了裴行勇。
我在那个家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爷爷奶奶家腾不出空地给我住,我就申请住校。以前裴行勇不让,威胁我敢花那个钱去住校,他就敢去宿舍闹得全校皆知,让我没脸再继续读书,正好去红灯区当鸡赚钱给他买酒。
怎么酒就喝不死他。
但无所谓了,他真要敢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 ...
回忆戛然而止。
林诀说的每一句话,全都对上了:母猫绝育,金毛抢救手术,安乐死。
我抓在他肩膀上,比见鬼还要不可置信:“你就是,那个人美心善的医生?两次都是你?”
“人美心善。”林诀轻笑着重复一遍,说,“是我,你祝我开开心心。”
我彻底懵了。
林诀亲了一下我的眉心,没能把我亲回神。
他又起身离开,这下我醒了:“去哪儿?”
林诀没说,穿上拖鞋就走了。
我望着门口的方向,从床上坐起来,迟钝地意识到他刚刚说过的话——你肯定没有看过,不然你就会发现,我的名字里还藏着一个晴天。
藏着一个,晴天?
我无法不联想到自己的名字,裴晴,我的名字里就有一个晴天啊。
林诀被我望回来了,手里拿着钱包重回我视线里。
他走到床边,打开钱包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是身份证。
我接过来,看到姓名的后面跟着三个字:林朝诀。
第20章 全看你表现
我在林朝诀的被窝里睡着了。
他从后面抱着我,整片胸膛都贴在我背上,揉着我的手,轻浅的呼吸落在我头发上。
林朝诀,林朝诀。
我一遍遍默念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想很多很多。
他说他给小金毛做完抢救手术之后,去监控室里调取录像,第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他给我编了段故事,推测我之所以会狼狈成那幅凄惨模样,是因为看到有邪恶的小团伙在欺负小狗,于是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对抗围剿,救小狗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问我:“是这样么?”
我鼻尖酸透,摇摇头:“反了,是它救我,是我把它害成那样的。”
林诀...林朝诀没说什么,他把我重新摁回被窝里,身贴身躺好了,才亲亲我的耳朵,用一把泄欲过后慵懒的声线哄我道:“先睡吧。”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脑袋里虽然乱糟糟,可是身体和心理都极度满足,我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舒服过。
做了个梦。
冬天,下大雪呢,天灰地白。体育课被语文老师霸占,发下来一张作文纸,以《一盏明灯》为题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作文,计时四十分钟。
我落笔:冬天,下大雪呢,天灰地白。体育课被语文老师霸占,发下来一张作文纸,让我们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狗屁作文,我都猜到我的同学们要怎么煽情了——明灯是妈妈,是爸爸,是老师,甚至路边随便哪个帮助过他的陌生人。
我觉得恶心。
我写到:房门锁了,台灯亮着,照着我和林朝诀做爱的身影。我用拐杖把石膏敲碎,不觉得疼,只感觉痛快。我牵着他的手握住我的脚踝,让他握得紧一点,哪怕握碎我的骨头也无所谓,千万不要放手。
教室里安静,我拖响椅子的声音尤其刺耳。
老师瞪着我:“裴晴,你干什么?”
我不理他,只顾闷头冲向门外,把老师那句“你也要去杀人吗?”重重夹死在门缝里。
冬天怎么这样冷,雪也这么厚,都跑不快了。
我哈出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气,把心里的名字喊出来:“林诀!林朝诀!”
林朝诀像从任意门里走出来的,他从后面抱住我,拔萝卜似的把我从雪地里拔出来,笑话我怎么穿得像个麻薯球。
“想不想做爱?”我直截了当,“我们的作文题目是《一盏明灯》,我只能想到我桌上的那盏台灯,它看过我们半夜偷情。”
林朝诀抱着我穿过任意门,下一秒我们就光溜溜地躺在了被窝里。他暖和得像个火炉,温柔至极地跟我说:“今天不想做爱,只想抱着你睡觉。”
天花板上吊着工艺吊灯。
我醒了,对着这盏漂亮的灯发呆,将梦回味一遍,也将上午发生的一切慢慢重温一遍。
林朝诀不见踪影,可能去卫生间了吧。
身体里的懒惰细胞大杀四方,杀得勤劳细胞片甲不留,杀得我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 ...日,林朝诀个王八蛋到底去哪儿了?一个名字还他妈骗我这么久,有意思吗?还非得用这么矫情吧啦的方式告诉我,他是浪漫派的现代诗人吗?
那够浪漫倒是来抱抱我啊。
门外有动静,我立刻支棱起耳朵仔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门把一转,门被推开,林朝诀穿着睡衣闪亮登场,手里提着棕褐色的牛皮纸袋,看起来像是外卖。
“醒了。”他抬手按向开关,屋子里瞬间充满柔软的暖光。
我眯了下眼,一动不动。
林朝诀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垂手掐我的脸:“起床,一点半了,还有半小时就要打铃了。”
我发现这人每次掐我脸,都是大拇指摁在我的酒窝里,另四个手指一起配合,将我嘴巴捏得嘟起来。本来很浅的酒窝,照他这种频率掐下去,能给我掐得不笑都明显。
“动不了。”我摆烂道,“我下午翘课。”
林朝诀笑起来,转手去拆外卖:“不饿么?我买的铜锣烧,有好几种口味。”
他拿出一个,坐在床边咬一口,又喂到我嘴边来:“巧克力的。”
我就这么咬一口,馅儿有点冰,但是口感特别好。
嚼完,咽下去,我爬起来了。
林朝诀打诨道:“哦?怎么又动得了了?get到了power?”
我把衣服一件件穿上,万般不情愿道:“做人,不能太邋遢。”
林朝诀边笑边又喂我一口,他说:“也不能太鸡贼。这回还要一声不吭就消失么?”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能听明白。
“公关费,加上之前的。”他拿出一个海盐牛乳馅儿的递给我,“好大一笔钱啊,准备再次跑路么?”
我有点难堪,脸上也有点发烧。
“... ...公关费到底有多少,你还没有告诉我。”
“嗯,不告诉你。”
我猜不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可以多可以少,我说的算。”林朝诀变成鸡贼的那个人,“全看你表现。”
我哽住了,心跳得也有点快。
海盐牛乳在我舌头上化开,甜和咸交融,绵密细腻。
我又咬一口,随后歪过身子,把这块儿铜锣烧送到林朝诀嘴边。
我突然改变话题,说:“我爷同意了,明天你陪我去复查。”
第21章 小林哥哥
一大早寒风凛冽。
我爷买了三人份的早餐,把热心邻居林朝诀请过来随便吃点儿,对劳烦他帮忙以示感谢。
林朝诀穿着那件被我弄脏过的米色风衣,一进门就把我看呆住了... ...操,这丫存心的吧?肯定存心的!就这么明目张胆在我爷爷面前搞这些偷偷摸摸心照不宣的小动作,什么变态!
我翻个大白眼,把豆浆递给他时还要装不太熟地客气道:“慢点喝,当心呛——烫。”
我单纯的爷爷热情无比,问:“你应该比我们小宝大几岁吧?”
林朝诀“嗯”一声,礼貌款款:“大七岁。”
“哎呀,”爷爷语出惊人却又根本挑不出毛病,“那我们小宝可以管你叫一声哥哥。”
我:“... ...”
爷,你对他的戒心、对他的提防心呢?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那你在这儿跟他套什么近乎呢啊!
林朝诀笑得,就得意吧,真不怕被豆浆呛死。
我感觉自己脸颊和耳朵都烧得发烫,在老头子的催促下艰难地磕巴道:“哥、哥哥。”
... ...日,还是让我被豆浆呛死吧!
林朝诀叹慰一口,对我爷爷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把小宝照顾好。”
早饭吃完,我坐在小板凳上收拾狼藉,看老头儿和我新晋的小林哥哥交换手机号码,约好有事就及时联系。
“中午你请哥哥吃饭。”我爷叮嘱完我,又转头对林朝诀道,“晚上也过来吃吧,上回的白酒还没喝完呢。”
林朝诀一口答应下来。
我内心连连哼笑,还大肆幻想惊悚场景,比如我要举起酒杯,就在我爷眼皮子底下跟林朝诀来一发交杯酒,等我爷爷被吓得胡言乱语认定自己是喝花眼了之后,再哈哈哈仰天大笑。
啊,一定很爽。
我看向林朝诀,恰好对上他也看过来的目光,我说:“准备出发吧。”
上一回,林朝诀在走廊上拥着我给我挡风取暖,被有些眼尖的人发现了,估计没少咂舌。
这一回,林朝诀打横抱着我从七楼一层层走下去,我爷跟在后面拎着我的拐杖。三人一道风景线,但凡瞧见我们的,那八卦的眼神儿收都收不住。
我一手揽在林朝诀的肩背上,另一手不老实地做画圈运动,找刺激一样小声嘀咕:“三千块,还剩下最后一次了,对吧?”
林朝诀低下头看我,也轻声:“两次?没射不算。”
那就是把谁也没爽到的那次口交给排除掉了。
我点点头,决定给他这个已经很冤大头的金主一点面子:“还剩最后两次。”
“怎么?”
“没,就确认一下。”
“我可以续费。”
“别,我不要了。”
林朝诀挑眉,视线充满打量:“怕自己无福消受?”
这是在照搬我之前说过的话,我说,等我石膏拆了,你去找别人发挥你的十成功力去吧,我是高三备考生,精力有限,无福消受。
... ...人不善变不是人。
“笑话,”我嗤道,“小瞧我。”
林朝诀轻轻莞尔:“哦,那是?”
从我现在这个微微仰视的角度,可以看到林朝诀特别漂亮的下颌线,笑的时候脸蛋儿上也嵌着一枚隐隐作现的小酒窝。
这个男人,恶劣又温柔,真真诡计多端。
“是精神损失费,你当初吓得我魂飞魄散。”也不算骗他吧,我撇嘴道,“真把我当货物吗,想买就买。”
林朝诀收紧怀抱,莫名其妙表扬道:“真乖。”
一楼到了,林朝诀没放手,按计划此时他应该把我放下来,由我自己一瘸一拐挪到街上去拦车。
我爷爷跟上来:“把小宝放下来吧,他自个儿走。”
“没事,”林朝诀对我爷爷使出微笑魅惑技能,“小宝不重。”
我:“... ...”
本来就被那句“真乖”打得找不着北,此刻更是浑身鸡皮疙瘩都飞起来了!
爷爷劝说无果,我也装聋作哑不吭声,赖在林朝诀怀里好像我才是个被伺候的金主。
可惜赖不了两秒钟,我爷就骂我不懂事。
我无奈无语... ...爷喂!他都把你宝贝孙子操了百八十遍了,多抱一会儿怎么了!
我面无表情拍拍他肩:“放。”
林朝诀被逗乐,垂眼瞧我,也用一个字回敬我:“不。”
就剩我爷干着急。
还好从筒子楼出来到街边也没多远,等空的时我终于右脚沾地,拄着拐杖催我爷爷安心去上工吧,复查也就一下下的事儿,不用太担心。
老头子前脚离开,的士后脚就来。
林朝诀和我一起坐到后座位里,他对司机说:“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骨科门诊在综合楼八楼。
我怀着今天一定要把石膏拆了的决心走进医生办公室。当时时间是早八点半,医生开单让我去拍片是九点整,出片还要等二十分钟。
我坐在候诊室里不太冷静,问林朝诀:“你也能看懂片子是吧?出来了你先帮我看看,行吗?”
“如果骨折线模糊,说明长势良好,可以考虑拆掉石膏。”林朝诀拿走我的条形码,怕我没轻没重给揉搓坏了,等下扫不出来报告就麻烦了。
他问:“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我靠到椅背里,看着自己没法穿鞋但是又很怕冷的左脚。之前我都是套着一只白袜子,把脚趾头包住,再往上套到石膏上,一只好好的袜子被石膏撑得要坏,看起来很滑稽。
“摔的。”我挪用昨天林朝诀的说辞,“被作恶的小团伙围剿,可惜没搞过,被他们推下楼梯,滚了好几圈。”
林朝诀身体前倾,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扭头看着我,等我下文。
于是我回忆道:“下晚自习,我穿过公园回家,走在周倍加他们三个后面。他们凑在一起玩手游,边玩边吃,签子和包装袋扔了一路。”
说到这儿我问他:“亲嘴烧,吃过吗?一小袋一片,一片五毛钱。我们班很流行吃这个。”
林朝诀“嗯”一声:“然后。”
“然后那个公园归我爷打扫,我看着他们这样乱扔垃圾当然不爽,就喊他们捡起来。”我长叹,“靠,好他妈生气。他们看到是我,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你应该能想到吧,杀人犯的儿子还这么有道德什么的。”
“我忍着不跟他们吵,就叫他们捡起来,捡起来就完事儿。但是他们很来劲儿,游戏也不打了,让我为裴行勇积积德,不如就做点好事,帮他们捡起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