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沈承安说,“老师,希望我们都能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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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安总是噩梦。
他的噩梦无非就是那几个交织的回忆拼拼凑凑组成,韶清的死,性取向矫正的折磨,还有教堂里永远听不完的圣歌。
他抱着盛霜序的手,梦见了穿着裙子的盛语薇——他并不记得盛语薇的脸,故而梦里的面容也模糊不清,他却能在梦里笃定这就是盛语薇。
他躲在衣柜里,衣柜外就是楼顶的天台,盛语薇长发飘飘,与穿着裙子的盛霜序背对他,并排坐在一起。
他梦里的盛语薇忽地转过头,她冷冷地对沈承安说:“沈承安,你对我哥哥所做的一切,一定会遭报应的。”
“你的眼睛就是代价。”
沈承安吓得一身冷汗,他张开眼睛,眼前发昏,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旅馆内的摆设,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裹在被子里,身边空荡荡的。
还好,他还能看清。
盛霜序已经起床了,洗浴间里传出洗漱的水声。
沈承安从床上坐起,他睡眠质量很差,眼角和太阳穴都酸涩地胀痛着,这时候盛霜序从洗浴间走了出来,他头发有些长,打湿的发尾柔顺地贴在脸侧,他擦脸擦得很粗糙,就只有眼镜擦的最干净,脖子上还挂着水珠,湿润润地淌过脖颈处的红痕。
那是沈承安昨天留下的痕迹。
盛霜序不是个总照镜子打理自己的人,他甚至没注意到脖子上的红痕,就慷慨地都展露了出来,看得沈承安心里发痒。
他越来越不能克制自己了。一切的一切都脱离于他的控制,将他的控制欲碾得粉碎。
都因为盛霜序,而他只能再一次又一次的欲望崩堤后,去懊恼自己的失败。
沈承安接替盛霜序去洗漱,试图用凉水叫自己冷静下来,他出来后,盛霜序就已经穿戴好了,他乖巧地坐在床边,安静地等沈承安收拾。
盛霜序又穿着那件肥大的羽绒服,十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脖子上挂着沈承安的围巾。
两条围巾颜色很相近,盛霜序想要尽快逃离与沈承安的独处,便大意戴错了围巾。
……他的老师这副模样有点可爱。
这是沈承安的第一反应。
盛霜序抱着手等了好一会儿,无意间转过头,却见沈承安还站在原处,正盯着自己发愣,盛霜序迎着他的目光,看见那双眼睛里只有自己,当即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盛霜序赶忙站起身,却只顾着打量沈承安的眼色,不小心一脚提到了椅子腿,金属制的椅腿重重地划过木质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承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也被自己方才不着边际的幻想也吓得一个激灵,他赶忙背对着盛霜序换衣服。
盛霜序就安静地站在墙边,低头看自己的鞋子。
沈承安很不对劲儿,从两个人独处起,他就变得非常奇怪了。
盛霜序不敢和他独处,他害怕沈承安发疯,又怕他肆无忌惮的亲密。
盛霜序不敢问,连冒出来的疑惑都要被他掐掉,他不想多想,也拒绝多想,他杜绝一切他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便封锁内心,只麻木地对沈承安言听计从。
换好衣服的沈承安走了过来,他将错就错地围了另一条围巾,手握在了门把手上。
盛霜序垂着头时,半只脸都捂在围巾里,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破碎的镜片随着呼吸,浮上层薄薄的白雾。
沈承安着了魔似的,他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去摸盛霜序露出的小块脸颊,他们之间谁也没说话,盛霜序很害怕,他的手指就贴着盛霜序的脸皮,穿过了他胆战心惊的喘息。
他的食指磨挲着盛霜序的唇形,手背紧贴住因盛霜序呼吸而温热湿润的围巾。
盛霜序就任他揉捏自己的脸颊,他不喜欢被沈承安这样无缘无故的抚摸脸颊,但还是温顺地仰起了头。
沈承安指肚压住了盛霜序的下唇,往他嘴里探去——盛霜序被他手指搅得喉咙作呕,便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沈承安如在梦中恍惚,他听着他的老师破碎的闷哼声,才猛地将手抽了出来。
盛霜序喉咙很难受,他恶心的不行,止不住一阵阵干呕。
盛霜序背靠着墙壁,几乎要从墙上滑下去,沈承安掐住他的下巴,将因干呕而蜷缩的他硬提了起来。
沈承安的脸贴近了他的脸,他呼出的气息滚烫,扑在盛霜序脸上,臊得他发慌。
盛霜序意料到沈承安又想要做什么了,原本百依百顺的他经受刚才那一顿折腾,才终于意识到,沈承安现在所求的东西与以前全然不同。
他以前绝不会带着如此令盛霜序无法招架的、炽热的感情。
恶心,盛霜序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觉得想要做出亲昵举动的沈承安恶心。
可他除了顺从什么都不能做。
沈承安的头缓缓地压了下来,脸越贴越近——他想要吻他。
疯子!一定是沈承安疯了!
盛霜序忽地很害怕沈承安所作所为越来越过界,便也生出些反抗的勇气来。
“我、我们趁早回去吧,”沈承安眼里只有他柔软、而无法抵抗的老师,盛霜序就把手掌插进他们中间,轻轻挡住他的嘴唇,“走吧,沈承安,回去再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这些说辞不过是盛霜序的一些权宜之策罢了。
“我们回去再继续,好吗?”
第57章 跳舞
沈承安这才反应过来,他就像触电似的从盛霜序身边弹开,他僵硬地背过身去,一眼都不敢再看盛霜序。
沈承安湿淋淋的手指已没了知觉,附在他手指上的不是盛霜序的唾液,仿佛是层密不透风的薄膜,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慌张地说:“不——没什么,老师,我们走吧。”
B市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打了个车,回去的路上就容易得多了,沈承安总有意无意地避开盛霜序的视线,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一回到了别墅,沈承安就逃似的跑去了公司,他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办公椅里,两根手指依旧麻木。
抽屉里的工作机全是玛利亚的未接来电,沈承安将消息清空,不做理会。
他抽了一张纸巾,狠狠地搓揉自己的手指,眼前却是盛霜序的脸。
——他的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当时甚至什么没有意识到,手指就已经被塞进了盛霜序的嘴巴里。
沈承安的手早就在出门前尴尬地清洁干净,盛霜序的体液和温度却还残留其中,钝钝地扎紧他的皮肉。
擦不掉——他擦不掉那柔软潮湿粘腻的触感。
在粗暴的擦拭动作下,沈承安幻想里的老师垂着眼睛,安静而轻柔地吸吮着他的指端。
盛霜序的牙齿很整洁,他没有蛀牙,沈承安想,当他的指肚贴紧牙龈摩擦时,盛霜序会呜咽着发抖。
敲门声突然响起,揉烂的纸巾不知何时被丢到一旁,秘书小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老板,我把材料带过来了。”
沈承安骤然从幻想中惊醒。
他这时才发现,他已把自己搓得通红的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指端的刺痛感迟钝地涌入他的大脑,他猛地抽出手指,上面赫然是被啃咬破裂的伤口和血渍。
铁锈的血腥味从他口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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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圣诞以前的模式——不,比那更要严重,沈承安已完全不肯回家了。纵然盛霜序察觉出沈承安有意要躲着自己,但他巴不得沈承安的疏远,一人在别墅独处还算自在。
沈承安那厢却并不好过,他并不是个重欲的人,以前光是同性间的触摸都能叫他崩溃,故而他无法正常享受任何原始的冲动,也不会沉迷其中、乃至到想想都会生理性的厌恶。
盛霜序硬生生撬开了他封闭的内心,接触越久,就陷的越深。就如白蚁蚕食融蛀的堤坝,沈承安压抑多年、无法抒发的欲望也如同江水泄堤,一发不可收拾。
沈承安之前尚还能掌控住自己,如今面对盛霜序便只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他已演变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外放的欲望,只能通过繁重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好在他接下来的日程很满,叫他没空思考太多。
圣诞过后马上就到了元旦,桑切斯的家族内部聚会他没有去,家族企业的年会却不能不出席,沈承安身为唯一的继承人,有必要游走在其中,做些没有意义,却非常必要的社交。
席间觥筹交错,沈承安再度见到了玛利亚,他们母子二人向来说不了几句话,不过玛利亚心情不错,甚至都没问他圣诞节的去向。
季春酲作为季家小少爷也受邀出席其中,恰逢两家有意向让沈承安与季娅芙熟悉熟悉,季春酲就成了姐姐与沈承安之间的纽带。
季春酲抓着季娅芙的手腕,另只手举着高脚杯,向沈承安眨了眨眼睛。
他们姐弟二人一点都不像。季春酲张扬外露,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与骄傲,季娅芙则怯懦得多,她很少说话,只跟在季春酲身后,就像她弟弟的影子。
季娅芙被迫要站到沈承安面前,由未来的未婚夫审视,她垂着脸,不敢看沈承安的眼睛。
沈承安看着眼前小巧柔弱的女人,人却心不在焉的。
他整场宴会都游离在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季娅芙并不大适应这样的场合,高跟鞋也踩得不好,沈承安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女人,他看出了她的窘迫,便伸出手臂,示意她可以挽住自己。
季娅芙就从弟弟手里被递交了过去。
季娅芙是个温柔内敛的女人,她个子很小,只到弟弟季春酲的胸口,季春酲比沈承安还要矮半个头,季娅芙站在沈承安身边时,就像个纤细木讷的玻璃娃娃。
沈承安余光一瞥,无意间捕捉到了季春酲望向他的阴鸷目光,他转过头去,再一眨眼,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又换成平日里轻佻的笑了。
季春酲促狭地向沈承安和季娅芙眨眨眼,说:“你要照顾好我姐姐。”
沈承安以为这只是错觉,并没有太在意。
季娅芙面向沈承安,轻柔而礼貌地笑了笑,手臂挽住了他的臂弯。
和女人的手腕不同,盛霜序的手臂就还是男人的手臂,沈承安想,纤细而白皙,附着着薄薄的肌肉,不使力时,就能柔软地缠住他的皮肤。
沈承安猛地抽回神,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不喜欢季娅芙,但表面功夫要做足,他察觉出季娅芙的紧张,便小声关切道:“你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吗?”
季娅芙腼腆一笑,说:“抱歉……我有点紧张。”
两人熟练地向亲友打过招呼,他们这一路不光是单纯地走,还要走给别人看,纵然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感情。沈承安牵着并不熟悉的女人,心里有些沉闷与无聊。
沈承安已经快一周没见到盛霜序了。
盛霜序现在很听话,即使不锁着他,他也会自己乖乖呆在家里。
他现在在做什么?沈承安想,已经睡了吧,盛霜序喜欢把自己缩成一团,他的腰腹纤细,也很柔软,手掌很容易就能将他抱住——
季娅芙忽地说:“沈先生,你会跳舞吗?”
沈承安飘向远方的心被拉拽了回来,他报以季娅芙一个习以为常的、和善的微笑,道:“你想去跳舞吗?”
季娅芙有些害羞,道:“我跳得不好,你不要嫌弃。”
“我们去舞池跳舞吧。”
第58章 舞池
沈承安牵住了季娅芙的手,领她走进了舞池中央。
沈承安在玛利亚的淫威下被迫学会了很多东西,交谊舞也是如此,它并不是单纯地跳舞,是为了社交而存在——所谓的上层人士很喜欢搞这些复古、在沈承安眼里毫无意义的繁文缛节。
但季家的长女季娅芙明显要生疏于此,沈承安本以为她说自己跳不好是谦逊,而是事实。她连高跟鞋都站不稳,还想着要跳舞,期间不小心踩了好几回沈承安的鞋尖。
周边无数目光都投向了舞池中央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沈承安只觉得如芒刺背,一举一动都要受旁人的瞩目,好在,他们此时说的话都不会被他人听见。
舒缓的华尔兹慢舞的乐曲笼罩了在场所有人,即便节拍、速度并不算快,季娅芙还是跟不上沈承安的脚步。
季娅芙不好意思地说:“沈先生,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我总是这样惹麻烦……真的对不起。”
季娅芙和季春酲的父亲属于是半路发家的暴发户,这很难融进所谓的上流圈子,即便他家中再富有,那些老古董也照样会尖酸刻薄地为自己所谓的家族血统而矜持、高傲,看不上这种徒有钱财的“野人”。
季娅芙的父亲挤破了头都想要虚无缥缈的名声,他为了混进更上一层的圈子,对子女的教育也是严加要求,故而季娅芙不可能不知道大庭广众跳不好舞的后果。
作为沈承安的未婚妻子、一位身份尊贵的名媛,季娅芙糟糕的舞姿就如同是在贬低自己的教养与出身,这确实有悖于“上流社会”的标准,也会给沈承安招致些不必要的流言和笑话。
沈承安自始至终都没融进这个所谓的圈子里,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的颜面如何。
沈承安能忍住季娅芙有意无意踩下的每一脚,他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些无奈和不情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