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去,只见小皇帝又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太多了,暍不下了......"
这人见他可怜,有心劝他,"陛下,容奴才最后叫您一声陛下。"
"也算是奴才多嘴,您以后就不要再自称朕了。"
"我们王爷听到,会不高兴的。"
他看了眼慕容纾,眼神哀怜,叹了口气,"您马上出了大周,到了黎国之后,能仰仗的,就只剩下我们王爷了,若是再失了我们王爷的心,您还能再靠着谁去?"
第98章 您养的那条疯狗
慕容纾自动忽略了他说的话,却准备的抓住了"马上要离开大周"几个字。
他张了张嘴,手掌抓住这人的衣袖,"马上就要离开大周了?"
他一双美目睁得圆圆的,嘴唇抖了一下,"马上就要离开大周了?"
"朕睡了多久?"
怎么能这么快呢?要是真的离开了大周,到了黎国,那黎晟才更是无所顾忌,自己可不就任人宰割了!
那仆人看着他可可怜怜的模样,实话实说道:"如今虽然说是还没有离开北周境内,但是也快了。你就不要想着再有人救你了,老老实实跟着我们王爷吧,他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却是真的喜欢你,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慕容纾听着没出大周境内,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说话不好听,黎晟这个狗丨娘养的何止说话不好听?他长得也不好看,办事也不地道。他就是个畜生!
真心喜欢我?
慕容纾心底暗暗"呸"了一声,他哪里是真心喜欢我?他是把对自己母妃爱而不得的感情强加到自己身上了!
他看着这个小仆人好说话,正想着再套些话出来,回过头偷偷看了一眼黎晟,正看见对方手扶下巴盯着自己。
慕容纾一个激灵。
又听见对方问道:"怎么不问了?"
那仆人见自己的主子醒了。也就不再说话。
慕容纾转过脸来,一声不吭。
黎晟继续道:"想问什么?本王亲自告诉你!"
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慕容纾索性不问了,裹紧自己的小被子,怔怔地看着地下。
"昨晚你的人找来了一一"
他说道这里停了停,看着眼前的慕容纾。
他睡的不老实,盘好的女子发髻滑下来几缕鬓发,懒懒的挂在他腮边。
因为生病,一张原本就盈润白皙的脸更见雪白了,白的像是天边那抹云,轻轻薄薄,引人遐想。
这会儿脸上挂着委屈和紧张,垂着长长的鸦色睫毛,有种美人落难的凌乱美。
他弯了弯自己的身子,"不如陛下猜一猜,昨晚找到我们的,是你那个病秧子一样的卫太傅,还是后来和你相好的姓裴的太监?"
慕容纾睫毛抖了抖,昨晚他吐过之后,又累又困,很快就睡着了。
睡的什么也不知道,昏昏沉沉,脑子里面一圈圈的转。
他都不知道有人找来过......
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诓他玩的!
黎晟观察着他,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抓着被子的手指却用力到泛白了,看来是听到心里去了......
"既然陛下不愿意猜,那本王就亲自告诉你吧!"
慕容纾竖起了耳朵。
黎晟本想开口,刚刚吐出一个音节,却又不说话了,他好整以暇的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看着小皇帝骤然抬起的脑袋,得意地笑了笑,缓缓开口。
"让本王很意外,来人竟然是卫泱,而不是那个成天和你黏在一起的裴確。"
听见裴確的名字,慕容纾心底酸了酸,像是被人抓走的小鸟依恋温暖的鸟巢,又像是被网上来的小鱼留恋自由的大海。
"陛下是不是没想到?本王也没有想到?"
"那个姓卫的病秧子,平日里帕子不离手,单薄的风一吹就要倒下,咳个不停的虚弱样子,竟然能骑马赶路追上我们!"
他说着自顾自地摇头笑了笑,"病秧子也会骑马?稀奇!"
"不过倒是能看出他对陛下痴心一片了......也不怕自己那副短命鬼的样子折在半路上。"
"太傅不是短命鬼!"
慕容纾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知道太傅疼他。
自小到大,十年相伴的点点滴滴,他怎么能不知道太傅是疼他的。
只是有些东西,是没办法从感情上给以平等的回赠罢了!
太傅身子不好,平素里多吹些风就会止不住的咳嗽,咳得微微弯着腰,蹙着眉头,眉心那颗朱砂痣一抖一抖的。
更别说这么冷的天气,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割过一样,他御马赶路,冷风灌到口鼻里面,得多难受啊?"
他眼神暗了暗,都怪自己不够小心,让太傅也跟着受罪了......
黎晟看他的神情,继续开口:"不过即使他来了,也还是没有认出来陛下一一"
"说出来多可惜,多难以置信啊?陛下就躺在床上,三步之遥,仅仅是因为穿上了女装,梳了女子的发髻,他就认不出来陛下了......"
"这样一看,您的太傅,对你也是不够上心昵......"
慕容纾转过脸,不去听他挑拨离间,但对方依旧不依不饶,似乎要打破他所有的爱与眷恋。
只见对方撸起袖子,将胳膊上残留的青紫色的印记展现在慕容纾眼前。
"陛下看看,您和您养的那条疯狗都是多狠的心肠啊!他打伤了我,你让太医院的人吊着不治好我,啧啧啧."
他掐起慕容纾的脸,"陛下也就算了,不过裴確嘛......来日等我杀回来,一定饶不了他!"
"本王对陛下您可是十分的怜香惜玉啊!陛下下这么重的手,臣都没有与您计较呢,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你的!"
"怎么样?本王对你,是不是比那个找不到你的太监,和认不出你来的病秧子更要贴心些?"
慕容纾抬起眼睛盯着他,红唇里吐出几个字,"你也配?"
黎晟却突然笑了,"是是是,本王不配!"
他松开慕容纾的下巴,指尖捻了捻,感触着刚才温软的触感。
"本王不配,裴確不配,卫泱也不配......"
他声音里全是恶毒,"说起来,陛下身边,似乎是一个好人都没有呢......"
"朕的裴卿,朕的太傅,都比你这个觊觎妹妹的东西要好上一万倍!"
黎晟并没有被他激怒,反倒是笑了笑,"陛下恨我,无非是讨厌我对羽儿这些年念念不忘的痴心,还讨厌我将你掳走这个行径,那你的裴卿有能比我好多少呢?"
"你以为他教训我,是因为他看出了我对羽儿的心思?"
黎晟摇了摇头,"那你就太天真了,我对你母亲的心思与他何干呢?不过是同为男人,他看出了我对你的心思罢了!"
"贪欲,占有......我有的心思,他一样都有。只有同道中人,才能看清彼此,不然陛下以为,他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他摸了摸慕容纾的脑袋,"应该说是陛下好运气,喜欢上他这才躲过一劫,要是一开始陛下拒绝了他,或者哪一日陛下拋弃了他,你就会真正知道,我现在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我对陛下做的,他一样不会少;我还没来得及对陛下做的,他比我花样更多......"
慕容纾被他说的心里发怵,他躲过黎晟的动作,"裴確不会这样!你少在这里污蔑他!"
手被拂开,黎晟索性收回了动作,"不过陛下已经跟了我,以后自然没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躲过一劫!"
他往后靠在车厢上,手臂放在一旁的扶手旁边,"不过既然已经说过了您的爱卿裴確,那剩下的卫泱也不能少了......"
对方笑了笑,唇际的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裴確是个不折不扣毫不掩饰的疯狗,那卫泱就是个外皮完好,芯子里却坏了的果子。"
"陛下不如猜一猜,本王是如何从看守严格的四方馆逃出来,又是如何正好逃上了北庾回国的车队的?"
"本王被你们困在四方馆,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就自己从上京逃走了......"
"可惜陛下看我太严,那庸医又一直吊着本王,本王想走都走不了,于是,为了留下一条命能活着回上京,本王只能忍辱负重,和您的卫太傅做了一门交易,就凭着这个,本王才能从看管严厉的四方馆逃出来……"
和太傅做交易?
浓密的黑色睫毛下,慕容纾的眼睛转了转。
接管四方馆的是鸿胪寺卿公良厚......
公良厚是卫老太公的学生,标标准准的卫党......
难不成,这是真的?
真的是......卫泱么?
可卫泱有什么需要和黎晟交易呢?黎晟又应允给了他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继续做出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你少蒙我!"
黎晟见他不愿意相信,越发苦口婆心,"本王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不然没人相助,我们怎么能出的上京城?"
慕容纾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信非信,眼圈儿红红的,"那你用什么和他交换的?太傅什么没有?哪里有必须要和你做什么交易?"
"卫泱什么都有?"
黎晟反驳他,"卫泱可不算是什么都有!"
"男人嘛,所求的不过就是那么些东西,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有裴確在前面挡着,卫泱可是半条都没摸着!他怎么能乐意?"
他说完,扬了扬眉毛,更得意的笑了笑,"不过说来好笑,他们两个人争来抢去,北周最尊贵的小皇帝,最后还是落到了本王手上!"
他倾了倾身子,幽幽的打量着车厢内伶仃无依的慕容纾,"真是让本王,内心甚悦啊!"
第99章 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看见黎晟这个混账东西了!
慕容纾心底对他一阵鄙夷。
可是想到对方的话,他又忍不住开始想,刚刚说的有几分是真的。
难不成,真的是太傅把他放走了吗?
可是太傅怎么能忍心让对方把自己抓走呢?
搞不好又是这黎晟在为了挑拨他们的关系而胡言乱语了!
黎晟见他不信,也就没再说什么,他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的道路,又问了问驾车的车夫,"还有多久?"
车夫粗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回王爷,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了,马上就能到沧海了!"
黎晟满意地放下了帘子,高兴地看着慕容纾,"怎么样?高不高兴,马上就能跟我回家了?"
高兴你个头!
慕容纾哼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得跑,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可如今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他本来就饿得不行,已经饿过头了,再加上被下了药,四肢无力,就算是对方现在放他离开,他都走不动!
他手指捻着被子角转了转,真难啊!
做人可真难啊!
尤其是做个被掳走的人,那就更难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子角,那太傅究竟有没有来找自己啊?
要是他真的来找自己,又没有认出自己来,他这会儿又追到哪儿去了?
唉
他抬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黎晟。
裴確也好,太傅也好,能不能来个人把自己救出去啊!
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看见黎晟这个混账东西了!
而慕容纾口中念叨许久的卫泱,两个时辰前才堪堪勒住马蹄一一"坏了!"
他身下的白马仰起头来,一声长呜,身后的侍从连忙跟着勒住了马匹。
卫泱掉转马头,拍了拍自己赶了半夜路,被风吹的昏昏涨涨的额头,"被骗了!"
潼安拍马上前,"大人,难道前面不是黎国的人的吗?"
可追的紧的时候,明明看见对方就是黎国的装扮......
"是黎国的人,只是不是黎晟和陛下而已!"
卫泱长长的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是雾白色的,盘旋在面前片刻,又尽数消散了。
"这是他们放出来的一个幌子。"
卫泱闭上眼睛,仰起头,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怪我......是我太着急了......"
他手掌拍上自己胸口,发出一声闷响,"那就是陛下......我竟然没认出来......"
他睁开眼睛,眼底全是懊悔,"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潼安不明白,"可是当时哪里有陛下的身影呢?陛下风华无双,才貌出众,要是出现了,别的不说,潼安也是能认出来的,可当时确实没有陛下的影子啊!"
"有的。"
卫泱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有的......"
"你记不记得,这伙人逃窜的前一刻,我们在哪?"
"在客栈二楼,进了一个外地富商的客房,他夫人正生着病,刚吃过药睡了。"
"那不是外地富商,"
卫泱抬眸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就是黎晟。"
"至于那位躺在床上的夫人,也不是什么夫人,那是陛下。"
"啊?"
潼安一时难以理解,"可他们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啊,大人......您......您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宁愿是自己看错了。"
他嗓音沁着夜间的寒气,"潼安,连你都记得那人说的,他夫人正生着病,吃过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