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洵玉讷讷道:“蛊蝗虫会吃掉宿主原来的皮肤,产下毒液,促使宿主生出婴儿般的雪白玉肌,改换容貌,怪不得他腿上的伤那么快就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萧炎天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蓝洵玉。
第45章 回不到的曾经。
蓝洵玉连忙摆手道:“我……无意间看到的……我和梅公子……清清白白,你不要误会。”
“我误会什么?”
“……”
抓耳挠腮,蓝洵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麽,想了许久,道:“总之,除了你,我不和别人做那事。”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萧炎天更狐疑了,沉默半响儿,道:“你喜欢我?”
“啊?!”
“上床。”
“……”
“反正我心死了,睡谁都一样,脱裤子。”
蓝洵玉震惊了。
这人是他师父?
说不出是羞辱,还是愤怒,他攥着腰带,脸烧得像碳火一样红。
“愣着做什么?”
骨头都是冷的。
此时此刻,
他就像一个不要钱的妓子一样。
蓝洵玉气得直发抖,瞪着萧炎天道:“混账!”
萧炎天脱了衣服扔在床上,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一片阴影,他单指挑起蓝洵玉的下巴,狭长的眸子打量片刻,冷声道:“不愿意?”
狠厉地一拳头砸在流氓的肚子上,又抬脚踢一腿,“王八蛋!”
蓝洵玉跑下楼,迎着夜风习习,一时间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为什么萧炎天是皇脉?
为什么那么多血海深仇他要去背?
恍然间,没了滋味,繁华如锦如同虚设。
他想回到天行山,
回到曾经,
窝在萧炎天的怀里,
被萧炎天圈养着,
也没关系,
不让他和别人接触也没有关系,
想睡他,
也可以,
他想叫一声师父,
想趴在那人膝盖上看着书,
安静地睡着。
他不要这样的萧炎天,死了一般,只剩下躯体,哀痛,和仇恨,能无情无耻地说出睡谁都一样。
他要那个依然冷冰冰却鲜活有血有肉的萧炎天。
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
新泪又涌出来,
“你哭什么?”
他哭了吗?
蓝洵玉抹了抹脸,眼眶发红,道:“张大娘。”
张翠莲等着第三波人吃完饭,正准备回去睡觉,就碰到站在后门吹冷风的蓝洵玉,她看着这个年轻小伙,想着那被嫌弃的鸡腿,自嘲地笑了笑准备离开,又看见这人哭得像泪人一样,便向前问了一句。
“怎么了?”
蓝洵玉缓缓蹲下身,靠着门槛,坐下来,揉着眼睛:“大娘,你是过来人,晚生愚钝,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话,张翠莲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坐下来,道:“什么问题?”
“我朋友有一个亲人,父母被奸人所害,亲族全部被杀死,我朋友想带着他的亲人逃离到一个桃花源的地方渡过此生,您看行吗?”
风在空气中静默着,一阵阵地,吹得人心头发冷,张翠莲拢了拢衣衫,道:“我死了丈夫,死了两个孩子,心若死灰,天上地下,哪里都是煎熬。你朋友的亲人,他该多无耻才能忘了那么多条人命跟着你的朋友享受安宁呢?”
蓝洵玉眸子动了动,哽咽道:“是啊,况且他的父母临终还曾托言嘱咐。”
第46章 刀山火海,我陪着你。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妇人的声音苍老而哀凉,她悲苦地笑了笑,道:“他们都说我在找干儿子,其实不是的……”
“你……”
“我想找个人把我埋了,我出身高贵,却活得卑贱而可怜,这一身腌臜的骨头,将来死了,抛在乱葬岗,暴尸荒野,泉下无颜面见父母。”
“……”
“都嫌我脏,嫌我克服克子,不愿意沾手。”
“……”
蓝洵玉震惊地望着张翠莲,这个女人,活了大半辈子,如此凄凉吗?
女人抬起手,停在半空,没了白日里的厉色,双眼空洞,一片死灰,她眼角深陷的鱼尾纹弯起,怜悯地看着蓝洵玉,笑道:“告诉你的朋友,他的亲人是躲不到桃源,但他却可以陪着同进同退。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孤孤单单,该多心酸?”
蓝洵玉瞳孔瞪大,如醍醐灌顶,瞬间惊醒,他跳起身,狂奔,又猛过头,朝张翠莲深鞠一躬,道:“多谢。”
是啊。
那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九岁的孩子背着五岁的孩子漫山跑,
像哥哥一样,护着他,
像父亲一样,教育他,
像母亲一样,慈爱他,笨拙地在灯下给他缝一个荷包。
那些岁月,因为时日太久,太过平常,所以渐渐忽略了,理所当然地安然享受。
那些年,萧炎天是如何一边忍受着蚀骨锥心的痛,一边照顾他?
明明有婢女,
明明不用他亲力亲为,
他为什么要……
蓝洵玉奔跑到阁楼上,推开小门,冲进去,一眼看到那高大的男人落寞地坐在窗户前,向窗外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
我不是你的徒弟,
不要你再为我遮风挡雨,
就让我来爱你,
守护你,
为你生,
为你死,
不要再做那个强大无所不能的师父,
做我的爱人吧,
一个你累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萧炎天,刀山火海,我陪着你。
去而复返的人让萧炎天愣了一下,他眉头紧皱,冷声道:“你……”
手指灵动,挑开衣衫,他坐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送上红唇,热烈饥渴地吻着,“上……我……”
“……”
“狠狠地……要我。”
“……”
粗暴,狂乱,肆无忌惮……
蓝洵玉昏死之前,心道:师父以前待他真温柔。
天空鱼肚白,蔚蓝如海的边际一色,瑰丽冷清。
醒来的人,颤抖着,缓缓地下了楼,到了三楼暖阁的一个小偏门里,进了屋,咬着牙,清洗后面的伤口。
梅弄雪不知何时出现,一身白衣如雪,靠在柱子上,蹙眉瞧着蓝洵玉道:“很疼?”
“你说呢?”
“让我看看。”
“别……”
“你家那位是疯狗吗?”
“……”
梅弄雪将一瓶药膏扔在地上,道:“提前一点措施都没有,要命的吗?”
那药确实好用,感觉好多了,便拿过来查看一翻,这东西是用来……
脸腾一下红了,羞耻地卷起脚指头,真是……
青楼就是青楼……
什么都有。
穿好衣服,蓝洵玉道:“还没睡?”
第47章 无敌的无耻之徒。
“睡不着。”
“再睡一阵,天还早……”
蓝洵玉躺在床上,疲倦极了,拉过被子合上眼,就见梅弄雪也跟了上来,顿时吓得一惊,道:“干嘛?”
“小狐狸,你以为你很水灵,本花魁很看得上你吗?”
“那你爬上来干什么?”
“……”
这人竟不要脸的就这样呼呼大睡了……
还像个章鱼一样,四爪扒在自己身上,但没有多余的动作,眉头舒展,蜷缩起来,像个虾米,神情安稳平静,呼吸匀称。
罢了。
没有力气折腾,就这样,随他吧。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精神气爽,就是身上有点重。
梅弄雪这厮还在缠着他。
蓝洵玉拍了拍靠着自己的俊脸,道:“醒醒,天大亮了……”
“别吵……”
“梅公子,你该起来用膳了。”
梅弄雪伸伸懒腰,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蓝洵玉,然后一脚将他踹下床,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道:“伺候本公子更衣。”
蓝洵玉从地上起来,笑道:“好。”
然后麻溜儿地下了楼,领了饭,跑到僻静的阁楼上去,敲了敲门。
“谁?!”
“我……”
开了门,看了一个呆头呆脑的人端着饭菜,讨好地笑着。
萧炎天冷眸低垂,转过身,进了屋。
漂亮的肌肉,健美的身材,没有一点赘肉。
细腰,宽肩,大长腿。
从前怎么没有觉得师父身材好呢?
偷偷瞄了几眼,拿了架子上的衣裳为萧炎天穿上,把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有棱有角。
萧炎天冷眼睨了蓝洵玉几眼,也没有说什么,他坐在桌子上,拿起筷子,磕了磕,端着碗,优雅地进食。
以后的几天了,蓝洵玉天天提前排队给萧炎天领饭,张翠莲还是多给他一个鸡腿,别人都没有的,蓝洵玉眉开眼笑,献宝一样把鸡腿给萧炎天,萧炎天开始冷哼一声,后来吃了。
蓝洵玉成了个狗皮膏药,有事没事,搁老远,看到萧炎天就贼兮兮地跑上去,亲亲热热喊道:“相会……”
尾音拉得很长,发嗲一样,让人起鸡皮疙瘩,看见的人无不摇头,道:“天生受命,神鬼莫助。”
“相公,去哪里?”
“不要这样喊我!”
拦住男人的去路,痞子一样小坏蛋好像浑然看不到对方眼中的冷漠和不耐烦,城墙一样厚的脸皮没羞没臊,情意绵绵道:“娘……子……”
“你找打!”
蓝洵玉贼眉鼠眼地凑到跟前,手放在嘴边,悄悄道:“把我打坏了你晚上槽什么?”
萧炎天常年冰山一样的脸呆了一下……继而……爆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蓝洵玉拎起来,从二楼直接扔下去!
然后一声怒吼:“滚!”
哇塞,他竟然让师父失控了!
人才啊!
看着离去的背影,蓝洵玉嘴角勾起了笑。
屁股落在地上,
会开花,
会很痛。
蓝洵玉闭上眼。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
一个沉稳的带着冷冽寒气的臂膀将他接住。
蓝洵玉抬头一看,脸色陡变。
这人一身黑色银边轻甲,高马尾,黑色抹额,腰间一柄如雪光璀璨的勾月弯刀,英俊的眉目之间萧杀之气浓郁。
第48章 将军逛青楼
郎寒天?
这半个月,他没有来,楼云梦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京城现在暗潮汹涌,敌友难辨,一旦信错,便是粉身碎骨,血流成河。
蓝洵玉从人怀里跳出来,弯腰拱手笑道:“多谢兄台。”
转身正离开,一个声音响起,道:“你会逛青楼吗?”
郎寒天负手而立,挺拔如松,他的声音锵金铿玉,一字一句,语速缓慢,语气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和他那张满是煞气的脸很相得益彰。
蓝洵玉转过身,左右看看,附近没有人,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吗?”
“嗯。”
蓝洵玉蹦蹦跶跶地跳过来,来回打量郎寒天,压着心底的害怕,笑道:“ 逛青楼你穿着铠甲做拿着刀做什么?姐儿,官儿,不被你吓死吗?”
郎寒天身后出来一个十四五岁桀骜俊俏的美少年,他看蓝洵玉说话不庄重,立时呵斥道:“狗奴才,嘴欠找抽吗?”
蓝洵玉耸耸肩,道:“我说的不对吗?”
美少年眼睛瞪得像核桃一样,指着蓝洵玉的鼻子,骂道:“呸!这楼里的庸脂俗粉也配上我家主人的床,你以为我家主人是来做什么?”
还是年轻,嘴上没有把门的。
小痞子忘了,他也才二十岁刚弱冠而已。
“优儿!”
一声轻呵,美少年立即闭上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着头,不再说话。
“还望小兄弟不吝赐教。”
抬手施礼之间端方雅正,明明说的是嫖娼之下流之事,却给人一种谈论军机要务的感觉,蓝洵玉头一次吃了憋,不自觉地收起吊儿郎当的尿性,难得规矩地回了一礼。
他领着郎寒天到了大堂内,应事的老鸨儿笑着迎人,美少年一把匕首如闪电一般划过,老鸨儿的一缕头发掉在地上,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双腿哆嗦,跪在地上。
这货是来挑场子的,但不会像上次那样大张旗鼓。
这会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客人要脸,都不会此时来,所以,姐儿,官儿,也都闲着。
郎寒天坐在椅子上,将军点兵一样,让楼云梦把姑娘官儿们都找过来,一个一个挑,全楼七十一个,没有一个满意的。
官儿姐儿早已经吓得腿抖啊抖的,郎寒天浑然不觉,不紧不慢道:“丫鬟仆人护院乐师呢?”
楼云梦一身金丝暗纹华服,浑身金灿灿的,头上带着金叶子,手中换了一把描金玄扇,狮子头金腰带,皮笑肉不笑,声音牙缝里出来一般,道:“他们不卖。”
“做的皮肉生意,这些主子们都卖了,侍候的人比主子还金贵吗?”
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强买强卖?
就是眼下情景。
楼云梦啪一声合了折扇,道:“郎将军是来找事的?”
郎寒天:“……”
蓝洵玉暗暗担心起来,师父没有“贴身照”,不能入官册,郎寒天明显来查人的,凭他的本事,多半已经拿到恋梦楼的花名册,也时便是来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