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谦的心缓缓沉下去。
管事的察言观色一把好手,秦嘉谦戴着幂篱都不耽误他从这个沉默中明白秦嘉谦的情况,“哟,这么看贵人家那位是只好男风,您是不想让他继续好男风?”
管事的道:“这不好办呢。”
秦嘉谦往桌上又放了两锭金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嘿嘿。”管事的把金子揽到怀里:“也有。”
管事的只管赚钱,只管往贵人心里说,反正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再着急惦记的无非也是延续香火的事,把这个解决了就好,也不管自己这话对不对,随口揪出来就糊弄人:“您大可给他娶个一两房媳妇,慢慢的食髓知味了也就好了,等有了孩子,便是好男风也不打紧了。”
秦嘉谦本是来问问,谁知听了这么一段话,心里头不由得火起,这算是个什么话,什么叫「等有了孩子,便是好男风也不打紧了」,听这管事的意思这天生好男风就是改不了的,既然改不了,何苦娶媳妇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秦嘉谦听得反胃,起身就走,换了一家南风馆问。
问了一圈结果大同小异。
只是玩一玩的,玩心收了也就好了。可要是认真的,那就难办了。若不仅认真,还是天生就好男风的,那是再改不了的。
秦嘉谦心道:罢了,不就是喜欢男人么,只要有钱有权,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有什么打紧的,照样能过得好。
秦嘉谦回宫,开了密室,秦嘉谦的密室是个灵堂,摆着平秋锦和邵玉的牌位,秦嘉谦取了几柱香点上。
“师父,你若是在天有灵,你儿子的事你想必都知道了。若是在天无灵,那就无所谓了。”
秦嘉谦把香插好:“他好男风这个事,我是没办法了,怪就怪你走得早吧,我也头一回给人当爹又当哥的,没经验,当得不好,你忍忍吧。现在他喜欢男人,固然我有一点责任,但凭良心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有这个苗头了,八成是天生的,我看你也得负点责任,说不定你才是大头。所以不要急着找我问罪,先反省一下你自己。”
“今天给你上个香,倒也不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反正你已经走了,现在我负责管他,我已经决定好了,只是通知你一声。”
秦嘉谦说:“都说天生好男风改不了,依我之见呢,那就也不必强求他改了,别给他添堵了,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能快乐就快乐点。回头给他找个同样天生好男风的妥帖人,合籍成婚得了。什么娶妻生子我看都算了,别干那缺德事,祸害人家小姑娘。”
“你呢,也不用着急,这世上活得好不好,也不在于娶不娶妻生不生子,回头我给他把爵位封了,权势和钱都有了,够他舒舒服服活一辈子了。贵为亲王,也没有不长眼的敢议论他的婚事,用不着听闲言碎语。”
“他若是想要孩子,宗亲里抱一个也就是了。宗亲小孩一大把,总有寄人篱下过得不好的,跟了你儿子平白得一个爵位和大把家产,想必自愿过继的人不少,回头挑个好的留下。”
秦嘉谦上完香,把宗正叫了过来。
秦嘉谦言简意赅:“去寻摸个合适的男人来。”
宗正傻了眼。
秦嘉谦说自己的要求:“男的,好男风,年龄20岁以上,成熟点,家世无所谓,人品好最要紧,长得好看些,耐心的,脾气要好。”
宗正一听,这像给邵望舒在选——全淮王宫大约也只有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的秦嘉谦是才反应过来邵望舒喜欢男人,他们其他人都眼明心亮门儿清得很。
不仅知道邵望舒喜欢男人,还知道他具体喜欢哪个男人。
宗正不是很想接这个差事,不出意外的话,除了秦嘉谦,什么人选送来,邵望舒都不会满意的。
至于秦嘉谦满不满意……
宗正只能微微一笑。
反正选谁他都不会满意的。
这差事就没人能办好。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100%掉落红包;
秦嘉谦:分锅了分锅了!赵锵分一个,平秋锦分两个。
#全淮王宫都眼明心亮#
#从来不近女色的陛下不觉得自己是gay这件事#
ps关于秦嘉谦对舒舒是天生gay的一个判定过程,都是他自己基于那个朝代的认知总结的,不准。他有认知偏差,所以没发现自己也是gay。
第49章 选对象
心里头再不愿意, 皇帝交代的事还是得办。
秦嘉谦的要求并不高,说来说去也只是要好男风以及性格成熟体贴,淮国贵族们好男风的不计其数。
宗正麻溜儿地盘了一圈名单, 光宗亲里就有二十来个, 把范围往朝臣家眷中扩的话, 林林总总拉出来上百人。
宗正不敢把好的送上去,以他的感觉来说, 秦嘉谦早晚还是要跟邵望舒在一块的,送好的上去没什么用不说,还扎秦嘉谦和邵望舒的眼。
往后两口子吵架,嘿, 这就是现成的旧账。
宗正选了十个有硬伤的人, 把名单和画像报了上去。
秦嘉谦打眼一扫,都什么歪瓜裂枣, 打回去重选。
秦嘉谦还以为宗正是看不得男风,刻意怠慢了这件事, 提点道:“你认真些选,朕要亲自主婚的。”
宗正:造孽。
陛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这种倒霉差事怎么让他摊上了。
秦嘉谦点明了要好的,由不得宗正糊弄了, 宗正只好把最好的人的名单和画像送上去, 保险起见,他把稍次一等的画像名单也带上了。
“陛下,这都是最顶尖的人选了。”
秦嘉谦一个个翻过去。
头一个是岭北郡王的孙子, 模样长得是很不错, 性格也是众所周知的好。
秦嘉谦皱眉:“年龄小了点, 不大稳重容易轻浮。”
宗正不敢吱声, 这已经比邵望舒大了三岁了, 22岁了,按说是正好的。再说他们这边都十四五岁成婚的,能有几个22岁还未婚的。
宗正从画卷里挑出年纪大点的,江北巡抚的侄子,24了,人稳重,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很能镇得住场子。
秦嘉谦快速把他画像翻走,“长得一般。”跟他家邵望舒站一块太不登对,不搭不搭。
宗正翻出了第三个:“陛下看这个成不成,模样可以,年龄也合适,人是出了名的稳重,行事妥帖。”
秦嘉谦瞅着画像,面相上看娇气点,邵望舒已经够娇气了,很该找个敦厚的,两个娇气的凑在一起,谁包容谁呢?
也不行。
“要敦厚能容人的。”
宗正:……
这些要求怎么不早说。
宗正找出第四个,第四个人是完全符合秦嘉谦要求的。
秦嘉谦看了看画像,确实稳重,就是老成了点,老气横秋的,想来生活里无趣得很。成婚以后日子怎么过呢?跟找个爹在身边一样。
“跟他待着未免拘束。”
宗正不大想说话了,跟谁待着能有比跟秦嘉谦待着更拘束的?
秦嘉谦又去看第五个,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又一个一个否决了,毛病挑了一茬又一茬:
习武的将士,他说人家粗鲁,从文的官员,又说人家文绉绉;
有正经差事的,怕他忙于工作,顾不上邵望舒;没正经差事的,又说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怕他游手好闲,带坏了邵望舒;
看到眼睛大的,嫌弃他容貌幼稚,遇上眼睛小的,嫌弃人家五官不端正;
生活奢靡的,担心他耽于享乐,生活简朴的,又怕邵望舒成婚后也得扣扣搜搜;
遇到实在挑不出毛病的,就说不合眼缘。
鸡蛋里挑骨头也不过如此了。
秦嘉谦把所有的画像都否了,对宗正的办事能力很是质疑,找了这么多天,跟他汇报了两回,愣是没有一个能看得顺眼的。
宗正咬牙背了这口黑锅,冤得要六月飞雪,但凡他再年轻点,有勇气点,大约要开口怼回去「陛下觉得好找的话,陛下亲自来吧」,可惜他年纪大了,人也委婉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表态,下次一定能选好。
宗正告退,来福出来送他,宗正满脸菜色,跟来福说:“来福公公,要年龄22以上的,未婚的,好男风的,稳重又不能太稳重,得有生活情趣的,长得要好,敦厚能容人,不能习武又不能从文,不能有正经差事也不能没有正经差事,眼睛不能大也不能小,生活不能奢靡也不能简朴……还要合眼缘。”
宗正无奈,他都想把秦嘉谦的画像放上去了,这不说来说去他就中意他自己么。
宗正道:“这差事不好办呢。”
来福捂嘴一笑,给他指了条明路,“公子的婚事,还是得公子自己愿意才好。”
宗正一愣,猛地拍大腿,“多谢公公。”他俩的事理应自己去解决,老折腾他做什么!
宗正火速找到邵望舒,把成山的画像倒在他面前,“公子,选吧。”
邵望舒:……
一炷香后,邵望舒杀上了门,把秦嘉谦堵在了国泰殿里。
邵望舒拿着画像兴师问罪:“你要我成婚?跟这些人?”
“没有。”秦嘉谦轻巧地把画像推到一边:“他们跟你不合适,朕已叫宗正再去选了。”
那就是真的了。
邵望舒眼睛浮起一层雾,“你是铁了心要拒绝我?”
秦嘉谦不敢看他眼睛,微微侧头避开,换了称谓,“我可以是你哥哥,可以是你爹,唯独不能当你的恋人。”
邵望舒可以喜欢全天下的任何人,除了秦嘉谦。
“为什么?”邵望舒不明白,他强硬地走到秦嘉谦面前,问:“是因为我小,你觉得我幼稚么?”
秦嘉谦摇头。
“还是因为我脾气不好?”
“因为我不能在政事上帮到你?”
“或者因为我长得不好……哦,”邵望舒悻悻道:“我觉得长得挺好看的。”
秦嘉谦被这句话逗到,摸了摸邵望舒的头,“嗯,你好看。”
“感情这种事,总要两情相悦的。”秦嘉谦说。
“我们不合适。”
邵望舒固执地问:“哪里不合适?”
秦嘉谦心道:从我捡到你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合适了。
如果他只是秦嘉谦,邵望舒也只是邵望舒,两个人没有那漫长的十几年,那他或许能敞开心扉同邵望舒好好聊一聊,像个成年人一样去谈未来,谈一生。
可十几年相识做不得假。
他长邵望舒这么多年,自诩代平秋锦照顾他的遗孤,不求让他光宗耀祖,只求他顺遂平安,可若照顾着照顾着把人照顾成自己恋人,活生生把人带进沟里,这像什么话呢?
这是一个照顾者该做的事么?
利用自己的阅历,自己的权威性,引导着他去一条或许他本不会走的路。
秦嘉谦要真这么做了,来日死了,怎么有脸见平秋锦?
邵望舒过往十几年才深交过几个男人,满打满算也十个指头数得出来,其中还有几个出家人不成婚,挑无可挑,这才对秦嘉谦动了心。待邵望舒年纪再大些,对感情的理解更深些,岂能不知是如今见识的人太少,才作出错误决定?
秦嘉谦听到自己说:“朕不喜欢男人。”
邵望舒无声地掉了几滴泪,“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是么?”
“嗯。”
“陛下既然不同意,臣和您之间再无可能,那臣在含章宫也住不下去了,日日对着您的脸,难免胡思乱想,更教人难受。”邵望舒说。
秦嘉谦心里沉甸甸的,邵望舒早就到了封王的年纪,秦嘉谦数年前就给他准备了封地,准备了王府,却死活拖着不肯封王,圣旨一下,就是分离,秦嘉谦一味地拖延着分离的日期,拖来拖去,还是在今天提出来了。
片刻后,秦嘉谦声音发涩:“你要搬出去?”
“是。”邵望舒梗着脖子。
秦嘉谦慢慢地靠在桌子旁,借着桌子给自己一些支撑,“这样……”秦嘉谦艰难道:“也好。”
邵望舒擦了擦眼泪,他以为秦嘉谦最起码会挽留他。
“朕现在就下旨封你为亲王,封地荣阳。”秦嘉谦声音抖了抖:“京城和荣阳都给你置办了王府,你……”
秦嘉谦说不下去,只好住了嘴。他想让邵望舒留在京城,又恐他难受。
邵望舒道:“不必麻烦了,我一介草民,哪里配封王封爵呢?陛下封草民,也不过是为的那些年的情谊,既然情谊做不得真,草民怎么好意思受这个封。”
“草民早就想从军,如今年龄也合适,赶明儿就去军营投状子。”
「军营」两个字如同穿过云雾的雷,把秦嘉谦劈得脑袋一空,秦嘉谦方才的情绪一消而散,迅速冷静下来,问:“你说什么?”
邵望舒重复:“草民要去从军。”
“朕不同意。”秦嘉谦坐下来,他又快又果决地否定:“你死了这条心吧。”
平秋锦死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军营,从军营回来后,他莫名其妙中了一种剧毒,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下毒手法未知,这些年秦嘉谦把军营翻了个底朝天,高层换了个遍,都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彻查清楚之前,秦嘉谦决不允许邵望舒去军营。
“你管不着我。”邵望舒说,“我就要去。”
秦嘉谦冷笑,天底下还有他管不着的事?
“朕会告诉三军不许收你。”秦嘉谦道:“朕还有折子要批,你出去吧。来福,送公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