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嘉谦道:“也不怕闷,别恼了,明儿朕带你去军营待两天。”
秦嘉谦想着他在宫里待不下去,想出去散心,索性带他出去玩两天,有他跟着,玩两天问题应该不大。
邵望舒则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允许他去军营待一段时间试试。
邵望舒「蹭蹭」把被子拉下来:“真的?”
“嗯,”秦嘉谦看了眼邵望舒青青紫紫的膝盖,再多的不乐意也都软了:“君无戏言。”
于是第二天一早,邵望舒就被秦嘉谦拖起来上了去军营的马车,在马车上困得脑袋一点一点,非常费解地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毕竟他想来军营是因为表明心意失败,过于尴尬,又心猿意马,想避开秦嘉谦。
但现在……
邵望舒无语地看着在一旁批折子的秦嘉谦。
这样去军营,还有什么意义啊?
军营东面是一座不算高的山,将士们用来练习负重登山的。邵望舒一直盯着这座山看。
“想爬山?”秦嘉谦问。
邵望舒一马当先。
秦嘉谦走在背后,懒洋洋道:“今天出来的就咱俩,要是爬累了朕是不会背你下去的。”
秦嘉谦以前带邵望舒出来爬过山,邵望舒那会儿年纪小,加上不爱动,爬到山顶就不想走了,秦嘉谦叫他起来,邵望舒就装睡,秦嘉谦只能把他背回来。次次如此,从无例外。
邵望舒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谁要你背?”
“呵……”秦嘉谦道:“有志气。”
过了一个时辰,邵望舒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秦嘉谦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路过果树还啃了个果子。
邵望舒艰难地行进,这破山为了训练士兵,特意给搞得坑坑洼洼,十分难走。他在凤鸣山时,都是用轻功上下山,但是跟着秦嘉谦,他也不好意思用轻功,只能两脚一步一步走。
秦嘉谦用帕子擦了第二颗果子:“还挺甜!”
邵望舒目不斜视。
秦嘉谦「啧」道:“树上就这么两个果子了,你不来一个么?我们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
邵望舒听到那句「一段距离」肝儿颤。
秦嘉谦边走路边把果子抛上天空,再伸手接住。好几次故意把果子抛邵望舒眼前。
邵望舒走了半天,有点渴。
但秦嘉谦不再提要给他的话,快走几步超过了邵望舒。
邵望舒盯着那个果子,不由得加快脚步。
秦嘉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邵望舒试图跟上秦嘉谦的步伐方便抢果子。
秦嘉谦一根手指顶着果子转圈。
邵望舒嗓子冒烟。
秦嘉谦将果子抛到远处再用轻功瞬移过去,然后将果子抛到邵望舒眼前,等邵望舒伸手抓的时候飞过来抢走。
邵望舒抢了两回,抢出火气:爱给不给!
秦嘉谦却又过来问:“真不吃?”
邵望舒推开他:“烦!”
邵望舒百思不得其解,秦嘉谦今天怎么这么讨人嫌?
秦嘉谦装模作样地叹气:“好吧,那朕一个人吃吧。”
邵望舒斜他一眼。
秦嘉谦把果子递过来:“给。”
邵望舒伸手来拿,秦嘉谦将果子收回来施展轻功,跳到前面的石头上,朝邵望舒勾手指:“来拿!”
邵望舒冷笑一声,猛地扑了上去。
到山顶的时候,邵望舒已经是个快累死的邵望舒了,洁癖都顾不上了,就要往地上坐。
秦嘉谦抄手把他捞住:“慢慢走两步,不能直接坐下来。”
邵望舒有气无力道:“走不动了。”
秦嘉谦拖着他又走了几步,才摊开帕子放在地上:“坐吧。”
邵望舒靠着秦嘉谦大喘气。
山下是风景万千,山外是霞光满天。朝下看碧野千里,连绵不绝,一条从西而来的河流蜿蜒曲折,黄色的花开在郁郁葱葱的树旁,远处有一道白烟,慢悠悠飘在空中。朝上看金色的夕阳占据了一半的视角,周边是橙红色的云,渐变成紫色。
秦嘉谦把果子递过来:“喏,这回不逗你。”
邵望舒一口咬下去,一股苦涩混合着极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酸味直冲大脑,酸得他眉头都险些跳起来。
邵望舒心里后悔了八百回,造孽,为什么今天要出来。
下山路漫漫,邵望舒一想到还要走下去就没了勇气。
秦嘉谦抱胸看着他。
邵望舒一摆手:“这次我肯定能自己下去。”
秦嘉谦目光在他腿上打量。
邵望舒在心里轻轻「嗤」了一声,率先出发。
小时候是兄弟,要背要抱,现在么,还是一起走下去的好。邵望舒突然有点迷恋这种并肩前行的感觉了。
邵望舒终于知道秦嘉谦拒绝的理由了,他绝大多数时候在秦嘉谦面前表现的都和从前没有差别,这种情况下秦嘉谦很难去转变身份。
他得变一变,像个成熟的人一样。
过了一会儿,秦嘉谦问:“走得动吗?”
邵望舒速度慢得像乌龟:“走,得,动!”
秦嘉谦「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
半个时辰后,一只蜗牛超过他们。
秦嘉谦问:“走得动吗?”
邵望舒想:走不动也得走,夫夫都是携手并肩的,虽然他们不是夫夫,也不是情侣,但是相处模式得改改。
无论这段关系结果如何,邵望舒都不大想用小孩的心态再和秦嘉谦相处。
于是邵望舒咬着牙说:“走!得!动!”
秦嘉谦没有勉强他。他和邵望舒的关系,看起来他是强势做主的,事实上每当邵望舒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秦嘉谦是拗不过邵望舒的。
月亮爬上山坡,夜风吹过来,邵望舒裹紧上山时带的斗篷。
秦嘉谦把鹤氅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解开邵望舒的斗篷,把鹤氅穿在他身上,然后给他系好斗篷。
又过了半个时辰,秦嘉谦说:“其实朕不背人下山有点不习惯。”
邵望舒「噗嗤」一声笑出来:“那陛下要多空着下山习惯习惯了。”
邵望舒晃晃悠悠在身边走着,秦嘉谦能清楚地看到邵望舒的侧脸。
这一瞬间,秦嘉谦突然觉得邵望舒变了很多,可能是这十多年他们见面的时间很短,邵望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也可能是这段感情的催化,让邵望舒不肯再用从前的心态相处。
秦嘉谦看着邵望舒的背影,心第一次乱了。
夜很静,风很轻,虫鸣声高高低低,显得更寂静。
邵望舒一步步在路上挪,秦嘉谦跟在他身边。风吹起他们的头发,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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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强吻
秦嘉谦跟邵望舒在军营里待了两天, 估摸着玩够了,打算回宫,邵望舒却说还想再待几天, 秦嘉谦打量着暂时还没人知道邵望舒他爹是谁, 军营里目前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危险, 准了邵望舒再玩几天。
邵望舒找到军营负责人,说了自己要入营从军的事, 对方愣了愣,仿佛没听懂邵望舒的意思,这马上要封亲王的人,来军营从军, 还要从最小的兵做起?
旋即他反应过来——体验生活来了, 亲自考察士兵生活!
军营负责人痛快地拍胸脯保证:“公子放心吧,咱们这儿的将士吃喝住都是严格按规定来的, 规矩着呢。”
“那什么,公子是要从军一段时间是吧, ”负责人盘算:“这也好办,亲兵营里正好还缺一个人,公子可以去亲兵营试试。”
送走邵望舒, 负责人把亲兵营的几个百夫长叫过来, 一人踹了一脚:“都给我警醒着点,公子这是来查咱们军营的情况了,皮都给我绷紧了, 要是敢在公子面前丢了咱们亲兵营的脸, 别怪我回来收拾你们。”
百夫长试探:“那公子的训练?”
“严格!一定要严格!”负责人振振有词:“一定要让公子看到咱们亲兵营的风采!咱们亲兵营一向就是这么的刻苦训练, 堪为表率!”
百夫长犹豫:“那公子受得了么?”
“他就是来玩玩, 看个一两天就走了, 不打紧。”
亲兵营的训练偏向于防御,算将军的最后一条防线,所有的训练也都是围绕着这个来的,着重在于怎么当好这个肉盾,又或者成为一把突破重围的尖刀。
他们也是所有军营里平均水平最高的一批,各个拿出来都是精英。
有负责人的话在,百夫长们训练的时候提着心,一刻也不敢放松,全程按照最高标准最严要求进行训练,从前几个月半年才训练一次的重点项目现在日日拉出来练,皆是挑战身体极限的,练不好就加罚,把亲兵营的精英老兵们都没几个能做下来全程训练的人,纷纷被训练得面有菜色、体力耗尽、叫苦连天。
老兵们都觉得训练量大到难以接受,训练趴下好几个,每天都有人扛不住,新兵菜鸟邵望舒刚一来就遭受这种程度的训练,难免做得不到位,天天要被加罚加训几个时辰。
头一天还好,邵望舒勉强忍忍也就过去了,第二天就变了味,长久不锻炼的人前一天骤然大量训练,第二天胳膊腿疼得抬都抬不起来,还要持续做这些训练,自然做得更不好,也就更要加大训练程度。
恶性循环。
没几天就不负众望地被训练趴下了,手上还伤了一大块。
秦嘉谦没空来军营,日日听来福汇报情况,他平日里只管看训练成果,并不过问训练计划,这几天怎么看都觉得训练量大了些,原来淮国的兵居然如此辛苦么?这种程度的训练当真对身体无损么?
邵望舒不开口叫苦,秦嘉谦也不方便直接插手训练,何况论训练士兵,军营里才是专业的,他也不愿外行指导内行。
秦嘉谦属于溺爱型爹娘,从来也不指望邵望舒成才出人头地——那得吃多少苦,他能快快乐乐的就很好了。
他甚至为此想出了一套歪理:
天底下大凡望子成龙的家长,要么自己不成龙,所以把自己的抱负加在孩子身上,指望孩子成龙,要么没办法养活孩子一辈子,得叫他自己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要么指望孩子让全家族沾光,祖坟冒青烟。
秦嘉谦和平秋锦邵玉自己已经很成才了,用不着指望邵望舒,秦嘉谦也完全能养活邵望舒一辈子,至于平家的祖坟……有平秋锦一个已经够他冒几百年青烟了。
邵望舒在军营里训练,他自己还没觉得累,秦嘉谦已经看得很心累了。
忍了几日,直到秦嘉谦听到邵望舒扛不住了,趁着邵望舒睡觉,把人从军营里弄了回来。
邵望舒累得睡得很沉,从军营回皇宫这么长的路上愣是一点没醒,躺在含章宫换好衣裳,邵望舒都任人施为,完全没反应。
邵望舒手上破了一大片,被送回来的时候伤口上还渗着血。
秦嘉谦给他清理好伤口,小心翼翼地包扎了起来,还打了一个丑丑的蝴蝶结。
秦嘉谦已经做好邵望舒醒来就打消去军营念头的准备,毕竟他娇气,熬个几天也就算了,长久待着自己定然也是不愿的。
邵望舒一股脑儿睡到了自然醒,醒来什么都没做,就呆愣愣地在床上发呆,等看到秦嘉谦进来,半阖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余光扫到了那丑得别致的蝴蝶结,倏忽睁大眼:“这是什么?”
“你手受伤了。”秦嘉谦道。
“不不不,臣是说……”邵望舒皱着眉头,别开眼,用另一只完好的手颇为嫌弃地捏起蝴蝶结的一个小边:“这是什么?”
秦嘉谦清了清嗓子,难为情道:“蝴蝶结。”
“蝴……”邵望舒一口气没上来,“这蝴蝶是残疾了么?”
秦嘉谦沉默。
邵望舒伸手要解开这个丑了吧唧的蝴蝶结,奈何这丑东西看着不中用,居然还怪牢固,一只手解不开。
秦嘉谦摁住邵望舒:“别乱动。”
邵望舒转过头尽量不去看那个蝴蝶结,难受道:“丑。”
“我要重包!”邵望舒抱怨:“这太医手法也太……”
“等一等。”邵望舒停下来,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秦嘉谦,别是秦嘉谦包的吧,这一般太医也不能包这么丑啊。
秦嘉谦面无表情。
邵望舒:救命。
邵望舒话锋一转:“仔细一看,这蝴蝶还挺有韵味的。”
“包的人还是很有艺术美感的,你看这折断的翅膀,象征着不屈的精神……”邵望舒信口开河。
秦嘉谦解了他的蝴蝶结,问:“蝴蝶结应该怎么打?”
邵望舒干巴巴道:“刚刚那个就挺好。”
秦嘉谦在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
“两根交叠,左边那根在下面,对,右边这个折一个环。”邵望舒指挥,秦嘉谦一步步按他的要求来,从邵望舒的角度能看到秦嘉谦低垂的眉眼,他眼睛很长,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他认真的时候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邵望舒有点心猿意马。
“好了。”秦嘉谦拍了拍新鲜出炉的蝴蝶结,真是漂亮。
“这个可以么?”秦嘉谦问。
邵望舒忙不迭点头,心里十分懊悔刚刚对丑蝴蝶出言不逊。
“回来吧。”秦嘉谦说,“玩几天也够了。军营并不好待。你现在自己一个军帐还好,等真的进了军营和十几二十个人一个军帐,闹哄哄的,你那洁癖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