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红色的喜服,暗红色的刺绣滚边,头上仍是那枚白玉簪,缎子般的长发披在身后。红衣墨发,浓墨重彩中勾勒出一个矜持清贵的公子,堪称天下无双。
姑娘们引着着谢离来到一处门前,合着乐声,说不完的吉祥话。
“新郎官,进去吧。”
谢离推开门,屋中红烛高照,窗户上贴着双喜字,各处挂着红绸,入目所见,全都是昏昏的红色。里间床上,红色的帐子分挂两边,帐子下,坐着一个身着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的人。
谢离扫了一眼,发现那人腰间并没有争花令。
一个年长的女人端着东西进来,见谢离坐在桌边,新娘子坐在床上,笑道:“哎哟,新郎官怎的这么冷淡,还不揭了新娘子的盖头?”
谢离没说话,看着这个女人。年长的女人一面把东西放下一面道:“罗衣是我最疼的女儿,她今日出阁,我为她备了一份嫁妆,只要郎君好生对待她,这嫁妆就归郎君所有。”
她掀开红绸,托盘里就放着那枚争花令。
谢离目光微凝,伸手去拿争花令。一旁忽地伸出一只手,也冲着争花令而去。
谢离看向抢争花令的新娘子,手腕一转,将新娘子的手压在争花令下。
新娘子另一只手微动,数枚暗器直冲谢离而来,谢离躲开了暗器,在人拿走争花令的一瞬抓住了争花令的穗子。
暗器没有打中谢离,却叫屋中灯烛尽灭。那年长的女人见势不好早跑了,黑暗中,新娘子与谢离都抓着争花令,手上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
新娘子死死抓着争花令,谢离出手迅如闪电,直逼新娘子面门。新娘子闪身躲避,红盖头掉落在地上,露出郗真那张秾艳的脸。
看见眼前人是谢离,来势汹汹的郗真愣住了,“谢离......你......”
他没说完,一下子被谢离掼在床上,脑袋磕在了床头,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谢离,是我!”
谢离知道是郗真,他欺身而上,掐着郗真的脖颈,黑沉沉地一双眼睛盯着他,“为什么没等我?”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呀
第23章
落春湖上灯火连成河,湖边的画舫中传来靡靡的乐声,随风吹进屋子里。床帐随风轻摆,借着外头零星透来的一点光,照见床上交叠的人影。
郗真被谢离压在床上,听着他的质问,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我为什么要等你?”郗真别开眼,“你可是我抢夺争花令的对手。”
谢离黑沉沉的一双眼看着郗真,“争花令就那么重要?”
“当然。”郗真道。
“比我重要。”
郗真不回答,也不看他,只道:“你什么意思嘛。”
谢离掐着郗真的脖颈,微凉的手指按在跳动的血管上。郗真皱起眉,一双手推拒着谢离。可是谢离纹丝不动,在逼仄的空间中,郗真反倒生出一股郁气。
“谢离,你松开我!我又不欠你的,我凭什么非要等你!山上也就罢了,下了山,你我本来就是不死不休!”
“这是你的真心话。”谢离冷笑一声,“山上那些甜言蜜语也都是骗我的。”
他骤然收紧了手,扼住郗真的脖颈,伏在他耳边,几乎咬牙切齿,“你可真无情。郗真,你拿到争花令了吗?你成为嫡传弟子了吗?这个时候就过河拆桥,你怎么不怕淹死你自己。”
郗真拍打谢离的手,谢离松开郗真,拉过他的一双手摁在床头,低头狠狠地咬在他纤长的脖颈上。
郗真疼的哆嗦了一下。不知是谢离的话点醒了郗真,还是谢离的举动吓住了郗真,郗真咽了咽口水,决定服个软。
“我不是没等你,”他道:“我这不会回来找你了吗。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城里徘徊,不就是为了你。”
谢离抬眼,看向郗真。
“我也不是不想等你,我家里人都催着我要我回家。我是背着他们来找你的。”郗真越说越委屈,“我本来是要走的,不知怎么的就又回来了。我很为难,谢离,因为你,我要为难死了。”
谢离大半身形隐在阴影里,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有目光一直落在郗真身上。
他伸出手,抚摸郗真的脸颊,修长的手指顺着脖颈往下,摆弄他身上繁复华丽的嫁衣。
“我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嫁衣外袍散落下来,腰间的腰带摘下,领口就松散了。
“谢离。”郗真拿不准他的态度,伸手去拉自己滑下去的衣裳。这样一个动作,却让谢离勃然大怒。他蛮横地抓过郗真的双手,用腰带绑在床头。绸布勒得郗真手腕疼,他试着动了动,没有挣开。
“谢离,”郗真皱眉,“你想干什么?”
谢离没说话,他依然在解郗真的衣服,窗外浮动的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竟有些冷酷的神色了。
郗真心里不安,他还指望能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呢。
谢离脱掉外袍,欺身而上,湿热的吻流连在郗真脖颈之间。他将郗真从层层的嫁衣中剥出来,一身骨肉匀停,雪白的肌肤如上等的无暇美玉。
这样好的皮肉很快布满了青紫吻痕,郗真喘息声很急促,一声接一声,弥漫在昏暗的红帐中。
谢离的手掌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逡巡
郗真大概是哭了,颤着嗓子叫了他一声,“谢离。”
“我在这。”谢离掐着郗真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唇。他的声音很轻,甚至称得上温柔,“你想让我做你的手中刀,裙下臣,总要将报酬给够。”
枕席初开,红帐轻摇,一夜春宵。
次日天晴,阳光灿烂而明媚,微风吹过湖面吹进屋子,床幔随风轻摆。
房门被敲响,侍女推门进来,问道:“客人醒了吗?”
谢离从床下下来,捡起床边的衣服。他一身雪白的中衣,墨发如缎子般从他肩头倾泻而下。满屋子的红绸,他却仍是清冷如雪的一个人。
侍女站在外间,往里张望。红帐遮掩着的床榻,一只雪白的胳膊搭在床边,手腕上一圈青紫,还有些不甚明显的咬痕。
侍女只看到了一点,谢离很快将郗真的胳膊放回帐子里,红帐里隐约一个身影,却十分模糊。
谢离走出来,侍女便道:“我家主人有请。”
谢离点头应下,随侍女去见此间主人。
白日的城镇十分热闹,街面上传来卖花女的叫喊声,罗衣坐在二楼窗边,叫住楼下的卖花女,要了一枝桃花。
侍女将桃花送上来,不多会儿,谢离也到了。
他站在外间,打量着罗衣。罗衣一身绯色长裙,手中一枝明媚的桃花,风情不可尽说。
罗衣瞧见谢离,挑了挑眉,“只有你一个?”
谢离没说话,罗衣笑道:“那个还没醒吧。也是,折腾了一夜,现在怕是起不来身呢。”
她故意说这话臊他,谢离却神色自若,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罗衣撇撇嘴,这两个人昨晚折腾了一整晚,直到天蒙蒙亮才安静下来。前半夜动静尤其大,床榻都快叫他们晃塌了,又哭又叫的,楼上楼下都听见了。后半夜倒是动静小点,叫声细细弱弱的,跟发情的猫儿似的,磨人。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罗衣开门见山,“你可能没有见过我,往常我只在北苑,教授女弟子。”
谢离挑眉,“你也是九嶷山的人。”
“当然,否则我哪里来的令牌?”罗衣放下桃花,“我设这个局,本想和你做个交易,不曾想又引来了郗真,还看了一出好戏。”
罗衣眉眼含笑,促狭地看着谢离。谢离不动如山,“昨晚你送去的令牌是假的。”
罗衣点点头,将腰间的令牌放在桌边,“真的在这里。”
谢离目光一凝,看向罗衣,道:“说你的条件吧。”
罗衣笑意渐收,缓缓道:“山上的女弟子,大多出身寒微,却美貌动人。她们虽与你们学的东西一样,可处境却艰难得多。一旦无法成为嫡传弟子,免不了会被各大世家追逐,既做幕僚也做姬妾。”
对于世家来说,九嶷山的女弟子是比男弟子更好用的资源,他们可以用恩宠或者子嗣拴住这些女人,比将男弟子奉为上宾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
“我可以将争花令给你,”罗衣道:“代价是,你帮我安置这些女弟子,不得将她们为奴为婢,为人姬妾。”
谢离只沉吟了一瞬,便道:“可以。”
罗衣有些惊讶,追问道:“你有这个能力吗?你能保证吗?”
谢离自袖中取出一枚龙纹白玉佩,递给罗衣。
罗衣接过玉佩,顿时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你——”
谢离看着罗衣,道:“现在可以将争花令给我了吧。”
罗衣不再言语,收下龙纹佩,将争花令双手奉上。
交代完这里的事情,谢离回到房间,侍女带来了饭食衣物,还有些瓶瓶罐罐的药。
里间床上,郗真仍在睡着,鸳鸯锦被掩了大半个身子,肩背却赤条条地露在外面。
谢离拿了药,处理郗真身上的咬痕和掐痕。
他几乎称得上惨不忍睹了,自脖颈往下,没一块好地方。一把细腰,指痕清晰,后背青了一片,这是趴在桌子上时弄出来的。
谢离是第一次,又夹杂着怒气,下手的时候根本没有轻重。这会儿气消了,看着郗真这般模样,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又有些说不出的爱怜。
他上药的动作很轻,但是郗真还是被他吵醒了,眼尾红的像抹了胭脂。他看清眼前人是谢离,于是张口便骂,“谢离,你这个衣冠禽兽!卑鄙!无耻!”
他嗓子哑得说不出话,神态还是张牙舞爪的。
在他眼里,谢离的罪名几乎是罄竹难书了。但是谢离丝毫不生气,还端了温热的茶水来给郗真润嗓子。
郗真趴在床上,身下柔顺的绸缎也磨得他难受。谢离给他上完了药,又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
郗真闭着眼睛,不看谢离。
谢离想了想,道:“我拿到争花令了。”
郗真倏地睁开眼睛,眼睛明亮亮的。
谢离拿出争花令,问道:“不生气了?”
郗真从他手中抢过争花令,道:“给我我就不生气了。”
谢离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任劳任怨地给他按腰。
郗真拿着牌子,翻来覆去地看,眼睛滴溜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离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面向自己。郗真瞪大了眼看着谢离,还有些警惕。
谢离亲吻郗真的眼睛,亲吻郗真的脸颊,也亲吻他湿润的双唇。他的动作真温柔,与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谢离抚摸着郗真的脸颊,道:“争花令可以给你,嫡传弟子之位也可以给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
只要你爱我。
第24章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谢离提着油纸包拐进一家客栈。客栈里掌柜里站在柜台之后,伙计们穿梭在桌椅之间,店里的客人各自坐着吃喝,瞧见谢离这样的容色出色之人,都不免多看两眼
谢离上楼,一推开门,就看见郗真骤然收回的手,和脸上故作镇定的神情。
谢离合上门,“想走?”
郗真面色讪讪的,他回到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看谢离的神色,道:“怎么,我不能走?你还打算关我一辈子不成。”
“我没有关着你,”谢离将油纸包放在桌上,道:“你身子还没好全,需要好好修养。”
“装模作样。”郗真嘲讽他。
谢离神色平静,道:“我去买你爱吃的五味脯了,路上瞧见有人卖桑葚,也买了一包。”
谢离拿出桑葚,递到郗真面前。
郗真哼了一声,酸甜的果子含在嘴里,他心里的气才稍稍平了些。
谢离给自己倒茶,道:“我出去看过了,城中的九嶷山弟子所剩不多。我们耽搁了两天,就是身上有争花令的人,也早已经带足补给,离开这里了。”
郗真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离看向他,“你有什么打算?”
“回家呀。”郗真语气轻淡。
谢离眉头微皱,“你不找令牌了?”
“着什么急?”郗真道:“明年的清明才是回山交令牌的日子。况且,眼下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回去的路上再慢慢打听吧。”
谢离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呢,你有地方去吗?”郗真看他一眼,慢吞吞道:“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我勉为其难可以带你回家。”
谢离倏地抬眼,看向郗真。郗真清了清嗓子,道:“你说了要帮我找争花令的,想说话不算话?”
谢离笑了,眼中漫上清浅的笑意,如和煦的,拂过面颊的风。
“好。”
郗真就此与谢离结伴而行,平原被连绵不绝的山峰截断,草木迎风见长。郗真与谢离一人一匹马,突兀地出现在荒野中。
马匹在荒野中奔腾,踏断草茎无数。郗真一身红衣猎猎作响,他在马背上起伏,矫健的像一抹流光。谢离紧追不舍,牢牢守在他身边。
太阳落山了,他们没能走到下一个城镇,不得已,只能留在山中过夜。
明月皎洁,洒下满地月光,山林蒙上一层银纱,静谧安详。谢离将两匹马拴在一棵树上,在周围拾柴火。
郗真懒散地坐在一棵树上,月光散落在他红色的衣服上,他如同山野中长出的精怪,清冷与艳丽在此刻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