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千山雪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观山眠

作者:观山眠  录入:11-05

  有一男子开口问道:“门主,我们便在这里守株待兔吗?”
  原来这小姑娘正是白虎门门主,符重红。
  白虎门善驭兽,大多数地位较高的门众都饲养了老虎,而门主手下的白虎正是虎群的头领,取名凌风,不过这么大只老虎,无论在哪里都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所以如此长距离的跋涉,为了避免太招摇,门众基本都不会带着,也只有门主才会带上白虎。
  符重红说道:“这里是必经之路,荒郊野岭,也便于动手,免得生出意外。”
  又一人闲谈道:“听说天镜宫的人也快到了。”
  身侧耍着刀的男子闻言,将手中刀刃敲出一声尖厉的响:“那就一并杀了!天镜宫的那些小姑娘只善轻功,就如同乱撞的飞蛾,只要让我遇上了,一刀便能取其性命。”
  谈及要杀人,这帮亡命之徒纷纷兴奋起来,问道:“门主,如何?”
  “随便。倘若真的遇上了,她们要出手,我们便应战。”符重红漫不经心地顺着白虎的毛发,说道,“只是那天镜宫宫主,听说这江湖中会剑的侠客轻功没有她好,会轻功的侠客剑法没有她高,我此前没有同她交过手,不知她底细如何,恐怕有些难办。”
  “貌似她与我们段堂主交手过很多次。”男子道,“段堂主肯定对她知根知底。”
  符重红颔首,“如此算来,师娘也该抵达雍凉了,不知她如今正在何处。”
  她唤段鹊一句“师娘”,倒也并不冤枉。
  符重红虽拜师于前白虎门门主石荒门下,后来魔教教主与右护法商议后,传信给石荒,让符重红前往总舵,她到了才知道,原来石荒只教了她武功,而如今是拜托了身为左护法的周儒教她策谋,她也就跟着学习了一段时间,可惜成效不佳,让周儒直摇头。
  周儒与段鹊是夫妻,所以对于符重红来说,段鹊就是她的师娘。
  不过,她每次和段鹊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寡言,于是坐在一起半天也就僵着。
  蹲在凳子上的男子说道:“花蕴都一把年纪了,实力应该也不如门主吧?”
  另一人用手肘怼他,取笑道:“听说天镜宫有独门秘诀,里面的弟子个个都年轻得很,辨不出年龄,即使花蕴瞧着也如三十多岁的女子,她习剑多年,实力不容小觑。”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还没等拳头碰上拳头,符重红抬手从木筒中抽出两根筷子,疾射而出,穿透衣角,划过护腕,电光火石之间就将这两人牢牢地钉在了桌角上。
  白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想到符重红当年登临门主之位,也是将大部分人都打服的,两人就默默哑了火。
  见场面有些尴尬,便有人出来打圆场:“如今要紧的是追杀祝枕寒与沈樾,怎么聊起天镜宫的事情了?再说,鸳鸯剑谱如今还没落到天镜宫手里,倒方便了我们行事。”
  又有人问:“不过仅处置这两个人,用得着我白虎门、血煞堂、右护法一起吗?”
  他言下之意是无论其中哪一方都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么多年,魔教还是头一次下这种追杀令。
  符重红不答,心中却知晓,这实则是方岐生、聂秋、周儒商议后的结果,至于是早还是晚,由聂秋出面试探之后再决定,只是当时商议的是血煞堂与白虎门共同围剿,她也没想到聂秋会因为这件事出面。莫非事情有变数?还是说,他警惕的是其他的东西?
  她这边想着周儒,周儒那边也刚好提到了她。
  高台之上,两人隔棋盘而坐,谈话之余,偶尔下一两颗棋子,倒也不紧不慢。
  周儒是一副书生样子,文文弱弱,看着也才三十多岁的年纪,鬓间却已生出几缕白发,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用脑过度了,每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能不长白发吗?
  他身后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很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话,恨不得拿笔来记。
  至于那与周儒对座的男子,身侧放置一剑匣,身形高大,一身玄黑,剑眉星目,宽肩窄腰,也算得上是位很俊朗的侠客,尤其是浑身的气度,沉似子夜,那是经历所造就的一种稳重。再仔细瞧他面庞,眉眼收敛,眼底晦暗,和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会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好似隔着重重阴影与猛兽对视,大多数人只看了几眼就会生惧,忍不住转开视线,所以尽管这位魔教教主再如何的俊朗,也只有寥寥几个人能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说世人观聂秋,首先便注意到他的相貌惊艳,便要将他看低一眼。
  而世人观方岐生,首先便感觉到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而后是——危险。
  周儒道:“聂秋下了追杀令。”
  方岐生淡淡应了声,落下一子,“听说了。”
  周儒扫了一眼棋局,从盅里再取出一枚,放入局中,“他在信中提到,袁千机无意与魔教结交,并且在暗中帮助祝枕寒与沈樾,他怀疑袁千机的身份,故而也跟去了。”
  方岐生说:“他怀疑袁千机是当年离奇失踪的符白珏。”
  周儒微微有些意外,“这是如何猜到的?”
  “从十年前,我与聂秋带走符重红之际,符白珏就显露出了对魔教的敌意。”方岐生再落一子,“他当时还建议我当场杀掉符白珏,永诀后患,不过要是符白珏没了,符重红那边就容易坏事,所以我没有答应。你知道他在信中是如何明里暗里地抱怨吗?”
  周儒抬手制止,“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要听正事。”
  方岐生说:“总之,从符白珏失踪的时候起,聂秋就一直在追查符白珏的下落,并且他也知道,符白珏想要撼动魔教,必须另辟蹊径,所以他暗中留意着新立的门派。”
  周儒落子:“于是就注意到千机阁了?这理由有点牵强。不过你和聂秋每次都是用‘直觉’、‘推测’来搪塞我,决定放任符重红师兄死于患病那次也是,我习惯了。”
  他按了按指节,又问:“要是袁千机真是符白珏,那么聂秋跟去是为了——”
  方岐生说道:“为了在符重红背叛魔教之际,及时镇压白虎门。”
  “虽然符重红不会背叛魔教,不过,他谨慎一些总是好事情。”周儒说道,“话说回来,如果符白珏真的就是袁千机,我倒要说说你当年怎么不把符白珏也带回来了。”
  “其一,他一定会选择留下照顾他师兄杨晟,所以不会答应;其二,若不是因为那次刺激,他恐怕也不会立志要创下千机阁;其三,若是把符白珏也带回来了,又如何对杨晟下手?”方岐生信手放下一子,问道,“事到如今,你认为应该不该杀符白珏?”
  “如果杀了,符重红就脱离了控制,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让她坐上白虎门的位置,加以责任的枷锁,不就白费了?”周儒说道,“活人比死人来说是更昂贵的筹码。当初你们执意要杀杨晟,说他重建门派的观念在符重红脑内根深蒂固,如果不杀杨晟,符重红会为了筹集那源源不断的钱而做出为他人卖命的事情,说实话,我是反对的,但是你们说得头头是道,我也就只好同意了。这么多年来,符重红也没个筹码在我们的手中,像是脱缰的野兽,如今终于来了个活的符白珏,我高兴还来不及,杀他做什么?”
  身后弟子赶紧默记:九月二日,左护法说“活人比死人来说是更昂贵的筹码”。
  方岐生似乎下得厌倦了,搁回棋子,问道:“你觉得符白珏这个人如何?”
  “厉害。”周儒丝毫不吝赞许之意,“我在他这个年纪可没他这么大的能耐。”
  方岐生斜斜地往椅背靠去,说:“所以你认为他对你来说是个厉害的对手?”
  周儒望了他一眼,说道:“再过几年或许是,但如今不是。”
  他的手指在棋盘上点了点,继续说道:“符白珏输的不是他的谋略,而是输在他的心性上。符白珏和我一样不会武功,像这样的大场面,我都是在总舵坐镇,运筹帷幄,从不出面,然而他却选择了亲自动手,因为他还尚有杂念,无法将其他人当作棋子。”
  最后总结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的阁主,却不是个优秀的谋士。”
  身后的弟子默念:九月二日,左护法说......
  周儒说道:“最后一句不用记。”
  于是弟子飞速地将最后一句话从脑海中抹除。
  方岐生默不作声地听完了,推椅起身,将剑匣负于肩头,漆黑的剑匣上,以金漆绘著名为“狰”的猛兽,匣中四剑微晃间,猛兽似乎也随之起伏。他说:“我先走了。”
  周儒友好地跟他道别:“这件事结束之后,记得给我和鹊鹊放个假。”
  方岐生离开之后,那弟子站在周儒身后对着棋局琢磨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凑到了周儒旁边,请师父指点一二:“师父,我怎么瞧不明白这棋局?莫非是太过深晦了吗?”
  “你自然琢磨不出来。”周儒平静地回答道,“我下的围棋,他下的五子棋。”
  弟子:......???
  再说符重红这边,原本趴在地上打瞌睡的白虎耳朵动了动,霍然起身,箭一般的越过其他门众,往外窜去,符重红心下了然,扔了一袋银两在柜台上,说了一句“他们来了”,便跟了出去。她这一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茶肆内的氛围顿时变得肃杀凝重。
  符重红走出茶肆,望着眼前滚滚尘沙,眯了眯眼,抽刀出鞘。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浑身的气势由一个扔进人群里也找不到的普通小姑娘,变成了一柄刀,一柄削铁如泥的刀,每一寸都散发着强烈的杀意,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73章 来者谁丹雘
  马蹄践踏,尘沙飞扬。
  祝枕寒开路,符白珏在中,沈樾断路,三人原本排成竖线,徐徐前行,衣角上的珠子叩击着马鞍上的皮革绳扣,发出轻微的撞响,忽然,祝枕寒的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先是抬手示意符白珏和沈樾,而后勒马悬停。
  白马一声嘶鸣,止住步伐,马蹄焦躁不安地刨着地面,鼻息间喷出热气。
  祝枕寒安抚着马匹,心想,在它感受到危险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前往曲灵城的必经之路,并不如小路那般人迹罕至,如今正是正午,太阳高悬之际,途径此地的人大多都会选在茶肆休息一段时间,然而茶肆附近仅有寥寥几匹马,身上鞍饰风格各异,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主人,一反常态地挤在一起,试图摆脱缰绳。
  祝枕寒心道不妙,调转马头,欲要提醒身后的符白珏和沈樾——
  马蹄回踏,将用以遮面的黑纱掀起一角,于是他得以垂眸从缝隙间望见那一刀。
  那是极其质朴的,没有丝毫修饰的,干脆利落的一刀。
  在这一刀朝面门攻过来之前,祝枕寒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它实在太精准,太刁钻,快如疾风,迅如雷电,即使祝枕寒抽剑来迎也是来不及的——他立刻在脑中下了判断,手腕下沉,瞬息间按开马鞍右侧的绳扣,马鞍受重量所制,失去平衡,朝左侧歪去,远离那一刀,祝枕寒顺势下滑落于马肚之下,错身抽剑去攻。
  与此同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沈樾猝不及防,胯/下红骝马脖颈被硬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顿时血流如注,挣扎间将沈樾甩下马,他很快反应过来,就地往后一滚,起身之际也将腰间的软剑拔了出来。
  祝枕寒却顾不得分出精力去顾及其他人。面前的人一刀接着一刀,来势汹汹,刀剑相撞间不断发出尖啸,他根本没办法往别处看上一眼,也没办法吐出一个字,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在密且重的刀阵中只要有丝毫懈怠,这一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削下他的头颅。
  这眨眼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同他交手的符重红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第一刀是从暗处出的,极其有优势,只要这一刀中了,祝枕寒必定重伤,而且即使他回身来挡也是来不及的,她这一刀出得很重,硬接只会将虎口震裂,但是她没料到祝枕寒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化解此招,接下来的交手更是让她感觉到面前的人如同坚不可摧的磐石,没有任何破绽。这是如何的冷静,对剑法把握得是如何的精妙才能够做到?
  即使同行人也陷入了苦战,他却没有分心,如此心性令符重红都不由刮目相看。
  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从发现被埋伏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分钟。
  祝枕寒和符重红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一时间叮叮当当声不绝,好似打铁。沈樾还在同那条身形健硕的吊睛白额大虫缠斗,红骝马喷洒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眼见着白虎门的门众如嗅到血腥味的秃鹫般扑了上来,符白珏甩开手中的白蟒丝,驱使傀儡飞身而出,勉强牵绊了那些人的脚步,然后他乘于马背,望着不远处的符重红——
  “师姐,住手。”
  十年。
  十年过去,符白珏的声音也大不相同。
  原先十分的干净清脆,他有时候也会刻意做出这种声音,然而彻底卸下沉重的伪装之后,他的声音微哑,如同夜风拂过树丛,随之而动的细细簌簌低响,尾音近乎于叹息。
  符重红认不出这声音。
  倒不如说,因为太久没有听过,她早就忘记了符白珏的声音,也不知有何不同。
  但是“师姐”这两个字,还有熟悉的语气,都令她有片刻的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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