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又生

作者:又生  录入:11-05

  于是,秦郁入住,连张曷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派上工位,开始修复受损剑器。
  一个因偷工而被张曷割去鼻子的人跪在他们面前,捂着血脸,撕心裂肺痛哭。
  “喂,新来的,别看他了!要是今天磨不完这批钝剑,也和他一个下场!”雇工老汉拉了一下秦郁,说道,“张郡守眼里不容沙子,旁边锻铁的,那可是雀门白宫底下的人,在汾郡,还不是一样要亲自做工,少半个时辰都得交代。”
  秦郁一边磨剑,一边按着腰,笑说道:“当真是未见张郡守其人,先见其术。”
  石狐子走进院子的时候,碰见的,便是秦郁和众人坐在台阶上,弯着腰磨剑。
  “先生,我来替你的工,工籍之中没有我的名字。”石狐子一把拉起秦郁。
  老汉呆了一下。
  秦郁拍拍袖子,笑道:“没办法,我的弟子一般就这么孝敬我,很羡慕吧?”
  石狐子埋头磨剑。
  老汉点头。
  秦郁把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腰杆子,说道:“老人家,你可知道戌国怎么去?”
  老汉说道:“旧戌国,唉,现在是秦国领地,已设郡县,我,我怎么会知道。”
  秦郁道:“可我看你先磨剑格三分之一处的手法,觉得你原应是咸阳的工师。”
  老汉的手一停。
  汗蛰进他的眼睛,他抬臂揉了一揉,侧脸瞥过旁边锻铁的佩朱雀之剑的工师。
  为学习先进的冶铸技术,秦国曾经派出过许多工匠来到中原,然而,这些工匠为了自身的安全,往往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来路,尤其,是在雀门工师的面前。
  “你放心,我不会说穿你的身份,但我想知道,如今在秦国的郡县通行有什么规矩,冶署的工事又是怎么安排?”秦郁的眼睛从不发光,说话的时候也平和。
  老汉叹息一声:“唉,你们不是头个打听这种事的了,我不瞒你们,秦国虽然偏远,冶铸这行的技术也落后,但,它的规矩立得好,比魏国各地要细致多了。”
  秦郁道:“我略有些了解,秦国工制,分类极细,除了总领兵器的邦工室,光是司空就又分三类,邦司空执掌郡县城建、宫司空执掌宫殿营修、船司空执掌船舶渡口,另还有东园大匠管陵墓,织工革工管服饰,更有将作少府对他们统一负责,只是空谈这些无用,我还弄不清工人如何过活呢,能烦请你仔细说说么。”
  老汉想了想,说道:“我是小工,你说的那些我不懂,可若要和魏国比较,我还真是能揪出几点来的,魏国呢,是采矿工和冶铸工合于一处管,矿又常常交给豪民,这就很混乱,而在秦国,从地方到咸阳,采权是单独设立机构管理的,冶铸更是如此,不仅和魏国一样分为六类,还设有专门的弩工室和铁兵工室。”
  秦郁道:“工人记功么?”
  老汉道:“记啊,在秦国,文官凭上计记功,武官凭战绩记功,工人也有独属的官职,分为七等,想要上位凭的是工程质量,诶,最近还新设了一个‘大匠’。”
  秦郁笑了:“那你怎被派来魏国了?看你手艺这么娴熟,得当‘大匠’才是。”
  老汉说完,手中的剑也磨完了,他又换上一把,道:“秦国之法,好是好,可就不通人情,我本良民,哪知,一从未见过面的亲戚犯罪,竟把我祸害成刑徒。”
  秦郁道:“老人家,你是我的师。”
  石狐子仍然在磨剑,豁次豁次的,大冬天磨得出了汗。汗顺着面颊流下,他也没有擦。他手上的动作娴熟迅捷,耳朵却在仔细地听着秦郁和老汉琐碎的对话。
  这时,一束流星划过天空。
  冶署门口,马车停下。
  “姒郎,你可算回来了。”六丫的欢声引得大家瞩目,她迎上前,扶住姒妤。
  姒妤的肩头披着一件绒裘。
  “六丫,去,把这个给先生披上。”姒妤笑了笑,“是张郡守今日赠送的。”
  秦郁啊呀一声,拢紧了雪白的绒裘,转身对老汉道:“怎么样,可还羡慕?”
  石狐子揉了一下眼睛。
  秦郁平时的穿着不修边幅,除了衣料必须干净之外,极少有奢侈的需求,然而此刻,在粗糙的砺石旁,仅仅是披了一件像样的绒裘,秦郁变得风雅又矜娇。
  姒妤说道:“先生,我们房间里说。”
  秦郁道:“好,正……”
  正此刻,一声军号响起。
  石狐子仍在看着秦郁,若非这声军号,他险些要忘记,这里是乱世边陲之城。
  一束流星化为了千百束火焰。
  漆黑夜空被燃火的箭矢照亮。
  叫喊骤然响起。
  “秦军渡河来袭!”
  “秦军八千!渡河来袭!”
  
  
  

第23章 法经
  石狐子刚才感受到弥漫的危机,转瞬间,地动山摇,大厦将倾。四年之前残酷的场景,突然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喊杀,嘶吼,尸横遍野……
  全城的带甲往城墙涌去,火光闪烁,阶梯之上窜起一条又一条的赤蛇。
  失去鼻子的工师露出狰狞笑容,他发疯似的乱跑,一路滴着血,把火盆全都打翻。
  “走水!走水啦!”
  他在冶署的雄雄火焰之中狂笑。
  他把自己烧死了。
  大院,鸦犬逃散。
  “先生,走还是留?!”姒妤道。
  “留。”秦郁决断道,“找人救火,你随我去门楼见张郡守,我有话要和他说。”
  “好。”姒妤道。
  秦郁迈开脚步之时,石狐子配合甘棠打井水救火,已然把众人转至安全处。
  石狐子道:“先生,我在这照顾大家,你且安心去,我记着,一人都不会少!”
  秦郁嗯了一声,跃身上马。
  ※※※※※※※※
  门楼俯瞰战场,乌茫茫的秦国锐士踩着新淤积的浅滩,在魏国军营的箭矢雨中前进,其势锐不可当,一登陆便摆出楔形之阵,冲开了魏军第一道盾甲防线。
  虎狼来了。
  张曷站在城头,手里握着一把血剑。
  这把剑却不杀敌,只杀逃跑的兵士。
  他看见“龙”字大旗毅立营中,龙谷正用鼓声和号角指挥汾郡三万武卒英勇抵抗,他知道,大阵以成,秦军有陷入之态,只要龙谷主战,门楼之上的他也必须用这道法挡住骚乱,坚守到秦军撤退。
  “张郡守。”
  这时,秦郁登上门楼。
  血雾浮动,他穿行于甲胄之间,仿佛走在一只嗜血巨兽的腥臭的口盆之中。
  “张郡守,我是桃氏秦郁,从垣郡应征来到汾郡,吴公乡的姒妤是我的弟子。”
  张曷的眼中布满血丝。
  “躲回城中去!”
  秦郁挡在张曷面前,镇静地说道:“张郡守,你守不住的,早降了吧。”
  张曷道:“什么?!”
  姒妤道:“先生。”
  若不是这声先生,张曷的剑已经劈到秦郁的脸上,此刻,刃离秦郁只有一寸。
  “今夜,龙将军或许可以赢。”秦郁说道,“但你们所守护的魏国,早已不在。”
  剑刃颤抖。
  秦郁道:“看来你自己也明白。”
  “明白?明白个屁!”
  良久良久,张曷笑了一声,指着“龙”字大旗,说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魏国万一?当年,龙将军带领将士修建长城,依法为汾郡百姓免除徭役的时候,你可看见?将士退伍归乡,邦府依法在汾郡为他们授田,你可看见?我今日若投降,无非留住小命,可今后魏邑在执法之时会怎么想?那百年前李相邦留下的法经就彻底毁了!我守的不是汾郡,是国法,我保不住魏国,可法能保住魏国!”
  战场,秦军深深陷入魏国武卒的军阵之中,失去了开始冲锋时的锐气,他们左冲右突,寻找方向,而魏军军令频传,武卒从秦军的两翼包抄,有合围的趋势。
  城墙,魏兵的目光全集中在白发苍苍的龙谷身上,仿佛那是日中不落的太阳。
  “死战!”
  秦郁却觉得,那只是一个老人。
  “张郡守以法为尊,定当注重履历。你不妨查我的工籍,七年之前,昊阳,公子嗣意图在当地兴建一座无雅宫,百姓不肯,爆发械斗,邦府不问缘由,据法经,直接将昊阳郡守及七千工人全部处死,幸好,我跑得快。”
  “今年九月,我离开垣郡,则是因为,我那瘦得和柴火棍般的弟子,拿着一玩物,吓破了雀门荆冶师的胆子,直逼司寇府下通缉令,幸好还是我跑得快,否则整个垣郡也要遭殃。”
  “张郡守,王公为享乐,雀门为私产,而你心中的那部法经,虽然曾经让魏国雄霸天下,但如今,已经沦为了王上以及诸臣剥削民力的腥臭工具。”
  张曷的眼中,愤怒火光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恐惧。
  秦郁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龙老将军尽忠,可歌可泣,然而我敢问张郡守一句,后军粮草已经连续多久是短斤少两?张郡守有没有想过,或许,在你们浴血奋战,守护魏国的时候,大梁的群臣正就盼着龙老将军早日殒命,这样,他们才能接替其位,瓜分国库利益以让私囊饱满。张郡守,这是你要守护的魏国吗?”
  “小人!”
  张曷大喝一声。
  “把这个小人关进囚牢!他娘的,这年头,有条舌头的都以为自己是个先生!”
  姒妤道:“张郡守。”
  张曷道:“人各有志,所信若是一朝而弃,则枉为人,再多话,连你一起关!”
  秦郁在城头说完混话,紧接着,便在阴冷的囚牢之中度过了一个不眠夜晚。
  城外聒噪震动云霄。
  秦军八千锐士在魏国武卒三万人重围之下全部失陷,然,正在武卒歼灭残部之时,箭雨从天而降,秦国再发重甲骑兵五千,从武卒的后背碾压而过,一举将大旗砍倒,击溃魏军,后半夜,秦军又发三千带甲,架云梯爬城墙,攻克汾郡。
  天明时,龙谷战死。
  秦郁依稀听见木门哗啦一声响,他睁开眼,才发现张曷戴着枷锁,坐在对面。
  “张郡守。”秦郁双手抓着木栏杆,探出脸,哑着嗓子说道,“我从不伪善,门楼的那番话,既是劝你,也是劝我自己。你有你要守的法经,我也有我必须走的道路,你我各为其事,却仍有缘在囚牢中重逢,可见,命运还算公平。”
  张曷啐了一口唾沫。
  ※※※※※※※※
  城内所有的官署全部被秦国军士占领,汾郡,成为秦国在河东的第一座城池。
  百姓一无所知,只看到城头正红旗帜全换成了玄黑,却连上面的字都不认识。
  满城伤患,晨雾浅红。
  秦军不屠城,按顺序登记户籍。
  太阳刺破云层,照耀在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冶署。一列伤兵被抬了进来,众人来不及逃跑,便被口音陌生的士兵吆喝着,升起炉火,准备为伤残士兵烙伤口。
  呻。吟此起彼伏,满院子是血肉模糊,残肢断腿,早已分不清军衣是红还是黑。
  姒妤回冶署,见宁婴和甘棠浑身血泥。
  “姒妤,秦郁呢!?”宁婴道。
  姒妤静了一静,说道:“城破之前,先生因在门楼劝降,被张郡守关入狱中,现秦国将军听说此事,有意放过我们,我们在这里先不声张,之后伺机行动。”
  姒妤安顿完众人,方才看见,石狐子的左臂也扎着布条,其上透出一道殷红。
  姒妤的神色复杂,说不出滋味。他是亲眼见过宁婴和甘棠杀人的,却未想到,曾经在垣郡陪着秦亚放竹飞子,组织孩子们玩游戏的石狐子,竟也手染鲜血了。
  一夜之间,石狐子射杀了十四个人。
  彼时,昏天黑地,大门轰然倒塌,师门六十余人仅仅只靠一堵残垣为屏障,周围的箭矢如冰雹落下,喊进攻的,喊死守的,窝里自己斗的,什么声音都有。
  有人看见,秦亚的手腕上戴着镯子。
  那是申俞的夫人的嫁妆,本应传女孩,然而,秦亚走时,夫人还是留给了他。
  石狐子领着秦亚转过土垣,拐角碰见一伙当地的刑徒,刑徒有意抢镯子,红着眼,喊了一声杀,抡起剑和斧便是乱砍。石狐子手持弩机,眼都未眨,发了矢。
  他自己也被砍破了胳膊。
  “姒大哥,先生既然交代我保护秦亚,我便连那镯子也不能放过。”石狐子说道,“人活在世上,总要有念想的。”
  姒妤道:“我是问你疼不疼。”
  石狐子道:“不疼。”
  姒妤轻轻一声叹息,点了点头。他担心的,除了体肤的伤,更是心里的伤,可他看着面前的石狐子,忽然又明白了,风雨洗去的只是棱角,而一个人的锋芒,几经磨砺,反而会越来越锐利。
  石狐子回答完这句话,目光落在坐靠在台阶前的一个秦国士兵的身子之上。
  “姒大哥,我过去看看。”
  ※※※※※※※※
  老汉用衣布按着士兵的肚子,一个狠劲,拔出了插在内里的箭镞。士兵咬破了唇,硬没有发声。老汉把箭簇放旁边,用水清理士兵的伤口,取烙铁将其烫焦。
  士兵的额头青筋暴起,手中始终紧紧握着锐士长剑,显然是还没有放下戒备。
  石狐子认得秦国的长剑。
  这却是他第一次接近秦国锐士。
  他自幼生在山里,加之童年的记忆不全,以至于对秦国的印象其实一片空白。
推书 20234-11-05 :剑落千山雪 完结+》:2022-10-28完结339 1305鲜有人知,刀剑宗的高岭之花小师叔,宿敌和白月光是同一个人。更少有人知道,那不是白月光,而是烙在他胸口的朱砂痣。刀剑宗与落雁门历来不和,门派比试,刀剑宗落台,落雁门必定以剑来迎。其中最为人瞩目的,便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