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又生

作者:又生  录入:11-05

  秦郁因此而定下了初步的思路,他要沿着长江,以派系论剑的方式遍历楚国。
  “宁坊主,这个风声还是得靠你放出去,至少你要让文泽知道,我将去看他。”
  宁婴道:“我愿效力。”
  宁婴想把秦郁刻好的木头剑拿过来玩,手伸到一半,忽地,被几束影子扼住。
  几顶斗笠就站在秦郁身后。
  “几位兄弟,要不要也坐下吃酒?”宁婴摇了摇头,戏谑地看向秦郁,“秦郁,你不会真的让石狐子成天监视着你吧?他现在,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秦人。”
  秦郁不回这话。
  姒妤接话道:“先生,栎阳的暗桩来报,犀首相魏之后,与惠子交往紧密,这是好事,因惠子素来与尹昭不和,或许能拖住雀门白宫那几人在西阳的行动,然而事不宜迟,等芈氏抵达咸阳,我们就该出发。”
  “这件事,青狐正在办。”秦郁点了点头,回过身,把木剑交给那位桃花士。
  ※※※※※※※※
  冶区,将作府。
  公冉秋在廊桥上散步,时不时侧过脸,看一眼那块立着雀门黑金之剑的石头。
  “太翁,该喝汤药了。”阿葁端着一个盛着褐色药汁的陶碗,碎步朝他走来。
  “哈,好。”
  公冉秋回过神,豁然笑道。
  他刚从一场伤寒中恢复,便听闻桃氏师门意图离开秦国的消息。三年来,秦国锐士铠甲从头到尾翻新,东西南北中的兵工厂也都有了桃氏带出的工匠,且,自从石狐子随军监冶,受封公乘,桃氏师门每年都为各军提供兵工,成绩显著。
  追及中原指日可待,然而,秦郁却因一次入狱而拒领大匠之衔,想要离开。
  “秦工师已经三个月未至将作府报到,他和姒相师今日去往杜县。”狄允道。
  公冉秋捏了捏阿葁的手:“我听安年说,昨天,石狐子来铁兵工室找过你。”
  阿葁小心地搀扶着,回是。
  公冉秋的眼睛笑眯着:“知道太翁为什么问你这个吗?”阿葁摇了摇头。公冉秋道:“因为,太翁在等着石狐子来,当面把选择说清,把该交代的事办完。当初,太翁狠心让你们分开了五年,可你们毕竟是亲兄妹,现在也该还你们团圆。”
  阿葁一颤,拜在公冉秋膝前。
  “太翁,阿葁不舍得。”
  狄允的神色也微变:“公冉大监,秦郁的胸中还藏着破解黑金的秘术,甚至石狐子在上郡已功成一半,他们只是因年节入狱,还有些委屈而已,可没说要走。”
  公冉秋抚着胡须,笑道:“秦郁其人,身世坎坷,能苟活到现在,可见能屈能伸,绝不是受不得委屈,他不来将作府接工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使命已毕。”
  狄允道:“那石狐子呢。”
  公冉秋道:“他倒未必。”
  正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剑石旁,石狐子骑着红鬃马,从廊桥之下飞度而过。
  阿葁喜叹,擦去泪水,摇着公冉秋的腿:“太翁,石狐子来了,他仍穿甲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评论送红包,这几天在榜,更新时间有点混乱,之后日更或隔日更。
  [1]《越绝书》:春秋时欧冶子凿茨山,泄其溪,取山中铁英,作剑三枚,曰:龙渊、泰阿、工布。
  龙泉(渊)传说是第一把铁剑,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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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何时
  石狐子不仅穿着河西军的甲衣,胸前还佩戴着禽章, 马上的身姿轻盈而矫健。
  公冉秋跌了一口汤药。
  石狐子在西冶区已有威信, 谁都敬佩他的合归之术, 谁又都有些怕他的霸道。
  公冉秋回忆初次见面也是在这座廊桥, 石狐子跪在他面前,双手奉上桃花刃。
  一时感慨颇多。
  “公冉大监见谅, 先生在狱中染疾, 恐怕, 将要去南方休养。”石狐子走上廊桥, 对阿葁笑笑,继而对公冉秋行揖,正色道, “今日我来,是替先生辞行的。”
  公冉秋点点头, 扶阿葁起来,还过陶碗, 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家吧。”
  阿葁道:“太翁, 咸阳城就是我的家, 不过三里之距, 阿葁日后常回来尽孝。”
  “好。”公冉秋目光慈爱。
  阿葁不久之前随石狐子去了一趟公乘的食邑,食邑在咸阳以东, 七宅九百亩。
  石狐子已成年,可以行使邑主的权力,兄妹两个就主张着, 把先前被公冉收养的乡人请来,帮忙他们打理事务,又选了一块风水不错的坟地,祭拜亡故父母。
  对于此事,乡人比他们俩都热情。
  “石里正对咱们是真好,记得那次公田的牛病了,他跑几十里山路去县城找人来治,一路打雷下雨,他不小心滑到沟里,回来的时候整条腿都是血浆……”
  阿葁跪在那块石碑之前,烧了弓,说不出什么滋味,默默地抹了一天的眼泪。
  兄妹两个从未与旁人说过,之所以不约而同地对弓弩有执念,是因为当时躲在草垛后面,看着那把丑陋的剑刺穿父母的胸膛时,他们最想要的就是一支箭矢。
  到了黄昏时分,石狐子去坟地拜过一次,把阿葁从乡人中拉出来,带她回食邑看一片柘木。石狐子道:“过几年,你可以用这木头做弓干!”阿葁破涕为笑,她在大事上争不过石狐子,答应他,不再在铁兵工室做女工,搬进食邑做主人。
  柘和楠都是名贵的栋梁之材,平民不准栽种,所以先前,他们只能饱饱眼福。
  现在,石狐子让疾照看这片林木。
  他的食邑和范忱的类似,不能世袭,所以他干脆又划出一片土地,用来招待袍泽兄弟,但凡是河西出来的工兵都可以到此讨酒喝,他名此处园地为——短短
  便算是安了家,立了业。
  石狐子的口中始终留有秦国泥土的味道,他身属河西户籍,自知原本也就是在黄河以西的山林中出生。他感谢公冉和秦郁让他耕耘这个律法残酷,却生生不息的国家,他现在要把自己的种子洒下,因为他想回报这片给过他荣耀的土地。
  他知道,或许中原有璀璨的诗书与礼乐,或许楚地有旖旎风光和优美歌舞,却只有在这片土地上,一个平民才有机会靠效忠国家去争取与贵族同样的待遇。
  石狐子更不想辜负公冉秋,他心中,公冉秋永远是那个引领秦国工室前行的无私长者,而现在,为了能让这位长者安心放秦郁离开,他还有三件事情要交代。
  “公冉大监,敢请移步铁兵工室。”
  一行人路过范坊,大牛和小哭包一边铲炭,一边亲切地喊叫着石狐子的名字。
  “公冉大监,我昨日与白得匠商量,聘用了他们。”进入工坊,赵悝穿着齐整的褐衣已经在等待,石狐子向公冉秋推荐他们,并取来上郡长剑和雀门长剑。
  造型各有千秋。
  公冉秋琢磨道:“谁会赢?”
  石狐子令赵悝道:“砍。”
  火光闪烁,纹饰着应龙之翅的上郡三代长剑与朱雀大战三百回合,将其斩下。
  “好啊!”公冉秋的眼神顿亮。
  “公冉大监或许不知,先生的先生,烛子,一向认为滥用铁器是对周礼不敬,而先生亦与友人有约,不为邦府锻造铁剑,所以,我今日所说其实有忤逆之嫌。”
  石狐子顿了一顿,闭眼抚摸过剑床的刻痕:“然而,我的身世毕竟与先生是云泥之别,在我眼中,一样东西只要管用就是好的,对于现在稀缺铁矿的秦国而言,范术最管用,所以它最好,可毕竟秦国不会永远只有两片铁矿,总有一天,秦国会把河东的铁矿全部收入囊中,到那时,钢铁必然取代青铜,因为它更管用。”
  公冉秋捏起铁碎,长叹一口气道:“可你就不怕,说完这些,我更舍不得你?”
  石狐子道:“以秦人的立场论剑,现已完全可以把剑石上的那道黑金劈断,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因为铁工还不能像使用范术那样熟练地锻造钢铁……”
  公冉秋道:“还要研习几年?”
  石狐子道:“大约五年。”
  公冉秋道:“五年之后?”
  石狐子目光笃定:“我会回到秦地,协助邦府将上郡三代的工艺普及诸工室。”
  公冉秋笑道:“小子莫再诓我!”
  众人退下,偌大的工坊剩下了两个人。
  “公冉大监还有什么吩咐?”
  石狐子的眼里映着铁水冒出的火星,他看它们,就像看着苍生的命运在变幻。
  公冉秋道:“此次你随秦郁赴楚,需时刻汇报他的行踪,若有误,家业不保。”
  石狐子手中一紧。
  公冉秋到底还是不会轻易放人,他们与秦国的羁绊,或许真的永远无法解开。
  “好。”石狐子回道,“但我的条件是以河西冶监的身份护送先生游历楚国。”
  二人如此做了约定。
  五月,咸阳城遍插五色旗帜,万民迎来楚芈氏,与此同时,将作府上报相邦的名单则悄悄划去了曾叱咤风云的大匠,六月,桃氏师门搬离西冶区,去往杜县。
  ※※※※※※※※
  是日,麦苗初青。
  秦郁关闭密室之门,把手掌放在玄武的背壳上,静静地感受了一整个时辰。
  厚重,冰凉,渐转为温热。
  石狐子把欧冶的画像收下,等了许久也没见秦郁动作,隔着屏风问道:“先生,宁师兄已经在杜县等待,诸坊里愿意跟随的约有百人,马车已备好,走吧。”
  秦郁笑了笑:“不知为何,尽管楚地芳泽或许远胜于此,我还是怀念这里。”
  石狐子劝慰道:“我记得,先生说过的,要留下丹心化入剑胚,传承而守一。”
  “是记在心里,还是随口说说?”
  “刻骨铭心。”石狐子道。
  “好,出发。”
  秦郁转出屏风,把石狐子仿刻的那枚骨簪交在他的手中,往庭中的阳光而去:“江湖之远,剑道之深,绝非百二十年的人生可参透,我秦郁何等之幸,能与你风雨同程,共守世间的草木。”
  秦郁对石狐子的态度并未因二人有过欢愉而变化,尽管心中也新奇,但他还是以年长者自居,小心呵护着与石狐子之间的那层微妙的关系,不至于烈火烹油。
  石狐子却完全不知道秦郁那点存蓄的心思,只把簪子塞回车厢,放在秦郁的脚边,彬彬有礼道:“当年不懂事,冒犯了先生,既然先生如此喜欢这支簪子,我不敢讨要。”
  “你不要了么?”秦郁唉一声,只好再拿出珍藏多年的几卷帛书诱惑石狐子。
  幸好这回,石狐子甚有兴致的样子。秦郁也跟着高兴,弯起眼睛,说道:“写这本剑谱的人,戏称‘风壶’,入楚之前你好好看看这些剑,剑的排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剑为何而生,剑的工艺为何人所用,又还有何改进空间。”
  “风胡子的剑谱?”石狐子道。
  “你哪里看不懂,再来问我。”
  “好的,先生。”
  一路,玄青旗帜远离了渭水。
  秦郁自己琢磨龙泉,忽然听见外面人声嘈杂,一卷帘,发现是队伍路过西市。
  “先生,是平栗氏!”
  陈平提着一套青铜权器,似乎正在和一位市吏讨价还价,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就这么遇见秦郁南下的队伍。陈平眼尖,一声叫住秦郁:“秦先生,今日要走?!”听他喊出这么一句,市吏转过身,怔了怔,立即停止争吵,躬身行礼。
  “打扰了。”秦郁微笑,放下帘子。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走的时候,咸阳的宫殿用上了四孔坩埚浇铸成的瓦当,而这一条长街的权器,因通商方便,全被栗氏和市吏换为了与洛邑相同的黄钟律。
  秦郁感到很知足。
  ※※※※※※※※
  “秦郁,他又去了楚国?”
  尹昭松开扳指,箭矢嗖地离弦。
  远方的树林传出一声哀嚎。
  侍卫争相去捡猎物。
  何时的衣袍被风吹起。
  “是,秦郁师门百人,于六月离开咸阳,带着一批汉中出身的水匠,由宁婴的晋郢商会供给用度,还有石狐子以秦河西冶监名义带队护送,现已经过武关。”
  尹昭闷闷应了一声。
  他现在正借着魏王赴韩的机会,敲打着邻近的新郑铸币区,至于楚国,一片南蛮之地,他感到很陌生,他不知道秦郁为何总是喜欢躲着他,四处去种花种草。
  一封情真意切的邀约信,看来并没能伤到秦郁的根系,又或许,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嗜好,秦郁压根就没有与他相争的意思,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玩泥巴。
  尹昭受不得这。
  他宁可秦郁来中原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也无法容忍秦郁如此不把他当对手。
  他妒的正是秦郁的这份骄傲。
  那是在骨子里的骄傲,无论穿什么样的衣裳,吃什么样的粮食,都无法改变。
  尹昭一直想要把这份骄傲从秦郁的骨髓里吸出来,接到自己的身体里,所以,当他听说秦郁被施以墨刑刺青相柳,他很兴奋,他觉得自己做到了,可,时隔十五六年,他突然发现秦郁竟驯服了那只凶兽,又开始骄傲地周游列国,他愤怒了。
  “他要去找文泽!”尹昭忽地冷笑起来,“他以为,文泽和他就是一类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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