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又生

作者:又生  录入:11-05

  “看清了么。”石狐子笑道,“血木专门用来捆那些入秦刺探情报的贼人的。”
  花蛇的指甲抠进泥土。
  “不过,听说花掌门你本就是秦人。”石狐子收起剑,“回家,不能算做贼。”
  “谢将军。”花蛇道。
  “我不是将军,我是石狐子。”
  “你就是……”花蛇一惊,抬起头。
  “走吧。”石狐子拔出旗杆,丢给马奴,拍了拍手,“带你去看一看应龙。”
  ※※※※※※※※
  石狐子不与花蛇提“青檀林”三字,只是领着这十五六个人,往冶区而去。
  一进冶区,花蛇的眼中再无尘杂。
  人越是近看,越是震撼。
  仿佛走在巨龙的唇线之上,每过几步路,炉火炽热的气息就朝脸颊喷吐而来。
  仰头,竖炼炉高不见顶,铁石、焦炭从顶端坠落,俯身,地沟流窜飘满炭屑的热风,风就从他们脚底钻进炉膛内部,左右之间,连火焰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炭炼仍为生铁,尤其秦国产的生铁,不易锻。”花蛇道,“你们是徒劳。”
  “对,生铁。”石狐子捏起一块碎的,嘴边吃了吃,说道,“我们秦国没有什么黑金矿,只有零星几座劣铁山,所以,我从楚国搬来这些炉子,改造成它。”
  原先的竖炼炉,不能持续鼓热风,石狐子与赵悝、姜趴在炉底琢磨七天七夜,才想出把炉渣和快要烧尽的白炭排入地沟之中,利用余温加热入炉空气的办法。这还仅仅是一环,从楚到秦,入料口与排渣口的位置全部需要调整,皆是经过他们悉心的调试,铸废过无数次,方才总结出使流出的白铁的纯度达到最高的方案。
  一炉八十工,全部流水作业,碎石工转动轱辘,升降石锥;铲工站在炉顶,看风火令处的铜漏滴水,开炉添料;鼓风工,炒铁工,运渣工等,往来井然有序。
  “铁水流出之后,又通过反复的搅拌,生的也就炒熟了,这是铁工坊。”石狐子道,“花掌门,接下来再去锻工坊看一看,如何?我对自己人毫不隐瞒。”
  锻坊在上风处。
  花蛇从狭窄的地道进入,一下子探出头,却撞进另一片血红的浪漫天地之中。
  “那是,什么……”
  内侧黯淡的光线下,处于迎水之际的暗红木炭铺出一大片火坑,坑里密集烤着一排排如人身高、拳头宽的狭长的陶瓮。
  每隔一段时间,工匠会走上旁边搭设的圆木墩,打开翁盖,用铁钳迅速抽动翁中的铁条。铁条通体樱红,渐渐由半生不熟的白铁变为可锻的铁料,过程发出滋滋的声响。上方,一个吱呀转动的巨大的圆形筛子,似空中的轮子,从孔洞细细注下流沙一般的金色粉末。
  “公乘!”
  澹和齐汝的胡子,一短一长,一蜷一直,全沾着散铁粉,一打招呼,旁边小匠一个接一个“阿嚏”。“不要笑!”澹是南国口音,越说,大家越发咧嘴大笑。
  石狐子点了点头,跳到坑边坐下。
  “那叫散铁粉。”花蛇抬起眼。
  石狐子笑笑道:“怎么,难道荆士师教过花掌门这些金刚砂加草木灰的招式?”
  “没有。”花蛇道。
  “你倒是隐忍的人。”石狐子道。
  “说到隐忍,恐怕只有秦先生才配称最隐忍的人。”花蛇道,“二十年做棋局……”
  “那是道!”
  石狐子道。
  花蛇闭口。
  “那是道路,不是棋局。”石狐子抬起手,指向前方,“那条道路,先生走了一辈子。先生走在前头,唯有引领,你想赢,唯有超越。”
  从陶瓮之中取出的铁条,上下红透,表面斑痕均匀。小匠将其悬挂在壁炉中,待其退火,再悉数运至中部的刨床。刨床的刀刃坚硬厚重且平齐,哐,哐,哐,历经十七八次来回,削去无数面条似的铁屑,方才刨削出剑身的基本形状。
  刨床的旁边,放的是用泥范失蜡浇铸赤金而成的空心锻床。锻床的形制就像半个剑鞘,鞘中填充适量炭粉,待剑身插入之后,再将其连体置于火上,因赤金导热迅速,剑身受热就均匀,渗碳就充分;同时,鞘外亦有花纹,在剑丛、剑锋、剑刃处皆布醒目的榫头缝隙,因之,负责锻打的工人不再需要根据炭痕琢磨角度,只消在固定位置,击打至榫头完全贴合,约至两百下,即可抽出铁条。
  这是石狐子空前的设计。
  在锻床做工的人中,牛爹和大牛二牛三牛最为引人注目,父子一人抡下一锤,声音由高到低,叮叮叮,咚,叮叮叮,咚,节奏感颇强,小哭包跟在旁边扭屁股。
  这一刻,熟铁已炼成钢。
  “这锻床,光铸造就耗不少心思,兼具力道与火候,几乎是各占一半。”花蛇道。
  “眼力不错。”石狐子道。
  至此,花蛇心知差距。
  雀门在意的一向是铁英锻打淬火,追求黑金等高级物料,意图垄断冶业,却忽略了能使普通生铁更加易用的方法。他又望向锻工坊外侧,那里摆着用于砥砺开刃的砣机和用于镀层的蒸馏炉,除却少部分工具还未能有雀门玄宫精致,其余工序一概不差,更何况,这座工坊里的人,不像在做工,而像在打仗,他们的眼中叫啸着一种渴望,令他避之不及。
  “这样的天机,你就不怕,不怕我学去……”花蛇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石狐子道。
  花蛇的目光立即黯淡了些。
  “但……”石狐子凑到他耳边,咧嘴一笑,“我会让天下人认为,我信任你。”
  花蛇道:“为什么。”
  “因为,就算你把工艺搬回魏国,雀门也成不了事。”石狐子道,“我与你赌,如何?在河东,法无人守,每过十里地,就连同年产的弩机,那望山刻度都不一样的啊。”
  花蛇咬了咬牙。
  他能分辨石狐子话中的虚实。
  “罢了,我只提醒你一句话。”石狐子道,“赵工师与雀门有血仇,你别招惹他。他来的比你早,手艺也不差,我既然答应替他复仇,若冲突了,我舍你。”
  半个时辰之后,义悠端来成剑。
  寒芒闪烁,依然是虹脊的造型。
  花蛇贪了一眼。
  “来!”却没有料到,下个瞬间,石狐子迅疾出手,抽出了他腰间的断剑。
  花蛇嘴唇颤抖:“公……”
  “还犹豫,那便砍!”石狐子道。
  义悠举剑。
  呼!
  一阵冷风贴耳而过。
  “谢公乘收容罪人!”花蛇喊出这句话时,额间渗汗,两剑相距不到一寸。
  他依然选择了隐忍,他暗自接受了石狐子的赌,他要留下,把工艺偷回魏国。
  花蛇闭上眼,双腿一曲,跪地磕头,就此开始了他在石狐子身边潜伏的生涯。
  当夜,花蛇拿到工籍,归入应龙门中。
  栎阳城的上方飘过一朵薄云。
  七日之后,冶区头批两千剑入库。
  石狐子对着镜细细戴好骨簪,洗了手,唱着城中流传的童谣,往秦郁院中去。
  “先生,剑已成,请先生开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下更2.23左右
  
  
  

第79章 黄雀
  秦郁的宅院藏在城西一片树林之中,远离东郊矿井和南郊兵营, 千军万马卷起的风尘吹到这里, 无非是门前河水跃出两只鱼, 亦或, 芦苇叶子摆动一二下。
  石狐子到时,夏蝉悠悠鸣叫, 屋檐之下有两三人乘凉。姒妤禀话, 秦郁穿一袭素衣坐在小木车里, 眼帘低垂, 指尖逗弄着安放在膝上的一窝嗷嗷待哺的雏雀。
  对面走廊,秦亚抱着一个小木盒走过,他穿那身浅色丝绸, 宛如清凉的流水。
  “亚!”
  石狐子叫住秦亚。
  秦亚笑容温和,点了点头。
  “公乘。”
  “你抱的是什么?”石狐子跃过栏杆, 一把揽住秦亚肩膀,打量着那个木盒。
  “小心, 刚捉的。”
  秦亚正说着, 手背被石狐子打了一下, 他吃疼甩开, 转眼间木盒就飞入石狐子的手里。那盖儿哗的脱开,盒中抖落出一只又一只蚜虫。秦亚急去抓, 刚够着一只,但见石狐子手握木盒,左、右, 上,下,一晃,洒散的蚜虫全装回了盒中。
  “我反应慢,学不会这……”秦亚愣了下,把盖子盖回木盒,抱着朝前走去。
  石狐子笑笑,跟在后头。
  “你偷偷告诉我,先生的鸟是哪儿寻的?”石狐子道,“上回我来都没看见。”
  石狐子心中一直都清楚,秦亚身为秦郁义子,身份尊贵,从入门起就与众不同,儿时打打闹闹作罢,长大成年,定不甘愿再喊自己小叔,于是,他也不再强调辈分,只换了个法子疼爱秦亚——男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行,他得教他招式
  秦亚这边,和师门中大部分人一样,虽然很多事情都不得不为石狐子现在执掌的工程让步,但,因为过去相处的久,内心却依然亲近石狐子,愿与他说话。
  “三日前,亚父舞剑回来,在花圃里看见白猫把一只觅食的黄雀给扑死了,就让我们爬附近的树找鸟窝,果然,找到了一窝奄奄一息的雏雀。”秦亚缓缓道。
  石狐子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二人相伴来到秦郁和姒妤面前。
  “亚父,姒相师。”
  “先生,姒大哥。”
  秦亚呈上盒子。
  “诶,好。”秦郁笑了笑,拿起芦管,吸几只虫,点进雏鸟张得大大的口中,“你们呐,都别急着长大,长大了就没人喂了,就要自己觅食筑巢,养儿育女了。”
  雏雀自然是听不懂人话的,依然英勇地探出光秃秃的脑袋,争夺那青青小虫。
  石狐子退边等候。
  姒妤道:“先生,那我接着说事。”
  “好。”
  秦郁今日见姒妤,为两件事,一是勘误桃氏律令,二是议论如何联络中原。
  他为桃氏门下制定的律令分为五卷,依次为司空律、工程律、工人律、范律以及器律,待石狐子的头批剑器锻成,即将交付武库之时,他已经完成前三卷。
  也就是说,除却模范和器物,他们已把属于“人”的部分写完,一个铸剑师应当如何掌控手中工程,如何设计应时工序,如何修身律己,他们已经总结完毕。
  但,战争的结果是不可预料的,秦胜,则他们能站住脚跟,把律令用到更远的地方,让更多人信仰遵从,秦败,则所有为他们办事的中原弟子都会陷入危机。
  秦郁必须做出选择——是此刻就亮出玉夔扳指,动用河东所有的人脉,于暗中破坏魏国工事,扰乱魏军士气,伸手去拨动两国间的衡器,还是,什么都不做,先观望秦国与五国的交锋,若秦人最终占领河东,再出山,把这套律令播撒下去。
  前者冒进,或能有奇效。
  后者不作为,胜在保险。
  正面临选择,秦郁才从姒妤处得知,魏邦府新任的河东军器监不是尹昭在司空府的亲信,而是申俞。申俞到任,把魏河东三十六城的冶令查遍,换下十二个。
  “锡战时,宁婴私下游说西门氏调整关税,让他们得过一次盘剥雀门的好处,所以还算有交情,晋郢商会的贸易也未有大的影响。”姒妤道,“只是上个月,韩军二万北上,赵军三万南下,连同魏国昂昆所带的十万之众,渐渐逼近河水,少梁、大荔和函谷的关城都在收紧,再加上申郡守这次的清缴,局势越发难测。”
  “清缴可包括垣郡祝冶令?”秦郁道。
  “是。”姒妤看了秦亚一眼。
  “无妨,直说。”秦郁道。
  姒妤道:“我在榆柳摊相剑时收过一个弟子,名影,现在安邑林郡守府中当差,前日他传信回来,申郡守,不,现在当称呼申大夫。申大夫使的是三板斧,先凭职权与西门、昂昆在安邑定规矩,而后,悄然在各郡县冶署埋下暗桩,列出十几卷名字,按兵不动,待到垣郡春收,工人停工,一夜之间就查抄了祝氏三兄弟的宅邸。据说,当时祝家为销毁赃物,一把火烧得整座垣郡亮如白昼,申大夫见之,心疼官府物资,又亲率卫队冲进市署,抢出十台铸币的炉子,自己险些丧命,百姓无不感动落泪。这件事发生,西门一言不发,做了表率,故而另外十一郡县的冶令,全是被雀门收买的蛀虫,一个一个伏法入狱,次日就斩了首。申大夫躺在床上,温病十余日不退,手里还死死抓着羽扇,那日他一睁眼,羽扇摇了一摇,在工程开始之前,各地冶署便全部换上了惠相的弟子,陆续复工生产。”
  “他们来得及么?”秦郁道。
  “影说,雀门这次一件工事不揽,是申大夫坐镇安逸,令三十六城每日上报进度,此外,西门封邑出了三万工兵,万石粮。”姒妤道,“这才勉强供给得上。”
  听完,秦郁长叹一声。
  他的脑海浮现出申俞浮肿的眼。
  “顶天立地,身躯遮挡风雨,手中也有一枚能绣出韶华的针,申俞,真君子。”
  “先生?”姒妤道,“先生若要现在发动攻势,我愿过河去与旧时弟子联络。”
  “不。”秦郁道。
  话说出口之时,秦郁不再犹豫。
  “桃氏行立人间,所用所守,只能是真理,不应让任何人成为棋子,否则,战争即使胜利,律令即使生效,正宗即使重振,我也不会有任何欣慰。”秦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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