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雨微笑道谢,“这一路辛苦了,本应好好道谢一番,可我如今也是身无长物,实在有愧。”
“倒是不必了,前路未知还望多保重。”此人倒是仍是恭敬,“在下还望在京城再见着您。”
叶时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目送马车渐渐远去。
除了他与清川,与之同行的仍有两个官兵,之前在队伍中不甚起眼,甚至话也没说过几句。
“公子,尽快启程吧,天黑前还能到镇子里。”清川警惕地将二人与叶时雨隔开,习武之人的敏感让他清楚这二人的武功远不如他,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如此他们很快便进入了泗安郡境内,虽只能走路,可赶的甚至比坐马车时还急些。自打那日在养年殿的耳房被下药,叶时雨就觉着体力不如从前,但也咬牙疾行。
眼见着离泗安郡内的最后一个城镇越来越近,对方却毫无动作,反而愈发让人觉得不安。
这是与临康府接壤的一个城镇,再往前便是密林山路,来往之人大都选择在这里补给歇脚,渐渐地成为了周边最大了一个城镇。
眼见时已过午,再赶路定是赶不到下个镇子而夜宿山中了,可若是在这里歇脚恐怕也是危机重重。
“公子,自我们进城就有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最好还是宿下,总比晚上在深山中碰上好。”
他们找了家不算太大客栈的歇下。此刻就连那两个官兵也感到了紧张,四人只要了一间房就这么凑合歇着,生怕分开再出了什么岔子。
“公子,袖箭可戴好了?”清川低声问着,叶时雨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袖箭遇着高手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聊胜于无。
天逐渐暗去,屋内无人点灯,清川看了眼窗纸上来回晃动的树影,轻声道,
“明日还要赶路,公子还是赶紧睡会儿。”
叶时雨点点头,他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无论如何要试图休息一会儿,万不能拖了清川的后腿。
他本以为自己心中有事难以安眠,却不知何时沉沉睡去,恍惚间觉得身体晃动有人在叫他,可那声音似乎很遥远,听不真切。
可声音很焦急,晃动也愈加剧烈,奇怪……什么事?
半梦半醒间的叶时雨忽然如坠入深渊般猛地抽动了一下,霎时间瞪大了双眼,他急促地大口喘着气,而后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后背被轻轻安抚着,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有人使了迷香,我也差点着了道。”
怪不得自己忽然睡的这样沉,他们果然是要选在今夜动手了。
一阵清风刮了进来,让混沌不堪的头脑清明了不少,原来是清川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借着月光只见他铮的一声抽出了利剑,想屋内同样沉睡中的两名官兵走去。
叶时雨定定地看着他站在了那二人面前,毫不犹豫地狠狠扎进了其中一人的胸膛,只听这人惨叫一声当场毙命,而另一人被溅了一身的血却依然纹丝不动,沉沉睡着。
“果然是他。”叶时雨沉声道,“先离开这儿。”
“迷香刚点上我便发觉了,故意让其燃了少倾。”清川将叶时雨扶起,“吸入的不多,公子可还能走?”
叶时雨借力站了起来,凑近窗缝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微凉的气息,“我已经好多了。”
这个官兵应只是负责点燃迷香,但见清川将那尸体挪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将另一人挪到床边俯卧在窗沿,乍一看就好似他二人一般。
“走吧。”清川拉起叶时雨的手腕,小心地推开门,确认了外面无人后二人静悄悄地下了楼。
虽是深夜,可整个客栈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静寂,定睛一看那柜台上趴着的伙计身下一滩痕迹,泛着浓浓血腥气。
来了,可并没有上去找他们,应是暗中保护的暗卫将其引走,为他们争取了这小小的空档。
眼下若是离开就要进入荒无人烟的密林,那便更无活路,倒不如在这错综复杂的镇子里想办法躲到天亮再做打算。
他二人紧贴巷子民房的墙壁藏在暗影之中,忽听得一声窗户推开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从这个位置依然能瞧见那扇窗,二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眼见着那窗里探出半个身子。
那目光扫过了他们的藏身之地,幸而此刻浓云蔽月,那人来回看了几遍后回到了屋内。
腕上一紧,清川拉着他快速离开了这里,可还未走出多远,清川忽然直直站定,转瞬间拉着他转进另一条巷子。
清川身如脱兔,脚步轻盈,再加上他耳力超群,往往那些追杀之人还未靠近便带着叶时雨快速离开。
可叶时雨毕竟未练过武,身子显得有些迟滞,这样的奔波短时间还可以,久了的确吃力。
他咬牙跟紧,终于又得一空档,二人靠在一处民房的门上,叶时雨的胸口不断起伏着,努力平复着喘息。
忽然清川目光一凛,将他拉在身后,泛着青光的剑刃横对着这扇看起来十分陈旧的木门。
只听得木门内一阵开门栓的动静,吱呀一声,门开了。
叶时雨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那剑刃已抵在了开门人的咽喉处,清川的手掌死死按在他的口鼻之上,将他的惊呼闷在了掌心。
“敢出声就杀了你。”
清川的警告让此人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一样,双目惊恐地不住点头退进院内,而他二人也一起进了小院,直至到了屋内清川才反手将剑收回,吓得瘫软在地不住地求饶。
“好汉饶命,小的家里穷。”
这就是个普通人,看起来已有四十多岁的年纪,清川将剑收回剑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中年人,即使在这漆黑一片的屋内,也依旧能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
“你刚才出门要做什么?”
清川不是没听见他的靠近,只是那虚浮的脚步一听就不是习武之人,他心中起了躲进来的念头才任由他开了门。
“小的是在镇上买菜的,这半夜就得前去附近村子里收菜。”
清川进来的同时便将一切尽收眼底,门边的确放着挑筐,其中一个里面还有杆秤。屋内陈设一看就是居住了多年,这眼前饱受惊吓的人一脸憨厚,看起来的确是平常百姓。
清川收了身上的戾气,将门窗全部检查了一遍,叶时雨则换上了和善的笑靥安抚道,
“老伯莫慌,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
一番交谈下来,得知此人叫章海涯,媳妇死的早也没孩子,就这么孤身一人靠卖菜生活。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此后便再无危机,他们在章海涯家里安静地等到了天亮。
叶时雨与清川坐在屋中,内心挣扎。
这里是襄王的地界,他派出追杀之人必定不少,昨夜虽有人帮他们拖住了一会儿,可暗卫一共就两人,定是力不从心。
房门突然开了,清川下意识地挡在叶时雨身前,见是章海涯才逐渐放松下来。
“我这儿也没什么好吃的,只能做些粥和面饼,将就一下吧。”
章海涯看出这二人对他没有什么恶意,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踌躇了一会儿试探问道,
“你们是打算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这让二人不由地对视了一眼,若是留在这里被找到是迟早的事,可若这样前往临康府依然不是上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章海涯叹了口气,“不然也不会半夜躲进我家里来。”
他似乎很犹豫,但最终咬牙道,“我家里有辆板车,若你们想走我可以去邻居家里借匹马来,你们就躲进筐中,我送你们出城。”
话音刚落,清川的剑鞘便抵在了章海涯的心口,他吓得一哆嗦便跪了下来。
“去办,若敢耍花样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其实这通往临康府的官道虽不算好走,但却是经商往来的重要通道,白日里人来人往地甚是热闹。若坐着马车赶路,天黑前差不多就能赶到临康府地界,应是会有人接应,如此倒比他二人这样孤身上路好得多。
这是匹瘦弱的老马,拉个板车走得也不快,上面放了两个蒙着油布的大竹筐,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显得十分平常。
眼见着离临康府地界越来越近,天色也逐渐暗去,这竹筐虽大,可蜷缩在里面一天也实在难受,叶时雨从缝隙中向外看去,但见那远处橙红的日头只剩个边缘,可马车依旧晃晃悠悠地走着,显然还未到。
这么一匹老马的确吃力,但走得也未免太慢了些,眼见着天黑是赶不到了,叶时雨看了眼前面赶车的章海涯,心中忽地了一阵有些不安。
然而未等他开口,马车忽然转下了大路,转弯停在了几棵树后。叶时雨心中一紧,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油布被打开了。
“闷坏了吧,这里隐蔽些出来透透气,吃点儿东西。”
章海涯念叨着又去将清川那边的油布掀开,然后边捶着后背边拿出了面饼,
“老喽,好久没这么赶过车了。”
叶时雨与清川互看了一眼,叶时雨道,
“眼见着快到了,还是赶路要紧。”
“这马年纪大了,赶一天路也受不住,得歇歇脚了。”清川浑身戒备,散发着凌厉的杀气,章海涯不敢靠近他,硬是将饼塞进叶时雨手中,“别嫌弃。”
手臂一紧,清川将叶时雨拉至身后,远离了正在给马喂草的章海涯附耳道,“的确是不远了,这老马*见着走不动了,倒不如趁着天黑赶赶路。”
“我也正有此意。”
将章海涯丢在这儿的确有些不地道,但也是无奈之举,若他真的没问题,待日后稳下来给他些钱财报答便是了。
二人悄悄起身,刚准备转进一边的草丛之中,却听见章海涯一声惊叫划破了宁静,连滚带爬地向他们跑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是中秋佳节,祝小可爱们节日快乐,事事如意!( ′` )比心
不知不觉这篇文已经写了七个月了,篇幅也超出了我原本的预计(我本来报备的二十三万,当时还心虚怕写不到。)
这是我的第二个长篇,水平实在有限,写着写着角色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性格一样,一些情节走向也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设定。
内心也十分纠结过,但是后来觉得应该更顺应“他们的决定”,不想硬拗,于是故事就这样发展到今天。
感谢追文的小可爱们,追连载很辛苦,感谢你们都在。
今天也是小叶子的生日,微博更新了竹马小剧场生辰篇,欢迎宝子们去看看哦。
微博id:莲卿吖
第104章
二人俱是一惊,清川一把托住朝他跑来的章海涯,止住了他几乎要摔倒的身体。
此刻已来不及多言,只见远处三个黑影正疾速向他们靠近,天色即使已暗,却仍能看到他们手中所持的利剑。
跑已然来不及了,清川将章海涯甩到身后,抽剑横对,挡在了二人身前,
“公子,绝不可走散。”
叶时雨拽起软了脚的章海涯,连拖带拉地向后数米,背靠在了一个巨大的山石上,以保证这些人无法从背后偷袭,剩下的也只能交给清川了。
几个人转瞬即至,清川定在原地纹丝不动,而这几人看出了这眼前持剑之人并非他们的目标,立刻变换了位置。
两人朝清川直扑过来,而一人则足尖一点,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直取他身后。
叶时雨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一手将章海涯揽在了身后,在这人又靠近了些许后蓦然抬起了右臂。
咻的一声,一只短箭自袖内飞出,这人没想到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居然还留有一手,躲避袖箭的一瞬间,身侧忽地闪过一道青光。
他仅仅睁大了双眼,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回事便翻滚到了一边,腰侧瞬间涌出大片鲜血,只有出气的份儿了。
再看清川,那剑寒光依旧,未沾染一滴鲜血,身后的草丛中俯卧了两具尸体。
不过转瞬间,这三人都已毙命。
这也是清川第一次展露他的实力,叶时雨心中虽震惊动作却不慢,他转头对章海涯道,
“你先行躲起来,此事与你无关,他们不会找你麻烦的。”
章海涯双目愣怔,已然吓傻,清川见状将他推进山石侧面,再以灌木掩盖,“我们走了自会引开他们,你躲上一阵便自行离开,此恩来日必报。”
章海涯此刻却慌慌张张地扒开了灌木丛,
“让我独自与这三个死人在一起,我……我实在不敢。”他的声音里已带上哭腔,哆嗦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们……他们若是来了见到这尸体也不会放过我的。”
章海涯不敢碰清川,却死死拉住了叶时雨的衣袖,“公子,念在我送了你们这么远,求求你们带我离开这儿吧。”
“你与我们一起更不安全。”
叶时雨本就不会武功,若再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将会更危险,可章海涯目露惊恐死死拽着不松手,他只得无奈道,
“你愿跟便跟着,但我们不会特意停下等你。”
趁着第二波人还未找到他们,三人迅速离开此地向距离这里最近的隶属于临康府的镇子奔去。
官道上此时也几乎没了人,他们不敢轻易走上去,章海涯气喘吁吁,好几次都差点落下,又咬牙强跟着,清川眼见着叶时雨也有些撑不住了搀扶着他道,
“歇一会儿吧。”
“还是不了。”叶时雨觉得胸口像是要炸开一般疼痛,可现在停不得,“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