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对峙了这么久,再加上郑淳的消息,南诏王是知道张卓没什么大才能的,可高靖南时期的势力纷争,甚至于后宫之间的争斗却是他们很难知晓的。
这对于叶时雨来说简直如数家珍,南诏王再一次得意于自己留下他的决定,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绑着叶时雨的绳子向前大步走去。
叶时雨不明所以,这能一路踉踉跄跄地尽力跟着,直至走到了最前端的战车之上,阁罗泰正立于其中向远处眺望。
“王上……”阁罗泰见南诏王前来正要行礼,可见他手中扯着叶时雨先是一愣,而后蹙眉道,“王上带他来做什么?”
南诏王并未理睬阁罗泰,而是让叶时雨也站了上来直指前方,
“你也看看。”
这一看之下叶时雨惊心怵目,往日热闹的边境大郡竟是一片死寂,就连城门都大敞着,根本就将泗安郡拱手让人。
难道隼没有顺利将自己的消息传给杨子瑜吗?
难道张卓真的弃城而逃?
叶时雨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判断。
“叶时雨毕竟是敌国之人,王上这样将他带至阵前着实不妥!”
阁罗泰的声音将叶时雨的神志拉了回来,他必须说点什么,才能让南诏王帮他挡住阁罗泰的杀意。
贸然进城很有可能会被埋伏而后围堵在城内,别说南诏人,就连也叶时雨也霎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若真是此计未免儿戏,太过容易被识破,所以无论是真的弃城而逃还是诱敌深入,此城八成会真的是空城。
叶时雨定了定神,沉吟少顷道,
“张卓弃城而逃也并非不可能,私以为这南城门外一片寂静,应是真的。”
阁罗泰冷哼一声,叶时雨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从这里看,城门内仍有几处房屋灯火未熄,说明就在刚才城中仍有百姓未走,是看到大军后才匆忙逃走。”
“他们不可能从南门逃命,慌乱之下必然是要选择离南边最远的北面,所以北门至少在刚才仍是开着的。”
“秉王上,前哨在到达时的确还看到城墙上有些人影,看样子是百姓,见到大军火把后仓惶而逃。”回来报信的士兵也秉道。
“王上若不信可让前哨手持信号探路,若北城门也同样大开即可告知。”
这空城根本挡不住南诏军的步伐,前进是早晚的事,叶时雨只能寄希望于杨子瑜收到了消息,当真是要伏击,诱他们尽早踏入。
然而这一切犹如瞎子摸象,前路未知。
所有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着,包括叶时雨,当远处那一道明亮的光球划破了黑夜,直至与空中的明月重叠,周遭的气息霎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南诏王双目凝重地看向城内,那原本还闪烁着的灯火的几间房屋也已是漆黑一片,他突然抬臂高呼,
“进!”
大军稳步前进,却除了踏步而行的声音,无一人敢言,叶时雨本来想寻个办法让清川与他一起,可现在他也不敢贸然出声。
南诏王与阁罗泰的战车行进缓慢,他们仍在试探,直到源源不断地有前方回禀城中确已无人,并且四方城门大开,拉着战车的马儿才踏起了四蹄,驶进了泗安郡。
直到进了城里才能看出当时城中百姓逃难该是有多仓惶,而地上散落了一些长矛等不便携带的兵器以及甲胄,更是让人深信,这里的守备军是真正的丢盔卸甲,这让南诏王既觉得畅快又有些重拿轻放的没趣儿。
阁罗泰也松了口气,现在自然是要乘胜追击,直捣下一个定州府。
留下部分守城的兵将,大军突然开始疾行,紧张肃杀的气氛顿时充斥了每个角落。从这里若按这个速度,最多到明日下午就可到定州府。
战车十分颠簸,这让叶时雨想起了当初向落日关疾驰的那辆马车,但比起这个可以说是舒适上百倍。
他依旧被绑着,无法掌控着身体的平衡,叶时雨东倒西歪十分难受,手臂已经麻木,再这样下去手恐怕要废。
但南诏王才不在乎他的手臂是不是会完好,叶时雨突然间放松了一直撑住的身体,在一个战车一个剧烈的起伏后重重歪倒向了南诏王的方向。
叶时雨的突然倒下,让全神贯注盯住前方的南诏王一惊,下意识地将人接住,而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青白的脸和紧咬的下唇。
南诏王另一侧的将领见状慌忙将人拉了起来,放在了地上,但此时人已是双目紧闭,身体也有些抽搐。
“王上,他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南诏王低头查看,只见人并未昏迷,可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战车猛然的颠簸下,叶时雨的头重重磕在了地板上,并没有应当的,下意识的保护自己。
“松绑。”
南诏王沉声吩咐道,绑绳被松开同时,他看到了叶时雨已经被勒到发紫的双手,“喂口水。”
干涸如漠的嗓子终于得到了一丝滋润,叶时雨渐渐稳住身体,停止了颤抖,只是一双手此刻还未完全恢复,碰一下就如针刺般疼痛。
起码解了眼前的困境。
叶时雨佯装还未恢复闭眼斜靠在一角,一边缓缓活动着双手一边暗自思索。
从泗安郡出来一路上几乎一直保持的疾行,这样的速度也就说明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阻碍,就算是杨子瑜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那么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吧,为何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很快就会到达定州府了,定州府是南面第二大州府,位置极为重要,那里的守城军虽不如杨子瑜,远比泗安郡要强出不少。
南诏王斜睨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叶时雨,嗤笑一声,
“脸色这么差,是因为看到历朝江山即将不保?”
叶时雨似乎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双眼,艰难道,
“我从未这般坐过战车,有些受不住。”
“定州的守城将领如何?”
叶时雨垂下眼睑,轻声道,“郭毅汝曾是老伯阳侯的手下爱将,他若守城必然是拼死抵抗,绝不让步。”
南诏王微微挑眉,他当然知道守城之人是他的老对手,此刻他对叶时雨仍如此“老实”十分满意,
“那你可有破城之策?”
“王上高看了,我一个内侍哪懂得用兵。”叶时雨直起些身子,像是缓过来了点儿,“但王上军队人数超定州百倍,十日之内必定拿下。”
“你恐怕不知道吧。”南诏王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得意,“高长风御驾亲征攻打北境,兵力不足甚至调用了南边州府的守备军,如今定州内兵将不足三万,莫说十日,三日之内本王就能将其拿下。”
“你说……高长风他蠢不蠢?”
叶时雨低垂的瞳孔微微紧缩,这消息乍听一下让他惊得几乎一身冷汗,可只是一瞬,他瞬间镇定下来,抬起的双眸之中只剩下谄笑,
“那就要提前恭贺王上,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南诏王的得意已是溢于言表,对此言显然十分受用。
叶时雨原本苦于不知战况部署而忧心不已,闻听此言就终于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刹那间一身轻松。
他知道皇上定然不会在此时御驾亲征北境,更不可能会做出调度南部兵力支援的旨意,如果当真这么做必然是有了应对的计策。
叶时雨深信着他与皇上的默契,绝不会错。
他见时机差不多便道,
“王上,我想恳求王上也松了清川身上的绳索,他自失了武功身体极弱,再绑下去怕是扛不住了。”
“你对他倒是情深义重。”南诏王看向叶时雨的目光中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戏谑,显然误会了些什么,但叶时雨并不在意。
毕竟自己现在于南诏有用,他必须要用眼下这点用处保住清川的性命,让南诏王以为清川对他越重要越好。
“还有件有意思的事要听吗?”一双凶煞的双目中透出了运筹帷幄的自信,“其实在定州耗多久本王都不怕。”
叶时雨心头突地一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本王已派人越过了定州,瘟疫很快就会向北蔓延,他们抵抗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几个城怕宝子们看着太繁琐,我来写个简易地图:
泗安郡(空城)→中间有几个小县郡(已被南诏占领)→定州府(郭毅汝守卫)→秦州府(曲帕投毒)
第131章
越是向北,风就越冷。
可有一支约百人的轻骑却日夜兼程,原本五六日的路程,仅仅用了两日便到达,即使在寒风中也硬生生的汗湿了衣物。
一行人隐蔽在青龙山的隘口处已有半日,眼睛死死盯着的是山间那条并不算宽阔的出口。
此行人正是以安所带领的一支精锐,人数虽不多,但都可以一当十,其中更有对地形十分熟悉之人。
“大人,按理说我们虽然绕了些路,但快马兼程应是会要比他们先到,但按探察情况来看,有人已先我们一步出了山,但时间应该不久。”
“追!”
所有人翻身上马,疾驰中以安却在不停思考着。
那条山路他在地图上看过,虽近但难行,如果是普通士兵打此经过必然不会快过他们。
如此看来,他们不仅身形敏捷轻装上阵,且人数很少,这样的人数莫说攻城,就是接应也是不够看的,那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以安一时想不出来,但必须要赶上他们去阻止。
秦州府显然还未得到南面战事的消息,沿途农耕跑商,一派祥和景象,可眼看要到了秦州府的大门,却依旧未见什么异常之人。
以安将队伍阻停,商议过后分为了三队,人数最多的一队在城外继续巡查,其余两队人数不多,分别潜入城内各处探查。
与以安在一起的三人中有一位叫季楚的,是杨子瑜特意安排跟着他的一名副将,对地形以及南诏都极为熟悉。
此刻他们一行四人已进到了秦州府城内,正值下午,主街上人来人往,四处都热闹得紧。
“你怎么看。”他们四人此刻坐在一个茶楼的二楼,这里正好是一个街口,自这里望去视野十分开阔,一切尽收眼底。
“确实诡异,猜不透他们要做什么。”季楚边说着,一双眼仍如鹰一般盯着路上的每一个人,南诏人与中原人士还是有明显的不同,他希冀能从人群中看出一二。
“你去问下小二,近日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你去那边客栈问问。”以安吩咐另外两个人在周围打探,本以为需要些时间,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其中一人便匆匆而归。
“大人,小二说今日上午的确来了几个看起来奇奇怪怪之人,不仅捂得十分严实,还向他们打探城内水源何在。”
水源?!
以安与季楚霎时间握紧了剑柄,气氛顿时变得胶着。
“那几个人说是外乡来的,家中人生了重病,他们那里的风俗是要收集东南西北四方的水源中最为纯净之水。”
“但小二也说了,水源十分重要,那里时刻都有重兵把守,取水恐怕不易,那几人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虽然不能肯定是南诏人,但水源之重要不言而喻,若动什么手脚全城顷刻间便会亡。
“你现在立刻拿着令牌去通知秦州知府,让其派人去保护水源。”以安吩咐着另外两人,“你去将城内另一队找到后同去知府官衙会合。”
以安随后持剑而起,“季楚,你与我潜伏至水源处。”
此刻已时值傍晚,随着夕阳渐落,寒风愈发刺骨,街道上的人现下大都缩着脖子匆匆归家,行人越来越少。
秦州的水源乃是西北角的一处深井,井内四通八达,整个秦州府近七成的水都源于此井,以安二人赶到后天已黑透,他们趴伏在附近一座房顶上,正好可以看到水源。
井并非暴露在外,而是在上面盖了一座小小的水神庙,四周都有兵士把守看起来十分稳妥,但这普通守卫遇见平常人无虞,若是遇见高手也根本不够看。
季楚的功夫在将士中虽说算是不错的,但比起以安显然差得远,现在以安明明就在他身边,可若闭上双眼,身边就好似空无一人一般。
四周看起来一派平静,可以安的身体突然紧绷,手也缓缓放在了剑上,季楚知道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也瞬间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一丝动静。
三个黑影出现在了距离他们前面两间房屋的地方,比他们更靠近些,以安的眼睛在黑夜中如同雕鸮,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三个人的身手虽不错,但都不算顶尖,其中一个看起来好一些,比起自己还是有些差距。
这让以安放下些心来,死死盯着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阵风自身后刮来,轻轻柔柔,徐徐而进,这本是十分寻常,可下一刻前面一个黑影支起了一直趴着的身体,手也跟着扬了起来。
以安不明所以,可季楚骤然瞪大了双眼,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几乎以气声说了一个字,
“毒。”
然而这话音犹在耳边,只见离他们最近一个士兵晃晃悠悠倒下,紧接着接二连三,六七个守卫的士兵也都倒下。
季楚深谙南诏下毒的招数,顺风扬毒乃是他们常用的招式,也幸亏他们没有靠得太近,不然若在下风口处也难以幸免。
而在此刻也可以断定,这些图谋不轨之人就是南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