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却向萧白舒问:“你后背这么僵着,怕被人看见,还是不想让我抱?”
“没有。荒山野岭,谁爱看谁看。”萧白舒松口气往后靠着。
楚欲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因他不讲规矩的念头意外,也搂得紧了一些:“在讲萧鹤前辈,你不好奇?”
“父亲一生功过,为中原正道一统,他说出什么也不奇怪。”
“你父亲要是看到你坐在男人的腿上,不打断你的腿才奇怪。”
萧白舒耳根上刚褪去的羞热又燃起来:“兄父知晓,我不怕。······你有分寸,别在他们面前做什么过分的。”
“这么相信我?”楚欲笑笑,换言道:“不过你可以听听看,说不定那个朽木先生有点来头,说的是真的。”
萧白舒忽然接不上话来,楚欲的说不定,不知怎么就在他这里,变成了是真的三个字。
并且自己的直觉还在说,就连这些,楚欲也都知道。
“依我看,那萧鹤就是追不上郭清婉,才看不惯楚行之跟郭清婉交好,故意同他结仇。”有人在里间大声嚷嚷。
“那岂不是情敌相见了,想不到萧鹤还有为女人拔刀的时候······”
“为女人拔刀怎么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刚才宁可死在盗中仙手上的是不是你!?”
“别他妈说了!”也有人把酒杯磕在桌上作响,催促着:“赶紧讲,华山之巅那一架,萧鹤跟楚行之是不是就是为了争郭清婉。”
“这他娘的,萧鹤非得用刀不会就是因为要跟楚行之对着干吧??”
“还是老一辈的前辈们会玩儿,放在如今哪有这么精彩的好戏看啊!”
“啪——!”惊木一拍。
“现在的武林人,都知道萧鹤有白云山庄,后来也是娶了江南的大户人家小姐,膝下有白云庄主萧白舒,武林盟主陈毅,这辈子算是值了。楚行之就没那么好的命了。”
“他在江湖成名之前,相传在自己的师门——凌霄剑派,就已经自创了软剑流水剑意,还未出江湖,就被门派的师姐师妹多有倾心,当初还和其中一位师姐暗自私定终身,生有一子。
“可奈何那位女子后来不幸在同魔教交手时重伤不治,凌霄剑派的大长老也对楚行之寄予厚望,希望他继承长老之位,不愿他早早就传出来跟师姐私通还生了孩子的丑闻,直接将孩子处理掉了。
“楚行之闭关出来,自己的孩子没了,还未过门的师姐也因魔教丧命,所以才退出门派,自行闯荡江湖。
“这事儿啊,凌霄剑派对他有养育之恩,又让他刚出生的儿子没了,算是结了仇,楚行之跟凌霄剑派从此形同陌路。成名之后,凌霄剑派也未刻意散布谣言刁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鲜少有人知晓,也算是保住了楚行之师出名门这句话,两方都落了个情面。”
“楚行之成了正道叛徒,就是因为凌霄剑派杀了他儿子?”
“他儿子活没活着,还不好说,他后来据说也是找过,但没找着,因为他自从离开了凌霄剑派,踏入江湖始终一个人,没女人也没孩子,直到遇到了郭清婉。
“背叛正道,是因为楚行之行侠江湖,盛名之时,跟意难平几次有所牵连,后来又自创了片叶银针的暗器。
暗器这种东西,在正道门派是禁忌,是邪魔歪道才用的东西,楚行之跟几个正道门派交手,放出来片叶银针,意图至人死地,几乎就坐实了他已经叛变的消息。
“更加之魔教猖狂,凌霄剑派被屠,他作为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却未曾到场伸出援手,一时间,原本武林盟主呼声最高的楚行之,彻底沦为正道叛徒,人人喊打。”
······
屋顶上有积雪塌落,楚欲听见那个一直未动的人,让房顶上的木梁碎出来一道缝隙。
“让我说,楚行之真是活该,这辈子的大好前途就毁在女人身上了。”
“我看他不是因为没了儿子,儿子没了再生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跟自己人打架还出暗器,真不是个东西······”
“他连意难平都敢招惹,能是什么好人!”
“大男人要真是为两个女人和儿子,混成人人喊打的地步,那也是活该,女人算个球!”
“说得对,儿子又怎么了,见都没见过,是谁的都不一定。”
“你们说,他那个师姐的孩子,会不会是别人给他戴绿帽子了?不然他气地造暗器干嘛啊。”
“哈哈哈哈哈他没死吧,别听了这话再给气活过来。”
话音刚落,这人身形一顿,坐在原地摇摇晃晃,颈侧的大动脉因为被堵住了,过了会儿才猛地涌出一大股鲜血,不能喷薄而出,只跟着心脏跳动如泉眼一般,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
楚欲的手还扶在萧白舒的腰上,方才出手的片叶银针并未削薄,完整的竹叶状,也完完整整地刺入那人颈侧的皮肉里,淹没进去割断了命脉,切碎喉骨。
连呼救都是后知后觉地挤出来气管里留存的短促音节。
一丝淡淡的幽香浮出来。
“什么人?!”一旁黑衣短打的人立即握紧桌上的长剑。
“有本事就给老子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另一个灰帽的青年人也站起来。
萧白舒就在楚欲的大腿上坐着,居然也没有察觉出来他出手。
直到楚欲拍拍他的腰,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你也配。”
出口的声音却不是楚欲。
萧白舒闻声看过去,双目微怔。
这身形分外熟悉,又同样陌生。
“我还以为你能忍得了几时。”楚欲上前。
头戴斗笠的人摘下帽子:“我先解决了他们,再解决你的事。”
“你是什么人!?”黑衣短打的人立刻抓紧长剑,做势要迎战。
灰帽青年比他先走一步,试图退到后厨的出口,也以剑挡在自己身前。
楚欲目色一凛,再出手时明显将片叶银针现出来。
于空气中牵出一缕银丝,竟不是拿内力强行直直刺入,而是因气流浮动,划出来圆滑弧线,最终扎进那人正欲再退一步的腿腕上。
同一瞬间,立在门口那位华贵锦衣的人也将斗笠扔出手。
错开片叶银针擦过身着黑衣的人脖颈,从喉骨处稳稳切过去,最终砸在墙面上帽檐深陷一半进去。
头颅当下落地,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空气里也逐渐清晰地冒出醒神香的气味。
先前还在流血的人,已经倒在桌子上,筋骨化成烂泥,手臂如虫蛇垂下,脊骨失去支撑再从椅子上倒下去,双腿扭曲在一处打结了般。
想跑的灰帽子倒在墙角想要紧紧捂住自己中伤的腿腕,却因中毒抬不起手臂,开始软化的喉咙里发出恐惧嘶哑地哭嚎。
楚欲还记得他是大言不惭,说过要跟美人睡一晚上的人,于是踏步越过那两具尸体来到他面前,半蹲下身朝他轻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盗······盗,呃······”尚存的一丝理智分辨出这传说中的幽香,只可惜头骨也开始变软,戴灰帽子的人帽子塌下来遮住了眼睛。
楚欲好整以暇地观赏他,就像在看一具已死的尸体。
面前的脸庞,眼珠一点点突出来,最后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下颚因化骨整块塌落,将面皮拖到极致。
观赏的人嘴角带着惯有的淡淡笑意,目色却分外冷静。
华贵锦衣的男人似乎是觉得只杀了一个人不够疏解,抬手开刃,拿的武器是平平无奇的短匕首,隔空挥了几下,风刃强劲,将地上的无头尸切成零碎的尸块。
萧白舒下意识上前想去捂住楚欲的眼睛,一地的碎尸也不觉害怕,更来不及去想楚欲为什么要出手。
只是心跳快得强烈,楚欲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出来符合时宜的话。总是笨拙。
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楚欲现下并不是很好,尽管楚欲表现的十分平静,但无波的死水底下才是万丈深渊。
“你想怎么解决我?”楚欲站起来转过身。
萧白舒走到一半停下来,看着他脸色如常,不用低头看路,也能准确地避开每一滴脏了地的鲜血。
他顺着楚欲的目光转过脸,辨别出来那身华贵锦衣的人,熟悉又陌生,他的确没看错,仍旧有些不可思议。
“谢吟风?”他犹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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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身体突发不适,写到一半没时间发出来,之后会善用存稿和文案或围脖提前通知的。感谢在2021-03-10 20:51:48~2021-03-16 02:2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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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如梦
那人转过脸, 一双黑眸极为深沉,面容很年轻, 似乎只比他要大上几岁, 模样同两年前并无差别,周身的气场却分外肃杀。
萧白舒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楚欲。
他们二人并无明显相同的点,一个潇洒自如,一个雍容华贵, 但夺人性命时都是下手狠辣。
也可能是楚欲最为动人就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能引得人晃神, 谢吟风一眼看过去, 竟也是那双黑眸夺人视线,凌厉非常。
“你在这等我。”楚欲是在问, 却已经自己肯定下来。
谢吟风先望向方才叫他的萧白舒, 像是仔细端详过,才应道:“已经是白云庄主了,好久不见。”
萧白舒当然记得他的模样,不然也不会觉得他的身形熟悉。
谢吟风山崖救他那一幕,在他壮志难酬,被迫斩断了江湖路的时候频频出现在脑海里,成了唯一的慰籍。
只是眼下再见, 他身随心动,自发走近楚欲身边。
“好久不见。”他也平平地应了一句。
谢吟风目光从萧白舒身上落在楚欲身上, 似乎并不好奇盗中仙怎么跟白云山庄的人在一处。
“你来过意难平。”他也问。
楚欲手腕上坠着昆山凉玉,指尖随意点点,敲击出脆响:“你在这守了不止这一次, 就只想问我有没有去过你家?”
“你们骑马走得急,那么大的阵仗, 被探子看到了,我才早一步过来。”谢吟风意有所指道:“赶路果然还是轻功好用,要不是你带着他,我还追不上你。”
“要不是我们同骑一匹马,怕跑死这匹上好的汗血宝马,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早一个时辰在房顶上落雪乘凉。”楚欲不甘示弱地回过去。
说来也奇怪,他跟谢吟风之间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非要说结识,也确实打过几次照面,包括两年前在燕青山的底下。
没结过仇,也没什么恩怨,但今日见了,格外生出来一丝不同以往的感觉。
他从不会细细去想儿女情长,毕竟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太多,萧白舒说他对谢吟风没有,他自然就信没有,嘴里没饶人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你承认去了意难平。”谢吟风没忘此行的目的。
萧白舒听到这三个字也一头雾水,看向楚欲,却发现一向敢作敢当,什么都说的楚欲,现在居然闭口不言。
“百步神章,也是你偷的。”谢吟风几乎是肯定下来,面上还紧紧盯着楚欲
这话萧白舒还记得在宁州他也问过楚欲,楚欲当初否认过,为了这么一句话,天寒地冻地跑过来,他不觉得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本剑谱,跟洗髓移骨散的地位相当,别说是被偷了,先前就连在谁的手上都无人知晓。
“是不是你。”谢吟风加重了语气问。
楚欲长指一收,将凉玉酒壶握在手心里。
他原是受人之托,去探寻一番,没想到真的在,也就在意难平逗留了两日,找到机会盗走了百步神章。
如今谢吟风找上门来,他应当是早有准备,但谢吟风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期待泄露出来。
他不希望是自己偷走的,是为了段轻绝,还是因为别的,他一时分辨不出来。
“段轻绝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楚欲反问:“是你怀疑他,处置了他?”
“那是我和他的事!”谢吟风像被触了逆鳞,冷道:“他能做出来背叛组织的事情,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楚欲稍加思索,笑道:“你是气他背叛了意难平,还是恨他背叛了你?”
谢吟风离近一步,双目深邃,沉下来盯着楚欲,一句句问道:“百步神章,是你还是他,还是你们串通好的?”
“我说了你不一定会信。”楚欲神色无惧,大大方方看着他凑近。
两人鼻尖都只隔了几寸之远,萧白舒看出来谢吟风原本是想动手,只不过忍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对楚欲,忍下来?
谢吟风:“那是我的剑谱,我名正言顺拿到手的,本来就是我的。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资格拿走。”
楚欲神情冻住,先前盗走剑谱的疑虑也被揭开。
这结果本来意料之中,可疑心归疑心,摊开来放在他面前又是另一码事了。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地上被谢吟风切碎的尸块,眉心微微蹙起,再回头时却没再像先前那样大大方方地迎上去。
“所以,你要像杀了他一样,杀了我吗?”楚欲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