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古代架空]——BY:池也池

作者:池也池  录入:01-03

  顾枫眠近来公务繁忙,其实不怎么抽的开身,这么着急找池霁夜谈,是因为方家长子方书白要回京的事。
  “我前些日子与他在白叶寺会面,开出的条件是承袭侯位,他姿态也摆的明确。”
  池霁神色微变,“倘若他肯放弃从商,此事再简单不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士商不合,大人不是知晓么,况且他这些年沾上的铜臭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弄干净。”
  “可他出身士族,从商也是在帮我们的忙,就这么丁点要求,池修撰在陛下面前的口吐莲花,还怕搞不定么。”
  池霁微微皱眉,“顾尚书当陛下有多好蒙混呢?”
  顾枫眠后知后觉地察出不对来,面露讶然,“你什么意思,陛下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池霁摸着茶杯点了点指尖,“陛下要的是能在朝中招揽使唤的小英武侯,不是一个假大空的头衔。”
  顾枫眠愁了起来,半晌没吭声,直到湖心亭刮起夜风,冷的他头脑清明,才灵光一闪道:“你不是已经与方二打过交道了么?”
  池霁笑不入眼底,“这些年你们在京都拨弄风云,只瞧见人家生了官阶、办了别院,连性子也没摸清楚,就敢说他为人纯善好相与,你们成大事者,都这么不拘小节么。”
  顾枫眠听出来他话中暗讽之意,一时无言辩驳,只好见缝插针地戳他痛脚,“不知修撰此言是为了推脱责任,还是护他方二的短。”
  “护短?”池霁都要气笑了,“我护的哪门子的短?我想要做什么,顾尚书难道不明白?”
  瞧见他嘴角嘲讽,顾枫眠只觉得他为人极不实诚,“我倒是也想明白,可我的人分明看到你前几日都在方二的梅苑。”
  池霁彻底沉了神色,“尚书大人在监视我?”
  “只要你真如自己所言,心中怀揣抱负大业,又何必怕人监视。”
  哈。
  池霁真佩服他们这群人,给自己苦心积虑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连掩饰居心都能那么自然。
  “那你们监视的结果如何?”
  顾枫眠烧酌热茶,“池修撰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你与方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做戏而已,难为顾尚书一番探问了。”
  不管怎么说,顾枫眠都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戏,那可有所获?”
  “有,”池霁淡淡道:“不过你们口中的方二我不认识,我只知晓,我认识的方二防范非常,心下城府不见得比谁浅,倘若他知晓世家要筹谋的事情,定然会与我们闹个鱼死网破,届时如若内讧,让上头的人有所察觉,怕是不好收拾烂摊子。”
  顾枫眠抬了抬首,隔了半晌才宛如叹息道:“方二要除。”
  池霁面不改色,“顾尚书如若早些想出这条妙计,今夜倒也不用苦恼方书白承袭英武侯位一事了。”
  顾枫眠笑了笑,眼底露出满意,“倘若你也觉得这么办妥当,我便遣人去了。”
  “顾尚书随意。”
  夜谈方歇,天边又落起雨。
  池霁离开时走的似阵烟,面上虚假笑意随风散开,一路盛满清凉。
  ***
  这厢好不容易送走人,养好了身子的方书迟,终于迎来了新的差事。
  鸿运坊一案的钦犯,昨日由宣周亲自带着人,在京城内的一家难民收纳所中抓拿归案,他正好随同审察。
  此前摄政王曾下令严查出城的所有人员,加上又是雨天,奔波出城的人数极少,路程赶得缓慢,便容易得查仔细。
  那逃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敢冒然出城,只能暂时蜗居在人多眼杂的市井小巷,准备打算等这阵灾情差不多了,混在那些北上的难民堆里出去。
  但其中不知道是谁,知晓了南方的灾情之后,到处在城中叫嚷着难民所中要发散疫病,搞的人心惶惶。
  不仅吓得连日送餐施粥的人少了,官府看的更加严格,似乎就等着要他们其中有人一发病,趁早一把火连屋子带人一起烧成灰。
  那逃犯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耐不住心里的折磨,只好找了锦衣卫中的线人联系。
  且没料到宣周就在这儿等着他俩呢,临了一石二鸟,把内奸抓了个现行,一确定线索就又追去了难民所。
  不过人抓回来了,鸿运坊一案作了个初步了结,京都连日的雨却还没有停。
  都城正街道上到处都是湿淋淋的,两旁低洼积了水,一脚踩进去没过脚踝,之间放置的空闲摊架,都烂的发了霉。
  护城河中更是波涛汹涌,再多撑一日,估计河水就要漫上岸来。
  这些事之前,原本都是户部和工部在管。
  后来不知晓是哪个脑子里头也被泡了水的官员下了道修坝令,涨水时白瞎了两条人命,水坝没修成,官职也丢了。
  贞景帝气的又在朝上摔了许多人的折子,手里实在没人用了,才又求到了闻濯这里,要他监察下令。
  闻濯并不太想接这差事。
  一是担忧家里人不在他眼巴前待着,定要胡乱折腾身子,二是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闲,一忙又不见人了,徒然教家里人生出担忧。
  左右都是顾念家里人。
  于是义正言辞上书举荐了其他几位能人,请旨由都察院掌御史余晚正监察京都水利施工,吏部侍郎梁羡山协佐。
  当了大半年缩头乌龟的余晚正,没想到这时候能被人把名字呈上朝堂,怄恼坏了。
  上书推辞了几次,都让贞景帝给着手按下。
  再有消息,他二人的该负责的事情都已经明旨昭令,满朝文武感叹的同时,又本着多拉一个人下水的心思,对此赞同的不行。
  此事一敲定,似乎京都之中人人都有了事干。
  堂堂摄政王也没能侥幸例外。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推脱差事倒并非是不见民生之多艰,只是他天生责任感和德行枷锁不受万物所托,一切超然自身之外的东西都不是极其重要。
  所以他不想办就是不想办,干不了就是干不了,更不会身体力行地把为民谋事当作行为准则。
  与他相比,沈宓就恰恰反道行之。
  他肩上的责任与大义,从来比他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要重要许多倍。
  早在南方阆州的灾情传回京都之前,他就找了不少治理洪水及赈灾详细的书籍查阅,后来听闻姚如许请命阆州,更是连夜拉着他一起整理了一封记录手札,翌日清早派遣濂澈送去。
  期间种种,不张不扬,仿佛那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闻濯替他不平,说他不会享乐。
  他言习惯享乐和擅长享乐是一件幸事,而他平生之幸事,他已经得到,且够他满足好几辈子。
  闻濯即刻便懂。
  再也没有抱怨了。
  进宫议事,还不忘替他前去藏书阁,拿许多治水和治疫的经卷回来,连日夜里伴他书案点灯,替他操心他极为操心的诸事。
  这样连着几日,起早贪黑,宵衣旰食,说清闲都有些牙疼。
  又是一日睡过了头地醒来。
  沈宓已经整理出来前几日他们誊写的所有详细,正伏坐在书案,单手握拳撑着鬓角,一点一点地耷拉着脑袋,露出衣衫底下白皙纤细的后颈。
  这人近日睡的比他晚,醒的也早,几乎没怎么上榻歇息,劝也劝不听。
  好在他身上骨病好生修养了一阵,似乎也习惯了这样潮湿阴冷的天气,发作的都不再那么频繁。
  随即闻濯自八仙桌旁撑起身,挪步过去,没出声叫他,便径自俯身抄起他膝弯,将他揽入怀中。
  直步穿过屏风桁架,直达床榻——
  “闻旻…”沈宓昏昏沉沉,极其不愿睁眼,知晓是他抱着便没挣扎,直到被他搂着塞入被褥之中,才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未曾躺过人的被褥之中全然没有温度,雨气卷的被子冰凉潮湿,比坐在屋中还在冷,他猝不及防滚进去,只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甚至是原本模糊的睡意也清醒了。
  睁眼时才后知后觉浑身滚烫,头脑如同搅了一团拌不开的浆糊,在咕噜咕噜冒着泡,好像随时都能炸起来。
  “怎么了?”闻濯终于俯身挨他,将他翻到自己怀里,摸了摸他冰凉的脚,“冷吗,先揣我怀里暖暖。”
  沈宓弓着身子,脑袋抵在他肩膀上,难受的皱眉,“还是冷。”
  闻濯听完径直解开腰带,将他连着中衣裹进了怀里,无意间碰到了他热的有些烧人的眉心,才反应过来摸了把他的额头。
  “沈序宁,”他隐隐压着不悦。
  沈宓浮沉中听见他声音,下意识应道:“嗯?”
  “难受怎么不说?”
  作者有话说:
  沈宓:啊嘞?
  方书迟:你们一口一个方二,好讨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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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经年酿(一)
  沈宓不出所料地发了风寒。
  昨日一夜没歇息,到今早治灾的策文整理完毕,他松懈下来的身心才认伏病痛。
  闻濯教他缠的心都化了,被他滚烫的额头抵在脖颈上,原本起的气也成了担忧。
  “我让府医过来诊治——”
  他意欲起身下榻,却被沈宓伸手搂住了肩。
  “就在这儿,你别走。”
  这还是头一回沈宓说出“别走”这样黏极了他的话。
  以往他知晓沈宓性子冷淡,不太擅长剖露内心,常常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比嘴上说的话要讨人欢心的多,领略过许多回后,也就渐渐习惯了他这种心口不一的姿态。
  但做的和说的终归在本质上差了许多感觉。
  而今明了他的心思,又亲耳听到他剖露心声,自然要比先前让他惊喜。
  他没能扛得住沈宓这般投怀送抱,搂着他狠狠揉了一通,拿自己较凉的额头往他脸上贴,“不走,你说不走,我就不走,”
  听了他的话,沈宓终于放心。
  只不过伏病的滋味不好受,他整个人昏沉沉的,身心都像被一块软绵绵的巨石在压着,让他四肢变得瘫软无力,头脑也如一团乱麻在冒泡,咕噜咕噜的要将他煮熟。
  身上又冷又难受,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在往闻濯怀里拱,暖了没多久又觉得热,忽冷忽热的半点瞌睡也没了。
  急的他直生烦。
  “热…”
  闻濯搂着他半点不愿意松手,“脚还凉着。”
  “我这样难受。”沈宓急的都出了哭腔。
  闻濯拿他没辙,只好将被褥掀开一道小缝,让外头冷气漏进来点。
  低眸见他面色烧的发红,又觉得不是个办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哄道:“我起来穿衣,就在这儿,不会走。”
  沈宓迷迷糊糊也没听全,只听他说不会走,便应了一声,接着无比顺服地被他单手隔着被褥抱起来,卷成一团揽在肩膀上靠着。
  闻濯换好衣服,便将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濂澈叫进了屋,吩咐他去请来府医。
  半个时辰之后。
  府医看完前去后厨煎药,沈宓也半梦半醒地睡着了,睡中皱着眉头,眼皮偶尔翕动,应当是做了不好的梦。
  闻濯抚平他眉心。
  顺带让下人在屋中添了安神的沉水香。
  ——
  窗外又是牛毛细雨,淅淅沥沥落在院子里,把好好的芍药都打得憔悴。
  初绽的石榴花也没能幸免,被雨水砸落一地,星星点点的红铺满水滩,绿意枝头只剩下了根根黄丝蕊。
  除了隔院池塘里的那池红莲开的正好,别花片几乎无一幸免。
  放眼细看,他也止不住要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二月草长莺飞,三月春闱杏榜之时,尚且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到了孟夏。
  去年这个时候。
  沈宓仍是笼中鸟,温氏两兄弟也还在。
  或许近来雨水连绵下了半月,害的人心头愁绪只多不减,京都这滩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浑水,总让他心头不得安宁。
  沧澜书院牵扯出的鸿运坊一案,虽然其中没死什么人,却闹的原本根基就不稳定的新朝人心惶惶,朝廷中拉帮结派的现象越发明显。
  春闱改制之事之后弄出来的一系列风波,延续至今未能得到平息的时机,好不容易贞景帝想通了肯出面抚慰缓和,却在这个关卡又出了南方灾情。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党派对立,人心不古。倘若再接着这么下去出茬子,各方势力难免要生祸端。
  眼下担忧之境不解,又撞上沈宓身子抱病,他满心烦闷没出发,只能在院子里找濂澈出气,让他拿篮子将地上石榴花瓣捡起来,还要洗干净。
  濂澈在心里叫苦连天不敢发,弯着身子捡的早都快断了。
  还好下午沈宓服药时转醒,替他求了情,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
  沈宓病时,心下不喜欢藏东西。
  服了汤药后嫌口中苦涩久久不散,便张着嘴唇要闻濯舔舐干净。
  汤药的剂量比起他去年养骨头的那时候肯定不能比,味道就更不用说了,闻濯尝了半晌没打算拆穿他,点头应着苦涩深重,打着要他嘴里好受的幌子,将他按着亲了良久。
  长吻完毕。
  上午昏沉的身子和迷糊的脑子仿佛重蹈覆辙,沈宓摇摇晃晃栽进他怀里,被他一把抱住裹着秋季的袍子,挪步带到窗台底下的书案旁,一前一后落座。
  案上的芍药换了新的,还滴着透明的雨水。
  看着沈宓眼前一亮的神情,闻濯忽而抿了抿唇,把着他的腰身将他按在腿上,“这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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