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又来寻你,不惜找抚琴这样蹩脚的借口来得你宽宥,你还是要撵我,方宿和,为何你待旁人的宽宏大量,偏偏落不到我的头上,我到底是如何的罪孽深重?”
方书迟拧起的眉更愁,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起来。”
池霁仍然分毫未动,不过声音喑哑,比方才又可怜不少,“我不想,我知晓我一起来,你又要走——”
“不走…”方书迟打断他的话,沉沉闭上了眼,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来。
真的难搞。
颈间人的呼吸微微顿了顿,随即缓缓离开那处,逐渐放了冷风进去。
池霁抬起一双绯红的眼,看着他满面无奈,不舍的松了松手。
方书迟莫名犯起从前没有的头疼来,“让开。”
池霁神情怅然,却还是微微侧身让他从旁穿过,随即愣在原地半晌,凉风吹的眼皮都生疼了,身后才冷不伶仃传来一句——
“方才不是还要喝热茶么?”
他微讶,随即暗自勾起唇角,挪步转身。
……
作者有话说:
方书迟:换成你你也顶不住。
求一波星星,孩子的星星少的可怜~
(看到评论区有读者对于副cp感情的疑惑,解释一下:
他俩从初见就有点猫腻,先不说还未中榜的才俊和监察官员间暗潮汹涌,就算他俩都是普通人,见一面就能要对方送琴,还暗戳戳的在那语言撩拨,他俩要是没点事儿谁信。
如果方没送,他俩就是单向感情线,可方明知道池是在撩拨,却还是送了琴,还是好琴,之后同意对方上门,从这一刻起,就是双向了。
后面的剧情,你们带入现实,就能体会的出来,比如暧昧期对方突然暗戳戳的告白,以及对方踩了你雷点,虽然让你下头了一瞬,可他毕竟还是你的理想型…摩多摩多,慢慢品吧。)
第118章 试霜寒(六)
两人一前一后挪进院子里,池霁还抱着那把琴。
他撑着来时的雨伞追上方书迟身影,替他遮挡住头顶下坠的雨水,脚下跟着他的动作亦步亦趋,一时望着费劲的不行。
方书迟忍了他半晌,终是没有将他伞面掀翻第二次。
侧身停步,伸手抽过他手中的伞柄,一脸不悦道:“我来吧。”
池霁喜闻乐见,换双手抱琴,挨近他身,衣衫蹭着衣衫,同他一齐迈上台阶,止步于屋檐之下,看着他收伞时神情冰冷、抽刀断水——
随即被他抖了一脸的冰冷雨点。
“看够了?”方书迟斜睨着眸子看他,一边将伞递给前来侍奉的下人。
池霁愣愣地抬袖,擦了擦面上水痕,边道:“没有。”
方书迟又在心里骂他不知廉耻。
不施他眼神,旋身进屋,直入屋里的白鹤屏风后立定,向准备好干净衣物的侍女招了招手,让其侍奉换衣。
池霁进屋后并未深入,自觉落座在轩窗底下的茶案前,将琴身拨弄出来,旁若无人地调音试弹。
待方书迟换好衣物现身,茶室的煮茶侍女也进屋将热茶奉了前来。
两人毫无顾忌地对坐在案前,有茶,有琴,有雨,惬意无比。
池霁心情颇佳,拨弄两下琴弦,便捧起热茶暖了暖手,小口啄饮,眼神灼灼地望着方书迟发愣。
“池自贞,”方书迟原本瞥向一旁的眼神倏然对了上来,带着锋利的警告意味眯了眯眼,又问:“看够了吗?”
“没看够。”
问多少遍都是一样。
方书迟不悦地拧眉,“饮完这杯茶,记得带上你的琴滚。”
前一刻天堂后一刻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池霁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他,委屈问:“为何还要撵我?”
方书迟冷眼瞧着他,“我答应你说不走,因为这原本就是我的地盘,眼下我让你滚,更是合情合理。”
池霁捧着茶,神色黯淡,眼皮染着浅红,似哭不哭,可怜的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随即抽了口冷气,“你执意要赶我走,是怕你约的那个人待会儿来了撞见,还是纯粹想要与我一刀两断?”
“都不是,”方书迟淡淡道:“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干系,雨中聊赠一杯温茶,你该感激。”
“没有干系?”池霁冷笑,手中热茶都不香了,“那这把琴呢?”他指着案上的那把凤尾问。
方书迟神色自若,“祝修撰中榜高迁之礼,朝中大部分官员都送了罢,修撰何必在我这里追究深意。”
“可你听了我给你弹的越人歌!”
“越人歌?你是指那晚的曲子,”方书迟神情冷淡的宛如一把刀,直扎人产生了错觉的心房,“我只知它是首曲子,至于其中含意,修撰恐怕问错人了。”
他好无情,也让人恼。
池霁眼尾赤红,抚着琴弦的指尖深深嵌入坚韧的弦中,皮表被锋利溃破也不自觉,指缝中鲜血顺着琴身滴落,随着猛然一声裂帛音炸破,迸溅出零星温热的血花到案上。
他指尖皮肉翻滚,鲜血淋漓,痛的手指微颤,而那琴弦除了剧烈的抖动之外,分毫未损。
可见真的是把上等好琴。
此中真情假意,也怪不得他分辨不出。
随即他气定山河,再次将带血的指尖抚上了琴去,笑着望向眼前人,“方大人之意,在下已知悉,今日,在下要弦断为证,在下确与方大人毫无干系。”
他并非忠贞不渝,只不过是个无耻的赌徒。
他赌的,是方书迟不忍他断指封琴的良心——
琴音炸裂,刺耳的泠泠之响,在这把方书迟曾用过的琴上开出血红的花。
这是他的琴,他再知晓不过琴弦有多坚固,可能今日池霁就算拨断十指,也断不了弦。
他该心软,却又犹疑。
面前人的心思不是他能够猜得透的,或许眼前暧昧不清的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假象,他若行错一步,将来就要用无数步去弥补,他怕他弥补不过来。
可是那双本来擅琴的手不该得到如此下场,他神色动容睫毛微颤,眼神比嘴巴更先承认心软,紧跟着一把掀翻琴身——
“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随着琴弦断裂之铮鸣,他眉头紧皱,咬牙切齿,既恨自己狠不下心、藕断丝连,又恨池霁心肠坚固,不择手段,“你自轻自贱给谁看?”
池霁满不在乎地看着地上被摔断的琴,接着抬起发红的眼帘,定定道:“琴是你摔断的,此证,是你承认与我有干系。”
方书迟恨不得拆开他脑子,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
池霁抬起双手指尖看了看,笑的又疯又可怜,“我不要你理喻,偏要你理我。”
方书迟气的无话可说,起身越过茶案,一把拎起他衣领,将他按在身后的书架上,“我说没说过让你不要来招惹我?”
池霁神情自若,“可我偏要。”
随即抬手勾住他后颈,带着他压下自己的身躯,凑身碰上了他的唇。
唇面干燥的触感并没有带动方书迟犹豫的神经,最能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池霁指尖温热的血滴顺着后颈流入他脊背的粘稠。
他下意识分开嘴唇抽气,直接给了池霁可趁之机。
极具血腥和温度的一吻结束,他衣衫半落,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淌的都是血红。
大抵骨子里比较极端的人,都爱这样的鲜明的色彩差别,池霁自然也不例外。
他似乎是感觉不到指尖的剧烈疼痛,只有眼前白花的皮肤和鲜红的唇能让他有几分动容。
他俯身与方书迟拥吻,压去他满腔不满与抗争,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他的心软,碾进他的身躯,撞碎他咬的坚如磐石的齿关,然后舌尖长驱直入,缠着他仿佛要纠葛至死。
这一场疯狂的变动,除了疯癫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
他用血染红了方书迟的最后防线,却也在他身作孽出了最能令他具有成就感的鲜血。
他的身形背影毫无怜惜,仿佛一柄在战场上永无休止地厮杀的长剑,每一次破空出击,都带着能够将对方的血肉骨头都碾断的千钧之力,将痛直达对方灵魂,开天辟地,一分为二。
不管耳边的哭喊有多直入人心,他都一如既往地奋力搏斗。
偶感窗外雨水寒意,便拥着毫无遮当的身躯以热吻取暖,云雨中颠倒时,他们掀翻了茶案,撞到了书架,压塌了交椅,泥泞沾染屋里每一处,似乎都带着滔天的不满,想要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颠倒中,发泄心下连日的愁苦。
日中时,拥吻榻上,共枕而眠。繇|药
日暮时,灵台转醒,重扎热浪。
兜兜转转到夜色降落,腹中饥饿,才撑不住要罢休。
方书迟早在白日放纵里,坦荡接受了自己疯魔的事实,他并不是有多么喜欢池霁此人,与他沉醉交欢,也是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感觉到池霁在榻上的疯,大抵是难得的同步,他竟然有些享受这样的失控,于是情难自禁,一泻千里。
撑臂打算起身,他心下如常,可下一刻毫不夸张地被腰身酸痛逼的直着身子倒了回去,随即褥中一阵泥泞落地,烂熟的花蕊翕动开合,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白日的疯。
身侧池霁被他砸醒,见他面色古怪,连伸手在被褥中捞了他一把,摸见那些温热潮涌,眉头一跳。
侧身将他拉入怀中,重新将距离贴的严丝合缝,拱入泥泞,重回温巢——
“够了!”方书迟指尖颤的发麻,唇齿中隐忍的声音,也只有羞愤。
池霁不听他,按紧了他身,抽身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耳垂,“根本不够。”
他又将那滩泥泞变得更加汹涌,释然之后,也并未离开。
“让开。”方书迟扶着腰,艰难的想撑起身。
池霁并未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伸手将他圈回去,按了按他莫名有些饱涨感的腹部,“我不闹你了,你也别强撑,饿不饿?”
本来饿,方才一场细浪翻过,他又不饿了。
他抿着唇半晌未言。
池霁黏人地贴上去,“不饿可以再来。”
方书迟紧忙抬起手肘在他肋骨之上撞了一下,两人各自一动,那股潮湿又透了出来。
方书迟迫不及待想要沐浴。
可池霁却又不满意了。
“你察不出么,”他幽怨地按着方书迟,重新拿刀上阵,餍足地出击,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方书迟腰间让他带着一痛,陡然牵扯起全身的感觉,随即咬紧了牙根恼道:“你有完没完!”
池霁吻他,又细致地折磨,语气温柔,“不要再漏出来了。”
说罢在温巢中造势良久,心满意足折腾起浪。
方书迟随之颤抖,半晌不停,失控的脑子让感官重新陷入崩溃的境地,他浑身失力,在浪花中蹒跚。
“池自贞…你混蛋…”
池霁紧紧拥着他,琴弦勒出破口的指尖已经流不出血,却带着令人头皮一紧的伤痕。
并排在一起鳞次栉比的十指贴在他身,宛如一串将他所有心防束缚在坚守之外的锁链,一节节皮肉翻身,都足够他身心翻江倒海的疼惜垂怜。
虽嘴上在咒骂,身子却依旧与他紧贴,在落雨苦寒的漫漫长夜,与他相互取暖。
“还要再与我一刀两断么?”池霁问。
方书迟沉默不言。
池霁又入战场,举剑未动,却尽是要挟之意,“若还要断,今夜明日,我们便都不要停了——”
“不断!”方书迟迫切道。
池霁堪堪满意,收剑入鞘。
还不忘教他别再落满身泥泞。
……
作者有话说:
池霁: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池自贞真的很像那种无理取闹的病娇。
(再次声明:不存在谁爱多爱少,至少目前,他俩只是很世俗的一层rt关系。)
第119章 试霜寒(七)
池霁在梅苑小住了几日。
直到翰林院中人问起才回了自己的地方。
方书迟对此无悲无喜,撑着酸软的身躯更没说半句要留他的话,送他出院落时,神情自若,冷的如他二人不过点头之交一样。
池霁原以为他至少会有不满,或者再约改日。
可他一声不吭,送到了地方转身即走,倘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人就在他眼前没了。
他问方书迟何意。
对方却道:“无意,就此别过。”
池霁思虑前后,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明明前一刻他二人还在屋中相拥而眠,下一刻要出这个院子,好像限时的温存就到了最后期限。
这与他在旁人那里听说的方书迟全然不同。
他又追问前几日荒唐宣泄。
得到的答案却是:
“露水情缘而已,池修撰比我还不懂么。”说罢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同草木。
……
这句话存在池霁心里,干扰了他心绪数日,原本是没有可以发出来的时机,结果五月十九夜,户部尚书顾枫眠邀约,无意中与他提及方书迟,他便没收住。
顾枫眠朝中各部的关系都打的火热,与翰林院交好也没什么稀奇。
当初他一副墨梅名图求婿不成,没多加纠缠,事后在琼林宴上刻意缓和关系,池霁也没有拂他的面子,反而给了他台阶下。
一来二去,两人便心怀鬼胎地搭上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