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花好看,沈宓便爱花,这并非是不能说的事情,“喜欢。”
闻濯眸色微深,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仔细磨蹭,视线时而飘忽到花上,时而盯着他的后颈,隔了半晌才道:“那我在你身上画一朵好不好?”
凡是他带了“好不好”的问话,都有种让人不忍心打断的可怜感,搭配上他温和的语气、无法让人忽略的气息,还有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沈宓眼下哪怕正襟危坐、浑身整洁,却也有种被他剥光了款款征伐的错觉。
他脸色烧成了上午时那样的绯红颜色。
耳朵热的忍不住伸手去捂,却又在碰到之前教身后的人一口叼进齿缝间,轻轻打磨。
“不想么?”闻濯松开他滚热的耳垂,低声在他耳畔问道。
沈宓此时不看他的神情,就已经觉得他渴求极了。
一时心软扭过身问:“画在哪里?”
闻濯碰了碰他唇,抚摸在他后背的手指逐渐磨蹭往上,顺着他凸起的椎骨一点一点挪进后颈领口,然后按在那块光滑的皮肤上,“这里。”
沈宓平日极少出门,在家中发髻也常半束,挡着后颈的时候居多,倘若他想要“大显身手”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不会掉色吗?”他问。
闻濯笑着吻了吻他嘴角,“可以不掉色,只要你想要。”
沈宓抬手摸上自己后颈,有些为难,“掉色的颜料,难免不会蹭到衣服上,也容易花,不掉色的颜料,怕是只能画这一次——”
沈宓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下一瞬想改口,连忙摆首,“不是,我是说——”
说什么闻濯也不要他说了,堵住他那张招人的嘴,重重在他唇里勾缠了几个来回,将他搅得嘴唇分开,沾满水色。
按着他早已塌陷的腰身,故技重施地撞了撞他的骨头,眉眼间布满沉沉的欲,“说什么,说画一枝芍药你并不满意,还要我天天在你身上描绘丹青?”
随即又用手指微微掐着他的下巴,抬着眉头一脸戏谑,“病了也要勾引我,就那么想要?”
沈宓教他颠的一点也不痛快,身下那柄尖枪由着这两下恣意妄为,似乎就要于此脱缰撒欢,他被硌的腰腹发烫,带了些许羞愤,“你哪里来的那么旺盛的火?”
“谁让你是经年烈酒,”闻濯咬上他熟红的唇,“专门就是点我这儿的火的。”
沈宓回敬他唇片一口,否认道:“我才不是。”
闻濯定定看着他,“你就是,你怎么可能不是。”
“酒要酿的。”沈宓辩解。
“是,”闻濯笑盈盈地捏着他发红的脸,“我酿的。”
沈宓没摸出来头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当年落玉楼前,你看我一眼就想留在身边吗?”他抵上沈宓额头,碰了碰他眉心,“这份情谊,酿了十年,如今,已经够我随时随地烧起来了。”
沈宓心下一跳,宛如千万股热流涌过,将他胸膛整个塞的极其满当,“你…”
这些话,都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他还浸在往事之痛里说的。
那时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记挂着闻濯回京与他会面时,从来没听他说过好听的真话,便想着临终痛快一回,吐出了不少肺腑之辞。
他那时还不知晓,闻濯待他之心亦如他。
“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闻濯道。
沈宓摆首,“你说的再正确不过了。”
闻濯知晓他今日心头极软,少有这样句句问,句句都能顺着他答的时候,好不容易逮到了,便不想轻易过去。
哪怕两三载挨在一处的岁月流转,人也依旧如新,让他怎么都爱不够。
他着手将沈宓挪起来,转了个身架在腰腹之上,面对面地看着他,“回到方才那个话题,”他指了指案上的芍药,“往后若有闲暇,我便每日在你身上作一副丹青,用花汁做的颜料,好不好?”
“花汁?”沈宓微微迟疑。
见他疑惑的是颜料而并非“每日”二字,闻濯嘴角快要弯到耳后根了,随即强装镇定地抿了抿唇,解释说:“能食用的花汁。”
沈宓领略其中深意,不出所料地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你简直,孟浪之尤。”
闻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顶着身子撞了撞他的骨头,然后单手勾着他后颈,按着他那一整块皮肤用力揉了揉,眯着眼睛道:
“届时我就顺着这里往下舔,还要你颤着身子给我看,你越骂,我越起劲,我要用你点起来的烈火,连你也一块儿烧干。”
沈宓光是听着这些混账话,就已经酥了骨头,比不过他的脸皮,又怕他越说越没完,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闻濯又伸出舌叶卷湿他指缝,趁他收手时,一把握住他试图阻碍“忠良”说真话的指尖,满脸的无法无天,“你捂不住我,”随即将沈宓的指尖凑到唇边,轻轻落下温热的吻,循循善诱道:“你还没说,用花汁做颜料行不行。”
沈宓垂眸,心下觉得他这种知道了答案还非要问出来的行径,实在太不计廉耻。
红了半晌耳尖,才低声应了句“行”。
……
作者有话说:
沈宓:画画的baby,左边给我画条龙,右边画一道彩虹…
注:关于名和字——
名是由长辈称呼的,字是平辈之间称呼的以示尊重。所以平辈像沈宓他们之间,谈话时会称姚如许的字“姚芳归”。很多人不喜欢沈宓,也就不存在称呼他的字的情况…
第121章 经年酿(二)
六月,京都雨色终于落幕。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色,让在朝所有官员都堪堪松了一口气。
不过雨水虽停,京都城内诸数修渠建坝的工程却仍在继续,天光一碧万顷,赶工的效率也更高一些。
城中碍于天象没法儿出来做生意的门户数不胜数,朝廷为解决这些人的生计问题,又着手开展了几个新的水利布防。
加上先前从南方上来的灾民日益增多,城内的难民所装不下那么多人,朝廷只能在京郊重修个更大的工程。
这些工程耗费下来的人力物力,顶的上去年一年的开支。
这还光是京都内的。
南方田地遭殃的数不胜数,姚如许成功抵达阆州后,根据一路上所见所闻,立马写了封折子快马递回京。
奏文中直言赈灾所带的银两和粮食不足以填补缺漏,请求朝廷再次征粮运送。
贞景帝听取内阁商议,在各州以朝廷名义高价回收粮食,分别运往京都和阆州,又在各州粮食抵达时,开京都由户部管辖的粮仓救急,逼各州粮商贱卖粮食。
这种时候,发这种国难钱财的多半是无德无良的商人,士族原本就瞧不上这种唯利是图的商贩,况且运送粮食的途中艰险,能够耗费如此人力物力来买卖粮食的商人,多半府上充裕,用计使他们的粮食堵在京都有价无市,再低价回收,无可厚非。
因为各州运过来的粮食极多,京都中人也有凑数的富商,算是解了灾情往后的粮食之忧。
不过此次城内城内花销巨大,就算以工代赈维持民生,一时之间也不能维持国本,民生重新运转,国库却亏空在即。
满朝上下,在逼近孟夏这样尽显奢侈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六月太学还有学子的升阶验试。
通常来说这种升阶考试两年一次,但太学久不开放,而今重兴不长,正好撞上朝廷人才缺失的状况,于是贞景帝早在五月之前,就派礼院拟定了擢选的章程。
赈灾花销巨大,户部一时拿不钱来准备考试,周转的问题便又压在了顾枫眠的头上。
不过国情紧张,情有可原,贞景帝酌情体谅,特意将原定的考试日期延迟了一旬日。
十天算下来,也没多少日子。
现如今城内商业不景气,民生也才恢复,他再怎么迫切也没法儿拿底层开刀。
举目四望,左右无门,这种艰难处境,按理说他应该万分着急上火,可贞景帝的口谕下了有五日,众人都见他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好像问题已解。
十日之期一到,他果然拿出了银子。
就在众人揣测他钱从何处而来的同时,太学升阶考也如火如荼。
原因无他。
此次升阶考试参与的特赦学生并不多,上头之所以亦步亦趋下达这么一重命令,其实也就是为了做个表面功夫,大抵是稳定士族之心,此次擢选参与的都是士族之子。
考试并不是重点,升阶才是重点。
这一批人里,多数都是有点墨水的世家子,不像先前的朝中,都是些先帝曾着手提上来的酒囊饭袋。
所以贞景放心提拔,确实是为解当下两项燃眉之急。
到了六月十五。
擢选考试结束。
翌日公示,贞景帝当朝授职,调令其中数人填补入屯田,虞部,水部三部,以兴修京都水利农作,以恢复生息。
顾枫眠之子顾豫入的是水部,担任从九品的司务官职。
近来城中水利工程进行的不错,上头极为重视,遣派的都是余晚正,梁羡山,杜随这样的首部官员,且用不着他一个小虾小将费心。
他提了官品,又能让顾枫眠放心,归根结底是捡了便宜。带着官袍回府上,得到的好脸都比平日里多。
别的不说。
仕途是非,好坏难料。
他以此境自比起方书迟,竟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惶恐和畏手畏脚来。
但除开这些世家子,与之一同晋升的,个中还有一位,名作萧惊华。
此人无枝无依,举朝上下鲜有人知,一经提拔,直上九品官职入翰林院,引起满朝文武哗然。
经过多方波折打听才知道,这位的靠山原来是贞景帝身边的洪公公。
宫中阉臣深受贞景帝信任,此前洪得良整顿内宫,在宫中各个司局立了许大的威,后来更是凭借贞景帝给的特权,搅乱宫闱秩序,在自己门房之中与宫女私通结为对食。
而今又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私下收的义子提拔上官场。
主要入的是翰林院,常在贞景帝身边侍奉,又有他干爹洪得良护着,平步青云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在朝其他人而言,有诸多不公。
此行令朝中文武不满,不过两三日,便联合上奏了数十册弹劾宦官的奏文,要贞景帝下令斩杀祸乱宫闱的洪得良,以及其义子萧惊华。
南方灾情尚且如火如荼,朝中又出了人心分崩离析之势,贞景帝态度顽固,搁置奏文数日未批,深夜于宫中召见了方书迟。
都察院余晚正是个欺软怕硬的废物点心,而且与摄政王闻濯有些不为人知的过节,贞景帝一般有所顾忌,不敢轻易用他。
近来察方书迟一举一动,倒是觉得他的身份官品合适,为人言行一致,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此次召见他进宫,不为别的,还是眼前之事。
“朕此前有意启用宦官监察,但顾念朝廷根基薄弱大动不得,所以并未真动干戈,”贞景帝将一本奏折翻出来摔在案上,“可如今方卿也看到了,满朝文武都在逼朕。”
方书迟跪地俯首,并未多言。
贞景帝默声盯了他半晌,余光瞥见殿中烛火摇曳,晃花了视线,才款款问道:“方卿愿意为朕排忧解难吗?”
方书迟闻言抬眸,坚定望去,“此为微臣份内之职。”
——
次日,从宫中传出的以方书迟为首协领东厂内宦官纠察百官的口谕,在朝引起轩然大波,闹得沸沸扬扬。
命令一经下达,所有人的注意点被形势逼迫转移,弹劾宦官当政的奏折虽仍旧有人在上递,却比先前少了半数。
东厂以天子效命,纠察动作彻底迅速,又是在朝廷复原生息之初,查到六部这里,已经有不少官员生畏。
顾枫眠也不例外。
他为首户部,首当其冲。
即使在三番两次的风波之中掏空了快半数家底,却也免不了被东厂的那群厂臣找上门来喝茶。
天知道方书迟那小子带着一群太监登门时,他有多气急败坏,满心只恨自己没有早早下令除掉他。
不过他也就是比旁人要心高气傲了些。
六部之中,所有人都没能幸免这次东厂的动作,就连姚清渠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也被严苛纠察。
朝廷上下风气整改,不遗余力地肃正朝纲,压下了不少暗潮汹涌的居心。
可顾枫眠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当晚又邀约了池霁登门。
池霁来时,给他带了一只上好的狼毫墨笔,以紫檀木盒盛装。
两人入院对坐厅堂,顾枫眠只愁眉不展。
“尚书大人等不及了?”池霁问。
“哼!”顾枫眠狠狠砸了下手边小案,“这个方二,本官当真小看他了!”
池霁未言,笑而不语。
“本官试探过方书白了,他虽想要英武侯位,却并没有要除掉方二的意思,从他那里借人手办事,怕是不可能了。”
池霁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尚书大人今夜特意邀约池某就是为了此事?”
顾枫眠听他语气十分不悦,“难道池修撰有解?”
池霁抿了口茶,气定神闲道:“方二不必除。”
“你说什么!”顾枫眠眸色陡然沉了下去。
“方书白既然不想弑弟,我们就没必要违背他的意思,毕竟我们本来就有求于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