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翼————红河[上部]

秦泠见他那样又是一阵好笑："困了？要不你再睡会等太阳出来我叫你。"
"你昏啦！那样的话还叫看日出吗？"给了秦泠一个白眼，裴谦路累极趴在腿间，"现在几点了，太阳到底还有多久才肯现身哪？"
"快了。"
"你就会说快了。你的时间观也不正常！"
裴谦路忿忿然道，再转念想到五百年的漫长岁月他都这么过来，区区几个小时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又是一个哈欠，终于支撑不住盖上眼帘。望着裴谦路略显瘦削的身影，秦泠想上前将他揽进怀然而还是没有，只是轻仰起头感觉海风吹过脸庞带来的丝丝凉意，因为是夏天，所以每天只有在凌晨这时才是一天中最舒适吧。

他们来得的确太早，天上的星星甚至尚未散去，还有弯细如钩的月亮。有多久没有这样出神的看着夜空了呢？即使目光停留在这里，心思也不知神游到哪处。现在这种景象就是所谓的众星伴月吗？无数的星星象是一颗一颗闪亮的钻石那样夺目。然而月亮的光芒太过于耀眼，它的身旁，并无星相伴。

总是隔着太遥远的距离。
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就算再过五百年，一千年，即使是千万年，是不是也只能这样远远相望怎样也走不近？虽然明明一直就静候在身旁，却永远没有契合的那一天。即使它们始终都存在那里，终究只是分隔的两个。

目不转睛的望着夜空，终于等到最后一颗星星的消失，也看不见月亮的光芒，秦泠拍着裴谦路的背脊轻唤："谦路，快把眼睛睁开。"
半迷糊状态的裴谦路缓慢撑起头颅，睁开双眼，他看到了光，似乎一下有了精神。一道红霞正准备升起，终于......来了。大海上正如铺上金黄色地毯，海面上漂流在红霞照耀下，不时可以听到海鸥在酡红天边发出阵阵呐喊，与海水互相撞击的音调形成美妙的旋律。第一次，与太阳那么靠近。脸庞上传来热烘烘的感觉，裴谦路不知道自己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将手张开，尝试拥抱着眼前的太阳，好象只要双臂一收就能把它揽进怀中。

"喜欢就把这一幕永远记下。"秦泠笑着对他说。
"不，我不要。" 裴谦路回头望他，被太阳照耀得赤金闪闪的清秀双眸中有着自信的坚定，"我一定会再来。它在这里，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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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升汝泉连续学习了能与同伴远距离沟通的灵念整整两天，裴谦路总算能够听到秦泠心底默唤的声音，也可以对他说话。只是距离还不能相隔太远，五百米以外便有些勉强，这点小小的进展让裴谦路深感挫败。

"秦泠......我真的是什么琴炎的转生吗？为什么会一点天分都没有，连这么简单都不会那其他更难的我要怎么学啊。"
裴谦路手脚开开平躺在草地上对坐在一旁的秦泠大声抱怨。
"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灵力，有人善于使用这种术，有人善用另外一种，没人能把所有的术都运用自如，即使是我也是一样。你只是不太适合学习灵念，但并不代表其他的你学起来也会这么困难。"

裴谦路半信半疑："真的是这样吗？"
秦泠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谦路总算有了点精神从草地上坐起，一脸期待望着秦泠说道："那你教我些其他的看看吧。"
秦泠犹豫道："可是灵念的修习还没完成......"
裴谦路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急切道："别可是了，我会每天练习的，但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啊。暑假的时间也没那么多，不是该抓紧学些其他的比较好吗？"
他敢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做出过这么虔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秦泠略一沉思后起身，抬起右手嘴唇微动忽然从掌心升起赤红火焰，秦泠将火苗甩进升汝泉后火势瞬间蔓延而开，只几秒时间整个水面之上都是数十公分的火焰在熊熊燃烧。裴谦路怔愕不已："这是......"

"噬魂之炎。"
"噬魂之炎？"裴谦路茫然眨眨眼。
"谦路，你过来。"秦泠弯腰将地上的裴谦路拉起走到火前，"把手伸进去。"
"你说什么？" 裴谦路惊讶斜眼瞟他。
"我不会害你。听我的。"
裴谦路探究望向秦泠，但他只是用肯定眼神示意照他的话做。想来秦泠也没必要伤害他，裴谦路皱皱眉，缓缓将手探进火焰深处。让他吃惊的是就像将手放进空气，没有热度，更没有任何不适。惊愕转头询问看向秦泠，淡然一笑对他解释道："现在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噬魂之炎了吗？因为它所燃烧的，只是还魂者污秽的灵魂。"

"伤害不了人的身体？"
秦泠点头肯定他的说法："是，即使是还魂者的身体也不会伤及，只是攻击身体里被污染的灵魂。"
裴谦路一下兴奋起来："那如果学会这个就任何还魂者都能轻易杀死吗？"
将天真过头的裴谦路狠狠打击一下，秦泠飞快否决："没有这么简单。除非能将火一直固定在他们身体，不然他们还是可以逃离，如果足够强也可以用屏障将火隔开。"

果然裴谦路立刻沮丧垮下脸："那这火有什么用？"
知道他心急，秦泠还得慢慢教导："这只是最基本的。要让还魂者的灵魂彻底消失就必须将他烧尽。当然只有这个还不够，但你不必心急，先掌握这个术吧。"
作为徒弟只有听师傅吩咐的份，裴谦路心底哀怨长叹："要怎么做？"
撤掉施放在水面的火焰，周围景象又恢复正常。秦泠手掌按上裴谦路额头悠悠道："能感觉到有什么在眉心跳动吗？这是你灵力的中心，玄天的灵气被牢牢刻在这里。你要做的就是将它释放出来让它流过身体，直到你能感觉到体内流转的强大力量，然后集中精神将它们汇聚定结在双手。我再告诉你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灵言施展火焰。"

"就这么简单？" 裴谦路错愕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记住不要三心二意，虽然只是单纯的一个火焰术但若不全神贯注是使不出来的。"看出裴谦路有点不以为然，秦泠严肃正声道。
"我知道了。"拉下秦泠仍停留在自己头顶的手臂，裴谦路想到之前虽然修习灵念但那并不需动用灵气。这次必须要靠自己来发掘潜藏身体里的力量。他没有做过，也不知道该怎样，但无论如何必须一试。为了自己，也为了一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或是，想要保护的每一个人......

似乎火系的术比起灵念更适合他，没费多少气力他已能明显感到在四肢流窜的不属于他原本身体的气，按照秦泠说的将它们静制在双手，问道："接下来呢？"
"已经可以了吗？"秦泠上前拉起他的手确认在他手掌里停留的灵气后，道，"跟着我念。毕加陀挲须咖......尼莽裟罗......"
裴谦路迷惑的朝他眨眼："你刚说的什么？那么快我哪来得及听清楚。"
"你刚才在想什么？"秦泠脸色阴暗的问。
"不小心走神了。" 裴谦路老实承认。
就知道！秦泠微微皱眉："不要再想其他的。认真听我说。"叮嘱完后又再念一次，这次裴谦路终于听清记下，并很快依照重复一次。
"呼！"猛然从他手心窜出几尺之高的火焰。秦泠大惊捏住他的手将他手里的灵气压下，再看他冷汗淋漓，被握住的手也是惊人的冰凉。
"谦路！"秦泠一把托住裴谦路险些瘫倒的身体，才发现不止是手，他的全身也皆是彻骨的寒冷，就如同上一次。"谦路？你醒醒！谦路！"然而任凭他怎么呼唤，裴谦路紧闭双眼始终不给他一点回应，不断渗着冷汗的身体不住颤抖。

又在发冷了吗？难道是太急于使用玄天的灵力反而伤到了他？是他的灵魂与玄天还不够契合吧。说起来玄天应当是恨他的，因为是他体内琴炎的魂魄将玉一并封印五百年，看来想让玄天完全驯服却不是容易的事。

"该死......你既然是属于他的东西就该顺从，五百年前输给了他五百年以后也别妄想能胜过他。我绝不会让你伤到他。"秦泠阴沉说完，托起裴谦路捏住他的下巴将他双唇拉开，缓缓凑近微启唇畔，隔着一两公分的距离开始将他体内的寒气向自己牵引。

有白色的烟雾从裴谦路微张的口中缥缈而出飘进面前秦泠的口里。虽然寒气数量不大但却冰冷异常，刚一入腹秦泠已有内脏几乎被冻结的恶感。皱紧眉头继续吸取寒气，不知过了多久，裴谦路眼皮轻轻颤动几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就是秦泠近在咫尺的脸不知把他身体里什么东西吸去。那白色的烟雾每向秦泠口中飘去一分，自己的寒冷也减少一分。

裴谦路攸地撇开头，合紧嘴唇一言不发。"谦路......"见他终于转醒秦泠自然欣慰，但对他莫名的闷气却很是疑惑，"谦路？你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我才想问你。谁让你做这种事？" 裴谦路回头不悦的瞪他。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会受不住......"
"那你就受的住了？难道你想我们两个都死翘翘吗？在行动之前先用点大脑行不行？"
"这点寒气对我没有大碍......"
"没有？没有那你像纸一样白的脸色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别告诉我你额头上的汗是热出来的！"
裴谦路才不相信他口中的没事，一声声的指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怪他，但秦泠为他做这样的事，他却真的不喜欢。
"谦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如果不把你体内寒气牵引出来你的处境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又不会那么容易死掉。"裴谦路嘴硬反驳。
"就是会死。我说过绝对不能让你有事，也说过一定要保护你，如果这点都做不到又怎么算保护你？"秦泠态度也变强硬，圈住裴谦路的手臂微使劲厉声道。
"就算是保护我就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不悦的抬高音量反问。
"我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才活下来，如果让你出事我还活着有什么用？"
"你就是你！你活着怎么可能没有用？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音量继续抬高。
"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你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吗？"秦泠的眉头越拧越紧，音调亦越沉越低。
"包括你自己？！"
"包括所有人！！"就这么冷冷一句彻底堵住接下来的所有逼问，他知道裴谦路还不能适应自己这样不惜舍弃一切也要保护他的方式，只是事到如今依然这样固执真是教他又急又气。

两人恼火的眼神互瞪，"哼"的一声不约而同别开脑袋。然而不多时还是秦泠先忍不住，回头又看向裴谦路，心底明白他的指责并无恶意，更准确说是不想看到自己为他连性命都不顾，但又要怎么告诉他这不仅是自己的责任更是百年来义无返顾的心愿呢？长叹一声正想开口却听到他闷闷发声。

"你刚才，好象妖怪。"
"呃？"秦泠一怔。
"电视里面那些蛇精什么的，不都是这样吸取男人的阳气吗？"
秦泠无力叹息。
裴谦路听不出情绪的语气继续慢慢道："还有上次你的指甲，那么长，真像妖怪。"
"一个人在世上活了五百年，或许也的确可以称为妖怪吧。"秦泠自嘲答道。
"可是那些都是动物修炼以后变成的妖怪，你原本就是人，又会是什么妖怪呢？"谦路终于转头看他，看似无辜的眼角分明携着顽皮，"......人妖？"
第十章
第一次释放出灵力之后再修习时就轻松许多，没再为裴谦路的身体添乱，秦泠也很小心观察着他的状况，若发现他有可能体力不支或灵气运转过盛便会让他休养，再一点点告诉他关于其他术的灵言。

"难道说我学一种术都要记一个不同的灵言吗？会不会太夸张......" 裴谦路撑着下巴表情颇为痛苦。
"那倒不会。每个系的术都只有一种专属灵言。就像我第一个教你的噬魂之炎，使用的就是火系灵言，它能引发的其他所有火系的术。灵言倒不难，只是每种术的召唤方式不同而已。"

"那还好，不然要记那么多岂不比背古文还难？" 裴谦路虚软的哈口气。
"那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秦泠轻笑拈起他始终垂在胸前的含坨，"等你可以自己张开防御壁时就不再需要靠它的力量。"
"哦？我也可以制造出那么强力的防御吗？"想到曾经被含坨保护的自己，裴谦路不禁低笑。虽然只看到过一次它的灵力，但真的相当受用呢。若是没有它的话自己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吧？想起这些，裴谦路不得不承认对这块貌不惊人的石头增了不少好感。把含坨从秦泠手里扯回捏在掌心，耸耸肩道："可是我觉得这个护身符不错啊，就一直把它挂着当作装饰好了。"

秦泠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怔怔望着神色安然的裴谦路。裴谦路还不知道，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当秦泠亲耳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时有多大的震撼。谦路他，已经在心里默默接受了他的保护吗？不是不得不接受，而是在心内承认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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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起程回国的日子，最后一天晚上秦泠带着裴谦路参加新庄节。路中央形形色色的壮观花车缓缓驶过，道路两旁围满了观看花车的人们，整个新庄市热闹非凡。裴谦路捏着冰淇淋跟在秦泠身后看着这稀奇的一幕，人们欢快的模样让他也不由自主被感染，似乎这几个月的所有烦恼都被抛到脑后。

看到他释怀的笑颜秦泠心窝微暖，指尖轻拭过他沾上奶油的嘴角戏谑道："你现在的样子好象小猫。"
"猫？那你呢？狐狸？"
裴谦路眨眨眼，墨黑的眸子湛湛微蓝，嘲笑着秦泠的细长双眼。如果再妖媚一点，那双眼睛确实像极了那勾人心魂的狐狸；只是却不常笑，始终保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眼神，除了对他。

被这么一说秦泠也不禁轻笑出声，这难得的绝美笑容令裴谦路不禁心弦微触，呆呆望他半晌忽然探出手指划过他左边眉翼，轻叹一声感慨道："如果你的眉心能一直舒展看来会和善得多。你太严肃了，而且经常皱着眉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这样很容易把人吓跑。"

"哦？你害怕我？"秦泠怔了怔挑眉问道。
"我才不怕你咧！" 裴谦路不屑的纵纵鼻尖，"我只是突发奇想，你当我没说好了。"
"是吗？"秦泠理解的笑笑。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太缺乏，那是因为他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容。一路走过五百年这样的漫长岁月，也早已习惯将情绪越埋越深，不是不想让人接近，而是已经忘记该怎样让人接近，况且，也不需要。他有自己要做的事，要守护的人，别的就相形见轻不足为意。

"那你有什么害怕的事吗？"见裴谦路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全部下肚，秦泠又将提拉米苏递过去，他也毫不在意的接过继续大快朵颐。每看到他吃东西时秦泠都非常惊讶，明明身型那么瘦削，一吃起喜欢的食物就没完没了，简直就像之前吃下去的东西都消失了一般。不知道他这副身材是怎样保持下来的......然而秦泠又哪里知道，裴谦路最痛恨的就是自己怎么吃也吃不胖的身体，他才羡慕秦泠的身材呢，高挑又不会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