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去。如果今晚见不到谦路我死也不能安心。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妨碍你。求求你,让我和你一起。"叶细细苦苦哀求,神色却是毫不退让的坚定。
哪吒微微怔住,最后长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要保证不论看到了什么都要为我们保密,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千万不要插手,立刻离开知道吗?"
"嗯。"叶细细重重点头。从几个月前开始他就已经隐隐感到裴谦路身边发生的变化,总是莫名其妙失踪,受伤,甚至一个暑假都不见人影,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要自己不要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尤其是今晚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在最好的朋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辆神秘的BENZ早在树叶飞舞时就已经离开,而其他被阻碍正常行驶的车里的人们仍停留在原地为刚才那一幕惊讶不已。是产生幻觉了吗?可是为什么,地上连一片落叶残花也没有留下?
一抹长发飘逸的轻快身影在路边飞速穿行,即使怀里还抱着一人似乎也丝毫未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一路越行越幽静,最终停在了夜间早已关闭的露天体育馆前。轻轻一跃翻过紧锁的高门,脚步未曾停歇一直跑到露天看台边。
将怀里正意识模糊的裴谦路平放台上,闻歌蹲在他身前小心的拉开他一直捂住脸的手轻声劝诱:"不要紧张,让我看看怎样了。我不会伤害你。"
谁?是谁?好陌生的声音,但又似乎有一点熟悉......是在做梦还是真实?为什么他的头这么痛......
"好痛......我的头......"裴谦路嘶哑着声说,紧闭的双眼剧烈颤动的睫角显示出此刻正承受非比寻常的痛苦。
"我知道,你忍一忍,让我检查看看。"说完闻歌将手掌覆盖在他的额头,手心传来的滚烫让他吃惊不小。闻歌起身坐在裴谦路旁边,将他扶起来趴在自己腿上,萦长手指在他发间摸索,在探到风池穴位置指尖传来被小针扎到的刺痛,是这里。闻歌收回手在掌心聚集灵气后尽量放柔声音说道:"我要帮你拔除毒针,会很疼,忍不了的话可以咬我,但别咬牙,会伤了自己。明白吗?"
"唔......好......"头痛难忍的裴谦路艰难应声,手不自禁举到脸边用劲拽紧了闻歌的长裤。虽说痛得意识快要崩溃,但叫他咬人还是有点......
"绝对不要勉强,否则有可能休克。如果你逞强我只好把你打晕再为你拔针。"闻歌沉沉威吓,被紧拽住的裤角让他立刻明白了裴谦路在想些什么。
"哎......"裴谦路无力的长叹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的霸道和秦泠有得一拼,"知道了......"
"那么,要开始了。"冷静说完闻歌皱紧眉不再迟疑手掌覆上裴谦路风池穴的位置,先注入灵气缓缓将毒针环绕,然后毫不犹豫利落将针连根拔除。
"唔!"裴谦路忍不住一声惊呼。就如同之前被突然射中时,当针被拔出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头会猛地炸开,只能死命咬住下唇直到出血,也根本察觉不到这与头部相比显得渺小异常的疼痛。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滚落,虽然针已经被拔出但剧痛迟迟挥散不去,呼吸也被疼痛压迫的越发困难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咬自己。"不悦的这么说着,闻歌将他的身体扳过来仰在腿上,捏住他的脸颊硬把紧咬的唇齿隔开,阴恻恻的道,"你这么仁慈我也不会感谢你。不懂事的小鬼......"
说完,他俯下身,覆上对方带血的嘴唇,一点一点把血丝舔去,柔软的舌尖也滑进他硬被拉开的唇齿之间。闻歌非常确定,自己这么做的话,裴谦路一定会因为无法对他下口而不再使劲咬牙,也就不会伤到自己。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过了不知多久闻歌终于离开裴谦路的嘴唇,低声问道:"还痛吗?"
"唔......好多了......"意识尚未完全从痛楚恢复,也不太能分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裴谦路讷讷的回答,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
没想到他这么快睁眼,闻歌的心脏突然‘咯噔'一下,若是他看到现在自己正躺什么人怀里还不一巴掌挥来?然而裴谦路只是怔怔的瞪着头顶的夜空半晌,没有半丝反应。曾经漆黑如墨神采飞扬的双眼,只剩下空洞。
闻歌恍然一怔,胸中浮上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
"你真奇怪......"裴谦路喃喃地道。
"什么?"闻歌挑起狐疑的眉。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不会找一个有灯的地方吗?这里太暗了......"
第十二章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不会找一个有灯的地方吗?这里太黑了......"
闻歌脸色突变,不可置信的追问:"你说什么?"
"这里好黑。我在哪里?"迷茫说着裴谦路抬起手在脸前晃了晃,喃喃道,"我都看不到自己的手了,这是不是就叫伸手不见五指?"
闻歌缓缓抬头巡望四周,虽然已经是晚间,但露天体育馆周围路灯依然将四处照的如同白昼,而裴谦路竟然说......
幽幽轻叹一声,闻歌知道,他还是救迟了。
捏下裴谦路依旧在半空晃荡的冰凉手掌,用自己温暖的手心紧紧握住,闻歌轻声道:"别说了。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不是救了我吗?你是谁?我好象不认识你。"裴谦路在路灯照耀下漆黑闪亮却没有焦距的双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而看不到对方的脸。
闻歌的语调微微变得冷淡:"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也理所当然,因为我们只见过一次。"
"你是......还魂者吧?"裴谦路突然想到。这个男人拥有灵力,而且不是水龙番的人,那就只可能是还魂者,但这个声音又不是楚童。那他到底是谁?想到这些裴谦路的声音沉了下,严肃的问:"为什么救我?还是想取玄天?"
"玄天吗?"闻歌微微一怔。的确,他不时隐藏在暗处追踪裴谦路的目的本来就是他体内的玄天,然而却一直迟迟未动手,也或许,是想看到拥有玄天的裴谦路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吧......
他无奈轻笑:"确实如此。但不是现在。"
"你......"裴谦路难解的眯起眼,正想再问话时哪吒大呼小叫的声音远远传来:"谦路哥哥!"
"谦路!"紧接其后是他此刻最害怕听到的嗓音。
居然叶细细也跟来了,哪吒到底在想什么?裴谦路懊恼暗想。从闻歌怀里坐了起来,托着尚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裴谦路在心底叹了口长气。
"谦路哥哥,你怎么样?"转眼哪吒已经跑到裴谦路跟前,身后跟着气喘难平的叶细细。提防的瞄了眼坐在裴谦路旁边没有表情的闻歌,哪吒蹲下身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没什么。"裴谦路摇头,又压低声音道,"你这个家伙,怎么把叶细细也带来了啊?"
哪吒慌忙解释:"对不起啦,我也不想这样,是他一定要跟着我,我看他那么担心实在不忍心拒绝就......"
"我不可以关心你吗?"一旁的叶细细不满的开口,走到裴谦路身边坐下,手臂揽住他的肩膀悠悠道,"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神你就不见了。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你不愿说我不会勉强啊,可是我想我至少有陪在你身边的权利吧,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承担,太过分了!"叶细细越说越难过,到最后眼眶泛红再也说不下去。
"哎......"又是一声叹息,裴谦路拍了拍叶细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声说,"你这个傻瓜,我就是不希望你担心啊,可是你每次都不领情。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算不是小孩子我们也还是好朋友啊,难道说长大了就什么都不能分享了吗?"叶细细委屈瘪嘴抗议,索性将头埋进了裴谦路肩窝,耍赖的说,"我就是要跟着你,你的事情我就是要管,我不许你把我推开,除非你真的不再把我当朋友了,不然我死都要跟着你。"
"你啊......"裴谦路连声苦笑,轻揉了揉他的头顶释然一笑,"我知道了。改天有时间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会帮我保守秘密吧?"
"嗯。"叶细细终于破涕为笑。
一直沉默的闻歌忽然站起身淡淡丢下一句:"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们好好照顾他。"
他大步向体育馆门外走去,在门口处时被尾随而来的哪吒急步追上,拦在了身前防备的盯着他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树叶飞舞是你制造出来的幻境吗?"虽然能一眼看出他毫无疑问是还魂者,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气息。
有可能吗?五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有从未交手过的还魂者?
闻歌高抬的视线似乎压根没将哪吒放进眼里,冷漠答道:"没错,这是为了阻挡那些攻击他的人。我不是特意留下记号让你们找过来了吗?难道怀疑是我伤了他?"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哪吒摇了摇头,"只是我想不出你会挺身相救的理由,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轻而易举,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但是所有的还魂者不都是冲着谦路哥哥和玄天来的吗?你却反过来救他,你和他认识吗?"
"有过一面之缘,但他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这样算认识吗?"闻歌戏谑的微扬嘴角,"你问我理由我暂时还没法回答你,这也不重要。不过有件事我想你们最好知道,那就是......"闻歌的脸色忽然一沉,紫色眸中原本闪着的光芒也微微黯下,正声道,"他失明了。"
"什么!"哪吒惊讶的捂住了嘴。
闻歌可不会好心到去体谅哪吒的大受刺激,继续不急不缓说道:"刚才他中了毒针,那是紫孪国一个还魂者善用的荼须,中了五只这种灵针的人会被封住五感。我原本以为已经及时把针取出,而且阻止了接下来的针刺,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一针已经封闭了他的视觉,也就是说,他瞎了。"
"不,这不可能......"哪吒惊的步步后退,嘴里不住这么否认,然而他心里也相当清楚,从刚才他看到裴谦路迷茫的眼神时便有些疑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太残忍了!裴谦路已经失去灵力,现在连视觉都......
"没有办法治好吗?"他不死心的又问。
"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杀了那个施针的人。但这也是最棘手的。"闻歌有些头痛的抚了抚太阳穴,"那个人还魂的频率太快,而且极少出现在人前,单单要找到他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能杀得了他。"
"天哪!该怎么办?"哪吒不知所措的捏紧了胸口。
闻歌心思一转,忽然问道:"我问你,琴炎失去了灵力吧?被灵物封印起来了对吗?"
"......是。"哪吒迟疑着回答,心中暗暗惊叹这个男人好厉害,竟然能一眼就看破。若此刻他有心为敌,恐怕他们早已是凶多吉少。
果然!
"原来如此。"闻歌了然于心的微颔首,接着似乎有意无意的淡淡提点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我想那个人出现在你们面前也不会是太远的事,到时只要杀了他琴炎的眼睛就能恢复。对付他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因为这个世上最难防的就是暗器。"
"啊......是吗?知道了,谢谢你......"哪吒怔怔答道,却突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奇怪的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闻歌冷冰冰哼了一声:"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帮你们。只是在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而已。"他停了停,忽又不留情的讥诮道,"说来好笑,你们身为他的保护者却帮不上忙,既然这样你们留在他身边有什么用?"
残酷的一番话说得哪吒委屈低下头,为自己的无能害得裴谦路失明惭愧不已。
看到哪吒露出泫然欲泣表情,闻歌不耐烦的挥挥手:"有哭的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更好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这是你们的职责。我不奉陪了。"
"等等。"哪吒焦急喊住闻歌飞快离去的背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歌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他,线条柔美的唇角微微上扬,没有温度。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也不要对琴炎形容我的模样,就当作从来没有遇见我。不要忘记了,即使今天我救了他,但我还是你们的敌人,而且永远都是。"
第十三章
莫愁湖东路金色家园社区,住在这里的高层居民多可以在窗前眺望到不远处的莫愁湖。秋季将至,再过不久便可以在自家欣赏湖边片片枫叶与娇艳秋海棠团团相簇的怡人美景。这又何尝不是人间一大惬事。
七楼,楚童伫立窗前,没有开灯,失神的凝视着依稀可见的湖景,当初之所以会在此处定居也是因为这千年传承的名湖。莫愁,莫愁,这个苦命的女子,哭瞎了双眼,最后投湖自尽。而她这一生凄苦,与沁儿又有几分相似?
楚童轻嘘一声,仰头将手里高脚杯中的ROMANEE CONTI一饮而尽。此等顶级佳酿,不是用来这样豪饮的。他又怎会不知道?只是,若无有心人相伴,再甘饴的美酒又如何?溜进口中只有苦涩,倒不如一次饮尽将那苦涩时间稍稍缩短。
他转过身沉沉望着墙内冰棺里飘渺的兰色魂魄。
沁儿。我们还要有多久才能再见面?若真的以还魂将你复活,你会怪我吗?一定会吧,因为我要伤害你最爱的人和最尊敬的人......对不起,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楚童清艳的面容紧紧纠结,蹭着背后的墙壁一点一点滑坐在地,无力的头颅深深埋进腿间,连一贯飞逸的长发似乎也没有了精神,软软的搭在身后。
很累,真的很累,可是有的执着,怎么也放弃不了。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喧嚣的敲门声,这无礼的方式,楚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去开门,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站起走去将门打开,果不其然看到似乎永远一脸无谓表情的抡语风站在门口,对他嬉皮的招招手:"唷,好久不见。"
好象前几天才有见过。楚童漠然问:"有什么事?"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抡语风依旧不以为意的腆着脸笑说。
楚童瞟他一眼,转身走进屋内:"随便你。"走到沙发前往里一躺,仰起脸轻轻按住了额头。可能是喝的有点多了,头有点隐隐犯晕。
对他的冷淡抡语风早习以为常,很自觉的换鞋走进屋子。顺手将客厅的灯打开后径直走到楚童旁边坐下,见楚童只是有些不舒服的表情紧闭着眼,抡语风凑近细细看了看,忽然用指尖轻拭过楚童嘴角,低笑一声戏谑的说:"哎?ROMANEE CONTI嘛,一个人享用这种极品,很过分哦。"
楚童懒懒睁开眼,蜷起身子将微微发烫的脸颊埋进手心,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这么急就下逐客令?座位都还没坐热呢。"淡然说着抡语风倾身拉开楚童包住脸的手掌,勾起他的下巴望进他没有情绪波动的眼底,幽幽道,"你喝醉了?这可不像你,你的酒量一向惊人。"
将抡语风的手拍开,楚童撇过脸不耐烦的说:"你知道什么?谁说我醉了?"
"还说你没醉?你该去照照镜子。"别有用意的说完抡语风当真一把拉起楚童无力的手臂一直将他拖到卧室的落地镜前,将房间的灯调亮诙谐道,"你自己看看,活象思春的小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