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上]

"......那么，那个女人什么都没对江雨非说？"那么江雨非是不是一直认为捡捡是他的弟弟？ b
"这一点就是我当初所怀疑的，现在看来的确是多心了。调查显示，江雨非的父亲和捡捡的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很长，也没有办理任何法律手续，而且早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父亲就已过世了，所以江雨非绝对知道捡捡并不是自己的弟弟。之所以两人以兄弟相称，是因为三年前已是肺癌晚期的捡捡妈妈将捡捡抛弃在了江雨非的家门口，不久后便死在收容站里，出于同情，江雨非收留了同样无依无靠的捡捡，只是他手里没有任何能说明捡捡身份的东西，这也是捡捡至今没有户口的原因。"
"这样啊......"旻飔的调查还真是详细！而在自己责怪他分心时，他所作的这个认真调查却要让自己不得不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那么现在......虽然是与你无关的家务事，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建议。"如果可能，自己真想钻进旻飔的脑袋里将他一定有、却一定不会对自己说的解决方法给掏出来。的
"我没有建议。"邵家人从不参与封家的家务事，这是惯例，也是明哲保身。g
"旻飔！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不能不管！"除了陈述事实，他的话里不带一点自己的观点，未免有些太冷静，标准邵家人的精明嘴脸！不行，这件事如何处理牵扯着封家的组成结构，就是赖在这里不让旻飔睡觉，也要听听他公事公办之外的想法。
"你的话不正确，你很清楚搞出这件事的是封先生，而那时的我并没有搞出这件事的能力。"虽然对封先生有些不敬，但事实就是事实，邵家的人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即使当时我有那种能力，我也会在第一时间阻止事情的发生，而不会将烂摊子丢给别人。"
哼！燊霆沉默了，知道如果旻飔下决心不说，再逼也没有用......
这件事换了谁都难免像燊霆这样一筹莫展，不认捡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认了吧，封氏集团忽然增加一个继承人出来，不仅董事会的质疑会招来一大堆的麻烦，各种媒体捕风捉影无所不用其极的八卦报道也会难以招架。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其实燊霆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醒悟，看他这样烦恼还是帮一把吧："对了，我刚问江雨非是否还被你关着禁闭，你还没回答呢。"
啊？......哦，江雨非！旻飔还在关心他！"是又怎么样？"本来就是江雨非自己要求被关的，而且那样的禁闭对他来说是在享福，自己暂时没心情考虑放不放人。
"不怎么样，只是在捡捡眼里，他才是哥哥吧？其实说起来......他一穷二白的，又跟捡捡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是不是自愿将捡捡交给你，也没什么要紧了。他很想甩掉这个包袱也说不定。"以自己的推断，即使再威逼利诱，想让江雨非将捡捡心甘情愿的交给别人也绝对是不可能的，而燊霆如果摒除法律、权势等等优势，纯粹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全心投入跟他的对抗，这场弟弟争夺战谁胜谁负很难料定，不过这个热闹，自己却看定了......旁观这个热闹的过程，在消磨无聊时光的同时，或许也会让自己弄清，什么才是真正想要又能够要的。
"嗤！你是说我对付不了江雨非？我可不像你那样温和不计较，捡捡是我的弟弟，应不应回到他该在位置我说了才算，你看着吧，说服他根本不用费事，说不定我一开口，他就会乐不可支的答应！"没有人不想生活得好一些，是吧？燊霆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不确定，江雨非的不知好歹自己见识过了，根本就是冥顽不灵，但若直接诉诸法律似乎是小题大做，还是先跟他开诚布公的谈谈，他要是敢不知趣，仗着照顾过捡捡三年而执意刁难，届时再使用强硬手段也不迟。
乐不可支的答应？答应什么？将捡捡双手奉上？还是跟捡捡一起登堂入室？前者已不可能，而后者，恐怕是只有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反常的燊霆才会做的白日梦："那你就去试试吧，祝你好运，晚安。"
"喂！还早呢，先别睡......算了，晚安。"真是的！还没有探讨出什么结果，旻飔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睡觉了，可是再赖着大概也没什么作用，还是按他刚才所关心的，先搞定江雨非再说。
......

第五章

四天了！还是出不去，不能去上课，不能去看捡捡，更不能去销假，这样下去得之不易的工作就全部保不住了！想偷偷溜走，却根本没有机会出门，又因为是六楼，连窗户也失去了作用，更何况明明自己好好的，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实际上好凶的护士姐姐却像对待不老实的重病号般看管着自己......雨非已从郁闷变成急躁不安，觉得要被这个禁闭关疯了。
夜色阴沉沉的，窗外明显的起了风，可能又是一次寒流过境......虽然处在感觉不到寒冷的温暖室内，但雨非却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入凛冽的寒风里。门打开的声音，一定是护士姐姐又来查房，雨非不情愿的迅速钻进被窝，要是被她发现自己还没有睡觉，一顿劈头盖脸的可怕训斥是少不了的了......
"哼！你倒很自觉嘛。"借着夜灯的柔和光线，燊霆审视一下佯装熟睡的雨非，嘲讽脱口而出。动作挺快，刚刚在监视器里还看到他趴在窗边跃跃欲试的想溜，看来身体上的伤病确实不碍事了。
咦？！是封燊霆！禁闭结束了？！雨非立刻坐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吧？！"
"不行。"燊霆悠闲的坐下，一直觉得这套休息室的装饰过于死板，现在看却还不错，果然屋子需要人住才会焕发生气。
......不行？！就是说这个禁闭还要关下去？！雨非急了，跳下床冲燊霆嚷嚷起来："为什么不行？！这里是学校，又不是军队，况且违反了校规有学校的处罚标准，学生会这样做是侵犯人权！"
嗓门挺大，说明底气很足，江雨非的恢复能力不错，就不知理解能力如何了。燊霆轻敲额头好似陷入了冥思苦想："我记得好像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的过错不小，还说......"
"可是我被关了四天了！"雨非理直气壮的争辩着："凡事总有度吧？我认为相对于我的过错，四天的禁闭实在过分了！"
"你认为？哈！"燊霆再次冷笑："你认为你的认为会有用吗？还是认为你的标准就是别人所应认为的标准？虽然是你自愿受罚，过分不过分却不是你可以评判的，这个地方轻易不会开启，要进来的是你，想出去可就由不得你了。"
可恶！但是要求进来的确实是自己没错......雨非安静下来，想了想问："那我还要在这里呆几天？"
"这个嘛......"决定识时务了吗？江雨非竟会这样容易听从摆布？燊霆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要看你自己了。"
什么意思？雨非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眼前的这个学生会会长和自己并无实际的交集，据自己理解，以前都是在邵旻飔的怂恿下才陪他涮自己开心，难道这一次自己的自投罗网让他也产生了捉弄的兴趣？那么这个禁闭也是无中生有的恶作剧？！
"怎么不说话？你可以问我离开这里的条件，很简单，你绝对做得到。"这个条件确实很简单，只需要江雨非点一下头，然后，捡捡的人生......他自己的人生就会改变。自己并不以救世主自居，因为并不期待感激，血浓于水，既然证明了自己有个弟弟，那么抚养他......以及照顾过他的人，就是自己不能逃避的责任，即使那个照顾过他的人是让旻飔分心、让自己烦心的江雨非。
"你说吧，什么条件？"幼稚！自己有自知之明，对于这等富家米虫来说，根本不可能认为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人身上有油水可言，那就是在找理由要自己继续打扫学生会的办公室......说不定商量好的不给回旋余地，还想让自己做白工。
这样不屑的表情，是还未意识到自己将要送给他的是天大的好运吧？燊霆不禁对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江雨非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有些隐隐的期待："我的条件是--让捡捡回到封家。"
"......什么？"捡捡？捡捡和封家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回到？！......捡捡是我弟弟！"
"你错了，他是封家的人，是我的弟弟。"看样子江雨非确实一无所知，真枉费了旻飔那么长时间的严防死守："以前你不知道就算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让他认祖归宗。"封家的人就得有封家人的成长方式，那间破屋子和那个脏乱粗鄙的环境，绝对不再适合了。
雨非愣了一会，才慢慢理解了燊霆的意思，对这突如其来的宣告本能的嗤之以鼻："嗤！开什么玩笑......捡捡是你弟弟？你脑袋有问题呀？！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愚弄我，换个别的花样试试吧！没准能把我蒙住。"
"你认为这是玩笑？那我问你，你知道捡捡的生日吗？你有他的出生证明吗？你知道被你收养之前他生活在哪里吗？你又知不知道他的妈妈出于何种目的跟谁生下了他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可以随随便便的认个弟弟？至少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要先验个DNA，你验过吗？可我验过！"
"......骗人！捡捡是我弟弟！"一定是骗人的......捡捡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没错，可谁也不能凭空就说他才是捡捡的哥哥！DNA？他说验过就验过？！傻瓜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我的确没有也不清楚，可认识我和捡捡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兄弟！你顺口一说就想让别人以为那是事实？做你的见鬼大头梦去！"
"还不相信？"真是粗鲁，长期受这样的负面影响，再秉性纯良的小孩子也会被教坏，看来首先就得改造他们的语言环境和处世观念："我所列举的有关捡捡的文件、资料现在就在我的手里，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让你看看，不过在那之前你得能够离开这里是不是？换句话说，如果你依旧持有捡捡是你弟弟的想法，这个无限期的禁闭将有助于你改变认知。"
就是说自己想要离开就必须放弃捡捡？！好荒谬......面前这个得意洋洋的人绝对是一个想要个弟弟想成了失心疯的神经病！世界上那么多人，他随便就可以认上一群，却为什么想要自己的捡捡？！一定是接触太多看中了捡捡的可爱乖巧，以后要注意和这种变态隔得远远的！现在要先出去带捡捡回家再说！雨非暗暗握紧了拳头，再一次陈述事实："捡捡是我弟弟！"
哼！再说都不明白？！愚蠢！顽固不化！还是在这个好地方住上了瘾？"那么你就在这里好好的想......呵！......你！"燊霆刚想继续他优势占尽的耻笑，冷不防却被猛冲上来的雨非一头撞倒，随即只能捂着肚子眼看着罪魁祸首堂而皇之的从大门飞奔而去！"......给我回来！哎呦......"可恶！好痛！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既然不想好好谈，那就该换另一种方式了，江雨非，你以为你跑得了？！过了好半天，燊霆才缓过劲站了起来，唇边挂上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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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捡捡怎么会不在？！一定是值班阿姨搞错了！雨非放慢了语速，尽量好声好气的跟看门人商量："我弟弟捡捡，哦，大名是江雨桀，确实在这里全托，您看能不能让我进去自己找他？"
被吵醒的看门人更加不耐烦了："不行！说了不在就不在，而且这里必须按规定好的时间开门，现在三更半夜的，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烦人？！快走！"
"可是我必须马上带我弟弟回家！您就通融通融......开门！"大门上的探视窗口重重的甩上，雨非急了，央求的同时开始用力的拍打着铁门，看门人随即放声咒骂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园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外面是江雨非吧？江雨桀小朋友是真的不在这里，他被封氏集团总裁接走了，当时对方律师出示了具有足够说服力的文件，所以拜托你去那里找人吧，请不要再影响园里的小朋友们休息。"
......
封氏集团......封燊霆？！又是他！居然想趁自己不在抢走捡捡？！捡捡是自己的，绝对不能让别人抢走！问题是他把捡捡带到哪里去了？雨非呆立在黑暗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风越发强烈，寥落的雨滴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斜斜飞舞，已经洇湿了外衣......忽然，雨非拔腿就跑，封燊霆说不定还在学校，就是拚上这条命也要让他把捡捡交出来！
转弯......只要再转一个弯就到了，雨非已经气喘吁吁，却还是顶着寒风踉跄往前跑，远远的，学校的建筑依稀可辨，但愿那个坏蛋还未离开......
转过那个弯，雨非站住了，空荡荡的马路上突兀的停了几辆车，正中横着一辆加长轿车，正是封燊霆平时使用的那辆！旁边肃立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看自己过来了，车门打开，封燊霆坐在车里轻蔑的一笑："嗤！一大圈跑下来速度虽不算慢，只是实在浪费时间。"
　"混蛋！你把捡捡带到哪儿去了？！把他还给我！啊......放开......放开我！"愤怒的雨非冲过去，眼看就能揪住燊霆，却被保镖轻而易举的架住了。
"这么晚了，封家的小孩子当然是在封家睡觉。"燊霆心情大好的欣赏着保镖手里还在做无谓挣扎的雨非，那种力不从心的狼狈使优越感不言自明，刚刚被挑起的征服欲愈发高涨："啧啧，看看你这副样子，会吓着小孩子的，如果真想求见我弟弟也得注意一下仪表，再等他有时间有心情才有可能嘛......本来我也可以帮你安排，不过你的表现实在难以令人满意。"
"放屁！"雨非拼命抗拒着保镖的钳制，愤怒已使他口不择言了："你这个王八蛋！神经病！该千刀万剐的拐卖小孩子的人贩子！快把捡捡还给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哈哈哈！"燊霆不怒反笑："这么凶有什么用？我就是把捡捡拐卖了你能怎么办？嗯？你保护得了他吗？几天前的事你没忘吧？算你们运气不错，那些绑匪得到了正确的信息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捡捡是封家人了，以后这种事就会没完没了，而就凭这么一个没用的你，谁敢保证他每次都能毫发无伤？你真认为那些没人性的亡命徒都和你遇到的几个一样蠢？！"
他知道？！雨非停止了挣扎，狠狠地瞪着燊霆，半天又大喊起来："是你干的！一定是你，那天晚上的事除了绑我们的人再没人知道！王八蛋！人渣！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做梦！我才是捡捡的哥哥，我会把他保护的好好的，才不会把他交给你这个变态绑匪人贩子！"
咦？八九不离十嘛，倒不笨......燊霆优雅的下车走近雨非："你的嘴巴可真坏，我可以告你诽谤诬陷，也可以告你蓄意伤人，不过现在我更有兴趣的是，你如何保护你自己？想保护弟弟就得有那个本事，要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不要在这里虚张声势了，说我是绑匪？那我岂能让你失望！带他上车！"
"干什么？！封燊霆我警告你......唔......呜！"雨非还想挣扎，却被保镖麻利的捆住堵上了嘴巴，然后像抓小鸡一样拎进了车后厢。
可恶！早就该知道这个封燊霆不是什么好东西！好黑......车子似乎驶上了一段极难走的路，颠簸得很厉害，雨非在宽大的后厢里被颠得滚来滚去，心里一刻不停的咒骂着封燊霆的祖宗八代......过了很长时间，四周终于静止下来，听得见喧嚣的海浪声，片刻后，后厢盖翻起，雨非又像小鸡一样被拎出来径直掼在了地上。
"啧啧，太弱了，根本不值得动手。"燊霆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蹲下身子看看粽子一样的雨非，抬手便揪住乱蓬蓬的短发，迫使那张被雨水泥污弄花了的脸环顾四周："没来过吧？不奇怪，这里可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个悬崖下面，就是传闻中掉下去会尸骨无存永不超升的魔鬼礁石圈，除了想自杀的人，轻易不会有人敢在这里停留......哈！瞪我，是觉得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下面？那么......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