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谷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如同每一个随处可见的村庄般,有着四四方方、排列齐整的农田,分列田边的屋舍,悠闲自得的耕牛以及朴实无华的耕农。远离了城镇的喧闹,这儿宁静得仿若世外桃源。
云谷村唯一称不上普通的,便是它傍着的山谷。山不高,谷不深,却终年为云雾笼罩。雾最大的时候,立在入口处往里瞧,根本瞧不见身前三步处有何物。于是在山脚下落下根的人,便唤它作云谷。
云谷村本就是这么个带着点神秘的平凡小村,村里的人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偶尔会在寒冬来临后入谷砍樵。然而平凡却只到十五年前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为止。那夜,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倒在了村口,紫酱的脸色,突起的双眼,身上多得数不清的大小伤口诉说着他惨死的经过。有人曾见他白日里入了谷,也有人说晚些时候曾隐约听见谷里传出凄厉的惨叫。无论传言如何,这身份不明的男子之死为过惯了安宁生活的村人带来了少许恐慌,而更可怕的事也由此开始。
入谷砍樵的人一去不回,有大着胆子入内一探的也就此没了踪影。平日里瞧着神秘的山谷,此刻愈显恐怖。那里头仿佛栖息着食人妖兽般令人毛骨悚然。
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过得惶恐,于是村民开始思量除去谷中作祟的妖魔。然而,花钱请来的高手、能人异士,无不丧命于妖怪之手。七年间,没有哪个自称降了多少妖,除了多少魔的大师能对付得了他。直至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村民们才不得不放弃了除妖的念头。
那是谷中妖魔唯一一次显露他的模样,却已令在场众人肝胆俱丧。那日,路经此处歇脚的少年壮士听闻了云谷传说,便二话不说携了兵刃入了谷,丝毫不理会村人的劝阻。村民们到底害怕,却也不由怀着期望,便在村长的带领下随后跟去。那日的天阴沉得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来,厚重的阴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云谷中的雾却反常得没有变得更浓,反而稀疏了些。
村民们不敢入内,只候在入口处,足足候了半个多时辰,才瞧见一抹绯红的人影自谷中若隐若现,伴随着清脆的铃声。记得那少年壮士着的是件青布的粗麻短衫,怎地变了红色?村人们正自疑惑间,那人影已渐清晰可辨,竟是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童。小娃乌黑的发团了两个髻,只垂下少许碎发留在面颊两侧。白净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闪烁不定,红唇不点而朱,衬着雪白的脸煞是好看,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小娃着着一身连衣掩地红裙,束着嫩红的缎子权当腰带,缎子上的流苏直拖至脚跟,随着她碎小的脚步晃动。小娃嫩白的小手叫长袖遮去一半,紧紧地攥着长剑,倒拖在身后。
待到瞥见她手中利器,瞧呆了的村民这才察觉一个年幼的小娃出现在这妖魔丛生的云谷,何等诡异。莫看小娃个小,脚程却快绝,片刻间已至入口。立定于十步之遥,小娃忽地扬手,将拎于左手之物抛了出去。那浑圆的物事滚了两滚,便止了势头。村人这才瞧清,那染着血的正是少年壮士的头颅,他怒睁的眼仿佛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竟命丧于这般年幼的娃手上。
小娃忽地笑了出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听在村人耳中,却如鬼泣般骇人。一道迅雷响起,唬得众人抬了头,这才发现那小娃身上的衣物根本不是红色,是叫鲜血染成了殷红。血,甚至溅了在小娃的颈项、脸颊,衬着她看似天真无邪的笑脸,愈显恐怖。
小娃猛地挥了手中剑,一道长长的刻横便印在了她脚前土地上。不再理会眼前吓得连逃跑都做不到的村民,小娃转身没入了浓雾。直至大雨倾盆,吓呆了的村人才回过了神。瞧着那道渐被雨水冲去的刻痕,村人顿悟那是谷中妖魔划下的界线,留下的警告,若是胆敢越过,等待着他们的,定是那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吓怕了的村人忙收拾那少年壮士的头颅掩埋了,转告邻里,切莫误越了界线,妄送了性命。打那以后,云谷村的人都唤她作红妖,也渐渐发现,若是遵守了她定下的规矩,只在刻痕外砍樵、采摘野果,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八年来,守着这一规矩的村民到也同她相安无事,只有些不信邪的的游人、高手、能人异士偏要入谷一探,落得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这故事,少年听了八年。对于不曾亲见的东西,年少的小娃总是去了畏惧,多了好奇。十来岁的娃儿总爱瞎想,这个天真的小娃自然也不例外,即便是在拾柴火的当口,也不忘瞅着云雾缭绕的山谷幻想一通。
八年来,村人对红妖的传言早已走了样。有说她是千年修得的妖狐,时而化作小童、时而化作少女、时而化作俊俏的小伙儿,专拣那不听劝入谷的,勾了魂魄,吸了人气。有不信的,那说话的便说,定是狐妖化的,否则何以生得那般貌美?
小娃不曾见过,只想象着定是个白白嫩嫩的俏模样,穿着鲜红的长衫,对了,就像前些日子起借住在他家的木姑娘般,水灵灵的,可招人亲近。这般出着神,少年已不觉踏入了进云谷。
一抹红影掠过,顿时煞住了少年的脚。吞了口口水,少年紧抱着怀中柴火,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犯了禁忌,入了谷,当下吓得动弹不得,只在心里默念,红妖奶奶,小的无心闯了进来,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水珠倏地滴落额头,惊呼顿时脱口而出。少年抖着手抹了水来瞧,可入眼的却是一片赤红。鼻间嗅到浓烈的腥味,少年已顾不得细想,发一声喊,丢了柴火便连滚带爬地往谷口疾奔。什么漂亮的模样招人亲近,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少年仓惶的人影方消失于云雾中,隐于树上的红影便跃了下来,薄唇扬起了一抹逗弄的浅笑。一顿后,红影便腾身而去。红妖难得好心地未下杀手,一来那娃儿尚小,又入得不深,而来此刻心情大好的她懒得费那个心下手。
红妖在云雾间忽隐忽现,奔了许久后,终落于粗壮的老树上。寻了个舒适位置坐定,红妖将手中物事甩上身旁树杈,便不再动弹。腥红的身影仿佛入定般,这一坐便是整整一日。
夜,悄然而至,带着渗人的寒气为这寂静的山谷更添诡异。
一抹黑影便于此时现身,穿梭于这本该只得妖怪丛生的云谷。黑影走得急切,却也不失谨慎,刻意绕着圈的行径,仿佛生怕背后有人尾随般。直至奔近沧桑的古树,黑影才稍稍缓了势头。
那是棵已逾百年的老树,粗糙而结实的树干诉说着它历经的悠久岁月。古树稍稍远离茂密的林子,宛若一位孤僻的老人般独居一处。
扶着树干,黑影喘了口气,正待再行,一道清脆且含着戏弄的声音却于他头顶响起,明亮的音色在这悄无声息的谷中听来,倍觉响亮:"夜深了,大师兄欲往何处去?莫不是去见那借住樵夫家中,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木姑娘?"
黑影惊了一惊,一来因其刻意隐藏气息,只在这一刻骤然现身的行径,二来为她这般得了如指掌。心下虽惊诧,黑影表面上却显得不为所动,顿上一顿,这才道:"深秋夜凉,睡不着出来走走而已。倒是师妹你,既然回来了,怎地还不去见师父,就不怕被他责罚?"
"哈哈,他给的责罚,我还领教得少吗?即便按时回来,也还是要陪他上床,无甚差别。"清脆的嗓音哼笑着说得露骨。翻跃间,腥红的身影映着月,已自树上飘然而下。
"师妹何必说得如此不堪?庄子里头羡慕师妹地位的人可不少,个个都恼恨自己怎未投胎作个女人。"黑影索性负了手,趁着月色的鹰眼微微眯起,冰冰冷冷地盯着落于身前的人。
"师兄可是在寒碜小妹?若是有人想要啊,小妹这位置立刻拱手相让。别瞧师父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可难伺候得紧。一个不小心,可就弄得一身伤。"红妖晶亮的眸子忽而闪动起戏弄,灵巧的身子卒不及防地靠了上去,挑衅的话便出了口:"莫非......大师兄也存了此心?那岂非要辜负了痴心一片的木姑娘?人家可是大老远、千里迢迢专程赶来,只为见你的呢!"
"你......"听她道得分毫不差,黑影顿时敛了眸,质问的话尚来不及道,已叫她抢了话头。
"糟糕!再不回去,可就真的麻烦了。师兄也要小心,若是不留意叫师父知道你未经允许,擅自离了庄,还在村子里金屋藏娇,那师兄一直以来小心呵护的宝贝可就有遭毁坏的危险了。"轻慢的语气处处透着刻意的捉弄和不经意的暗示,黑影虽知她这话是道来唬他的,可依着她恶劣的性子,难保她不会在师父跟前参上一本,况她又知道得如此详细。
一长手,黑影揪了她衣领,鹰眼里藏着威胁和杀气:"素炎,你敢向师父透露半个字,我就杀了你!"
红妖身手不弱,黑影能如此轻易地揪住她衣领,可见其本事亦非同一般,这话道来并非仅是威胁。
红妖却毫无畏惧之色,反倒笑眯了眼,口气里满是敷衍:"师兄当真了不是。小妹听你说笑呢。就算老天借小妹一千个胆,小妹也不敢呀!这日子,小妹还想过得安稳些呢。"
瞪着她丝毫未染上笑意,反倒冰冷的眼片刻,黑影终是放了手。这小师妹虽排行最末,冷血的性子却是庄子里出了名的。这八年来,有心无心闯入谷的,死在她手上的还少吗?自打八年前,年仅九岁的她只凭一招便砍下了身手不弱的少年壮士的头颅后,他便晓得,杀人对她而言形同家常便饭,人命于她犹如路边石子。威胁,在她听来根本不痛不痒。红妖,村人叫得丝毫不差。这个越发出落得动人,偶尔笑得无邪的小师妹正是那冷血无情的妖魔,天生的杀手。
红妖取了挂于树上的物事,笑得畅快:"师兄大可放心,对于那楚楚动人的木姑娘,小妹没兴趣,这条命取来料想也不好玩。"语毕也不待黑影接话,便飞跃而去。
迟疑地瞧着她远去的身影片刻,黑影终因牵挂心仪之人,亦长身而去。
不错,这世上本无妖魔,更不存在什么吃人的恶鬼。要说有,也只是黑了心,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比之妖魔鬼怪更令人胆寒的无情杀手。莫说平庸的村人,就连艺高的江湖人都不曾料到,这十数年来令黑白两道谈虎色变的杀手组织罗刹门竟会藏在这不起眼的小山谷中。为了不叫人发现,罗刹门门主柯胜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入谷的人,对于门下弟子,也都严令除非获准,否则不得踏出庄子半步。
柯胜是个疑心颇重的人,就连传授武艺的弟子也都不甚信任,稍有违了他意的,统统死在了他的刀下。要入罗刹门的,都叫他硬逼着吃下独门密药,若到了时辰不吃解药暂缓,便会全身绞痛,被强烈的药性一点点吞噬了感官,直至七日后化作浓血而亡。江湖上的人都称它作七日摄魂。即便如此,罗刹门的人依旧对他言听计从,奉若神明。不为别它,只为他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绝技。可惜,奸诈如柯胜者,根本不会付之信任,何来倾囊相授?
十年前,柯胜领回来个俏生生的小娃。向来冷漠的柯胜竟一反常态地亲自带她净身换衣,安顿住处,甚至专门寻了个哑仆照顾她。亲传武艺不说,更不离左右地带在身边。
眼看着自己忍耐了炼狱般的痛苦都不曾换得的东西,这初来的小娃如此轻易便得到了,庄子里霎时多了许多瞧她不顺眼的人。有些忍耐不住的,开始拣她不在柯胜身边时变着法消遣她。初时小娃只默默受了,直到那日一言不和下,竟有人动起了手。小娃一言不发地还了手,只两招,便将那五大三粗的高大个斩去了手臂,一剑贯了胸。白净秀丽的小脸,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带着点不屑一顾的嘲弄。没人料到,不过七岁的小娃竟会有此手段,更没人料到,这看似天真的娃儿如此冷血。那血红的小小身影顿时镇住了在场之人。
眼见于此,柯胜大笑地抱起了小娃,直说果然是块材料,自己果真未看走眼。自那以后,庄子里的人虽仍旧心怀不满,却也没人敢再欺负她,而柯胜便越发器重她,甚至将收拾闯入者都交了给她收拾。那小娃便是被村人称作红妖的素炎。
不小心忆起了些许往事,素炎微抿的薄唇扬起了嘲笑。一点星光乍现,疾走中的她忙收了心神,加快了步伐。
懒得敲门通报,她腾身越过高耸的围墙,直奔书房。她晓得,柯胜此刻定在那儿等她。
立定在书房门前,她才举了手,里头便传来低沉的命令:"进来吧。"
深吸口气,素炎推门而入,心下却暗怵,果然还是比不过,自己早已刻意隐藏了气息,竟还是叫他察觉。
恭敬地跪于书桌前,将手中物事递上,素炎清脆的声音不露半点情绪:"飞燕门门主的头颅,徒儿为师父取来了。"
"时辰过了。"不接话,低沉而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含着质问。
"是,路上耽搁了些许。"素炎垂下头,依旧不去瞧他。
"耽搁?怕是又躲到哪儿偷闲了吧。凭你的身手,对付个小小的飞燕门也会耽搁?哼,这么不想回来么!"声音依旧慵懒,却有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徒儿不敢。"头,垂得更低,素炎晓得若此刻有半点忏逆,都会招来最糟的对待。
"过来。"不紧不慢的下令,低沉的声音已透着浓浓的情欲。
稍稍一顿,绯红的身影终是起了身,顺从地靠了过去,却在方接近时被他拽住手臂,摁倒在书桌上。迎上盛满情欲的眼,素炎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薄唇勾起了了解的似笑非笑。
迫不及待地扯下她的衣物,柯胜毫不客气地挺身而入,却在挺动了两下后停下了动作。阴险的眸子眯起,柯胜盯着她道得危险十足:"又将铃铛裹了起来?我说过准你闷住铃吗?怎么,这般讨厌我给的赏赐?"
"不,只是......有响声,暗杀起来不......"
"哼,找借口?我叫你去杀人,没叫你去暗杀!"狠狠地一掌掴在她脸颊,柯胜道得狠毒。
"对不起。"垂下眼,素炎勉强撑起身,就着这般交合的身形,扯去了绑缚在右脚踝的布巾,露出底下坠着数枚小巧铃铛的精巧链子。随着她垂下右脚的动作,铃铛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响声。
素炎顺从的举动显然令柯胜欢跃,他收了暴戾,抚上素炎脸颊的手带着与前截然相反的温柔。一边吻去她唇边的血痕,柯胜一边语带不舍地道:"乖炎儿,师父舍不得打你,可你要是不听话,师父也不得不罚你。你一直都是师父的乖徒儿不是?让师父好好尝尝数日不见的你的滋味吧。"不再停顿,柯胜开始了肆意纵情的律动。
这样的关系始于六年前,不,该说柯胜终于在六年前放弃了等待。打从第一眼瞧见素炎,柯胜便迷醉于她可人的容貌,异于常人的气质中,尽管当时的她仅是个年仅七岁的小娃。没有丝毫犹豫的,柯胜便将身为孤儿的她领了回来,收了为徒。
柯胜爱看嫣红的衣物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尤其是现下这般叫血染红的衣服,喜欢听她强忍起的破碎呜咽,喜欢看她忍受着他所给予的痛苦时,紧皱着眉的神情,喜欢在她清瘦的身上留下痕迹,只有他能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要忍着呢?这么不愿让我听见你的声音么?"放开她为缓解痛楚而紧攥的手,柯胜抬手解去了她束发的缎子,看着那一头乌发散落在她冷汗淋漓的脸上、身上,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她体内,满意地听着她压抑不住的呜咽自紧抿的唇泄漏。这样的享受令他欢跃,令他无节制地一遍又一遍要着她。
克制多日的情欲得以宣泄,柯胜满意地将红色的丹药搁入口中,吻上她咬得苍白的唇,渡入溶化的药。借着渡药的吻吻得意犹未尽,柯胜犹豫片刻,终是放过了她。任她慢慢起身、着衣,翻身自书桌另一端滑下。
"回去休息吧,若是累坏了你,师父我可是要心疼的。"坐回椅中,柯胜眯起的眸子依旧恋恋不舍地盯着素炎。
素炎晓得只这些满足不了他,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不过是容她解了劳顿,蓄存好体力,明日恐不会这般好过。垂首领了命,素炎便退出了屋。扶着廊柱稍缓有些使不上力的双腿,素炎抬首望着朦胧的月色,黑眸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她是柯胜的棋子,柯胜放纵欲望的工具,但这不会是永远,因为总有一日,她会扯断困锁脚踝的锁。黑眸一敛,她收回了视线,足不停地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