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大喜:"多谢大人。"
仁宗赵桢下了早朝,午膳之前这段时间,喜欢拉一两个臣子闲谈,此时他正由太师庞吉陪着在御花园下棋。忽闻包拯求见,便传宣。
领展昭参见过后,包拯开口:"陛下,臣等今日求见是为了三宝被盗一案,展护卫作为经手之人,有内情向陛下禀报。"
"哦?有何内情,你且说来。"赵桢伸手示意免礼,笑吟吟地说。
"臣谢恩。"展昭起身,恭敬道,"臣启陛下,三宝失窃一案,现以结清。臣斗胆请圣上示下,将如何处置主犯其人?"
"那盗宝的白玉堂可已逮捕归案?"
"白玉堂现在开封。"虽没关押在开封府,可他确实在汴梁城内,这应不算欺君。展昭心想。
"好!"赵桢喝彩一声站起身来,"不愧是朕的御猫,果然是那些鼠辈的克星!朕已听包卿讲过,这白玉堂颇识时务,并未顽抗,便免他死罪,重责八十杖罢了。"
"陛下,白玉堂虽人在开封,但他并非盗宝一案主犯。"
"不是主犯?难道还有合谋之人?"
"并非合谋。只因盗宝一事全因臣一人而起,故臣才是应受罚之人。"
"展昭!"包拯一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属下知道。"展昭仍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赵桢收了笑容,瞪视着展昭,缓缓道:"展护卫,此案究竟如何因你而起,与你有关,以至于让你自领责罚?"
"启奏陛下,那白玉堂在江湖上甚有侠名,确是个仗义疏财,扶危济困的仁义之士;他会一时冲动夜闯开封府,全是因。。。与臣私下有些恩怨,想给臣找点麻烦而已,并无不敬圣上,不遵法纪之意。因此臣才是引起这一事的主因。"
"就算此事因你而起,但盗宝之人仍是白玉堂而非你。你据此自领责罚,可是要替白玉堂顶罪?"赵桢心下不满,又追问:"你与白玉堂究竟是何关系?"
"。。。"展昭略一犹豫的当口,庞吉插言:"难道你二人是合伙同谋?"
"陛下明鉴!"展昭急切抬头,"得罪白玉堂,使他一怒之下行险的,是臣!未能守护三宝,使三宝失窃的,是臣!那白玉堂秉侠义之心,不与臣计较,主动送还三宝,应可将功抵过。臣感其仁义,故而愿一身承担一切罪责。"
"你。。。"不仅包拯叹息,赵桢也一时失语。那白玉堂竟有那么好,能感动得这人心甘情愿替他受罚?
双方同时陷入沉默。庞吉在此时插言:"陛下,既然展昭已经自承是三宝失盗案的肇始元凶,领受责罚也是应当的。"
"即便如此,展护卫平安迎回三宝亦是有功,朕岂能责罚有功之人?况且盗宝者乃白玉堂。"
"但依老臣看来,展昭是决意庇护白玉堂,不肯将他绳之以法了。"
"展昭!"赵桢看着展昭的眼神已经有点凶恶了,"你果真要袒护那盗宝的白玉堂!?"
"非为袒护,为其侠义所感而已。"展昭的平静依然故我,"白玉堂虽一时冲动,但其人乃是至情至性的真英雄,臣不忍害其因臣之故受罚,请陛下将责罚降于臣一身吧。"
包拯已长叹一声背转身去,赵桢直直瞪着展昭怒火中烧。朕钦点的御猫难道是傻的?为个江湖草莽顶撞于朕,不想要脑袋了吗?沉声喝问:"展昭,你想死吗!?"
展昭垂首,但腰背仍挺得笔直。
强压怒气,赵桢冷冷开口:"既如此,此案便结了吧。展护卫自领罪责,便领全部杖责之数。姑念你迎回三宝尚算有功,八十刑杖免去二十,下去吧。"如此才俊,当然不能真的让他死,责罚一下,还是继续为朕做事吧。
展昭正要领旨,庞吉抢先一步一揖道:"皇上,不妥啊。"
"哪里不妥?"
"想展昭身负高深武艺,若受刑时以内功护住身体,杖责于他岂不如同搔痒?亦达不到惩戒的目的。"
"恩,"赵桢点头,"那么,就命展护卫受刑时不得以内力相抗。"
"圣上英明。"
"臣领旨,谢恩。"不管怎么说,总算未负白兄。展昭心头一松。
白玉堂把一杯美酒狠狠灌进喉咙,酒杯"啪"的重重摔在桌上。一桌佳肴,虽不丰盛,但颇见精致,可惜早已凉透了。提起酒壶,轻飘飘的,显然是空了。白玉堂把酒壶往墙角一扔,瞪着眼睛生闷气。
混帐臭猫!
昨天才约下的,今天就忘了吗!?就算五爷我临时改了吃饭的地方,那么大张纸放在桌上,那么几个字你不认识啊!?你故意的!敢放五爷的鸽子!
"这死猫,看爷爷我不教训你一顿!"
一秒钟也没耽搁,白玉堂飞身跃窗而出,如同一道白旋风,片刻就刮进了开封府。
站在开封府的庭院里,白玉堂一阵迷茫:那小猫儿住哪啊?
上次来除了正堂,白玉堂就认识了去客房的路,难道要一间间找过去?正乱窜的功夫,忽见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提个小箱子从一座小跨院中走出,足下一点便从屋顶落了下去。
公孙策提了药箱从展昭的住处走出,正想回房休息,忽见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无声无息落在自己面前。鬼。。。刚要惊叫,那"鬼"倐的飘近,一把按在他嘴上。手是温的,是人。。。看样子不像刺客。。。。。。
"你是开封府的人?"那白影问话。开不了口,点头。
"展昭在哪里?"又问。手还按在嘴上,用眼睛示意,那白影才放开了他。
公孙策得回了嘴巴的自由,上下打量了那白影一番,问道:"敢问阁下何方高人?"
"本人白玉堂。"
"你就是白玉堂?"公孙策倒是一愣。展护卫舍身相护的就是这人?
"正是。展昭他住在哪里?"
"。。。"公孙策微一思量,说:"展护卫已经休息了。不过白少侠的大名包大人与学生都有耳闻;学生以为,关于展护卫的一些事,我家大人会想当面告知。不知白少侠是否有兴趣。"
小猫儿的事?私事?爷爷倒要听听。"请带路。"你不说,以为就能瞒过你白爷爷了吗?哼!
白玉堂随着公孙策拐了几道弯,便来到一座书斋之前。进了房,书案后坐着一人,黧黑高大,不怒而有威,想必是青天包拯大人了。
公孙策上去去为二人做了引荐,又添上一句"白少侠今晚造访是专为展护卫而来",便侍立在包拯身侧不动了。
包拯目光闪了闪,对白玉堂正色道:"展护卫曾对本府言道,锦毛鼠白少侠仁心侠骨,坦荡洒脱;今日一见,果然龙姿凤表,非同寻常。"
"过奖。"白玉堂不耐这些虚应客套,草草还了一礼,"这位先生说包大人有些关于展昭的事情想告知于我,不知是何事?"
"若本府说展护卫因白少侠之故皮肉吃苦,不知白少侠作何感想。"
"他怎么了?为什么皮肉吃苦?"白玉堂暗觉不妙。
"待本府原原本本说与你听。"
微风拂过树顶,沙沙作响。弦月一弯,清光寥寥,照见窗户大开,却照不见房内情形。一阵虫鸣,凄凄切切。
白玉堂拧眉敛息站在床头,看着展昭俯身趴在床上睡得正沉。面孔朝里,看不见表情,但听短促的呼吸声似乎睡得不大舒服。
"展护卫抗拒圣上旨意,不肯将白少侠入罪,使圣上震怒。"
"展护卫在皇上架前一力担下所有罪状,以保白少侠无恙。"
"圣上降罪于展护卫,受六十刑杖之责。"
"太师庞吉进言,圣上下令展护卫受刑时不得以内力相抗。"
。。。
傻猫!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猫!
就算怕五爷我误会,就算怕那青天为难,难道你自己的身子就不是肉长的?现在好了,屁股开花,看你还拿什么逞能!
目光一转,落到盖着一层薄被的腰身处,想到那隆起之处现在正皮开肉绽,就感觉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搅得生疼。小猫儿甘愿受辱受苦护我,白玉堂又岂是厚颜坐享其福之人?皇帝小子,庞吉老儿,白爷爷今晚要叫你们好看!
刚欲转身,又想起包拯最后的叮咛:"白少侠闯荡江湖,当然自在快意;但展护卫身居庙堂,虽有心保全江湖节义,却又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此次他为白少侠领罚,本府唯愿白少侠念及他的苦处,行止略收敛些,莫要叫他下次为你领死!"恨恨地捏紧了拳头,白玉堂咬牙切齿:若不是为了小猫儿,白爷爷定叫你们血债血偿!即便如此。伤了小猫儿,也得叫你们付出点代价!随即纵身跃窗而出,施展起轻功,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与此同时,包拯书房内,公孙策一面整理卷宗,一面不安地说:"大人,我们将此事合盘告知白玉堂,似乎不合展护卫的本意。"
包拯放下手中笔说:"展护卫于我如子如侄,如今他为白玉堂受苦,本府又岂可让他白白委屈?何况本府亦好奇他如此护着的白玉堂是何等人才,何等心肠,值不值得他这番厚义。"
"学生曾听王马张赵四位校尉说过,锦毛鼠乃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除武功高强,罕逢敌手外,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本府亦有耳闻。"
"若他为展护卫寻仇。。。。。。"
"若他真为展护卫着想,便不会做得过火;如若不然,本府已决意,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展护卫再有机会涉身其中。"
"大人。。。。。。"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之方,我们官府岂能一一管到。"
"学生是想说,大人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本府书生出身,于兵法无甚研究。"
"是。。。。。。"
第五章
展昭清晨醒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脖颈僵硬,腰背酸疼,一只手臂从指尖到肩头麻得连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试着用另一只手把身体撑起一点,想稍微换一个姿势,却不料一个用力不当,牵动了臀上伤口,痛得"嘶"的一声。
"小猫儿,谁叫你没事逞能,这下老实了吧!"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展昭费劲地扭过脖子,只见白玉堂坐在桌边,正一手端着茶碗,朝他笑得阳光灿烂。
"白玉堂?你怎么会一大早上在这?"
"还不是因为有只可恶的猫昨晚爽约,五爷我本来想给他点苦头尝尝的;谁知那笨猫竟自己讨了顿板子吃,五爷见他可怜,只好先放过他吧。"
"。。。你都知道了?"
"要不然你就打算一直瞒着了是不是?"
"。。。确有此想法。"
白玉堂立起了眼睛:"你把你白爷爷当成什么人了?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吗?要你这三脚猫强出头!"顿了一顿,恨声说:"万一你把那皇帝气急了,要砍要杀,你叫我。。。你这笨猫一定不会反抗的!"说着只觉脸上发热,连忙转过身去。
展昭却伏在枕上笑了:"白兄一番心意展某领受了。不过白兄出于信任随展某来到开封府,行前又有众位哥哥千叮咛万嘱咐,展某怎敢辜负白兄信任?怎敢让白兄有一点闪失?就算异地而处,相信白兄也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来。"
"我可不会像某只傻猫似的自讨苦吃。"
"那是,白兄聪敏过人,展某自叹不如。"
"行了,行了!我只问你,昨晚不能赴约,怎么也不派个人去送信?害我空等!"
"展某确有吩咐一位衙役兄弟去金风楼送信,白兄没看到吗?"
"你说过秋月居的素菜是一绝,我便留信一封,去秋月居等你了。"
"。。。那位兄弟似乎是不识字的。。。"
两人正说着,公孙策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瓷碗,走至展昭床前说:"展护卫,来喝点参汤。这可是难得的百年老参啊,已成人形了。"
展昭一愣:"百年老参?我们府里何时有过这种珍贵之物了?"
公孙策回答:"是白少侠今晨送来的,便炖了这汤。"
"这等补身之物还是应留给大人才是。"
"你放心喝,大人的也有,足够了。"
白玉堂鼻孔里哼一声,你们开封府的人倒会捡便宜。这参是我拿来给小猫儿补身体的,你们也都沾光了。
展昭见白玉堂不乐,便笑道:"有劳白兄破费,展某便领受了。"
"不用客气,不值什么的。"白玉堂十分潇洒的一摆手。又不用五爷我花钱,庞吉的府里还多着呢。当然这一节不能说给小猫儿听。
公孙策服侍着展昭喝了参汤,又打开药箱,准备换药,不料却被白玉堂拦住:"公孙先生,你的药不够好。我这有温血丸和清玉散,保展昭不日就可痊愈。"
"可是有红伤圣药之称的清玉散,和内服可快速散瘀生肌的温血丸?"公孙策惊喜的叫出来,"那可都是秘制灵药,千金难求啊!"
"对白爷爷来说这都是小菜一碟罢了。"白玉堂面露得意神色。当然是灵药圣品,这可都是从皇宫御药局顺出来的,不是极品还不要呢。"公孙先生,你去忙你的吧,展昭这有我就行了。"
"啊?哦,好。"公孙策收拾东西出去了。
送走公孙策,屋里只剩下两人。白玉堂从怀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温血丸就要往展昭口中喂去。展昭伸手拦住,神情严肃的直视着白玉堂问道:"白兄,恕我无礼,多问一句话。这百年人参和疗伤圣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人参尚可在药房找到,这伤药如此珍贵,绝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白玉堂心里一虚,但面色不变,回答道:"你说的那是别人!五爷我是什么人物?不敢说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却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难住。你推三阻四,莫非以为五爷手脚不干净,偷了抢了赃物来污你展大人的清白!?"说着便做出愤恨不平的神色来。
展昭一见白玉堂发怒,不安起来,忙安抚他:"白兄息怒,是展昭错了。想白兄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做那些事情?是我多心,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还不乖乖把药吃了!"白玉堂继续佯怒,心里却想:幸亏这小猫儿还算老实人,被我唬住了;不然真追究出来路,恐怕不好善了。
展昭顺从的就着白玉堂的手吃了药。紧接着身上的薄被给掀开了,一只手摸上了裤腰,就要把裤子拉下来。展昭大惊,急忙伸手拉住裤子:"白兄,你。。。干什么?"
"给你换药啊,难道你想隔着裤子换?"
"我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怎么够得着。乖乖趴着别动,要不弄疼了你可不管。"
"这种事叫公孙先生做就行了!"
"怎么?能给公孙看就不能给你白爷爷看?"那语气十分不悦了。
"没这个意思。。。"公孙先生是大夫好不好?
"放手!趴着!不许动!"白玉堂低喝。
扒男人的裤子,对白玉堂来说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说没不好意思那是骗人;不过在看到展昭全身绷紧的样子时,白玉堂却意外的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活动活动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去盖在伤口上的细布,触目之处令他几乎要骂人:整个臀部已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布满紫黑,瘀青,龟裂和一条条绽开的伤口。
可恶,竟然打得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