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悦兰芳不是傻子,怎幺看都知道东陵正处于情绪极端不稳的状况。但,为什幺?今天之前明明都好好的......
"不要走!"毫无意识地紧紧揪住悦兰芳的浴巾,东陵几乎没有办法将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暗沉挥去,眼前悦兰芳的面容与血泊不断重迭,混乱......
"吾没有要走,教授......东陵!汝清醒点!"提手用力推了推东陵,悦兰芳盯着眼前这人失焦的双眸"汝是在作梦,清醒!"
"不,不是......"混乱地摇着头,东陵好似想到了什幺,突然一把搂住悦兰芳"我们别待在这块土地,我们走、现在走,去哪都好!"
"东陵!"
难道一定要大吼,他才会回神吗......?
悦兰芳看着愕然的东陵,推开他紧抓自己双臂的手,怒道"汝知道汝在说什幺吗?汝想逃、汝不敢面对挑战,汝怕了?是怕什幺?!"
"我......我怕留不住你。"微颤的双手没有勇气再搭上悦兰芳的肩,东陵只觉得眼前的红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吾就在这,吾不走,汝不许说要逃!"环上东陵的腰际,悦兰芳低低地闷声道"汝只是做了个恶梦,汝也不肯说是什幺,只一个劲的要逃......只是个梦啊,东陵!吾不就在你怀里,那只是个梦啊,吾不许汝放弃自己!"
"不是,那不是梦......那是真的......"悦兰芳的体温,温暖得不似真实,东陵摇摇头--什幺是真的、什幺又是梦境,虚实难辨......
"那是真的,吾是假的?那这样呢?"抬起头,悦兰芳攀上东陵的肩,毫不迟疑地,自己的唇吻上他的。
............
"唔,你......"晃了晃同时因混乱及缺氧而浑沌的脑袋,东陵眨了眨眼,悦兰芳泛红的脸蛋终于在眼前清晰地放大。
"汝终于醒了?"没好气地看了看眼前这白痴木头,悦兰芳松开手,拉好身上已经落了大半的浴巾,转头就往卧室走去。
"兰芳!"回过神,东陵急急追上悦兰芳的脚步--他、他刚才......
"不要吵吾,吾睡觉要关灯,汝怕黑别跟来。"一个旋身,悦兰芳伸手关灯的同时也企图将门撞上,却在门关上前被东陵一把抱个正着"放开吾,汝不是怕黑吗?"
制住悦兰芳的挣扎,东陵又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抱着你就不怕。"
"恶心吧啦的话少说点,吾厌食症好不容易才刚好。"悦兰芳下意识地别过头,虽然,一片黑的房里什幺也看不见。
"兰芳......"
在黑暗里静静地等了老半天,也不闻东陵下一句话,悦兰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天啊,他不会就这样睡着了吧?!站着也能睡?
"东陵?"考虑了半晌,才轻轻开口唤道"汝还醒着幺?"
"醒着。兰芳......"
"怎样?"蹙起眉,悦兰芳不解--有话就快说啊,什幺时候东陵也变成婆婆妈妈的家伙了?真是......
"可以吗?"
"什幺东西可以吗......呃,汝......"大约用了三秒钟,悦兰芳才意识到东陵在问什幺问题--噢......还好房间是全暗的,否则自己脸红的程度应该会吓到人吧?!
"可以吗?"
"......"这天杀的东陵,难道要人亲口告诉他「可以」?!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厚脸皮!死木头、大色狼、老狐狸~!
轻移了移身子,悦兰芳将头埋在东陵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
炽焰却不够热度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了屋里,照着床上露出真面目的大色狼......呃,是东陵大教授。
静静地趴在床上,东陵披散着一头银发,看着棉被下沉睡的悦兰芳,不自觉地逗起他来。
头发、脸颊、眼皮、额头、唇、下巴、颈子、耳朵、头发、脸颊、眼皮、额头、唇、下巴、颈子、耳朵......"汝要玩到什幺时候?"
"?!"突来说话声,东陵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游移在悦兰芳耳垂上的唇齿也震了一下--
"说句话,汝就一定非得咬吾不可吗?"蹙起眉,悦兰芳伸手轻拍东陵的脸"把吾弄得累得要命还不够?"
"没,没啦......我不小心的,只是想叫你起床嘛~"无赖地趁机偷了个香,东陵笑意盎然地说道"我修好脚踏车啰,待会就陪你出去。"
"呃......"闻言,悦兰芳咬紧了下唇,考虑许久才道"脚踏车只有一台,汝又不会骑脚踏车,是要吾载汝吗?"
"不......你怎幺可能有力气载我,当然是我载你!"东陵指着自己额上手上的伤痕,笑道"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修脚踏车,顺便练习怎幺骑,摔了好几次呢!"
"汝?"抬头,正好看见东陵额上的大片青紫,只觉一阵酸涩,突然窜进鼻尖。
"兰芳?"看着悦兰芳脸色不对劲地偏过头去,东陵担心地拉住他"怎幺了?不舒服吗?"
"别......"声音就像鱼刺般哽在喉咙,悦兰芳整个头往床铺上猛埋--噢不,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又哭了......
"在哭?"扳过悦兰芳的身子,东陵楞楞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怎幺办?怎幺办?!从来没学过,心爱的人如果哭了要怎幺办?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笑他吧?
"吾没事......"猜也知道东陵不知道该怎幺办,悦兰芳一边想落泪一边想笑,揽住东陵的肩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怎幺了?"耳边听得见悦兰芳的笑声,背上却感受得到他的泪水滴下;东陵能做的,除了抱紧眼前的人之外,没有其它。
"好,吾没事了......"滑下东陵的肩,悦兰芳擦去眼泪,微微一笑"汝不是要载吾出去幺?可别也把吾摔下来啊!"
----------------------------------
赤腊角机场的免税店里,一条金黄色的人影正不安地走来走去--可恶!如果不是临时买不到直飞的机票,谁会想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浪费三个小时!
走过优之良品,想起悦兰芳爱吃的兰花梅,经天子看了看表,还是挤进了人群。
回到桃园的时间应该是中午,那就表示下午才能见得到悦兰芳......明天就是院长选举了......
唉!到底该期盼时间过得快些、抑或是慢些?!
----------------------------------
一台骑得歪歪斜斜的脚踏车,正奉行着单车双载还骑在马路中央的铁律,在大街上奔驰。
"右转~要右转了啦!"紧紧抓着东陵的衣服,悦兰芳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天啊,这人真的不会骑脚踏车,可是却很喜欢飚车?!
"好啦~"猛然一个急转弯,东陵抬起头"啊?!"
一片黄澄澄的花海映入眼帘,东陵转过头,看着悦兰芳"你指的,就是这个自行车道?"
"嗯,吾很喜欢阿勃勒黄澄澄的花,"悦兰芳喜悦地跳下车,靠在树干上,对着东陵叫道"教授......"
"还叫教授?"东陵走至悦兰芳身边,替他揽了揽身上因过大而有些松落的斗篷,系好颈上的丝带"该不会只有在床上才叫东陵吧?"
"汝!"又羞又恼地推了东陵一把,悦兰芳拉起斗篷遮住自己的脸"又笑吾,不理汝了!"
"好好,别生气......"东陵抬头看着漫天的黄,伸手搂住悦兰芳"为什幺喜欢黄花?"
"听过黄丝带的故事吗?"靠在东陵身边,悦兰芳淡淡地笑了起来"吾觉得阿勃勒就像是系满了黄丝带的树,充满期待、原谅,以及幸福。"
"嗯......"东陵望望一整街的树,又看看悦兰芳,考虑了至少有一分钟"兰芳,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幺事?"正玩着斗篷上快掉落的第一颗大扣子,悦兰芳抬起头,好奇地望着东陵。
"这些......不是阿勃勒,阿勃勒不会在冬天开花。"东陵指着最靠近自己的一棵树,轻道"看见红色的果实吗?这是栾树。"
"噢?汝什幺时候对植物有研究?"笑着看向一脸认真的东陵,悦兰芳其实也知道这是栾树,只是心底喜欢的是阿勃勒。冬季......阿勃勒不开花,就把栾树当作阿勃勒看。
"没什幺,只是以前,曾经很喜欢栾树上黄花红果穿插的画面。"见悦兰芳没有预期的失望,放了心的东陵看看表,挑了挑眉"快中午了,吃午饭去?"
"好,吾想吃冰淇淋。"兴匆匆地指着对街的一家土耳其餐厅,悦兰芳拉了拉斗篷"那家餐厅专门卖土耳其菜,外面摆出来的小摊位就是卖土耳其冰淇淋的喔!"
"冰淇淋?"捏了捏悦兰芳冻得红通通的鼻子,东陵微蹙双眉"都这幺冷还要吃冰,皮小孩!"
"哪,这个给汝,"交了颗大大的扣子到东陵手上,悦兰芳一脸认真地道"汝的斗篷乱掉扣子,主人该罚--快去帮吾买冰淇淋,吾可以考虑从宽量刑。"
"坏小孩,耍笨,好啦!"接过扣子,东陵拍拍悦兰芳的肩"回家记得提醒我帮你缝扣子,等我,一会就回来。"
----------------------------------
"给我两份两球的冰淇淋。"寒风阵阵,东陵缩了缩脖子,对着卖冰淇淋的小弟无奈笑道。
"这幺冷天,也吃冰啊?"小弟灿烂一笑,打开冰柜,舀了两份双球冰淇淋,交给东陵。
"没办法,有小孩子爱闹。"东陵拿出皮包"多少钱?"
"九十,先生,你的小孩子多大了,没跟来?"接过五百元大钞,小弟一边找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东陵聊着。
"很大啰,在对面......"东陵转过头,正要指向对街的自行车道,却突然楞住了--没人?!
"先生?"小弟拿着四百一十元,唤着傻住的东陵"找钱......"
"还给你,我不要了!"将冰淇淋递还给莫名其妙的小弟,不顾他在后面叫着钱啊冰啊的;东陵奔至方才分手的位置,却只见到脚踏车倾倒在地上,后轮还不停地转着......
"兰芳、悦兰芳!!"
下午,两点半。
东陵推开实验室大门的时刻,正好看见经天子一脸怒容地对着路光明兴师问罪。
"学长!"看见东陵就像是看见救星,路光明急急忙忙地飞奔而至"悦兰芳人呢?他没跟来?"
"什幺?"转过头,东陵望向一脸着急的路光明"什幺悦兰芳?"
"学长!"惊叫一声,路光明不可置信地看着漠然的东陵"你要我带去你家的悦兰芳啊,他人呢?"
"噢?他不见了。"耸了耸肩,东陵仿佛置身事外"放一下人就不见了,跑掉了吧?!"
"东陵教授!"紧紧扯住东陵的衣领,经天子怒不可遏地道"说清楚,你把我哥带到哪里去?"
"我就跟你说他不见了,哪知道他在哪里?"甩开经天子的手,东陵整了整自己的衣摆,转头走出实验室。
"东陵!"大步追出实验室,经天子挡在东陵面前,勉强按耐住自己想动手的欲念"好,那你说,他在什幺时间、什幺地方不见的?"
"中午,在自行车道那里。"绕过经天子身边,东陵的嘴角冷冷地勾起一抹笑,直往自己的研究室走去。
"你报警了吗?"跟着东陵进了研究室,经天子只想多找到一丝线索--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只要能找到悦兰芳......
"一个二十岁的人,只是不见两个多小时,有需要报警吗?"露出一道嘲弄似的笑意,东陵走至传真机旁,收了两封传真。
"东陵教授,我还称你一声教授,是尊重你;请你有点责任感,把悦兰芳的下落交代清楚!"握紧了拳,经天子一字一句,用力地咬牙说道。
"我不需要一个小医学生来尊重我,我也不是有责任感的人。"盯着传真,东陵连头也不抬"明天以后我就是院长,你也不用继续称我教授,叫院长就可以。现在请你出去,我不希望有人在这里打扰我。"
"你......"冷漠的言语听得人心寒手软,经天子甩下手上的蜜饯,气愤地指着东陵--
"是你要求路老师送悦兰芳到你家去,现在你交不出人;悦兰芳自己根本没办法从你掌心溜掉,你却说得一副他失踪不关你的事;你一个院长继承人的身份有多危险、需要留意多少攻击,竟然在选举前一天把悦兰芳带出门--你自己不想活,没有人会阻止,何必牵连他!"
"什幺危险、攻击?谁告诉你这种事?"东陵的脸上看不出讶异,言语中却显然有些意外。
"经禹轩。"
闻言,东陵缓缓抬起头,与经天子四目相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经天子,要斗诛天,你还太嫩。"
"我只要一个平安的悦兰芳!"用力地摇了摇头,经天子低吼"怎样都行,我就要他是平安的!"
"如果你真的只希望他平安归来,请经禹轩打通电话给诛天,说悦兰芳是他儿子,一切就解决了。"东陵严肃地望着经天子,肯定地摇摇头"你问问经禹轩,他肯不肯呢?国际医界地位,对他而言,一定比儿子重要得多吧?他又有两个儿子,少一个算什幺。"
"你!你就认定我父亲不会救他!"看着眼前那人的肯定,经天子气恼地拿起平时备而不用的手机,开机,按起熟悉的电话号码。
"经天子,我也是医界名人的儿子啊......"
一阵叹息声传进耳里,经天子放下手机,抬头,看进那双蓝瞳深处的无奈。沉闷,在两人之间回荡许久--"那你有其它办法吗?"
"没有。"将传真递给经天子,东陵闭上眼睛"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言地盯着那两则传真,慢慢地,经天子可以体会东陵的感受--
「东陵:明天早上十点,记得一定得到会场。天策 2/4 13:07」
「东陵教授:明天早上十点,选择不出现在会场或是宣布退选,悦兰芳原封不动送回。 2/4 13:11」
正思考着,经天子的手机却传来简讯的声响。盯着手机屏幕,经天子看了看简讯的内容,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