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悦兰芳......这几天都做了什幺?"
愕然抬头,东陵讶异地望着经天子的手机"谁传来的简讯?"
"我哥......"将手机扔给东陵,经天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过于软弱"我在英国不曾开机,回台湾这是第一次......他这封简讯是今天早上十点半左右传来的。"
"我们......没做些什幺。"瞄了手机屏幕一眼,东陵将手机塞回经天子手中"你离开吧,对于悦兰芳,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幺说的。"收起手机,经天子转身欲离开,脚步却又停在门边"你明天还是要去会场、还是要参加选举,对吧?"
"对。"轻扬一头的银丝,东陵扯碎手上的传真。
"悦兰芳果然不是个适合动情的人,生平第一个爱上的人,竟然是只冷血的带毒青竹丝。"恨恨地拋下一句话,经天子推开门,扬长而去。
"兰芳......悦兰芳......"
紧紧地捏着掌心的钮扣,不知道是什幺液状的东西,自眼角不断滑落。摸去自己颊边的水滴,东陵突然想起今日晨间,悦兰芳在自己怀里落下的水珠--
那幺,自己难道,也哭了吗?
原来,自己也是个会哭的人吗?
或许,自己也是有资格哭的吗?
不,并不是的......其实是最没有资格哭的,当然也不是个会掉泪的人;没有,其实此时此刻,自己并没有哭泣。即使是被满盈的水分遮挡住了所有视线、即使是水珠滑过脸颊时似乎也同时带走一点一滴心中的温度......没有,没有哭泣。
诛天想看什幺?同性师生恋狗血肥皂大悲剧吗?
他算错了......对,他算错了!一个小小的医学生算什幺......一个小小的医学生......一个会哭会笑会叫会跳、温暖善良傻气的小小医学生,算什幺......
原谅我......兰芳,原谅我不能伸出手去。
诛天在玩一个游戏,就像某个广告那样,一个人在屋顶上提着食物引地上小狗跳高的游戏。只有不进入这个游戏本身,那作为筹码的事物才不会消逝得太快。
于是,即使你看起来就在我伸手可及之处,我却不能伸出手去......是的我不能,我不能让你离我更远、更缥缈......
兰芳,你说过,我不能放弃、我不能逃......
所以,让我把你忘了,让冷漠无情的东陵教授回来,然后,我会赢得这游戏的最后胜利......你要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等我,等我!
你要等我,在一切结束之前。
『二弟,吾说件事汝别生气,吾在东陵身边...他很好、对吾也很好,除了有些神经质以外都好,二弟回来以后别再不理他,吾...吾很爱他。』
六十字的简讯,确实会让人想放弃眼前一切困难......所以,不能多看一眼。
如果我答应用退选换回你,结果会如何?你真的会好好的回到我身边吗?就算会,「诛天院长」的医学院容得下你吗?我可以走、你呢?经天子呢?
不能够想得这样单纯简单的......不是我愿意就能救得到你,不是......
原谅我,兰芳,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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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兰芳,你最好是祈祷东陵那小子识相,否则我可不保证副院长会怎幺做。"端起悦兰芳的下巴,凯挑了挑眉"啧啧......漂亮成这样,难怪会成为东陵猎艳的目标。"
"凯,副院长有交代,对我们的贵客要尊重点,好歹奉杯茶吧?"盯着悦兰芳紧闭的双眼,策谋略微微一笑,递了杯水给凯"让他喝下去。"
"哼,有需要这幺麻烦?"用力捏住悦兰芳的双颊,将整杯水一股脑倒进他的嘴里,凯连忙收手"吓死人了,策谋略,这野猫可会咬人的!"
"没办法啰,是贵客就不能怠慢。"不理会悦兰芳的闷咳,策谋略走到他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漂亮是很漂亮......不过,凯,我怎幺觉得抓他可能没用啊?"
"怎幺会没用?副院长不是说抓他吗?"耍了耍手上的枪,凯不甚满意地道"如果不是副院长交代,我还想一枪直接毙了东陵,多干净俐落!干嘛玩这种婆婆妈妈的游戏?"
"毙了东陵会引起注目,还是玩暗的比较好......不过,"伸手抚过悦兰芳的颈间,策谋略轻露一抹讪笑"东陵那小子玩过多少笨学生啊?要是他也只是其中之一,那东陵不就不痛不痒?"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不知道副院长怎幺这幺有把握。明天看东陵有没有反应,一切就清楚了。"凯看了看表,皱了皱眉"时间又快到了,得打麻醉药,否则他不好管......自我当杀手以来,还没看过这幺难制的野猫。"
"剂量稍微控制一下,别偷懒一次全打,会死人的。"策谋略拍拍凯的肩膀"他还不能这幺早死呢......"
"我知道,不过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要死,副院长会让他活着走出这里吗?"将手上的枪顶在悦兰芳的太阳穴,凯似是有些不耐烦"我可不想天天跟个小白脸住在一起,要怎幺处理,你去请示副院长,别拖拖拉拉的!"
"你性子太急了,要也得等东陵放弃院长选举之后。"转过身,策谋略沉声说道"绑票的游戏规则,不是杀手能够轻易了解的;但是跟我们合作,你就得顺着我们的计画。把他看好,要确定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活生生的事物,才有当肉票的资格。"
"跟杀手说太多话,你也不了解杀手喔!"不耐烦地将策谋略推出门去,凯打了个呵欠"去去去,别在这里,看一只野猫够累了,我不要再跟老头子耗费体力。"
"你注意点,我们的成功才是你的胜利。"语毕,策谋略旋身离开。
"喂,我要跟你打麻醉药,自己认命点,别讨苦吃。"抓起悦兰芳的手臂,凯不屑地努努嘴"你瞧,打针这种事,不用医生护士,杀手就做得到了......"
话还没说完,凯一眼瞥见悦兰芳手臂上的大片青紫,还有数点深黑色的瘀青,当下吐了吐舌"当然,专业与业余还是会有差......不过我技术有这幺差吗?才打了一次,你的手就这个样子啦?"
偏过头去,悦兰芳拧紧双眉,毫不理会凯的言语。
"从来了以后你就没说过话,如果不是看过新闻,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哑巴。"兀自将针头插进悦兰芳的手臂,凯没有略过他那一瞬间的颤动"怎幺?很痛?就很抱歉啦,我也只能这样。"
拉出针头的同时,也拉出了阵阵不止的血丝,凯随手丢了条手帕给悦兰芳"自己止血,死了我很难交代啦!"
咬紧牙,扔开手帕,悦兰芳在心底告诉自己千百次--不,绝对不在这群人面前哭,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软弱!
"我也很不喜欢这样拖拖拉拉,不过这是人家交代的。"用力扯过悦兰芳的手臂,凯硬是把还在渗血的伤口绑了起来"等明天啦,只要东陵宣布放弃选举,我绝对不会失准,一枪就让你解脱。"
他不会,他不会的......
闭上眼睛,悦兰芳只希望窜动在眼眶里的水分能够倒流--他不会,他不会答应你们......
东陵,告诉吾,汝不会被这群人骗了,不会随着他们恶魔的钟声起舞......或者也可以,告诉吾,吾只是汝多重猎物下的其中之一,所以不重要、也不值得......
只要汝别答应他们就好......汝不会、不会的,对不?
时间是九点五十八分,会场里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除了主角。
"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而且也还没十点。"天策真龙看了看表,有些尴尬地跟会场众人解释道。
"无所谓,就算多等一会也无妨。"一位教授抬头,对着略显紧张的天策真龙点了点头。
九点五十八、九点五十九、十点,十点--诛天盯着会场入口,有些失望却也毫不意外地看见一身灰色西装的东陵。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沉稳地微微向在场众人点了点头,东陵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潇洒入座。
"时间刚好,我们开始吧。"终是松了一口气的天策真龙,看了东陵一眼,开始主持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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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院长......"
看着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诛天,策谋略不解地开口问道"已经确定悦兰芳对东陵无用,为何还要留?"
"你怎幺确定悦兰芳对他无用?因为他不但出现在会场,而且还顺利当选吗?"诛天瞥了策谋略一眼,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东陵是何等人物,这种小局,他根本看不上眼。"
"所以?"策谋略蹙了蹙眉"属下真的不知道副院长的打算,设了这个明知无用的局,现在又不打算继续下手,这有什幺意义呢?"
"策谋略,你注意到今天早上的东陵,上过淡妆吗?"丢了张照片给策谋略,诛天微笑道"虽然很淡,不过依旧看得出来。"
"是上过妆,不过这代表......"疑惑着,策谋略不太确定地开口"是代表东陵今日原本的气色不佳?"
"嗯。"满意地点了点头,诛天正色道"凭这一点,就能证明悦兰芳之于东陵的重要性。但为了不让悦兰芳成为我牵制他的棋子,想必东陵会说服自己不去在乎。"
"那我们留着悦兰芳又有什幺用处?"看着照片里东陵似笑非笑的神情,策谋略不觉地打了个寒颤。
"第一,持续威胁;第二,利用悦兰芳的家人来制造新闻,一直到悦兰芳失踪的前一刻都与东陵在一起,这一点他根本赖不掉;让他自己的内心与外界都承受极大的压力,然后,用悦兰芳的生命来对东陵做最重的一击。"做了个深呼吸,诛天冷冷一笑"策谋略,我要的不只是院长的位置,我还要天策真龙的势力完全消失、要他扬名国际的儿子失去名誉与理智,要他们永远无法东山再起!"
"那,属下这就与悦兰芳的家人联络。"震慑于诛天的恨意,策谋略转过身,想离开副院长室,却被诛天叫住"不必,经天子已经回国,让他自己来,你只需联络媒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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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
"我不做任何揣测。"
"你们到底想说什幺?"
"要是真的关心,就去把我哥找出来,不要在这里胡乱揣测!"
"听好,找人需要的是线索、是协寻,不是八卦!"
"我没什幺好再跟你们说的!"
用力地甩上电话,孤身一人倒在客厅里,经天子喘了口气,却又听见耳边传来刺耳的电话铃声,气得当场跳起身来,扯断电话线。
可恶、可恶!电话真不知是拿来做什幺用的!打电话给爸爸,他竟然说悦兰芳不是他的儿子;打电话给妈妈,她说外交界管不了医界的事;挂上电话,就是一堆八卦媒体轮番「关切」!
啊!
扶着疼痛欲裂的额头,经天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叫道"张嬷嬷,你别忙了,我不饿,今晚不吃了。"
"小少爷,又不吃了?"皱着眉,张嬷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已经连续好几餐都没吃任何东西,还是不吃吗?"
"我不饿。"摇了摇头,经天子转身走出门"要是今晚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了,将门锁上便是,说不定我不回来了。"
"小少爷,"张嬷嬷走至门边,看着已经二夜未眠的经天子"听嬷嬷说几句。我知道你很担心大少爷,不过这样是没有用的。既然失踪已经是事实,又知道人并不是用找的就能够找到,不如从大少爷的角度来想想,怎样的结果,会是他最希望的。"
"怎样的结果,会是他最希望的?怎样的结果?"
经天子握紧口袋里的手机,无言地望着门外一片湛蓝的天空--好象,已经连续着几日都是晴天......
深深地吸了口气,经天子将思绪稍做整理:如果,诛天真的是打着抓了哥哥,东陵就会放弃院长之位的算盘,那幺今早东陵当选,现在哥哥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慢着,我在想什幺?!
不会的,诛天跟东陵之间的较劲......不可能玩这幺幼稚简单的游戏。
那幺,诛天还扣着哥哥,是打什幺算盘呢?在下星期新旧任院长交接之前......等等。
在交接之后,就做什幺也于事无补了吧?那交接之前所能做的,就只有逼东陵放弃......但是东陵既然都能面不改色地去会场,又怎幺可能轻言放弃?
所以,交接典礼?
交接典礼--以他们大人的心思,会怎幺做?!
把哥哥带到典礼会场直接威胁东陵吗?不对,那是我这直肠子会做的事,不是大人玩权弄术的方式......难道说......
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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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室里,东陵静静地撕去今天的第三十七封传真。
微笑着,自己已经是院长了呢~今天早上大家投票选出的、公认的院长,有什幺好担心的呢?
天策势力早已跨越医学院与医院的分界,医院院长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医学院院长才是主导整个医学中心的权力核心--而这个医学院院长,正是自己......有什幺好担心的呢?
是说东陵呵,能够控制整个医学中心的人,怎幺会不敢回自己的家,要住在这小小的研究室里呢?是说东陵呵,握有实权的医学院院长,怎幺连一个明知他可能在哪里的医学生都不敢去找寻啊?
不是,东陵院长不是那个像大孩子般淘气地飙着脚踏车的银发青年,悦兰芳也不是那个嘟嘴披挂着一身过大灰袍的红发少年......不,别再想了,别再想了东陵!
不敢回家,不就是怕想起他吗?不就是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吗?不敢找他,不就是怕他消失吗?不就是怕自己,连揽着他的肩、感受他的体温都再也没有机会吗?
为什幺当时不会这样想呢?为什幺当时会转身就一个人去买冰淇淋呢?当时......当时到底是怎幺想的......?
不、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教授?"推开研究室的门,经天子讶异地看见东陵倒落在大片的碎纸中,双眉紧锁。
"......你怎幺又来了?"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回复平静,东陵拾起碎纸扔向垃圾桶。
看着东陵的面容从疲惫伤痛瞬间转为冷静漠然,经天子做了个深呼吸,也换上一脸平淡"逃难,逃离我那电话铃响不断的家。你呢?不回家也是躲电话吗?"
东陵转过头,看着自己已经留有二十多通留言的电话,还有传真机前又不断跑出的传真"你看到了,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