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竹榆木篱
作者:落晖
文案:
倾尔之心,虽未耳鬓厮磨,可安稳对坐,时光静好,亦是深爱
年少情谊,是情根深种,还是一时情至,生死轮回间恍悟,情之所至,爱便是爱了
平平淡淡的生活,陪着,便好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强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榆木,竹篱 ┃ 配角:榆林,王皓,陈驰, ┃ 其它:古代竹马耽美甜文
☆、桃花笑(一)
鬼门关前,生死之间,因着一念之差,榆木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再看见竹篱时,他表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破南墙继续走---前记
世有桃花源,中有桃花仙,各种纷纭传说,真假,已不可考察,可这各式各样的习俗,却在慎阳桃花源这个小小的乡镇里流传了下来。
就比如这诗词所写:
桃花旺,折枝芳,定心与情郎;娇女酿,桃花笑,新婚与君郎。
这桃花新年后开的第一期花,由刚学会酿酒的姑娘小伙们酿出的桃花酒,就叫做桃花笑,当姑娘小伙们有了心上人时,就先折枝桃花表明爱意,再提坛桃花笑去,喝了,就是你的人了。之后就是三书六礼,风光迎娶新娘。
那时也是民风淳朴,对各式各样的有情人也是宽容的很,可若是遇到了断袖磨镜,这该娶妻的娶妻该嫁人的嫁人,棒打鸳鸯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所以啊,且宽且放嘛!
初秋时分,夏日虽已离去,但好歹扯着条尾巴,午时当头挂着骄阳烈日,晒干了空气中还残留的湿意,就连躲在树荫底下的最后一丝清凉,随着热浪滚滚,消失殆尽。
一阵暖风拂过,带起了些许寂寥。夏去秋来,一成不变的日子,有了些新的改变。
奶奶辈的捏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晃的摇椅‘吱呀’作响,热浪拂过,勾起了浓重的倦意,打着呵欠,闭上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耷着扇子睡去,小一辈的立刻接过蒲扇,扇出阵阵热风,累的满头大汗。
各家的娘子婶子都聚在村东口的大槐树下,拿着绣针飞快的钩织着绣品,一边唠嗑。
“昨儿个刚搬来户人家,搬了好几车书呢!又是个酸秀才。”
“是竹家吧!不过人家是官,哪里是什么酸秀才?听榆家娘子说是什么太子太傅,皇帝跟前的人儿,厉害着呢。”
“这李家伯伯以前还是个将军呢!”
“还有陈老,说是什么尚书,咱们桃花源里,也是有大官的。”婶婶娘娘们一脸心满意足,跟大官住在一个村里,多有面的事啊!
“嗨,还带了个小子,不过他家小子乖乖巧巧的,看见就喊婶子,真讨人喜欢,长得还挺秀气,跟个姑娘似得,比榆家二小子好看。”
“......”
“......”
榆木躺在桃树枝上,不耐烦的捂住耳朵,伸手将脑袋上歪掉的叶子摆正,掩了最后的一丝光线。
小心的翻了个身,蜷着身子抱住树枝,圆润的右手捏着叶角扇风,用力的嗅着空气中叶子的清香。左手耷拉着,顺手往树上一抓,拈起几片尚未掉落的枯叶,指尖沾满了木屑,抬着手发呆。
半晌,又放下手,盯着树壳,用手指轻轻描绘着纹理,打着呵欠,略微带酸复述着各家婶子的话语,扯着尾音哀叹,气息悠远漫长。
“竹家小子?怎么可能长得比小爷好看,啧~”
扁着嘴翻回了身,感受着风的热度,和风声中交杂的急哄哄的脚步声,嘴角上扬,藏在叶子下的那张脸,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儿。
王皓一手撑着树,抹去额角的汗,气喘吁吁的看着榆木,却笑的开怀,一开口满腔的笑意。
“榆木。醒醒!有戏看哝。”
而后踮起脚尖推了推熟睡的榆木,却没想到一下用力过猛,眼睁睁的看着榆木被推下树,呆愣了片刻,等掉落的树叶扑在脸上时才反应过来,忙举手去接,两人摔做一团。
“哎哟喂,疼死我了。”榆木颤巍巍的坐起来,看着底下的王皓,乐不可支,这人,总不长记性。
王皓捂着肚子慢慢的扶着树站了起来,一抬头却看见榆木那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当即跳脚。
“榆木,你故意的!”
榆木拍着手,看着王皓一边捂着腰一边手忙脚乱的拍打身上的灰尘,吐着嘴里的灰,笑弯了腰。“我不是故意的,哎呦,你看,我手都摔红了。”
榆木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叶子,拍干净灰又往脑袋上一戴,配着一身白衣,活脱脱的小葱拌豆腐,配的一身好色。
王皓竖着眉眼,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榆木的手,而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戏耍了,心底却偷偷松了口气,幸好没摔着,不然可怎么向长辈交待啊!
“榆木”
一声怒吼惊起了树上的鸟儿,扑腾的翅膀落下几根羽毛,带着惊叫飞向天际。
王皓操起拳头砸向榆木,衣角带起的灰尘迷蒙了眼,拳头却直直的砸向榆木。
“对不住,忍不住就想逗逗你。”
榆木侧身握住了王皓刹不住车的拳头,一脸笑,看的人眼角抽筋,消散了心中的怒意。
“消消气,找我干嘛?”
王皓反手一转抓住榆木的衣领,腾出揉眼睛的手恶狠狠的掐着榆木的肩。
“别转移话题。”王皓忍不住的低声嘟喃一句,又恶狠狠的瞪向榆木,配着一双红的兔子似的眼睛,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让榆木忍不住的笑。
“抱歉,忍不住了,哈哈~~”
王皓放开手,重重的叹气,怎么就下不了手揍这混小子呢?拍开了衣物上的灰尘,一身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驰欺负新来的那个,去看戏不?”
榆木吹了声口哨,忽地想看看那个婶子口中长得比自己好看的那小子究竟长什么样,榆木将双手背在脑后,向天上乱叫的飞鸟吹了声口哨。
“走,有戏,不看白不看。”
王皓再三确定后,才拽着榆木向村东口跑去,跑了几步,却被纹丝不动的榆木拖得脚步趔趄,身形恍惚。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榆木,不是走吗?又抽风?
“你干嘛不动?”
榆木向村东口老槐树下努了努嘴,示意王皓目光所向,“各家娘娘婶婶的都在那,讨骂呢,绕路”
榆木反着方向拽着王皓跑进山口,呼啸飞驰的风刺得脸生疼,路旁突出的枝桠在身上划出深浅不一的伤,渗着丝丝红。叶上的瓢虫惊得乱飞,晃花了眼。忍不住直起些腰身,又被横拦着的枝撞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顺着山路左拐右绕的,弄得一身伤,路程在王皓耐心告罄的时候终于结束。
刚才疾跑注意力全在脚下,回过神时才惊觉手上的痛楚,王皓心疼的摸了摸衣裳,瞪了眼榆木,跑那么快做甚么,昨儿个小妹才帮忙补好的衣裳,又破了,真是该死。
榆木抹了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刚才几乎三步并一步,好几次都快摔倒了,幸好后面还拽着个王皓,好险好险。
拧着眉看怨气环溢的王皓,不爽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戏的不跑快点戏都完了。
榆木呲牙咧嘴地挽起袖子,肉疼,撅着嘴轻轻的吹气,丝丝风带走些许痛楚,忍痛挑出嵌在肉里的木屑,手腕上鲜血直流,看的榆木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心疼流掉的血。
一扭头,却看见陈驰那帮人围着个孩子,推推搡搡的,仗势欺人。
那孩子看起来白白嫩嫩的,穿着一身青衣,低着脸,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和面上带着的不健康的苍白,瘦的很,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好似认真的听着陈驰的长篇大论,微微歪着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何陈驰会那样说。乍一看,像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仔细一看,白皙的皮肤,墨黑的眼珠,精致的五官,确实挺好看的。
许是注意到榆木打量的目光,孩子的眼睛慢慢看过来,毫无感情,慢慢的笑了起来,冰冷的目光看的榆木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一不小心踩到身后的王皓,两人惊作一团,抱着手尖叫。
榆木推开王皓,一回头,却看见那孩子明媚的笑颜,一下子,晃花了眼。
陈驰看着榆木,往后看了眼王皓,原本有些弱下去的气势立马高涨起来,推着竹篱,拍着胸脯保证。
“小子,说你呢?加不加入我们陈帮,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竹篱淡淡的瞥了眼陈驰,低下头继续看着鞋面,刚才把那边盯着自个的小子吓了一跳,那模样,挺好玩的。
陈驰讲了大半天的废话,结果人理都不理一下,火噌噌的往上冒。
而后往榆木那一瞥,却看见榆木正全神贯注的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子,再加上王皓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陈驰的怒火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无视了他奶奶的就是忍不了了,一个个小子竟然敢不把本大王放在眼里,太放肆了。
“你们,哼,太嚣张了,竟然不把本大王放在眼里,上,揍的他们三哭爹喊娘。”
陈驰身后的孩子兵得到命令后一哄而下,迈着小短腿冲向三人,在榆木等人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自发的操着拳头回手了。
竹篱看着打作一团的众人,弓着身子,往旁边的桃树下躲,好以整暇的看着被众人围攻的榆木,可莫名的,软了心,跑向了一旁的屋舍。
作者有话要说: 陈老就是陈老廿头
☆、桃花笑(二)
虽然一堆孩子堪堪幼学之龄,但长辈那些拉帮结派的做法早已学会。
一方是以陈驰为首的陈姓孩子,另一方便是以榆木为首的外姓孩子,平日里磕磕碰碰的免不了些许摩擦,时间一长,量变发生质变,难免一场大战。
不过榆木那些人都是长辈眼中的乖孩子,平日若是无缘无故寻麻烦,这打得是爽了,可若是被护短的陈老廿头发现,状告到长辈那去,还得跪一夜祠堂,得不偿失。
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孩子王陈驰基本找到正当理由单方面宣布开战之后众小子就会握着拳头砸下去了。
虽然陈驰那方有着人数压倒性的优势,但榆木还有张嘴空着,专往陈驰的软肋戳。
“陈驰,陈季龙,你好歹大人家两三岁,以大欺小就算了,还以多欺少,真是没皮没脸的,羞不羞啊。”
榆木只顾着吼,却没发现那个他口中的人家并不在这。
孩子王大多数都是好脸面的,最听不得以大欺小,以多欺小,那多掉价啊!陈驰自然不例外。
陈驰听得脸皮发紧,愣了下神,就被王皓拳头砸个正好,咧着嘴抽气,侧了身躲闪,操着拳头回了过去。
趁着王皓被其他人拦住了,一下子跳到包围圈外,握紧了拳头,脸色一下紫一下黑的,腾的涨红了整个脸,扯着嗓子喊话:“住手,别打啦!”
半大的孩子本就火气大,平日里娘娘婶婶的比来比去,就榆木这些人最得赞赏,自家娘婶在外没比过,回家就是一顿好骂,过几天背书识字的苦日子,白白浪费了大好玩乐时光。自然是孩子中的眼中钉肉中刺。遇头了难免较量一番,互推不让的。
这好不容易可以找麻烦出出平日里积累的怨气。什么?打得正欢的时候你让我停下,去你的,天皇老子也别想拽开我。于是,陈驰又被无视了一回。
榆木见此更是火上浇油,一张嘴停不下来,抽空吹了几声口哨。
“哦!完了,陈驰你这个老大没人听你的,光杆将军,陈光杆,哈哈。”
“陈光杆生气了,看个脸红的跟什么样!猴子的屁股光杆的脸,红彤彤。哈哈”王皓自然帮腔,这陈驰平日就爱欺负自家小妹,此刻王皓就是揍陈驰的主力军。哼,让你欺负我小妹,让你拽我小妹的辫子,打死你。
几人扭作一团,战况激烈,将榆木压在底下,死死搁着劲压,他挨了一拳,同样回了一脚,敌我不分的,惊呼同伴打错了人,回个手,又打错了人,完全乱了套。
“榆木你个娘儿兮兮的,平日里不是红就是粉,正常点穿个白的还配成小葱拌豆腐,就一张嘴厉害,看我哪天不撕了你的嘴,哼,榆娘娘~~”
榆木喜桃花,平日连衣着都是红粉白三色,半大的小子,早有了排异心里,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成熟点,整天穿姑娘家穿的颜色,不是娘儿兮兮的是什么?
“榆娘娘好~~”众小子边打边不忘起哄。
惹得榆木下手愈重,一边打一边回骂。
“一堆混小子,又打架,又想跪祠堂了是吧!”家离的近些的李家伯伯却半路冲了出来,一声怒吼让孩子们下意识的松开拽着衣物的手,拔腿就跑。
“快跑,李伯伯来了。”天皇老子没黑漆漆的祠堂可怕,听说有妖怪会吃人,更可怕的是要跪一整夜,又困又饿又冷又怕,鬼都呆不下去。
众孩子足下生风,非常识相的,跑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榆娘娘你等着。”陈驰连跑了都不忘扔下宣誓,昂起头脚下一个趔趄,灰溜溜的转过头。
“去你娘的娘娘。”
“哈哈哈,小心摔死。”
李家伯伯看着倒在地上榆木和王皓,可两人丝毫没有想起来的意思,舒服的趴在地上,嘘嘘乱叫。
“哎哟,耗子,疼。”
“哎哟,娘娘,疼。”
李家伯伯一手抄一个拎着衣领,走向家门口。放下两人,转身进入院内。
榆木整衣领,故作镇定的点点头,扭身看向李家伯伯门口那个像个瓷娃娃的小子,不用看也是这小子报的信,看起来呆呆笨笨的,没想到还挺聪明的。
“你就是竹篱?跑的倒是挺快的。害的我被揍了一顿,看看这伤口,哎哟,疼死我了。”
嘴上说着疼,脸上却半分表情都没,这演的太假了。
人竹篱是个淡定的孩子,扒拉着眼皮看了眼伤口。“没跑,打得就是你俩。”
王皓看见了远处拿着木棍的小妹,对着榆木摇手,“榆娘娘,人竹篱没跑,打得就是我俩,还是人竹篱报的信,今儿个打爽了。呸,该死的陈驰,我先找我家小妹去了啊!”
榆木本来还在纠结竹篱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听到榆娘娘这三个字还是忍不住骂了句。
“去你娘的娘娘。”
竹篱将榆木的手拉过来,仔细的瞧了瞧伤口,面无表情的在榆木的怒骂声中离去。
“榆小子,进来尝一杯。”
李家伯伯坐在窗口向榆木招手示意。榆木转身才发现竹篱已经变成了一道身影。
“真该死,跑那么快做什么?冷的跟块冰似得,明明笑起来多好看。小颜老头儿,哎哟,疼死娘娘了,啊呸!”
榆木拿根筷子沾着李家伯伯酒杯里的酒,滴滴品味,唇齿留香。
“李伯伯,给我杯呗!”榆木挤眉弄眼,撒着娇,不断地咽着口水。竹叶青的香萦绕在鼻翼,勾的人酒瘾上头。
“你小子,让你父亲看见了又该骂我了。酒还是竹叶青的香啊!”嘴上说着转身从茶几上拿了个小杯。
“我父亲呐~李伯伯最清楚了对吧!”尾音绕着迟迟不肯消,似叹息似无奈,掩着几丝异样。勾着杯角浅酌,闭上眼感受酒醇,熏红了双颊,眼前的薄雾染上色彩,重影宛绰。
李家伯伯一口喝尽杯中酒,双眼迷蒙,忆想当年。
“你父亲,啧啧,就是个软骨头,你切莫学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也该有点血性。”
“咳,注意点言辞,他儿子还在这儿。”
“逆来顺受的,你肯定像你母亲。哈哈”李家伯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没头没尾的话,喝醉了。
“嗯,像母亲。”
“想不想听你父亲的过往史?”李家伯伯干脆扔了杯子,就着酒瓶喝了起来,一脸扒往事给你听的表情,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每次你喝酒就扒过往史。”
“不想听拉倒。你母亲,多温柔娴淑的人,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每次噩梦都会赖着要她抱,可惜了,好人没好报。”抱着酒瓶却没了后续,榆木等了半天,却等来一阵呼噜声。无奈叹气,每次都是这个版本,每次都不说明白。
李家伯伯曾是父亲的知交,时常与榆家来往,对母亲的了解,总归是比榆木多些的。可是,榆木也一直记得,那个怀抱,在自己最害怕的时候,给予自己最大温暖。
置身于寒冷中的人,总贪恋着怀抱的温暖。
带上门,慢悠悠的踱着步。眼角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