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亦桐隐隐知道蓬芷说的人是谁了。
他合上木匣,顿觉头痛……
“什么话?”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心神有些恍惚。
蓬芷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收回看着未央湖的目光,注视着危亦桐,不紧不慢道:“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危亦桐一愣,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依旧没考完试的说书人……
又是忙里偷闲地码字
☆、天玑所言圣主局
22.
蓬芷这么一甩袖走人,表明了他不再掺合任何有关苏城寒和危亦桐事情的立场。
倒叫危亦桐好生无奈。
若没有蓬芷打掩护,清玄殿他是不能再轻易回去了。
守墨宫嘛,对他危亦桐来说却是敌对势力的巢穴,他现在低调才是正理。
至于 家……十五年前……就已经没有了。
他又可以回到哪里去?
危亦桐抱着木匣子,回身看了看眼前的未央湖。
不知为何突然会想起,不久前自己在未央湖上泛舟垂钓,苏城寒踏风而来的事。
那时自己貌似还对苏城寒说过……不喜欢他的声音。
那家伙顿时就满目失落。
危亦桐想到这里,忍不住唇角微微扬起,觉得好笑。
也难怪苏城寒那时如此反应。
大概是因为在很多年前,自? 浩涫狄财诖粘呛芄豢谒祷暗摹?br /> 好像……还干过一些蠢事……
比如抱着那只小狗,对他说出自己的期待。
“你好像灵智已开,比一般的小动物都要聪明。要不我去求求老师,给你介绍个妖族老师。若是你好好修炼,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说人言了。不知道你说人言时的声音会是什么样……我很想听听呢。”
可惜直到那只小狗离开了他的身边,他也没能听到。
不久前,在浮欢楼上,那时才算是听到了苏城寒的声音。
当年人事而今难料,原来他第一次听到那家伙说话……结果苏城寒说的却是……
“亦桐先生,请慢。我喜欢你,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清清淡淡的温润嗓音,不温不火,没有什么起伏,每一个字之间的停顿都近乎一样的时间,每一个音节清晰异常,很是别扭。就像学习说话的时候没学好一样。
真是……
危亦桐突然眼神一凛,眸子里如同藏着寒冰利剑。
“没有了南苍的南域,就连这种小角色都能随便进入落方城?苏城寒找的副手不会这么没用吧?”
他向左瞥了一眼,就在刚刚,未央湖旁忽然慢慢出现一缕缕怨灵,气息阴沉黑暗。
湖旁来往的普通人是看不见那些无形的怨灵的,可他们却一齐感觉到心脏被阴冷渐渐侵蚀,心口压抑得仿佛将要窒息。
这些普通人纷纷面露痛苦恐惧,纷纷倒地。
这些是最低等的怨灵,滋生恐惧并以恐惧为食。若是五域里偶尔出现一两只,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般只有心智脆弱的人才会被影响,不会造成过分的后果,清玄殿也不会闲着特意去驱逐它们。
但是……
当这些低等怨灵同时出现了上百只的情况发生。
就绝对不是可以简单了事的。
危亦桐微微动了动手指,忽然又停住动作。
极阴之时……
魔门的动作也开始频繁起来。
谁也不知道是否哪里就会窜出一个魔门弟子来。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一不小心,危亦桐的选择就会被看到。
按道理说,他身为魔门开阳护法,应该袖手旁观,甚至幸灾乐祸。
然而……他还是清玄殿大祭司的徒弟,清玄首座师兄——溯萧,那个应该仗剑而出,斩魔诛邪的溯萧。
他 ……到底是谁?又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危亦桐认认真真想了想。
最后也只能笑笑,转身面对湖面,玩世不恭暗含讽刺道:“早听说天玑护法的幻术非凡,原来……也不过如此。”
周围的一切好似破碎的镜面,一块一块地裂开。
碎片滑落,露出一样的秀美未央湖,湖畔漫步行人往来不息,百态纷呈。
穿着黑色带兜帽斗篷的男子相貌姣好,宛若女子,可谓阴柔艳丽。
“桀桀,开阳,你居然真的在落方。”
一开口,却是与长相不符沙哑难听的声音。
危亦桐从不遮掩他对天玑的仇恨,不道:“笑话,我不在落方还会在哪儿?”
天玑艳丽的眉目一展,笑容惑人心神。
“还会在 ……让我想想……比如,你还会和洞明一起在……”天玑压低声音,暗沉的嗓音难听怪异,他看着危亦桐戏谑地慢慢地说出了三个字,“罗夏渊。”
罗夏渊……
危亦桐抱着木匣的手又紧了紧。
说好的引蛇出洞。
结果没引来神秘的隐元,却把这个麻烦的天玑引出来了?
危亦桐愣了愣,皱眉看向天玑,嫌弃地开口道:“罗夏渊,洞明?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玑懒懒地走了过来,停在危亦桐面前,随意笑道:“开阳护法的演技不错,只可惜比起洞明护法,还差上那么一点。”
危亦桐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天玑,坚决表面出一副“不好意思,我没听懂”的表情。
天玑也不管危亦桐是什么态度,继续说着:“你喜欢演就演下去吧。反正你的作用就是把洞明送进去而已。不过你可够狠,洞明都如此给你赔小心了,你还是不肯动摇,这心性倒是和我魔门绝配,怎么就偏生是道门的人呢?”
危亦桐沉默不语,不见被识破的慌张,也不见百般无辜地辩解。仿若平静的湖面,没有惊起半丝涟漪。
天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危亦桐,仿佛看不到危亦桐变脸就不死心。
“有意思。你都不问问的吗?”
“没有兴趣。”危亦桐直视天玑的双眼,通身的锐利让他好似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刃。
天玑瞬间失了神一般,怔怔看了看危亦桐,回神后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艳丽的五官扭曲,他盯着危亦桐仿佛看着有深仇大恨的仇人:“像,刚刚那句话……太像那个讨人厌的苏灵桓,让我很不痛快。我错了,毁了苏灵桓的徒弟算什么,把你毁了才算痛快。”
危亦桐微微垂眸,不屑地轻笑:“看看你的样子。居然还敢和我提起望玥的事。这笔账,我迟早和你算。”
“哈哈,和我算?”天玑放声大笑起来,沙哑的声音颇为惊悚,引得路人们忍不住往这里看了看,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只得默默加快脚步迅速离开这里。
“我刚刚说的你真的没兴趣吗?”天玑笑过后,恢复了常态,便如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这可不是你没有兴趣就能逃开的事。从你捡到洞明那时候起,你就加入了圣主的棋局了。你以为当年大祭司是怎么发现你把你带回清玄殿的,我告诉你,是洞明把她引过去的!你以为当年北域极海暴动是偶然吗,不,那是我门故意弄出来,为了接洞明回门的!还有……你以为……你为何会入魔?”
天玑唇角一弯,停了停,嘲讽满满地看着危亦桐,慢慢道:“那也是洞明的功劳哦。”
危亦桐的呼吸一窒。
那个纠缠他多年的噩梦……成为他的执念,让他剑心蒙尘,再也无法执剑……
“哈哈,你还敢说你没兴趣了吗?”
天玑得意地瞅着危亦桐。
“我猜你之前虽然也有些许心魔,但是绝对没有严重到侵蚀你的天生剑心的地步吧 ?剑心锐利,可破虚妄,那心魔再怎么也不会影响你到会影响性情的地步。你就没去想想……到底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严重起来,直到你压制不住吗?”
什么时候起?
噩梦一直存在,宛若一枚种子扎根心田。
但是这枚种子多年来从未发芽过,所以他可以做一个潇洒痛快的溯萧。
直到……
“北域极海暴动。”危亦桐无意识地喃喃道。
“没错,难道不是当初洞明离开你的时候起吗?”天玑恶意地嘲笑着,“你看看,你还是记得的。”
危亦桐沉默片刻,忽然抬眸一笑,惋惜地摇摇头道:“行了,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就直说吧。背着圣主来此,你也不比我好。”
“……”天玑忽然收敛起所有的恶劣嘲讽 ,显得有几分沉重,“我要救隐元。”
隐元?
危亦桐想想,自己貌似从来没见过这位和洞明并为隐星护法的家伙的真面目,比洞明苏城寒还要神秘三分的家伙。
☆、字字欢喜道喜欢
23.
“你这是要与我合作?”危亦桐微微挑眉,眸子里蕴着慑人的流光。
此时黄昏逼暮,暮色映在素衣青袂之上,似投落一缕寒光,凝于青锋之尖。
“不然呢?”天玑慢条斯理的样子和刚刚说起要“毁了”危亦桐的疯狂判若两人。
危亦桐不得不承认老师说的一点——
魔门就是一堆疯子的聚集地。
天玑此人,素来与危亦桐不对付。
追其缘由,大多要落在望玥身上。
不过危亦桐和他的仇怨碍于圣主的庇护,一直被压下不算,没想到今个儿这位圣主心腹会跑过来和他商量破圣主之局以救此局中注定的弃子之一——隐元。
“我不觉得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我会忍不住在背后坑你一把的。”危亦桐冷冷地说着,毫不掩饰自己与他的仇怨。
危亦桐拿捏不准天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许是圣主的试探或者什么局中局也说不定。
他与天玑只有仇怨,绝无周转余地,这合作事宜,也亏得天玑贸然提出。天玑的心计难测,如此行事作风根本就不对……
他与苏城寒的纠葛,天玑似乎知道不少,而且不忘从中挑拨离间。
危亦桐虽不说信他十成,但听他话中意思,总不会是无的放矢。
自己的剑心蒙尘,或许真的和苏城寒有关。
但无论是什么算计,最后都绕不开那位魔门圣主——陆离。
直到现在,危亦桐还是没搞明白圣主陆离到底在筹划什么?
老师似乎知道点什么……
当初自己心魔成执,恰逢望玥出事,便拒绝了老师的提议,没有接受“见素抱朴”的仪式来驱逐心魔。反倒是干脆直接入魔,假意投奔了守墨宫。
那时老师对他的卧底行动很不看好,只是再三强调“魔门出疯子,乖徒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学坏了……”就也由得自己。
“一样,我不会放过能毁了你的机会的。”天玑弯唇挑出一角冷笑,理所当然地说着一点也不像是寻求合作的话,“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合作,不是吗?”
回答他的是危亦桐一声轻笑。
啧,魔门出疯子,自己现在貌似也是魔门护法?
那算不算也是疯子?
“你不是圣主最忠心的属下吗?和我一个道门卧底合作,亏你想的出来。”天色渐渐变暗,未央湖上依稀有灯火点点亮起,星星火光映在他一双清俊却满含倦色的眉眼里,说不出的寂寥,“说吧,这个局,要我做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我自然是圣主最忠心的属下啊。”天玑笑得明媚生姿,笑容却透着古怪,“他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哦。做为一个忠心的属下,我会替他实现心愿的。呵呵……”
沙哑难听的嗓音怎么也和这一副柔美外表不搭。
“我会给他希望,然后再送给他绝望!他和苏灵桓那个混蛋都活该!桀桀……”
危亦桐抬手扶额,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正常人的,请恕他从来很难和魔门之人正常沟通。
大哥,你能说说我们接下来到底怎么合作吗?不知道话本里反派死于话多吗?废话太多,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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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浮欢楼上依旧有他危亦桐的落脚之地。
和天玑说话,真是累死人。
说一句正经的,就有三四句抽风的话……
危亦桐懒得理会他,反正……
各取所需。
危亦桐放下怀里的木匣,疲倦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木匣出神。
至少,他终于知道圣主想做什么了。
也难怪老师猜不到陆离的手段却猜的到目的。
那真是彻头彻底的疯子。
危亦桐抬手,抚摸着木匣子的边缘,手指在封口处徘徊。
当年圣主陆离与师伯苏灵桓的恩怨纠缠……
如今他与苏城寒的暧昧不明……
危亦桐摇摇头,老师那副样子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即使仿若相似,他也还是他,苏城寒也还是苏城寒,前人纠葛,何必扰乱后人抉择?
故事很恶俗,俗套得在危亦桐脑海里都有很多类似的故事,完全可以充当谈资,成为他哪天一时兴起的说书故事。
俗套的故事,之所以俗套,是因为这才是常情。
无非就是一对年轻天真的对手,从一开始彼此比斗、事事争先,到中间的惺惺相惜、互诉衷肠,最后心生好感、私定终身。
师伯,您能玩点新鲜的吗?我说书的故事都比这精彩好不好?!
总之呢,这两人的故事完全可以概括为四个字——“相爱相杀”!
不过,做为曾有“清玄之剑”美名的北元长老苏灵桓和做为魔门守墨宫老大的陆离,他们故事再俗套,那普通的相爱也可以惊天动地,随意的相杀足可以毁天灭地。
有意无缘,有遇无合,那样骄傲的两个人,却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走入对方的生活,永远徘徊于彼此的杀戮猜忌之间,试探不休。
谁都不敢交托信任,于是就这么隔着道魔的屏障遥望了彼此多年,到最后依然在相互伤害,以至于成了一死一伤的结局。
危亦桐反手轻扣木匣,打着不紧不慢的节拍。
最后他还是再次打开了木匣。
里面叠着一堆又一堆信,危亦桐随手抽出一张,入目处无开头无落款,精致的簪花小楷仿佛出自女子,危亦桐却知道,这是苏城寒的字迹。
“到南域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白粗暴。
这该是自己加入守墨宫后申请外调,蓬芷奉命监察自己,苏城寒身在南域,因而所写。
危亦桐笑了笑,当时是无所谓去处的,蓬芷一提他也乐得答应,果然是苏城寒的手笔。
放下手中的这张,危亦桐又随意抽出一张。
这一次到有不少字。
“之前从不知外界天光,随他南水北山东麓西岭一行,始悟何为哀乐。自离他之后,再见春日夏风秋叶冬雪 ,便觉无味。可知何解?”
危亦桐表情稍稍变得古怪。
又抽了下一张看来,这张上,字数恢复了苏城寒简明的风格。
“我知道了。”
莫名其妙……
他觉得蓬芷的回信一定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再抽一张……
这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内容却只有两个字。
“喜欢。”
不知数的“喜欢”二字布满一张纸。
苏城寒给蓬芷写这么多“喜欢”是想做什么?
危亦桐不明所以地翻了一面,发现反面还有字。
“要是给他写信,你觉得‘喜欢’二字用哪一种布局比较合适?”
危亦桐:……
我可以想象当时蓬芷糟心的心情。
那信应该就是他当年接到的那封告白信,来得莫名其妙,连是谁写的都不知道,当时被随手一丢已经不知去处了。
危亦桐默默把这张纸放在一边,又抽出下一张,一看,却是笑了。
那上面写的是:
“原来写信还要落款。”
真是……傻。
☆、短小的更新呜呜
24.
这样的苏城寒……
危亦桐不知道怎么形容苏城寒,很多时候这家伙其实又聪明又敏锐,但往往展现出来的却是呆呆傻傻的一面。
若说这人如此情深意重,于他危亦桐来说又与旁人的意义不同,这般下来他真的完全无动于衷,那也算是自欺欺人。
可他虽感慨于苏城寒一番情思,但也始终无法回应。
他们相遇的时光太好,正是彼此相依为命的年头,若是不兜转这许多光景,不蹉跎那许多年月,若是没有那一场逼近死亡的离别……今日模样也许会截然不同?
你心思动得太早,我知晓得太晚。
如今已不比当年,说是当年轻狂,这轻狂、轻狂,狂还有点,轻却哪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