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慎目不转睛的望着脸红到耳根的胡香珊,唇角翘的更明显了。
真到胡香珊红着脸依依不舍的离开,程昭没忍住道:“齐良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借机将胡香珊留在身旁。虽说看得着却碰不得!但凭什么呀!这不是让他得逞了给自家主子添堵吗!?
“暂且先随他再望梅止渴几日吧!”李元慎笑的有些冷,道:“过不久,他也要成亲了!”
程昭这才想起,先前让他传出去的几封信函,其中有一封大红色便是发给巨鹿那边首肯的。想来,那边应该差不多替齐良订好人家了!
第91章 降生
杨琦来到李元慎处时,他正斜斜的、极为放松的坐在窗榻旁看着院中忙碌如小蜜蜂的胡香珊。
整个院子里几乎都是药材散发出的气味,好在这儿不是他们起居做卧之地。
李元慎抿了口茶水,唇角散发出一丝浅浅的满足笑容。
故尔,当管家前来禀报时,素来不会动什么心绪的他,尽然觉得有丝被打扰的不愉。
当然,更不愉的还在后头……
事后,李元慎常常在想,若是当初拒见杨琦,也许他们就不会再次离开燕京,而他的孩儿可能也会提早一年来到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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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皇爷拿起李元慎上书请辞正五品的郎中之职,理由就仅仅一个,那就是要陪着胡香珊再次离开燕京。
“身为男子,整日不思进取!这是要生生毁在一个女子手上?”皇爷气愤之余,恨不得将奏章扔砸到地上,恨铁不成钢的道:“上次请辞世子之位,便是因此,好不易得来个实权之位,却依然要因……”
王贵妃于一旁,好言相劝。
可心理却是另有一番感慨。
在掖城的那一战,不管李元慎出了多少力,但算起来,所有的功勋之中,就数他获得最少。
这其中当然是因为成靖侯府得了重赏,许多好处都落到了成靖侯新封世子身上,故尔不便再给李元慎高官贵爵,但若说皇爷依然没减少他的戒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获得实权便不能自由离任,若皇爷真的有心,不如给个正四品的勋位。”王贵妃于一旁开解的劝道。
“哼!”皇爷眼风冷冷的一扫王贵妃道:“你倒是知晓疼他!”
“皇爷也晓得我一直无子。那孩子自小体弱,幼时常来宫中,都是妾身带着他!”王贵妃笑的温婉,应答自如道:“我也是个破败身子,这心心相惜之下,倒也是将他当成自家子侄般的疼爱。且又蒙皇爷看重,臣妾更是要多关照几分才是!”
成靖侯曾也是一员猛将。初初降了自己,心里并不是不起疑的。为了巩固战后夺位各方朝政,他这才打着照顾治疗之名,将成靖侯的长子接进宫中,美其名曰可让太医就近医治,实则也是防成靖侯临时又反。
“既有这一段缘份,也是他的造化!”皇爷怒气渐消,随后道:“那就下诣给他个头衔,省得他落的个白身,倒叫世人低看于他!”
还算有些良心!
王贵妃笑着躬身道:“那我就先替他谢谢皇爷的恩宠了!”
“见你如此护着!我看哪!像是真将他放在了自家小辈上疼了。”皇爷也觉舒畅许多,调侃起了王贵妃道。
王贵妃自故笑笑又是一番谢恩的话,待退下去后,她沿着宫中小径,缓缓的行走着。她的眼神望着那高耸在那儿、仿佛矗立百年光景的老树,不由有些飘乎!思绪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她也是个懵懂少女,想着与夫君白首齐眉……儿孙满堂……
而如今,自己一路走来如履薄冰,如今虽然情有所转,可还是天天神经紧绷的过着日子……兴许哪天皇爷走了,她也要与这个牢笼永别了!
那个初初进宫,睁着一双黑白纯净大眼望着她……在夜半时分,因着病痛而剧烈喘息,每每都让人以为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的孩子,她还记得这孩子抱着她喊娘……她当初还在想,有她这么大年纪的阿娘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起了皱纹的脸……露出一个笑意……如今……这孩子如今渐渐康健,还娶了妻室……
他能干,但身子弱,皇爷不愿弃他,但却一直戒备着成靖侯府。
他身子渐渐康健了,皇爷虽然嘴上不说,却在戒备之余又隐有威压。好在先废帝的那些残余的忠者,差点将他送了命,这才没让皇爷动了杀成靖侯府之心。
好在如今他又是个只晓得抱着妻子过日子的‘没出息’男子,皇爷嘴上怒骂,心里还指不定如何松了口气呢!
至于成靖侯府的新封世子,如今年岁尚小……如此……还有几年安生日子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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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燕京又是大半年,等自湖广两地解了温疫之危归来,正逢皇爷身子不好。
他们一行人进了宫,本是为了谢恩受赏,却正好合着太医一起为皇爷诊治。
皇爷的头痛病越来越重,一旦狂臊起来,身边服侍的直接上脚踹死的都有。
胡香珊见着他脸色青灰,眉头处那块肉几乎都要被掐掉似的,不由也替他疼!
想到自己废后那世,虽然是由这老人的一声令下这才将自己送到了太孙妃之位,但走到后面的悲剧,却不仅仅是因为进了宫。而且,当初这老人也算是对她有些慈和,她内心感叹,想了想不管如何,他不犯病时,至少不会有那么多无妄之人送命。
而且,算算日子……离他驾崩也不远了。
“师兄,将药给皇爷用吧!”虽然还不够好,但至少能缓解许多,宫殿外的廊柱旁,她低声对齐良道。
齐良凝目望着她,最终还是颔首。
止痛药下去两刻钟,皇爷便感舒适许多。
头痛病症缓解,心情也自然是愉悦了一些,对于赏赐也就更加大方,且少了许多芥蒂。而且还因此爱屋及乌的赏了太孙妃方嫣惠。
这使得日子因太孙嫔怀孕而有些不太好过的方嫣惠,渐渐境况又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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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方嫣惠对孙玉兰的怨恨却是与日俱增。
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其实都是交互的。如果在方嫣惠生完长女,孙玉兰怀上身孕之后,两人互相哪所不搭理也就罢了。偏偏孙玉兰借着有孕在身,面上说着感激她这个太孙妃无微不至的关怀,私下里不晓得做了哪些小动作,使得皇太孙隔三差五的就要摆冷脸给太孙妃看。
方嫣惠虽然为人还算温和,但却不是个只晓得委屈求全的性子。且她也算聪慧,入宫两年间,也渐渐学会了宫中的那些个明里暗里的规则。
几番下来,她对于孙玉兰有孕之事,不但存了疑心,而且还真的生出了要管一管的心思。
九月,秋高气爽!
太孙嫔处发动了,但当天晚上,却是一尸两命!当然,对外只说是难产,大人无恙,孩子死了!
皇太孙一怒之下,就下令将太医拉出去砍了。更是叫嚷着要废太孙妃方嫣惠。
一时间,宫里闹哄哄的。
等胡香珊听闻消息,已经是十余日之后了。
她惊讶之余,也是有所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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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香珊与尚嫣被太子妃张氏叫进了宫。
张氏躺在了榻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一旁侍疾了几日的方嫣惠更是憔悴不堪。见着了胡香珊之后,欲言又止。
胡香珊还是第一次在张氏清醒时,面对面的与她相交。
此时再见这一张曾经是她后半生唯一依靠的熟悉面容,一股热流直往眼眶中涌去。
方嫣惠与尚嫣都有些惊讶于她的反应。
张氏也是微愕,随后笑着招呼她过来,左瞧右瞧,想到这个姑娘曾经也入了选,要不是自己将她划去,恐怕如今也是她的儿媳之一,于是和蔼道:“缘何眼中含泪?可是有何伤心事?”
“臣妇无状,还请恕罪!”胡香珊眨了眨眼,将自己心底里本能涌上的酸意逼了回去,声音和缓平稳道:“臣妇只觉太子妃娘娘尊荣华贵,却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着实令人瞧着心中感念!”
只那一句,身为长久在宫里生存的太子妃就听出了其中之义。
哎!这正说中了张氏的心事!
她自己不得太子的宠,也就只生育了一个儿子,好在得老天眷顾,这儿子得了皇爷的青眼,被封皇太孙。但她的夫君太子并不喜她,整日里只宠郭嫔,郭嫔又育有三个儿32 子。
本就艰难的日子,只盼着含饴弄孙,好歹皇太孙子嗣茂盛一些。也能让自己这一支稳当一点。
却奈何……到头来……倒是被一个从来不曾怎么好好说话的女子怜惜了她的疲倦与心思,真是各种情绪涌上心田。
给太子妃开得些药,尚嫣又在内室与她身旁的嬷嬷一起说着平日里的养生注意点。
方嫣惠与胡香珊一同站在外面花园处。这才有了机会搭话,显然方嫣惠内心充满着倾诉欲,显然是憋久了。
“你可知那边的……尽然想着偷宫人子……太孙尽然事先就知晓,还瞒着……”方嫣惠一把拉住胡香珊,眼中露着鄙夷与惊恐,还有深深的怨,道:“如今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让太孙怨上了我!你说,这世间怎地会有这等毒妇!”
“你且轻声!”胡香珊顺着方嫣惠的力道,一边低声劝阻她,一边拉着她往共园的凉亭处走去,那儿四处开阔,说些什么倒是不怕有人听壁角,但也架不住太大声。
“你可知,她那身子本就亏空!却偏偏不肯信人!”方嫣惠深吸一口气,又道:“弄得自己沉疾不得痊愈,还因那些阴私事,害了宫人,又害了那个孩子!”
曾经那宫人确实死了,但孩子却是安然无事。怎么这一世就变了!?胡香珊不禁疑惑的问道:“怎么就会害了孩子?”
提到这一事,虽然隔了几日,但方嫣惠脸色还是微微一变,随即露出愧疚之色,喃喃道:“她算盘倒是打得响,可我怎么就能放任!?”
“你去闯宫了?”胡香珊有些不可思议,道。
方嫣惠点了点头。
怪道呢!
“慌乱之下,那边的对代孕之宫人下手早了些,孩子卡在母亲□□没出来!生生憋死了!”方嫣惠有些难过,但她说着说着又露出愤懑来,道:“明明是她为人阴险,可太孙却将这悉数之错,就怪在我的头上。若没有母妃,恐怕我已然被关到冷宫处。”
只要皇爷在一天,朱正宣就不会真正对方嫣惠这个太孙妃下重手。
但皇爷的寿元,也就这些时日了,方嫣惠的日子,恐怕真的只能靠太子妃了。
而如今的情境,正如曾经的那一世轨迹,将来在这宫里,恐怕只有张氏是个明白人。虽然她这妻妾之争的源头是张家。
“不会!莫慌!今后,你多多侍奉太子妃娘娘!”胡香珊觉得自己的劝说有些苍白无力,但望着神色惶惶与怨色重重交织的方嫣惠,她真的也只能说这些话。
因为,也只有这样做,才是现下里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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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
大婚之后便外出征战随军,好不容易归来燕京,没歇息多久,又出发至湖广两地救灾防疫。
这两年有余的时光,基本都耗费在外,极少像如今这样,终于感觉安定了不少。
晚间,那烛光晕染的朦胧之下,胡香珊那红润的面色,充满了无边的□□,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圆润的肩膀露在锦被之外,诱的李元慎红唇一寸一寸的舍不得离开。
不知浑身反复黏腻多少次,只觉窗外一道光渐渐映照屋内,天要亮了。
李元慎这才放过疲倦的已经呈半入睡状态的胡香珊,躺在她的旁边,膝盖一弯长臂一伸,就将她全部抱在怀里。
几次请辞,皇爷终于不再只给虚职,如今防疫归来,除了离京里的正四品的勋位赞治尹,终于给了个都察院的正四品官职佥都御史的实惠职位。
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但一般有了都察院的经历,将来入阁也是一大助力。
李元慎这一步要比那个侯爵之位更能够接触到民生实权,因为这算是真正入仕,而不是被皇家养起来的勋贵。
看来,皇爷是真的对李元慎排除了戒备,只不过,皇爷的寿数也要到了。
胡香珊望着李元慎穿戴齐整,开始了上朝生涯。
因着成靖侯夫人郑氏的关照,晨昏定醒只在初一十五,她拥被继续而眠,直睡到临近午时,这才起身,用了膳食之后,便又开始研习医书。
日子如此一天天的过着,悠闲而又自在。
偶尔想起曾经的那一世,她躺在临窗的紫檀椅榻上,不过微微释怀一笑。
前阵子大兄会试之后来了此处,却只待了几日,便匆匆离府。而经常出入她这儿的尚嫣,也有好几日不及登门了。
正要起身去寻尚下,突然间肚腹之间有些犯堵,一个没忍住,便扶着一旁的桌案意欲干呕,吓坏了一旁侍候的人。
扶了扶自己的脉像……心里又是喜又是忧,顿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瞒了月余之后,尚嫣终于再次登门,不等胡香珊说话,她观其脸色,再扶了扶脉,慎道:“你这是喜脉,自己也是学医的,怎么早不与我明说!?”
“你登门却非要我明说有孕事?”胡香珊仔细瞧着尚嫣,笑道:“那月余前的许多日子,不请自来又是怎么回事?”
尚嫣显然是心中有事,闻言顿时脸现窘迫,支支唔唔的道:“如今安定下来,自是不能打扰你们夫妻私密之地。”
胡香珊才不信,这些时日她前前后后的也算是想明白一些,心中的猜测需要证实,她故意抬头望向窗外那已经飘了雪花的冬日景像,道:“哎!我那大哥可是极为孝顺的。只是我阿弟如今差事繁忙,阿娘不喜与我那阿爹时常相遇,便应承恩伯夫人邀请出入她的府邸,我昨儿个才晓得,阿娘与承恩伯夫人如今皆宿在法华寺里清修,听闻要斋戒半月有余才回,这如今天色渐冷,也不晓得他饭食可有人照顾?可有添衣加被?”
“他不是宿在你处?”尚嫣眉间露出一点关切,以往她也时常关心人,但从不像这一次脸上带着扭捏,道。
“哎!”胡香珊觉得自己猜测可能是真的,再接再励的继续印证道:“你不也是不愿扰了我们这才离开此处的?我阿兄又怎能时常在此久居呢?”
“那……那……”尚嫣咬着唇,‘那’了半响,最终还是心里放不下,却是掩耳盗铃般的道:“我先去与你配一些保胎补身子的药,你且先歇息着!晚些我再过来瞧你!”
“好!”胡香珊心里愉悦不已,连忙配合道:“不急!我晓得配药马虎不得,明日你使人送来也行!”
配安胎药对于尚嫣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怎么就被胡香珊说的那样慎重,还用了马虎不得!
尚嫣若是平常心,即使再不善人际交往,那也能听出异样来。
但此时她满脑子都是胡征簿衣竖领,冷得躬腰跺脚,又没个热汤热水的画面,而且之后越想离谱,尽然出现胡征流涕咳,病卧榻上的模样来。她急着要驱车去探视,或者说这月余来压抑着的思念爆发,这也给了她一个极好的理由往那儿亲自去探望。
尚嫣匆匆出了垂花拱门,胡香珊这才扶着一旁的廊柱呵呵笑了出来。
随后叫了侍人,要他传话给在书斋的胡征,道:“一会儿你到望月书斋处,就言我唤人带口信给他,请他速回家中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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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先不及知晓。
当胡香珊将有孕的消息公布出去,半刻钟的功夫,门房就有了动静,说是才下了朝议的李元慎纵马直接回了府。
这消息也晓得的太快了!
胡香珊挑眉,明显的就是府里有人一直维持着给李元慎报迅。想到连宫里都有他的‘卧底’,她也就不惊讶了!
转尔一想,若是这样,那稍后定然要问问尚嫣与她大哥胡征,当初在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当李元慎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大步进来,一把就将她如孩童般举起来晃圈时,她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只顾着跟着他一起笑,随后道:“快些将我放下,小心伤了孩子!”
李元慎改举为抱,紧紧搂着她,她能听到他极快的心跳声,与压抑着的激动在她耳旁道:“阿珊!阿珊!我们要有孩儿了!”
想想也是!李元慎其实真论起来,其实已经没有血亲了。
唯一有些血缘的却是决不能相认,因为那些人一旦获知他的血脉,就会立即让他送命!
胡香珊能理解他有苦不能言的心情,她也紧紧抱着他道:“嗯!我们都是最亲的亲人!阿娘与阿公方才送了一大堆补品药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