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
一个穿着斗篷的老者走了过来,神色阴郁,看向不阿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族长有话,若你来,就带你去见一人!”
不阿瞥了他一眼,这回,竟然还是故地重游!
那灵位上挂着一具血淋淋的尸骸。
老者退后,灵位后走出个小孩儿。
一直面无表情的不阿,露出些许惊诧之色,因为这孩子,竟是----君爱!漆黑的瞳仁,波澜不起,这不是个孩提该有的!
直到君爱先开口,“别时容易见时难,想不到那日一别,你我再见,竟是千年之后。”
听着声音,不阿惊的睁圆了眼,这声音……是青雉!
君爱摘掉黑斗篷的兜帽,“你……对我,无话可说吗?”
惊愣过后,归于平静,不阿抿唇,他与青雉,能说什么呢?
“不阿……”君爱一副温和的样子。
“我知道你这个分-身的用意!”不阿面无表情,乐央王,他还是喜欢玩攻心计,“放心!我不会动这里的人!你只要告诉我,白灵在哪!”
“我们都在巫骨墓。”君爱看着不阿,那用力到发白的骨节,笑笑,“你要来吗?”说着递出一张地图。
不阿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对无处不在的蛊虫,有着很深的恐惧,当他转身打算从这里走出去的一刹那,身后的青雉道:“你还真的是不领情!”他还是想……把不阿,争取到自己的阵营!
不阿也没理会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差不多明白了!
出了巫族祭奠同族的大厅,发现这帮巫族的人,无论老少,都围了过来,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叉子,妇人拿着锅碗瓢盆,他们很矛盾,明明害怕恐惧,却又执拗的想拼了。
不阿笑,举起手中的不灭长-刀,银亮的刀身,被夕阳镀上一层红彤彤的光泽,不阿看向给他引路的那位老者,对上那杀意-肆-虐的浑浊眼珠,挑眉,一字一顿,“你……不动我!我……不动你!”
老者看着这罪大恶极的大魔头扬长而去,气的吐血,巫族好不容易缓和过来,风风雨雨,够了……丙申惨案,不能重演了!让老天爷,去收了这个贼子!
☆、第四十八章:讨伐
等不阿从巫族撤退回来,这帮笨蛋,还在研究,该怎么过去!
不阿一语未发,朝青鬼的屁股,连-抽-三-鞭子,青鬼以最快的速度-奔-腾而去,众人皆被远远甩在了后头!
和尚看着马蹄子踏起的尘烟,喃喃,“谁又惹他了?”这大脸拉的这么长?
疾行风般跑了两天半,最后青鬼减下速度的地方,是古树参天的密林,偶尔有棵树上还有烂的只剩框架儿的木屋!直到断崖,那道锈迹斑斑的铁索出现,不错!这里----是龙烈的地盘!
当年的繁荣,兴旺人丁,已经不见,只剩这些陈留的痕迹,无声的诉说着曾经的文明过往,没有长盛不衰的-帝-国!
不阿朝断崖下看了一眼,曾几何时,这断崖之下,繁花似锦,美过蓬-莱。百年光阴过,沧海化桑田,那一汪碧水,湮灭所有。
又翻了一个山头,最后在峡谷深处停下,这里应该是地图上标示的巫骨大人墓地所在的位置。不阿皱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大人为何会把阴宅修到三面帝君龙烈家的后院!地面一层厚厚的枯叶
,青鬼一蹄子踢出块青砖,不阿翻下马背,捡起青砖端详,上头刻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纹案,这青砖,是从他们那边儿过来的!造墓用的!
前头,残垣断壁,砖头瓦砾,越来越多,一条平整的通道上,长满了草,两边矗立着持刀侍卫雕像,雕像上布满喜潮的苔类,沿着通道上了台阶,共九级,一道近三米高九米长的九龙玉壁,一分为二
,呈开的状态,一道漆黑幽深的甬道,通向深处。
不阿看了看来路,鬼将们所乘战马,速度虽不及青鬼快,但不出半日,他们怎么也能到达这里,想想,他决定先去探路!
甬道内壁上,壁画才上了底色,不阿看到,在非常显眼的空地上,有字!走近一看,“无机关,放心走!”
不阿皱眉,这字体,他认得!托白半仙儿的福,他现在认识字了,曾经有一段时间,乐央王抓着他,逼-他识字,写字,照葫芦画瓢的范本就是乐央王的字,那段记忆,太折磨人,所以,乐央王那爪子
写出来的玩意儿,化成灰他都认得。
甬道不算长,尽头石质的墓门也是开着的,门上也有字,“沿着标记走,绕过龙烈泥像,侧面有开凿的洞。”字后,还画了只猪头,猪头旁,还有一排歪歪斜斜左手写的小字,“其实,我写也是白写
,毕竟,你这个笨蛋,都不识字的!”
切……不阿心里反驳着,我就不行与时俱进吗?
这墓规格极高!
因为它的面积大到恐怖!但是,这墓并未建完,有很多东西,都是半成品,一些地方搭起的高架,都还没来得及拆。这让人放心不少,说明机关还没弄妥当,不然,这座能跟阴山无名墓相媲美的大墓
,让他找到三面帝君的泥像,难如登天!
以他的智力,一脚下去,就得让机关给放倒!
这一路,猪头标记,实在太过密集,不阿想走丢简直不可能!绕来绕去,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道巨大的朱漆金铆钉门前,不阿从门缝挤了进去,红毯铺地,地面上跪着密密麻麻的人,不阿还以为
是陶俑之类的,在陶俑之间狭窄的过道儿中,艰难穿行,直到,看到陶俑天灵盖儿上,一根指头粗的铁棍,是直接穿透躯体固定在地面上的,细一看,陶俑上那层厚厚的颜料,脱落的地方,露出的干瘪
皮肤,不阿头皮发麻,这里陪葬的,皆是真人!
太-残-忍了!
走过这些被摆成信徒模样的干-尸-阵,是一座莲花台,莲花台周围摆了一圈长明烛,一尊等身三面佛,在这烛火掩映下,仿佛真的普度世人。
三面佛的莲花座旁,还有一朵莲花座儿,上头摆放着一具水晶棺。
棺内,一凤冠霞帔的女子,安静的沉睡,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用来掩盖被毁的容颜。那大佛,满目怜惜之意,难以言说,眸光专注的看着棺内之人,生死不离,大抵如此!
不阿掏出兜里的花生,这是前几天和尚给他的,说让他疗伤用!说不管心情多糟,只要吃上好吃的,立马就能开心的飞起!不阿把花生扒好,放到了那大佛微握的手掌上,静默片刻,才跳下莲花台。
果真,佛像的左侧地面上,被凿出一个大洞。
不阿跳下洞的一瞬间,看到洞边儿,其实是绑着根绳子的!
“……”不阿祈祷,他跳下的地方----别太高!
一秒……
两秒……
三秒……
很多秒……
“啊!”
急速坠地,让他胆寒!不阿趴在地上,他虽已经没有痛觉,不疼但是感觉……动不了了!浑身骨头都碎了,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哎……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其心痛的叹息!
不阿觉得有人碰了碰他胳膊,等他缓和过来,发现他正坐在地上,身边是一堆棉絮,棉絮上还趴着几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直接跳下来!那根绳子……是白留的!只是……”富有磁性的嗓音,略低沉,还有一点小沙哑,男-神-音中的-极-品,“没想到,地面上给你垫了东西,你还跳偏了!”
不阿尝试着动动胳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竟然没全身粉-碎-性-骨-折。检查完自己身上的零件,确认没事,才惊诧的发现,他跟前……站着个人!
一身明黄蟒袍,头上龙冠缀着金流苏,站姿挺拔,姣好的面容,温和含笑,提着盏灯笼。
这世间,最好男儿的颜色,就是这般!
乐央王吹熄了灯笼,打个响指,噗噗噗……长明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空间一下大亮,这墓室-----很有特色,墓顶像一口大锅扣了下来,在一些特定的位置,还有铜柱支撑着穹顶,地面起伏平缓的
土坡上,成片成片的淡粉色的桃花,青砖铺的小道儿上,落满了花瓣儿。
乐央王抬起手臂,原地转了个圈儿,厚实的衣摆随着他的转动飘了起来,乌黑的长发和垂在脑后的金色发带,因他的动作一并搭到了肩侧,“好看吗?”你还没看过,我穿储-君-朝-服时的样子呢。
不阿抿唇,乐央王人前人后,总是温和优雅,他不是装的,因为他打人的时候,也是温和优雅的动手,但下手可狠了!
乐央王抬手将头发拨到背后,朝不阿摆摆手,“过来……让我看看……我家的小野猫儿。”
不阿看着他,还是忍不住想过去,才磨蹭两步,就被乐央王一把拽了过去,撞了个满怀,不阿刚抬手,要推开他,乐央王却先退一步。手搭在不阿肩头,仔细打量一番,噗嗤一乐,“眼睛没小时候大
了……”
乐央王抬手比量了一下,“长高了!”以前才到他心口,现在到他下巴了!“我的不阿,现在是大人了!”
不阿皱着眉头,“是啊……长大了,也不好骗了……”
乐央王一愣,笑容有点僵,“我什么时候骗过小不阿吗?”
不阿推掉乐央王搭在他肩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一点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
乐央王“我没变,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不阿扭头,“不好!”
乐央王看他这有脾气的小样,一乐,“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儿。”
不阿想了想,“耍心机,玩-感-情-戏-码。”
乐央王是真被逗乐了,“这世上……有没耍过心机的人吗?玩感情戏?我跟你玩过吗?”
“你还是这个样!”不阿有点激动,要跳脚,嗓门也大了,“玩了就是玩了,还不承认!”
乐央王“我没玩-弄-过你的感情,你让我怎么承认?”
不阿指着乐央王,“你不承认是不是?好,我有办法,让你……”
话未说完,乐央王突然发难,长腿一勾,不阿一愣神儿的功夫,下盘被横扫,一个趔趄摔了出去,乐央王长臂一揽,在他吃土前,把他抱了起来,一个转身,不阿被他固定在了桃树上。
不阿缩缩脖子,没再挣扎,许是乐央王总是看起来温和无害,笑的样子还好看,所以……不阿不太怕他,但是有一点,乐央王手重,不管是切磋武艺,还是闹着玩,千万别搭茬,让他闹够了就好,不
然吃亏的是自己。
乐央王微微低头,“说,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承认?”朵朵粉白色桃花的花枝,刮起了他的一绺头发。
不阿顺手就把那绺黑发捋顺了下来,抬头看着他,“你为我准备的弱冠礼,我知道!我也知道那套……喜服!明明不是给我的!你却假装跟别人说是给我的!跟我说过的承诺……你跟别人也说过!”
这不是骗我玩,这是啥?拉拢人心的手段真是下三滥的!
乐央王细长的手指,在不阿的睫毛上来回刮蹭,“你是从哪看出来……那喜服不是给你的?”
不阿扭头想躲开那只烦人的爪子,脑袋却被按住了,瞪了乐央王一眼,“那喜服配套的靴子,左脚的那只,脚尖儿比右脚的肥。”
乐央王“然后呢?”
不阿冷哼,“我两只脚一样大!”
乐央王点头,“嗯……你再往下说……”
不阿脸色很难看,“白玉兰……左脚有六根脚趾!”
“哦……”乐央王抬头,“这就是你背着我跟巫骨-上-床的理由吗?”
不阿看着他,“你能和白玉兰好上,我就不行再寻觅别个花儿?”
乐央王,跟小孩交流,真闹心!
不阿哼了一声,“开始我倒是有那么点心思,我对好看的都有心思,但大人从未给过我什么念想……后来我也发现,对他,崇拜敬仰更多!保他,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值得!”
听到这句,乐央王心情好了点,看着不阿,故意逗他,“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效忠,是吗?”
不阿看向别处,“你心口不一!一手拉着白玉兰暧-昧,另一手还要把我攥在手心……我跟他不是一路,你注定只能选一个……跟他争来争去,他总比我更能讨你欢心,患得患失……我累了……我知道
,你喜欢他多一些……”
“住口!”乐央王脸拉了下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他的?嗯?”
不阿,你说怎么看,就那么看的!
乐央王“所以,巫骨一举旗,你就去响应了是吗?”
不阿“是!你们拿那喜服,逗我玩,让我空欢喜!”
乐央王攥紧了不阿的一绺头发,“我对你至少还是有情的,巫骨眼里,你只是一颗棋子……你跟着他造反,就没想过后果吗?”
“后果……没想到你会死……”不阿沉默了,良久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不是想置你于死地……”不阿抬头,看着乐央王,“你分给我的那点感情,要了还不如不要!感情的事,有就是
有,没有就是没有,绝不含糊!巫骨大人看似无情却是有情……你有情,但你多情,而多情惹人恼!”
乐央王叹了口气,“你不懂我!”摸着不阿后脑勺上的一个大包,“这些话,你为何早不跟我说?”乐央王将不阿拥入怀里,想疼你入骨!鼻尖没入沾了血污的白发间,轻嗅着这让人熟悉怀念的味道
,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你少年时的玲珑心思。如果当年的误会,能够解开,故事的尾声,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残缺遗憾。
这一瞬间,不阿是温顺听话的!“那现在跟你说……你……是不是就不找我报仇了?”
乐央王“我没有找你报仇啊!我只是……”
不阿“只是什么?”
乐央王不改温和模样,“鞭-尸!”
不阿愣了,“谁……谁的尸?”
乐央王,“当然……是我-皇-叔啊!”
他皇-叔……不是巫骨吗?不阿盯着乐央王的脸,他总是看不懂这个人。
乐央王“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管在这等我。”
不阿的眉头皱了起来,有那么一会,有一种回到了从前那段美好时光的错觉,那时的乐央王,是个暖心的存在,犯了天大的错,这个人只是一笑而过,责怪但不惩罚。回不去了的,乐央王父皇的死,
兄弟蒙难,巫骨也好,他也罢,逃不掉的!
乐央王看着不阿的脸,不阿,他与同龄的白玉兰不同,他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乐央王心冷了下来,“你……是要再反我一次吗?”
“早就告诉过你,你是争取不过来他的!”一株桃树后,走出来一个人,一身白衣,“你情谊深重,他心不领,天生反骨。”
听到这如同梦魇的音调儿,不阿粗-暴地将乐央王一把推开,瞪着白灵,换了张人皮,他还是那么讨厌!合着,这俩人在这演戏呢!他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咚的重物落地的闷响,不阿转身,想看看还有谁跟他一样缺心眼儿,一看那张丑脸,是自家师弟!
“……”不阿,他们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好徒弟!
片刻后,陆陆续续有人顺着绳子滑到地面……援军到了!
乐央王看了不阿一眼,转身沿着青砖路,朝桃林深处走去。透过错乱的枝桠,隐约可见,被刨开的坟包。
不阿抢前一步,长-刀一拦,白灵长剑一挡,叮的一声。
乐央王看着不阿,皱眉,“你用刀背拦我?”
不阿的双目,因为血管爆裂而成了赤红色,即使他因情绪红了眼眶,别人也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人,讨厌是真的,虽然他的疼爱都是假的,但是确是为数不多温暖过他生命的人,刀刃相向,他如何
忍心?
“不阿……”这一声甚是娇柔,一女子从桃树后探出头,“你是来护巫骨的,还是来抢白泽的?”
寻梦走出桃林,她身侧跟着的是白泽,白泽抬手拈掉寻梦发丝上的花瓣儿。
“我才刚落地,就看到这么臭不要脸的一幕!”刚下来的和尚,指着白泽,“从现在开始,我不认识你!”
“我从来不认识他!”吊死鬼。
白灵挑眉,“我表哥,让你失魂落魄,这个状态,你可护不了自家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