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阵阵吹卷着落叶拍打着窗户,山鸟的咕嘎的叫声,半夜心慌慌,这恐怖气氛很到位,来福打破沉默,碰了碰和尚,道:“坦白吧。”
和尚一听,来劲了,“我坦白啥?”
老头子收好符,他忘了这里还有个大鬼头,道:“坦白你一个出家人,为啥不走正道!”
和尚道:“我天天种菜喂猪,养鸡织布,就吃个鸡肉就不走正路啦?”
白半仙儿道:“你师兄和耿老头掺和,别说你不知道耿老头,而且这是你师兄修行的地方,都供奉恶鬼儿了,这还不是歪门邪道吗?”
和尚:“师傅领进门,好坏在个人,他歪门邪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福:“为什么没关系?”
和尚:“为什么有关系?他十几年前就搬到这来,他过他的,我过我的,我这是帮他搬完家第一次来,谁知道怎么会成了这个鬼样子。”
来福道:“你们是师兄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是很可疑。”
和尚:“抱歉,让你失望了!跟你想的不一样,我师父有钱,我跟他还真没穿过一条裤子。”
老头子道:“那你也有同流合污的嫌疑。”
和尚气的脸红了,大叫道:“不可能!”
来福:“谁能为你证明?”
和尚道:“我那被气死的师父能!我师父是被我师兄气死的,他俩我谁也不想见,我跟谁也不是一伙的。”和尚愤愤的看向白半仙儿,道:“要不是你们打我,武力胁迫,我才不会来这。”
白半仙儿挑眉,道:“早起我就象征性的弹了你一个脑瓜崩,打你的是他们,跟我嚷嚷什么?”说着瞥了老头子和来福一眼,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坏人变老了,和真正的暴徒。
和尚道:“他们只是殴打了我的身体,而你……侮辱的是出家人的尊严。”
“……”白半仙儿,他只弹了一个脑瓜崩,还没弹他那光溜溜的脑袋,弹的他----臀 部!
白泽走到矮桌前,席子移开,将一整块地板扣开,朝他们勾了勾手指。
和尚道:“你要干嘛?”
白泽看着众人,众人跟前出现一行字:“你们太寂寞了,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来福啄了下白半仙儿,白半仙儿回头拍了它一下,恼怒道:“你咬我干嘛?”
“嘿……别不知好赖啊……”来福道:“你没发现老大的表情奸诈中透着一丝古怪吗?”
白半仙儿看看白泽,道:“不古怪啊,温雅如玉,一脸娇羞,想笑还不好意思。”
来福摇摇头,道:“别癔症了……他一露出这个表情,就是有事,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出事了别怪哥没提醒你。”
白半仙儿他们凑了过去,一楼和二楼之间有个夹层,被隔开的一层,里头很黑。来福第一个从入口处退到了一旁,白半仙儿、和尚、老头子他们什么都没看到,白泽勾勾手指,绿莹莹的鬼火飞了过来,下面的隔层一下看的清晰了。
和尚一哆嗦,钵一下掉到了地上,老头子用符纸塞住了鼻子,白半仙儿最后无助的抓住了躲到了一旁的来福。
隔层下,地板上湿漉漉的,到处是未干的血流,木床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一看竟是已经开始腐败的人,窸窸窣窣爬下床,坐到了梳妆台旁,梳妆台并没有镜子,浑身爬满蛆的人在用梳子一下一下梳头发,梳一下掉一把。等她梳完头,又爬到了角落,传来撕咬吞咽的声音,白泽调整了一下火球的位置。只见角落里堆满骸骨,染血的衣物,老鼠乱窜,腐烂的女人正抱着一具尸体在啃食。
白泽将地板扣上,席子重新铺好,众人好半天才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中缓和过来。
老头子手里捏着符,道:“下头……被啃的那个……是耿老鬼家的伙计。”
☆、第十章:黑猴子
这时,一楼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空气霎时安静。白泽掌中的鬼火咻的熄灭,和尚和老头子翻身躲到阴影里,白泽飘到楼梯口,白半仙儿一看就他在地中央,这太容易暴露了,赶紧爬到窗台下趴了下来,来福倒挂在屋顶上。沉闷的喘气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脚步声越来越近……
摇晃的光线沿着楼梯口照亮了半个二楼,只见白泽面无表情,张开嘴巴轻轻的吹了口气,那盏灯笼噗的熄灭了,在灯笼熄灭的一瞬间,白半仙儿看到上楼的人是个----驼子。
今夜有风,阴云涌动,天上只有个毛月亮,借着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暗淡月光,隐约可以看到有个人影似乎在拖拽着什么,那人喘着粗气,在矮桌的位置停了下来,摸索着什么,突然,屋子里亮起烛火,也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和尚窜了上去,拿着他的钵朝拨弄烛芯儿的人咂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这么容易就给敌人拿下了?白半仙儿心道,果真天下武功出少林,才这么想,就见和尚趴在地上,浑身抽搐。白半仙儿:“……”
只见那一身黑衣的驼子转过身,手里握着把匕首,寒光铮亮,匕首上的凹槽还在往下滴血,来福往一旁拖拽着和尚,无奈道:“你呀……怎么这么愣呢?捺不住性子,没看我们都没上么!”
驼子掏出烟杆,矮桌旁躺着个人,脖子被一刀割开,刀口深可见骨,已经不冒血了怕是咽气儿了好一会了,驼子拿着烟袋锅儿在烛火上熏了熏,抽了一口,一乐,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师父您老人家可好啊?”
老头子面色阴沉,盯着驼子,白半仙儿也不趴地上了,这姿势太掉份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驼子左眼上的刀疤,让他眼睛有点睁不开,但丝毫掩藏不住里头的精光,白半仙儿道:“您可真是用心了,为师好着呢,但……”白半仙儿盯着驼子,“你师爷他不太好呢!”
驼子嘿嘿一笑,扫了老头子一眼,道:“老东西还阳啦?”
老头子眼睛气红了,要往上冲,被白半仙儿一把拉住,白半仙儿看着他的大徒弟,深深吐出一口气,道:“说吧。”
大黑猴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儿,“说什么?该说遗言的不该是你们这群自找死路的吗?有什么话赶紧说,动作快点没准还能在下头跟那俩小崽子见上一面。”
俩小崽子?白半仙儿突然心一沉,“黑猴子,你什么意思?”
大黑猴慢慢抬起头,吊着个烟枪嗓,“我----有----名----字!”
啊……
白半仙儿一惊,来福拍着翅膀,大叫道:“这秃子咋啦?”
老头子两步跑过去,只见和尚翻着白眼,浑身哆嗦,嘴唇青紫往外淌口水,一直在磨牙,老头子大叫“不好,是尸毒!”,摸出一张符就塞进了和尚嘴巴。这么个功夫,白半仙儿眼睛余光瞥见黑猴子朝他这里窜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白半仙儿已经感觉到脖子上一凉……
啊……惨叫出声的确是黑猴子!
黑猴子摔倒在地,眼底闪烁疯狂,看着四周,手腕脚腕都在往外冒血,他的血流成了一行字,“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黑猴子面色一沉,低吼:“谁?谁在装神弄鬼?别他娘的躲着装孙子!”
来福用翅膀抱头,道:“你完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夜风吹拂着白泽的衣摆,华美的盛装像是灰烬般脆弱不禁风,冬雪般一片一片的飘散,那俊美的容颜,凝脂肌肤皮肉绽裂,深蓝色的长袍,跟血肉粘在一起的头发,当白泽以这副面孔出现,老头子腿一抖直接坐地上了,刚醒过来的和尚俩眼一翻又躺了。
黑猴子唾了一口,张嘴大笑,笑够了讽刺道:“你活着都没看你怎么样,死了还能还能起什么风浪?殊不知,死了之后我也是鬼!!!”
地上的血字变了,“我会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黑猴子道:“你他吗少嚣张,马上你就是这恶鬼阵里的一员了,乖乖的做称心大师的奴才,称心大师高兴了,没准会赏你一篇散魂咒!”话音未落,只听噗嗤一声,黑猴子看着没在肚子里的匕首,面露惊诧之色,但转眼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
白半仙儿抽出匕首,其实他的腿都在抖,他杀过最大的东西是牛,一刀下去牛没死,追着他顶,自那以后他不太敢见血,白半仙儿眼圈红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你不要脸,说……君惜君爱在哪?”
大黑猴噗吐了口血唾沫,笑道:“……死啦,灰儿都没了……”
白泽掰开白半仙儿的手指,拿过匕首,匕首尖在黑猴子的身上游离了两圈,突然黑猴子一抖,大腿上被白泽剜下了一大块肉,地上出现血字,“我来。”这种事,别污了你的手。
黑猴子喘了一口昏过去了,白泽摊开手掌,掌心凝聚出一颗水球,一弹手指,哗的一声,混着冰碴的水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浇到黑猴子身上,黑猴子动了动醒了过来,缓了好一会才清醒些,白半仙儿刚要继续问点什么,呕……老头子干呕一下突然趴地上了,白半仙儿心惊忙四下张望,他吗的……把黑猴子同伙这茬忽略了!突然老头子伸长了脖子,两眼黑洞洞的不见一点眼白,咯咯咯……咯咯咯……白半仙儿本来刚才扎了黑猴子一刀吓得心都哆嗦,又见此骇人的情景一屁股坐地上了,四处张望找帮手,白泽呢?我草 大将呢?
白半仙儿抱头,“这咋啦?鬼上身啦?”
来福乍着毛,道:“老大犯病了!”
白半仙儿:“啊?”
来福道:“他太想说话了!以前在山里迷路的猎人,就中标过!他附在人家身上,大喊大叫的……你淡定……”
老头子站起身,腰杆笔直,迈步的样子怪怪的,三分文雅四分潇洒五分不凡,在黑猴子旁边蹲下身,嘴唇微启,“你真的以为……你的嘴巴张或不张很重要?我们就是想逗你玩……”
这声音是老头子的没错!!!
来福脑袋扎进翅膀里,道:“不不不……是你想逗他玩。”
被白泽附身的老头子举止怪异,动了动手指,来福啊的一下扑着翅膀跳了起来,地上散落了不少根羽毛,来福大叫:“你大爷……你个没鸡 鸡 的……”
哼……特傲慢臭屁的冷哼一声,转而看向黑猴子,语气平缓沉长,“你不是死也要守住秘密么……我偏不成全你,你不说我替你说……”老头子站起身,手里不知啥时候冒出个扇子,一边玩着扇子一边道:“你们在找长生殿是吗?”
黑猴子神色阴晴不定,他极力隐藏着恐慌。
白半仙儿和来福也没好到哪去,都抖成筛糠了。
老头子一抖,一个影子从他身上走了出来,影子身上围绕着水花,渐渐凝聚成实体,白衣飘飘的白泽。白泽扬了下衣袖,木桌、席子被掀开,黑猴子向被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身体一点点的朝那夹层入口处移动,黑猴子终于慌了。
白半仙儿走上前去,踩住黑猴子的衣角,拖拽着黑猴子那股力量也停了下来,他手筋脚筋都被那一下割断了,留下也是废人一个,白半仙儿看着黑猴子,“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老头子,君惜和君爱……你说……”
黑猴子直视白半仙儿,“我说,你会放了我?”
“……”白半仙儿回头看向老头子。
黑猴子大叫着身体直直坠进夹层,啪的一声,那块地板又自己扣了回去,震起了一层尘埃。
白半仙儿脸色唰的白了。
地上一行字,“他杀意入骨,不是你能度化得了的,此人不死,必是祸害……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夹层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白半仙儿胆寒,退到了窗台边上,他、他……被吃了?白半仙儿痛苦的闭上眼,黑猴子被老头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脾气很大,开不得玩笑,所以大家都不太爱招惹他,但这一大家子是和谐的……多少年的情谊,真的想不到他会对老头子下杀手,老头子百般不是,那一口饭的恩惠总该记得!白半仙儿苦笑,自己不也扎了黑猴子一刀么,自己不也起了杀心么。
白泽又写道:“快午夜了,恶鬼阵在阴气最盛之时煞气极重,离开这吧。”白泽动动手指,老头子和和尚被冰水泼醒。
白泽在前头带路,没有经过那片坟山,走了很久在一条河边停下,升起篝火,白泽动手烤鱼,这顿晚饭在咀嚼声中度过。老头子一路沉默,和尚一直磨牙,白半仙儿找个背风的地方躺下,白泽坐在一旁。
白半仙儿闭着眼,已经有了些许的睡意,但脑子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起晚上的事,道:“夹层里的那个……会不会爬上来吃人?”
听到沙沙声白半仙儿睁开眼,地上写到“不会,恶鬼阵只进不出。”
“连累你了。”白半仙儿看着白泽,怎么看这个大鬼头都不像随意取人性命的那种----鬼。
白泽在白半仙儿肩上拍了拍,“我们之间,没有连累,我身上的人命,不差那一条两条。”
白半仙儿笑了,道:“你真有那么凶?”
白泽回以一笑,“快睡。”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白半仙儿道:“来福说你附体,是太想说话了,是吗?”
白泽歪头想了想,写到,“一点点……这回睡吧。”
许是太累了,没一会白半仙儿就睡着了,睡的迷糊的,隐约听到有脚步声,还以为做梦,突然被推了一下,白半仙儿一激灵,惊醒了。坐起来见和尚和老头子在火堆那躺着呢,到这有段距离,白泽倒是在他旁边打坐呢,他也不像是淘气的那种人啊!那刚是谁推他?就当他以为是做梦梦魇了,坐起来就瞅见地面的软土上有对脚印儿,一只是人光脚丫子的印子,另一只是草鞋鞋底的印儿,白半仙儿顿时觉得背后毛毛的,白泽穿的是布靴,老头子脚号称三寸金莲,这脚印子很大,是谁的?和尚的?
也不对,和尚俩脚都穿着鞋呢。
见白泽一动不动的,白半仙儿又躺下了。
“师父……”这一声师父语速格外缓慢,声调凄凄惨惨的,沉闷压抑,似从远处传来,又仿佛响在耳边,叫魂儿似的
白半仙儿合计着这事,突然就听到这么一声阴森森的怪调子,吓了够呛,但是这声音……如此耳熟!我草 ,是二白!一下想起来,二白进山时穿的就是草鞋。二白这是回魂儿了?突然,篝火火苗攒动,对面不知何时竟蹲着一个人,好像感受到了白半仙儿的目光似的,那人缓缓的转过头,整个脸部的肌肉因惊吓过度严重扭曲,脸的颜色都是青的,眼睛瞪得都凸了出来,嘴巴一张一股血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这这这……这是二白!白半仙儿心惊肉跳,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什么,这时,二白的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掌,捂住了二白的嘴巴,那手一勒,二白跟着身形一晃,就也跟着凭空消失了。
啊……白半仙儿惊醒,见白泽正在推他,用嘴型说道:“做噩梦了?”
白半仙儿坐起来,老头子跟和尚还在呼呼大睡,来福在叨一个脏兮兮的苹果蛋子,来福看了白半仙儿一眼,转过身挡住了苹果。
天已经泛白,清冽的风轻轻刮过,薄薄的雾气中,下游两座大水车缓缓的转动,白半仙儿这才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岸边皆是高大粗壮的合欢树,扇子形的小花粉莹莹的,按理说九月份合欢树不应该开花啊!对岸是青翠苍茫的奇峰陡崖,鬼斧神工,云烟缭绕,上游的大瀑布倾泻而下,气势恢宏磅礴。此等绮丽美景,适合修仙呢!
白半仙儿顶着俩大黑眼圈,就着冰凉的河水抹了把脸,“这是啥地方?”
白泽写到“一座古寨的入口。”
“?”白半仙儿疑问,“这山里……还有古寨?”
白泽点点头,“这里不亚于八桂的十万大山,奥秘无穷,这古寨先人必定懂得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外人找不到正常。”
白半仙儿道:“那你怎么知道?”
白泽,“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
话音未落,白泽伸手过来,白半仙儿鬓角一痒,见白泽从他头发上拈下个草叶子。
“一大早醒来,就看你们俩在这调情!”和尚拿着他的那个豁口的钵,蹲在水边舀水喝,一看到水中的倒影,和尚一声惊叫跳了起来。
只见他眼圈发青双目充血,皮肤灰白,两颗尖利的犬齿支了出来,和尚抱头大叫。
老头子蹲在石头边,从符纸上往下刮粉末,道:“多大个事?看把你吓得!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