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他。”
“爹娘不在了,也只有他能一心为我好,可是他也不见了。”
不见了。
今夜明月圆润,皎洁的月光洒下一地银灰,院子里的含笑浓郁的香气弥漫,□□将暮,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年头了。七王爷独自站在院中,望着那一轮明月,大约也只有这轮圆月,不论天涯海角,还能照着故人的容颜。
☆、说亲
新上任的青昌县令陆晋贤近日可谓俗事缠身。
自从昭告县民凡有难以解决的琐事皆可上告之后,各种折子就像雪花似的从四面八方飞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说,大部分还套着红艳艳的封套,里头都是各家姑娘的生辰八字小字画像。
“少爷,这个长得不错。那个脸上居然有一点麻子,不好看。”小椿坐在一堆画像前,一张张认真地鉴赏比对着。
“什么麻子,那是美人痣。”
“那也不好看,这个好,脸圆圆的很是可爱。”
“唉这个也不错,就是表情太严肃。”
“你若是看上了只管跟我说,你这个年纪虽然娶亲是早了点,不过也好未雨绸缪不是?”陆晋贤捧着手里的文书,没好气地掀了掀眼皮。
“唉少爷,别,你别拿我开玩笑。”小椿见自家少爷口气有几分真意,立马把画像一扔,再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这乡野之地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我们家少爷呢。”小椿谄媚地讨好着自家少爷,虽说是夸着自家少爷好像自己也与有荣焉,“少爷,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么?我倒是没想过。”
“是容貌姝丽,还是才貌双全的?还是温柔似水的?将来的少夫人必定是个大美人!”
“你倒是会想,才貌都是其次,投缘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倒是原来准备给少爷说亲来着,可惜突逢变故少爷就到这儿来了。”
“说亲之事,全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娶回了家谁知道又是什么情状,我倒宁可跑出来,好免了这一番折腾。”
小椿想了想,依然不太明白,只好作罢,往院子里头晃了两步。
“这本是万紫千红的暮春时节,少爷你看这院子里的一片枯败,真是让人看了提不起兴致。”
“相由心生,我这几日天天看着,倒也习惯了。”
“少爷,你说这些植过来的树怎么就都死了呢,莫非是有什么古怪?”正是少年新奇的年纪,看到什么都要问上一问,也亏得陆晋贤好耐心,每个问题也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
“草木生长有其习性,山上的草木喜爱的土质、气候、湿重皆不同,移植过来自然是活不成的,除非连带着土一起,倒有可能还有几分生机。”
“要不,何时我们也去挖两株来种种?”
“怎么,这回你倒不怕了?前两日是谁半夜做噩梦嚷着不敢一个人睡的?”
小椿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反驳道:“我在这也住了这么多日了,没见着什么鬼怪,定是有人故弄玄虚,说不定就是那个姓苏的指使众人合伙骗我们,好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陆晋贤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山确实有古怪,我过几日得空一定要走上一趟。说起那个姓苏的,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有。我记得他那日走的时候,似乎什么都没有带。”
“就是呢,连少爷送他的新衣服都还留在床头呢,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他倒是,有几分禀气的。”
此时离苏青竹出走之日又过去十数天,县衙上下已被陆晋贤和他的新任手下们打点一新,终于有了县衙的威严模样。
王二婆在县衙外头等消息等得心焦,现下县衙是不能随便进了,县太爷也不是轻易见得到了,苏青竹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怎么着也得让她家丫头跟陆大人见上一面,说不定就一见倾心了呢。
这美梦倒不是她一个人做。县里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全都卯足了劲,俨然成了一场竞赛。
又说到这厢的苏青竹。
正午的日头高起,透过瓦楞的间隙晒在苏青竹四仰八叉的身子上。
感觉日头有些刺眼了,这人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复又闭上,继而肚子一阵嚣张的痉挛,发出如雷的响声,他只能睁开眼睛,眨了眨。
真是饿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才不过几天,这人竟然似乎又瘦了一圈。拖着软绵的身子爬出寺庙觅食的苏青竹被外头亮堂的阳光晃得眼花。
突然,一团白色从眼前蹦过。
苏青竹两眼顿时变成了一团烤的香喷喷的兔肉,冒着兹兹的油香,在眼前一蹦一跳地跑过。
苏青竹一纵身扑过去,那兔子撒开腿便奔得更远了,白让他扑了一身污泥,虽然饿得没有力气,但是对肉的追求是执着的,于是一只拼命跑,一个拼命追,倒像是游戏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了。。五月比较忙比较懒orz。。。
☆、上山
陆晋贤这日说要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地形。
青昌县土地不丰,与外界甚是封闭,若没有富饶的作物,或是织造、采矿等谋生手段,附近也没有海域可供捕捞,想要发展种植、畜牧亦或是贸易脱离贫困都实属不易。
当日陆晋贤? 吹角嗖乇阋恢痹谒妓髡飧鑫侍猓虼艘宦妨粜墓鄄烨嗖刂剩渎杂型沸鳎故切枰ジ鞯乜疾煲环6庾嫣氐囊遗剑闶撬牡谝桓瞿勘辍?br /> 陆晋贤原来是打算一个人去山上的,关于此山的传说邪门,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也不好让大批人贸然上山,只不过这日他甫一出门便被小椿看见了,小椿自然是要跟着自家少爷出门,陆晋贤便拿乙女山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吓唬他。小椿一阵惊叫又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其他人一听说老爷要上乙女山顿时大惊失色,连连劝阻,一会儿拿上任县令的惨案一会儿拿百姓的期待说事儿,苦口婆心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还有人讳莫如深地说起了一件怪事,几年前的夜晚县衙里的活人一夜失踪,连尸体都不见,县令又在县衙内暴毙,听说恰好在前一天,正是骄奢淫逸的前任县令嫌县衙内光秃秃的不好看,派衙役前往乙女山挖掘了一大批草木回来移植,谁想第二天就出了事,移植过来的草木也都五一村或。
“作孽啊,定是擅自上山触怒了乙女山上的神明啊。”一帮人七嘴八舌地感叹道。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平时默默无闻,陆晋贤全然不记得他的名字,此时竟然力排众议站了出来,道:“此事蹊跷,属下愿与大人一同前往乙女山察看究竟。”
登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说话的青年名叫武安,是新招来的佐史之一,平时很是沉默,一张脸总是面无表情,加之面容又长得普通,混在人堆里竟是不能一眼找出来。
武安是谁举荐的陆晋贤也已经记不清楚,佐史之中才华更甚的也有,他对此人实在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此刻竟然只有他一人站出来支持自己,才对他多看了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不出是意欲邀功,或是有所图谋,还是单纯地支持自己的想法。
“好,你跟我去。各位听好,本官既然担任本地的父母官,岂有放着不明冤案不管的道理,这山我是一定要上的,你们家有老小,如有顾虑实在不必跟我一同冒险,若我有什么不测,还请上书朝廷,再换一任县令便是。”陆晋贤这么一说,周围那些人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又有几个人犹豫着说要同去,却躲躲闪闪,并不坚定。
陆晋贤虽说是文人,自幼习武强身,武功不弱,武安比陆晋贤根基扎实一些,但似乎也并不高强,众人商议再三,另挑了两名武功最好的捕快同去,这两门捕快一名李开,一名李源,正是孪生兄弟,两人俱是从小习武,论武功,在青昌县无人可出其右,当时县衙出事的时候两人正好外出办公,因此逃过一劫。
加上小椿,一行五人就在下属们担忧的目光中出了县衙。
一跨出县衙大门,便听得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陆大人等等,加我一个。”
众人只见眼前一道鸦青色的身影施展轻功跃至跟前,一头乌发简简单单用发带在脑后高高扎成马尾,五官端正,凛凛有男子之气,再加上一声鸦青色男装,背后斜挂裹剑的布包,更显得英姿煞爽,若不是开口还是女子般尖细,恐怕多有人要怀疑这人的性别。
陆晋贤一脸茫然:“请问阁下是?”
那女子在陆晋贤面前站定,竟是一改方才凛然的面容,而是露出了一丝小女儿扭捏羞赧的情态:“小女王卉,见过陆大人。”
陆晋贤哪里知道王卉何许人也,但李开李源兄弟显然是认识的,此时两个壮汉正躲在人后面不吭气,竟然都面露紧张的模样。陆晋贤以为这位王姑娘只是心血来潮想要一同去瞧个热闹,便劝阻道:“我听说乙女山上有些怪事,恐怕此行会有凶险,姑娘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得好。”
王卉娇俏一笑,往前一步伸手一拽,竟是把李开拽到了跟前,李氏兄弟人高马大,普通女子用上全部力气也无法推动分毫,可眼下竟是不情不愿地被这王姑娘拽着领子走,还一副挣脱不开的样子,要不是陆晋贤有武功底子,看得出这王姑娘武功似乎还在李开之上,人还当这是两人合演的一出戏呢。
“就算姑娘身手不凡,此番前途未卜,陆某也奉劝姑娘不要与我们一同冒险。”
王卉没料到陆晋贤这般执拗,她从外地游历归来,便从母亲口中听说这新县令如何玉树临风,与她正好相配。
她王卉何许人也,一般的凡夫俗子岂会入她法眼,今天索性来看个究竟,一见陆晋贤的面相,自然是十分合心意,倒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正碰上此时陆晋贤带着几个人要探访乙女山,她常年在外,却也听说过关于这座山的某些传闻,一般人哪敢轻易上山,这新县令倒是有几分胆色,让王卉对他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倾慕。
见陆晋贤不答应,王卉也不罢休,便一直跟着这几人前行,陆晋贤反复劝阻不成,只能由得她在后面跟着,王卉一身习武之人的江湖气,再加上一身深色男装,倒有一种男女不辨的英气。
然而这种性格注定不能被乡野之地的民风所接受,早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开了:“你看,这就是王二婆家的闺女,大姑娘家的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也不知道害臊。”“就是就是,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带把儿的吧,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谁家敢娶这样的姑娘哟。”
小椿倒是不讨厌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便减慢了步子跟她走在一排,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地问她:“你是谁呀,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家少爷?”
王卉也就对着陆晋贤会脸红羞涩,对其他人那是毫不避讳,直言道:“我娘说要给我和陆大人说亲,我想来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话音不轻,刚刚好飘进所有人的耳中,李氏兄弟对陆大人报以同情的一瞥,偏陆晋贤却似充耳不闻,连头都不回。
小椿顿时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他年纪不大,男欢女爱这种事听人谈起过不少,在京城的时候,府上的下人时不时爱嚼些茶余饭后的舌根,小椿便极有兴趣地参与其中,还津津乐道,这回事关自家少爷,他更是特别上心,只是他少爷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实为人中之龙,这个乡野小地的姑娘若是给他们少爷做妻还是不配的,但是做妾倒是可以:“那你现在看了,觉得我们家少爷怎么样?”
王卉双颊浮上一抹红晕,笑道:“确实是青年才俊,无人能及。”
小椿得意一笑,仿佛王卉夸的是自己似的,连走路的姿势都趾高气扬了起来,又本着要替少爷把关的责任在肩,一路上都忙着问王姑娘的祖宗十八代了,王卉嗓门不小,说话也干脆利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别家的女孩子扭扭捏捏,小椿倒是十分敬仰这样的女子,觉得她如此与众不同,一定能得到少爷的青睐,只可惜一路上陆晋贤并没有给王卉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主动与她多说过一句话。
王卉并不因此便觉得委屈,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便一路上尽量走在陆晋贤的身边,找着机会主动与他交谈,这一聊起来,越发觉得陆晋贤到底是京城来的,谈吐修养与旁人全然不同,自然有一股亲和力,她也知自己年纪不小,保守的乡野人家向来看不惯他,她也看不上那些如歪瓜裂枣的平庸之辈,这回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一见倾心的人,若是不积极争取,恐怕真的要被耽误青春了。
县衙离乙女山不算近,需得翻过两个不高的山头,脚程快些也要耗掉将近半天时间,暮春的天气已有些暑气,等到了乙女山山脚下的时候,众人都有一些疲累,见山脚下有些破旧废弃的民宅,尚有寺庙一座,便想着停下来休息一番,吃些预备好的干粮。
正饥肠辘辘着,远远地却传来一阵肉香。
苏青竹逮了半天兔子,终于等兔子跑累了,哀怨地被抓到了他手中,于是乎苏青竹把兔子的皮毛一褪炭火一架就乐滋滋地开始烤兔子祭祭五脏庙。
留着口水好不容易等香气冒出来了皮焦肉酥了准备下口了,却见着以陆晋贤为首的六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和手里的烤兔肉。
苏青竹恨不得把肉藏进衣服里,免得被人瞧见:“大人春游啊?”
陆晋贤见几天不见,这人又黑了一圈瘦了一圈,差点不敢相认:“苏主簿怎知本官要来,还烤了兔肉相迎,真是客气。”
根本不是为了相迎好么!苏青竹在心里大喊;“哎……不是……”视线一转,正看到缩头缩脑躲在一旁的王卉,“咦,丫丫你也来了啊?”
这一声出口王卉整张脸都黑了,她生平最恨别人叫她的乳名,放眼整个青昌县,出了她亲娘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叫这个名字,但偏偏就来了这么一个人,跟她也没有多熟,一见她就丫丫长丫丫短的,第一次王卉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第二次王卉甩了他一个打耳光子,第三次,第四次……苏青竹屡教不改,后来她也就没辙了。
可是眼下情况可不一样,在她心怡的人面前,苏青竹居然胆敢这么拆她的台,她这么英姿煞爽的女子拥有这么一个村姑名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丫丫,这名字倒是有趣。”陆晋贤显然并不以为意,“而且仿佛在哪里听过。”其实前几天苏青竹还跟他提过王丫丫,若是王卉自报家门说的是这个名字,他反倒还会有些印象。
王卉本想发怒将苏青竹再暴揍一顿,拳头都捏紧了,被陆晋贤一个“有趣”又憋了回来,心想乳名土就土一点吧,更容易被记住啊,还显得亲切不是吗:“陆大人以后就叫我丫丫吧,不必见外。”
苏青竹见这小女子变脸比翻书还快,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果然再勇猛的女子到了心上人面前都成了绕指柔。
“哇,闻着真香!你还是很有两下子的嘛。”小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他小心肝儿一颤颤的,继而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过兔肉,撕下一条兔腿就递给自家少爷。
苏青竹的心在滴血。
陆晋贤总算还有良心,带着众人把他的午餐瓜分了,好歹还给他留了一只兔腿,苏青竹抓着那一截兔腿感激涕零,久久不舍得下口。
那边苏青竹还没来得及啃下一口兔腿,陆晋贤已经站了起来:“我今日来是打算上乙女山一探究竟的,正好在这里遇见你,你就同我们一道上山吧。”
“大人,我还有事。”苏青竹小声地斗争,他也不是个胆大的人,虽然住在这山下这么多时日,但是要他上山还是不敢的。
“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上山吧。”
“走吧。”王卉立马贯彻了陆大人的指令,一把就提起了苏青竹的衣领。
完全无视苏青竹的抗拒。
苏青竹只好默默地跟在这群抢了他兔腿的土匪后头,拉开一长段距离,希望能在他们不注意之下脱离队伍,谁知算盘还没打好,小椿就在后头推了他一把:“干什么呢,快走快走,走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上山。”
苏青竹心里那个苦,今天真是应该睡上一天不出门的啊。
☆、迷路
乙女山看似不高,但因为常年无人上山,山脚一带倒还有些人迹,再往上一点山道几乎被荒草野藤长满,树林茂密,阳光几乎难以透过,很是阴森,饶是陆晋贤这样有过在山间行走经历的人也不免有些畏惧,若是在这山里迷了路,很可能就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