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尘的大哥看了一眼这个庶出的弟弟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另外一个嫡子则是冷笑一声,推了一把樊尘,“滚一边儿去,皇子殿下也是你能看的?”
樊尘有些猝不及防,对方用力又有些大,一下将樊尘推倒在了石阶上,手掌瞬间便被擦出了一道血痕,樊尘有些不甘的瞪着两个兄长,但却不能反抗,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庶子的话,顶撞嫡子或许又会让他饿肚子……
“你们在做什么?”柳惟峰喝了一声,拉着柳惟卿跑了过来,柳惟卿则是看了一眼被推到在地的樊尘,率先将人拉了起来,“没事吧?”
樊尘第一次听到柳惟卿的声音便是这样一句轻柔的“没事吧。”一瞬间他只能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如玉的少年,不知该作何回答,柳惟卿将樊尘护在了身后,打量起两个高个子来,看穿着应该是这樊家的公子,他眼珠子转了转,心上一计。
“两位大概就是樊家哥哥吧,皇兄方才不是还说要与之切磋一二吗?”他开口,看向一旁的兄长。柳惟峰当即明白了弟弟的意思,顺势拽着两人到一旁去“切磋”了。这下可苦了樊家的两兄弟,谁都知晓这两个皇子金贵,跟皇子切磋也就只有挨揍的份儿了。两个哥哥狠狠的瞪了樊尘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柳惟峰去了不远处切磋起武艺来。
柳惟卿将目光收回,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少年,和他差不多的年纪,面上却是没有这个年岁应有的表情,见他还不说话,柳惟卿不禁叹了口气,将身上随身带着的一个玉坠儿塞到了他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以后若是再有人欺负你,便将这个给他看!”莹润的玉坠被柳惟卿塞到了樊尘的手里,无比郑重的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这次樊尘有了反应,捧着玉坠子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等再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那人如仙人般的背影。
没有一丝皇子的架子,甚至将自己的贴身之物就这样给了自己。樊尘望着那人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玉坠子,他不懂那些朝野纷争,只知道若是那个人做了君主,定会是一个明君。
作者有话说:一个打不开专栏的苦逼人终于爬上来发个番外了。白眼.jpg
☆、怀似昔时(02)
每年的这个时候,樊尘都异常的想要逃离这个家,无论到哪里,只要让他离开就好了。再过个几日便是嫡次子的生辰,同样也是他这个庶子的生辰。依稀记得照顾过他们母子的老嬷嬷曾说过,他的出生只不过是因为樊大将军的一次酒后失德,人生在世总有命数,而他的命数却无法把控在自己的手里。生来就被人所瞧不起,娘亲郁郁寡欢,最终带着遗憾年纪轻轻便离开了人世。
看着樊家主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准备的礼物,樊尘并不嫉妒,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珠宝银钱。他想要的……却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了。娘亲温柔的唤着他的乳名哄他入睡的日子早已不会再有,樊尘躺在木板床上默默地望着床帐,想要快些入睡,睡着了是不是就能看到娘亲了呢?
屋门被人拍开,樊尘猛然惊醒,见他的那个所谓的母亲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不禁抿了抿唇,老老实实的唤了一声“母亲”。樊夫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见他还坐在榻上不禁伸手拉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屋里偷懒,庶子就是庶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拉扯间,凡尘腰间的玉坠子掉到了樊夫人的脚下,女人眼尖一下就看到那个色泽莹润的玉坠儿,她弯腰捡起玉坠儿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庶子,樊尘心道不好,想要抢过来。见他如此紧张,樊夫人抬手狠狠的甩了一巴掌,“这东西哪里来的?是不是偷的?”
樊尘被打的一个踉跄,胳膊被床脚撞得生疼,听到樊夫人的话更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想到给他玉坠子的那个人,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了一把樊夫人,将玉坠子从他手里夺了过来。樊夫人没想到他会反抗,被推了一个猝不及防,当即大喊大叫起来。
樊将军不知缘何突然想起了被他丢在后院的这个庶子,当年樊尘出生的时候恰好赶上嫡次子一起临盆,当时他只顾夫人而未曾探望过樊尘母子。不知是不是前些时日安元帝带着两个皇子过来探望的原因,他的心里稍微有了一丝触动。大皇子与二皇子并非皇后所出,若非生在皇家,理应也是庶子,然而安元帝却对这两个儿子宠爱有加,看着样子大有将太子之位传于二皇子的意思。
今日是嫡次子的生辰,同样也是他的那个庶子的。这些年来,他都没有亲自管教过他的这个次子,甚至连关切的问候都鲜有,家中事物都交予了夫人,也不知她有没有照顾好这个早早失了母亲的孩子。
樊将军命小厮备了些衣衫吃食随他一起去了樊尘所居的那个小院子,刚一接近院子便听得屋里传来女人的叫喊声。樊将军一惊,赶忙推门上前查看,屋里的桌椅倒了,蹲坐在地上的是自家夫人,樊尘站在榻前,手里似是紧紧抓着什么东西。樊将军并未在意,赶忙将夫人扶了起来。见到来人,樊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可是除掉樊尘这个孽种的大好时机,她故作委屈的伏在夫君的怀里,句句恶言相向。说什么庶子就是没有教养,连自己的母亲都敢打了,这以后还成什么样子。樊将军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樊尘,眉峰蹙起,似是有些赞同夫人所说的话,当他听到“手不干不净,不知从何处偷来人家玉坠”的时候有些恼怒的一把将樊尘拉了过来。
樊尘人小,自然敌不过习武之人的父亲,一下便被他拉了个踉跄,手里的玉坠儿也被父亲夺了过去。樊将军盯着这个坠子看了半晌,坠子上独有的纹路让他不禁冷汗直流。
那是皇子才配拥有的东西,而且每一位皇子的玉饰纹路都不相同,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这应该是最受宠爱的二皇子的东西!为什么这个会出现在自家庶子的手里!樊将军瞬间慌了阵脚,没有去细想,就认定了是樊尘偷来的此物。
“孽障!”樊将军一甩衣袖将小厮手里捧着的东西拂到了地上,樊将军抬手就要打樊尘,这时候那个所谓的主母却是拦着他的夫君了,“老爷,手下留情啊!”
樊将军气愤的收了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慈母多败儿!你还护着他!”樊尘冷冷的看了那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的女人,没有说话。
生怕被庶子牵连,樊将军只得听了夫人的话,带着樊尘进宫请罪。偷盗皇家之物本就是大罪,何况还是皇子的东西,为了让樊家不受牵连,樊将军只得选择放弃这个庶子。
天色不知因何突然变得有些阴沉,院落中伺候的侍女生怕皇子受凉,便轻声开口道:“殿下,起风了。今儿还是先回去吧。”柳惟卿也察觉到天色的变化,有些遗憾的看了眼笔下尚未完成的画作,稚嫩的笔迹掩不住那份属于皇子的气度,他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将画交给了贴身小厮,笑道:“也好,不知皇兄何时放课?”晌午一过柳惟峰便去了武场跟武师父练功去了,还不知要练到几时。侍女掩唇一笑,搀着柳惟卿下了台阶,“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大皇子定还苦练着呢。”柳惟卿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侍女说的有理,跟着回了大殿。
柳惟卿与皇兄柳惟峰所居的这处宫殿名曰“鸣鸾”。古有“九凤鸣鸾”的传说,因其华贵吉祥的寓意,后来被皇室用来为宫殿命名。殿内分为九行九院,九在帝王之家有着特殊的意义,若非此处住着两位皇子,把此处当做是太子东宫也不足为过。
樊尘跟着樊将军进了宫,他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进宫却是背负着这样一个罪名,实在有些可笑。一路上樊将军都冷着一张脸,樊尘可以清楚的察觉到推搡自己的那双手中的冷汗,都说虎毒不食子,恐怕那个子也指的是嫡子罢了。
路过的侍女端着一个托盘,有些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樊将军并未理会,只是一味的拽着樊尘往前走。侍女越过二人往南面走去,这时另外一人将她拦下,问道:“你这是端的什么?让我看看!”侍女侧了侧身,笑道:“大皇子出门前吩咐奴婢给二皇子备的甜汤。瞧把你馋的!”
对方干笑了两声,似是有些犹豫不决,他四下看了看,恰好看到正往大殿正门走的樊尘父子,她对着侍女指了指这边的方向似是在询问什么,就在对方回头的瞬间,将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下到了甜汤里。“什么啊?哪有人了……哦,你该不会说的是樊将军吧,方才确实见到他了。”
对方点了点头,称自己还有事情要忙,便匆匆离开了。侍女看着自己的好姐妹信以为真,便没在耽搁快步从南门进了鸣鸾殿。
本以为会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方才的这一切都被远处的樊尘看在了眼里,他不知道那个侍女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给何人的,眼下早已自身难保的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把守的侍卫将两人拦下,樊将军说明来意后,对方有些为难的说道:“并非属下刻意阻拦,而是二皇子殿下正在寝宫休息,这会儿怕是未醒,若是惊扰到殿下,属下这也担待不起啊。”
樊将军细细想了下,也不愿为难对方,只是烦请侍卫将他二人带到大殿。侍卫见此情形也不好拒绝,毕竟樊家在朝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于是便带着两人前去大殿等候。谁料父子两人刚进大殿,便跪了下来,一副想要负荆请罪的模样吓了侍卫一跳。
樊将军看了一眼那侍卫开口道:“劳烦小哥了,就让我们父子二人在此恭候殿下吧。”
柳惟卿这一觉睡得有些不踏实,梦里走马观花见识了许多他从未料想过的事情,醒来的时候额上微微冒出了些虚汗。在旁伺候的侍女见了不禁有些担忧,本欲去为殿下请太医来瞅瞅,却不成想被柳惟卿抬手拦下了,他轻柔的笑了笑,“没什么大碍。”若是让皇兄知晓了,估计又要小题大做一番了。
柳惟卿在侍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想着没什么事儿便去书房将晌午没画完的那副画作完,没承想刚一出门便有侍卫上前禀报说是将军府来人了,正在前殿候着。
闻言柳惟卿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有些想不出将军府中之人的来意。既然是来求见自个儿的,也不便就这样晾着,方才听闻来人已经在前殿跪了有半个时辰,柳惟卿应了一句,跟着去了前殿。
甫一进门,便见有两人跪于大殿之上,柳惟卿路过两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而后便坐到了高座之上。
“不知将军这是何意?”柳惟卿开口道,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语已经颇有帝王之气,让人不禁想要臣服。
樊将军恭敬的行了礼,将想开口谢罪,不料被一旁的侍女打断,侍女笑了笑,柔声道:“殿下,方才大殿下的侍女端了一碗甜汤过来,说是大殿下吩咐下的,让您趁热喝了。”
柳惟卿点了点头,接过甜汤,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底下跪着的人斟酌着想要说的话,见二皇子心情不错也微微松了口气。柳惟卿用汤匙舀了舀甜汤示意樊将军接着说话,对方赶紧拉着樊尘叩了个头,向二皇子请罪。听到对方说起偷盗皇子之物,柳惟卿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一旁跪着的少年身上,难不成他是当日在将军府的那个人?原来他不是普通的小厮杂役,竟是樊将军的儿子吗?柳惟卿在不经意间抿唇笑了笑,舀了一勺甜汤喝了下去。
那个人方一进来的时候,樊尘的心思便乱了,本来并不怎么紧张的他突然变得紧张了许些,紧握的拳头里满是虚汗。甚至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在察觉到那人路过他时,微微侧目瞧见了那人的一撇月白色衣摆,腰间的配饰早就换了,樊尘不敢再看,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可曾记得他,瞬间心里没了普。听着父亲唯唯诺诺的将樊家和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樊尘在心里冷笑一声,也不知怎么的壮着胆子想要去看一眼二皇子。
樊尘抬起头,看到的便是柳惟卿坐在高座之上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吃着碗里的甜汤,樊尘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侍女,果然就是方才的那个,也就是说……
一瞬间,樊尘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一下将柳惟卿压倒在了座椅上,猝不及防,手中的甜汤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响动。柳惟卿也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少年想要开口,却不料就在此时喉间一阵巨痛,鲜血就这样顺着双唇流了下来。
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樊尘大喊道:“那甜汤里被人下了东西!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柳惟卿在失去意识之间只觉有人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
一旁的侍女吓得直接蹲坐在了地上,哭泣不止,甜汤是她亲手端来的,如今二皇子出了事,她定是要被一并处罚的。大殿里突然变得慌乱了起来,好在樊将军临危不惧,赶忙命人去传太医,通知皇上。
柳惟峰今儿调皮,被武师父罚站树桩一个时辰,刚回到寝宫便见侍卫侍女们急急忙忙的往外赶,柳惟峰顿觉不好,赶忙拦下询问,谁知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他想都没想的奔到大殿,一把将樊尘推开,把柳惟卿揽在了怀里,一个劲儿的唤他的名字。只可惜柳惟卿现在已经没有了意识,“太医!太医怎么还没到!惟卿……惟卿你不要吓哥哥……”
樊尘被推倒在一边,原本就带着伤的地方又被狠狠的碰了一下,他忍着痛站起身来,看向柳惟卿的眼中满是自责,若是自己早一点发现就好了,二皇子就不会……
太医很快就来了,跟着太医前来的还有皇上及柳惟卿的母妃。看到母妃,柳惟峰再也忍不住抓着母妃的衣衫哭了起来,被他视若珍宝的弟弟竟是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
“启禀圣上,二皇子恐是误食毒药……”太医斟酌着言语,“臣等已经安排人催吐……”
柳惟峰哽咽着拉住了安元帝的手,“父皇,我要替弟弟报仇!”
安元帝在听到“毒药”二字后,瞪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大皇子,摸了摸他的头,对着手下的侍卫怒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人敢在后宫之中毒害皇子!”
樊将军几乎是愣在了当场,这样一来他的嫌疑岂不最大?安元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樊爱卿来的可真是时候。”
一句话让樊将军如坠冰窟,安元帝竟是不信他的,若是二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必然难辞其咎。
大殿之上,安元帝看着影卫呈上的密令不禁气愤的将桌上的茶盏推到了地上。柳惟卿的母妃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停在了门前不敢再近一步。安元帝看了一眼有些憔悴的贵妃,缓步走了过来,带着些歉意的说道:“是朕疏忽了……没想到那个女人竟有如此野心!”
柳惟卿的母妃闻言瞪大了眼睛,最终有些无力的低下了头,杏眼含泪,在这皇宫之中,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他的孩儿。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成了后宫争斗的牺牲品,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不伤心。不求柳惟卿能当太子当储君,只求他平安长大,如今竟也成了一种奢望。这一切又该怪谁?生在皇室,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
安元帝搂着她的爱妃,想到方才名单里的那个名字,不禁眯了眯眼睛。那是他的一个宠妃,因与安元帝四哥的侧妃同族,很是骄纵。他知道这个女人曾经用计害得自己的几个妃嫔滑了胎,只不过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又为自己生了几个公主,也就只得不了了之,如今想来再爱妃没进宫之前自己缘何没有皇子,也有些顺理成章了。
本来再看到他妃诞下大皇子后,她就已经有些放弃这后宫的嫡储之争,谁承想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三皇子是在柳惟卿出生的两天后诞下的,这便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在这后宫之中,被遗弃的宠妃若想有出头之日便只有嫡储之争这么一条路,没成想皇帝压根没有将他们母子放在眼里。反倒极力宠爱起那个女人生的那两个孩子。
当然,女人只是个被利用的货色,真正的主使恐怕就是他那四皇兄了吧。四皇兄本是储君之选,岂料父皇当年竟是出人意料的将皇位传与了柳挚,如今四皇兄定是见自己子嗣单薄,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让他的侧室进宫怂恿那个女人除掉这储君之选的柳惟卿,日后美其名曰要扶植三皇子,趁机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