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从平京赶至两湖之地,然而此事之复杂却出乎他意料——
此地的运河控制权名义上虽属水军,但湘州为赤川王封地,他甫抵洞庭湖便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无兵可用。
湘州水军的指挥权在赤川王手上,他立刻登府求见,但却吃了闭门羹——日前景焕康因皇太子而失落武状元宝座,更被投闲置散放于军里,赤川王如此反应亦是合理。
他本亦没打算能向赤川王借上水兵,故在离开平京的同时,已连下三道军令,纠集湘州附近的应龙水军。偏偏八月是军中整备换防的时候,此时要调度水军,所费时间远比平日更久。
青原对金延的熟知,简直比自己平京的府邸还深。城内夏季最大规模的商船队将在不日内抵达洞庭湖,而这队商旅,肯定是河盗发大财的天赐良机——
他们绝不会放着船队在湘州不劫。而河盗此次倾巢而出,更是将其一网打尽的黄金时刻。
奈何河盗已有多年劫掠船队的经验,非应龙军不能对付,他这光棍少将只能静待一切布置完成,在此之前,唯有对着运河干瞪眼。
他站在湘州府外、在两旁紧扼运河关口的箭楼上,想得脑袋都快炸掉——
真想借走那家伙的削玉情,一举劈开江面,以泄心头怨恨。
自己只想要一群能抄家伙、打水战的手下而已,真有这么难吗﹗
青原扶额苦思,见运河江面上帆影重重,看来是一队外表风光体面的商船。
对此他只得心里悲叹——
又多一队小羔羊送进虎口了么﹖
然而一瞥之下,他瞬又挑起眼角——
商船有没有经改装、武器规格如何,行内人一看便知。眼前十多艘商船虽用以载货,却是暗藏玄机:船上厢房暗开掣棹孔、弩口、矛穴,船帆更应另有机关,可因应风向调转角度,使船只任何时候皆能顺借风势增速。
这种改装非是军队所为,却必是南楚境内精锐的水战部队﹗
连番思量,他忽然从箭楼上飞身而下,在当先那船经过水闸的剎那,俯身下冲,安然踏足船里指挥台上。
足踏实地后,青原终于舒了一口气。
指挥台上虽没那袭烈红披风,但白画扇、削玉情却是妥妥的健在,眼前这人除欧阳少名外还能是谁﹖
——自己当然没想错,在南楚内除应龙军外,能有这等精锐船队的,自然是统领江湖七十二道的春日楼主。
“我刚才还在想,河盗难道不是从江上来、而是平白从天掉下来的﹖仔细一看,原来是青原少将,失敬失敬。”
这一刻,青原又觉得是自己想得不对了——
要是真有削玉情在手,他绝对是先削了这家伙才去劈江面啊﹗
旗舰船上,春日楼帮众都握着兵刃、在指挥台下等着侍候他了,其他船只自然亦提高戒备,准备应付任何江面的异动。幸好欧阳少名的强横无人不知,即使见楼主独自在望台与不速之客对峙,帮众仍是沉得住气、只等候欧阳少名发施号令。
他本想损欧阳少名几句,然而有?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笥谌恕⒉坏貌环畔律矶危米憬袷蛩Φ溃?br /> “欧阳楼主说笑了,在下冒昧闯船,实有一事相求,希望楼主可以考虑。”
欧阳少名收起白画扇,用扇骨虚指着他,只一句便使青原的客套假象粉碎得一干二净——
“你说话别文绉绉的,我听着刺耳,还是用回一介武夫的粗言重复一遍吧。”
“老子就是想来借船借手下,他妈的你借还是不借﹗﹖”
这是南楚军历史上最直接大胆的勾搭(结盟)。
青原就只差抄起袖子去干架了,见船里帮众的下巴快掉到甲板上,他本打算收敛言辞装回客套,又见欧阳少名双肩抖动,显是在极力忍着笑。
“借的给我滚下去﹗不借的,你……你好歹也告诉我一句。”
——好端端一个应龙军统领,竟然沦为流氓去要挟另一个流氓,真是世风日下啊。
“首先,你现在手里无兵,就是一个光棍司令,谁的拳头更硬谁主事的道理你懂吧﹖”终于止住了脸容肌肉的抽搐,欧阳少名一转扇骨,指向底下等他命令冲上来的帮众,续道:“其次,在这船上我是主你是客,谁使唤谁你没可能不懂。”
所以说,要我这个水军统领在你手下做小兵么﹖想都没门儿﹗
然而现实里,人不可能只靠骨气吃饭,正如骨气也没可能为他变出一队水兵。青原心中虽气,却也是知道分寸,他强捺咆哮的冲动,尽量淡然的道:“我懂,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既然你都奋不顾身跳下来了,现在也上不了岸,我勉强也可答应你——而且看在你本来统领千军的份上,也勉强可以让你作主。”
青原简直听得连家伙都忘了削——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欧阳少名会是这么易与﹗﹖
“春日楼弟子听令﹗”
欧阳少名目顾全场,冷定下达命令:“从这一刻起,你们便以青原少将作最高指挥,直至把河盗赶出洞庭湖为止。”
船队上百人应和。
湘州府不知不觉已被船队抛离在后,青原看着这队借回来的水船,感激的望向欧阳少名,话语给卷入江面长风中:
“谢谢。”
——看着这人炸毛发狂,确是自己在这平淡的都城中,难得的一番趣味。没想到他收起尖刺、眉目温顺的模样……原来也挺顺眼。
春日楼主心里暗笑,其实这回,的确是青原给他的话绕了进去。
洞庭湖河盗之事,固然是归应龙水军来管,在绿林中却也同时归春日楼来管——他目的跟青原别无二致,务求在金延这批商船途经洞庭湖流域时全力保护,以尽春日楼所负之责。
青原火速来到湘州、却未借得赤川王一兵半将的事,他在来洞庭湖的路上便已知晓。而他自己只擅调度商船在港口之进退,却不擅于水军战术,而春日楼弟子虽众,优秀将材并非轻易能求得,遑论是应龙军统领这种水平的水将。
他本来早已决定,进两湖之地后便找上青原统领船队,没想到却是青原先找上他,故才一并作个顺水人情、将手下全交予他——
他相信楼中船队的实力,只要配上青原这般的水战大家,要战胜河盗并非难事。
“只是碰巧路过、给你截上而已,你无须谢我。”
欧阳少名与他共立在指挥台上,轻摇白画扇,一脸从容的笑着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发展到这里,两对CP也要出差做任务了啦XDDDDD 之后的几章,不论剧情还是感情都将飞跃发展,请各位耐心看下去啊~~~~ (还有,某人现在还在呼唤评论和收藏呢~~~~)
☆、论皇太子逛青楼的霸气 (已修)
在洞庭湖蕴酿战火的同时,景言一行亦顺流而下、直抵金延。
出乎白灵飞的料想,他们是很低调地入金延城的——准确来说,是偷潜入金延。
由此可见,时道确实很艰难,连皇太子想要进自家门口,也搞得跟汪洋大盗没两样。
白灵飞庆幸自己也是爱惜皇太子羽毛,所挑的随行人选皆是御林军精英,恰恰符合他偷鸡摸狗的要求,不然这下还没入城便要坏事了。
金延城内,还是那销金窟的靡烂繁华。他们分散几组而行,逛了全城一圈后才投了栈。
城内客栈长期处于客满状态,于是一行人只能屈就在一间大客房中,而景言跟白灵飞则住店内仅余的双人房。
“你到底搞什么啊﹖怕被人设伏刺杀吗﹖”还是说,你被人追杀久了,玩潜入城里玩上了瘾﹖
景言二话不说便坐进床里,踢掉靴子,完全没有半分客气可言。
……好吧,皇太子殿下是要歇脚的,他理解。
“待会你就知道了,我先睡,别让人进来吵醒我。”
……好吧,皇太子殿下是要睡觉的,他完全理解——可是能不能别占走整张床啊﹗
白灵飞已经完全放弃对景言的治疗,斟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着,转眼再看看床上——
那皇太子殿下已经瞬即熟睡,简直比猪还要快。
这些日子,每晚自己在皇宫值班巡视,便见东宫灯火直到三更才灭,然而五更已是早朝时间了。他每天便用那两更仅余的睡眠,来应付白昼六部的当朝质问,和平京里的一切波谲云诡。
少年低叹苦笑——这家伙,刻薄手下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解剑搁在桌面,托腮合眸,再不顾其他,在桌上也睡得不省人事。
夜幕低垂后,倒是景言先醒过来的,醒觉自己占去了白灵飞睡的那块,他下了床,走近桌上无辜被他赶下去的少年——
这个人,怎么会连睡去也抿紧唇﹖
就连在梦里,他也是不平静的。景言俯身听他梦呓,那低喊出的名字极轻极浅,却忽然扎在男人痛处,脸色微变,半晌才懂重新望住少年。
他自问非是善类,在平京争斗多年,从不曾吝于用何手段——为达目的,人始终要有所牺牲。他能舍仁义道德为敝履,有朝一日若真需如此,亦当将己命如是舍弃。
多年来所有见不得光的计谋,若能重来一次,他亦照做无悔——纵然他一直在错,但那是为了对的而错。
然而,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是因他而逝的,眼前这人染满仇恨,也是他一手设计的结果。
错了便是错了,不管籍口如何,他终究亏欠了小不点们,亏欠了小天,也亏欠了这少年:
自己对他狠心到,直在他心脏捅刺一刀后、还将一切留给他独自面对。
他忽然抬手,想去抚平少年眉梢间的伤:
他心内的梦魇,有几分是因自己而有﹖若可为他消减些许哀恸,心里这份罪疚又能轻些么﹖
“你又在干什么啊﹖”
那双清眸已经睁开,透着灵气,正一脸茫然看着自己。
“试试你有否尽忠职守、替我把守门口——然而你并没有。”景言挑眉,不着痕迹收回右手,讥讽的着看他:“你到底是不是用剑的﹖有人走得这么近还能睡下去﹖”
……你没说要把你当成“敌人的气息”啊﹗难道你在房里晃来晃去,我也要醒上几回吗﹖
“殿下,属下知错了,这就借客栈的墙面壁去。”白灵飞赔着笑,转身伸个懒腰往房门而去。
“这里有墙,你不用下去面壁这么麻烦。”
“顺便去拿吃的行不﹖”少年扬声应他:“我的皇太子殿下,你光靠睡就能饱么﹖”
“不用去拿,你一是留在这里面壁,二是随我出去吃东西。”
少年往上翻个白眼——
这家伙真的没完没了啊﹗反正这里是金延不碍事,干脆把他丢下,自己回平京看小天算了。
“你还出去干什么﹖”
白灵飞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无奈摊手:“叫上其他兄弟吃饭啊,要不然你自己去叫。”
景言对他摇头,眸里又是那种难辨深意的笑。
“他们留在客栈里吃,只有你一个随我出去。兵贵精不贵多,明白了吗﹖”
这种眼神,白灵飞简直不能再熟悉了——那潜台词只有一句:
金延城里,很快有人要遭殃了。
春日楼的水兵自是训练有素,在彻底检视完手上这支船队一遍后,青衣少将实在有些感慨。
即使是他领应龙军对付这批人马,少不免须打一场硬仗——欧阳少名这家伙,实在是个无底潭啊﹗
若这支力量能为殿下所用,说不定便是他不容小覤的重要助力了,又如果能把欧阳少名从安庆王一系争取过来……
青原暗地里摇头,这么想显然不靠谱,倒不如现实点去想怎么打河盗更好。
他与欧阳少名、以及几个春日楼里擅水战的堂主回到指挥船上舱。船厅中,欧阳少名摊开整幅运河形势图,从金延逆流北上平京,太湖至洞庭湖的一段水域、大小运河湖泊均加了详细标注。
青原暗懔——他一直没低估欧阳少名,然而春日楼的通天手段,还远远出乎他想象之外。
帮众轮番将河盗的消息禀报完毕,欧阳少名听罢,用朱笔圈住洞庭湖与湘江的交界点,对青原低声解释:”从这个月商船的遇袭情况推断,河盗的藏身巢穴应是这里。这个地方,同时也是在运河上伏击商船的理想地点。”
青原完全同意,也拿起另一支朱笔,勾划金延商船队的路线,“往年船队会依此路线北上,所以,他们最快两天后便可能遇上河盗。当然,要对付河盗,我们可从这段藏身的水道转出运河——”他用笔杆指着船队刻下停泊地,那是洞庭湖西南约百余里、可随时东驶转出湘江的隐蔽小湖,“然后沿途保护船队,直至他们抵达平京为止,不过我想你也不情愿用这个方法。”
欧阳少名点头微笑:“上上之策,是趁他们倾尽全力劫船的时机,反过来把他们全灭掉。”
错过这次擒贼机会,便须等换防完毕的应龙军到两湖后、与河盗明刀明/木仓/打个真章。然而洞庭湖水系错综复杂,河盗又是狡猾非常,打不过便逃,以往春日楼与之数次交手,均未能将河盗连根拔起,故若错失这次良机,剿盗之事更是难比登天。
“我们对河盗的计划一无所知,就连贼穴也只是凭空猜想,”青原转动毛笔杆,微微皱眉:“没有军情,我无法拟定确实战略。”
一名春日楼堂主立即请命:”楼主,属下可带人在河道侦察、刺探河盗确实情报。”
“洞庭湖附近大小河泊太多,你们过去几次侦察也毫无所获,这次亦不会例外。”欧阳少名沉着摇头,“几年交锋下来,我肯定河盗里有高手坐阵,以你们的身手,去了反会打草惊蛇,刺探不了军情之余,还把自己赔进去。”
青原讶然看着他——这家伙难道是想……
欧阳少名悠然回望,“没错。”看来说到行军打仗,这少将脑袋里的灌水便倒得一滴不净啊。
“这里只有你我适合这份差事,”他含笑抚着腰间的削玉情,“没人比你更熟悉两湖,也没人比我更有把握应付河盗里的高手。”
青原心知此话非虚,己方只剩下两天时间,要在千般交错的水道上寻找河盗踪影,更要探听到敌方的全盘计划,只有他俩互相配合才有可能做到。
军机不可误,他看着这个多年来棋逢敌手的男子,决意断然道:
“我和你一道去,把小艇准备好后,一到入夜便立刻出发。”
白灵飞随景言在天罗大街的人潮中停下脚步,一看之下还不相信,揉揉眼睛后,再愕然看着眼前的花街柳巷——
俗话说的那句,叫“饱暖思淫/欲”,这次序能不能别弄反﹖
“……我明白你的需要,但你也要明白我肚子的需要,大不了我们先去吃,你赶快吃完自己去找姑娘解决吧。”
你在平京憋得要紧我理解,但手下的温饱死活你不能不管啊﹗
相比起在平京,景言装束已算十分平庸,白袍皮靴的白灵飞亦是一贯简约。然而两人仪表出众,身在烟花之地,便难逃被青楼女子成群缠住的场面。
胭脂水粉的女儿香熏得白灵飞透不过气,他看着景言叫苦不迭,这位皇太子反是从容淡定,对投怀送抱的美艳女子也不看半眼,横手便将白灵飞扯离一众粉蝶的围困,硬将他拖进青楼。
“看来你还没进过青楼。”
“……我只干过青楼小厮,没当过你这种豪爽贵客。”你忘了自己把我一剑钉死在半空的战绩﹖
甫进楼内,景言便从腰带里掏了一锭白银,鸨娘接过后笑逐颜开,知道来的是两个风流阔绰的贵公子,当即娇笑连连:“两位公子爷啊,您们在此稍等,奴家这就去把最如花似玉的姑娘叫来,让两位慢慢挑选,包管令公子满意。”
见鸨娘上楼而去,景言顺势便将他拉到不起眼的角落,那应付自如的娴熟技俩,简直是到自己皇宫后花园闲逛一样。
“后宫有佳丽三千任你挑,你偏要来烟花之地买笑。以后别说平京那些纨绔子弟了,免得五十步笑百步。”少年扶额叹气。
景言嘴角一抽,“你要弄清楚,那三千佳丽名义上都是我继母,轮不到我碰半根指头。”他回头斜睨白灵飞,没好气的解释:“我是不缺女人,但习剑者一向少近女色。这座艳花苑,是金延高官富商最常来的青楼,这次我来不是找女人,明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