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跪在地上颤抖着回答:“一、一个人。”
呼雷大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怒道:“一个人也能叫险情吗?”
哨兵一声惨呼,被踢了个头破血流,也不敢有任何反驳,口中直呼:“将军息怒!此人实在厉害,外城人数不够,恐守不住。”
一旁有一长老模样人劝阻道:“将军且莫动怒!中原儒释道三教自古高人辈出,汝且看眼下城中亦是如此。夫善战者,一人可当千军,不可一概以人数多寡视之。眼下局势,吾等仍占上风,只要团团围住,必然是个死局,但不宜再让其同党有所接应助其逃脱。”
呼雷恨声道:“好!派两队人前往支援,先铲除其党羽。如不能生擒,也要提尸体来见,否则,你们就不必回来了!”
哨兵如逢大赦,诺诺应声,奔下城头。
呼雷转眸远眺。
城中大道上,一大队又一大队的人马困不住一个金发金衣之人;北门楼头突然崩塌,一大队又一大队的人马锁不住一个银发白衣人。北门眼见就此失守。
一人抵千军是吗?
哈。
一步步自城楼台阶而下,长刀霍霍在晨光中闪着渴血寒芒。
好一个英才辈出的中原!
吾等既然敢来,就不会轻易罢休,吾要教汝等一试无能为力的饮恨!
萧萧战马,长鸣于风。
自始至终,灵犀指瑕只有一个心愿。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山河未改,但为何人事已非?
敌兵的增援来得太快,简直像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一般,黑压压一片片,人数越来越多。
灵犀指瑕越是急于突围,偏引来更多敌兵的围堵。
殊不知,她这一搅和,反倒阴差阳错地分散了部分守城兵力,恰好也缓了一缓西华城内的险情。
灵犀指瑕确实也真有些着急,单足顿地,绝招连出,一举冲?2" [霹雳双秀]道真前传之东篱南山0 ">首页 14 页, 鋈笨冢蜃派浇欧较蚣脖级ァ5斜饲苣酶疵谒砗蠼糇凡簧帷?br /> 立云坪本就相对不远,眼看就要到了山脚,疾奔而行的灵犀指瑕却有了犹豫——立云坪是道真圣地,自古清圣妙灵,纵然这些外族绝上不了立云峰巅,但若她真就带着这一大票人如此入山,必扰了此地清圣之境。脚步一顿,意欲绕山而行,却又被追兵围堵,只得再展拳路,与之再战。
正这时候,耳畔传来轻微的声响,似脚步声,有人自山中来,身在极远处——步履怡然,轻不可闻,却是沉着,便知是一名身负绝学的高手。
灵犀指瑕喜动颜色,回首张望——小师兄,是你来了吗?
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风从虎,云从龙。
人未至而声势先到。
天际云涌,耳际风动,林原呼啸,隐隐弥漫着水汽味道。天际一角,似有光芒乍亮,一扫昏晦,一团云气形似苍龙,御风而来,瞬息到了眼前。
竟然不是你!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气质、气势与气韵。来的自然不是自己最想见又最熟悉的人。
灵犀指瑕暗自戒备,守紧门户,凝神而对。
来者立定,风翩袍摆。一身宝蓝锦袍,肩上绣着银黑两色的龙腾之图,面容甚是俊秀,乍看以为是哪家贵胄公子出游,待其一抬手腕,腕上系着龙形拳术之器,便知是修习拳术之人。
灵犀指瑕盯着此人的手掌仔细地看了又看——指尖、掌心,手背以及手指关节处皆隐隐凝气含劲,连连暗惊,已知此人绝非寻常。
敌兵只觉眼前一花,眼皮底下竟又多一人——华贵中又不失清雅,清雅中不失气势,正堪堪拦在灵犀指瑕的前路之上。
灵犀指瑕自然不认得他,却见一个陌生人竟然从立云坪上下来,又正面拦了自己的去路,惊骇非同小可,勃然大怒道:“好大胆子!敢私闯我道真圣地,欺吾派无人吗!且接我一拳!”
来人显然也未料到眼前情况。不过是前来访友,向好友道贺一甲子修行出关罢了,结果并未在山顶遇到正主,却在山顶望见西华镇中浓烟弥漫,不知出了何事,亦欲前去一观究竟,方下到了山脚,却偏遇上这么一大队人正混战。
凌厉的拳风已扫到自己的鼻端,蓝衣人颇有些无奈道:“姑娘且听吾一言!”负手,退步,一侧身,让开其招。
身侧木叶倒下去一大片。
灵犀指瑕心中凛然,行家一试便知深浅。与外族蝼蚁围困战术完全不同,此人之深浅竟然试不出来!她本也是个爱武成性的,瞬间提振精神,掌风一变,清叱道:“来得好!再接我此招。”
蓝衣人连退两大步,再不出手也是不行,只得右掌划拨,连卸其劲,叹道:“姑娘何妨先听在下一言?”
灵犀指瑕越打越是惊讶,好胜之心亦被挑起:“有命活着,再说不迟!”
话音方落,天羌族的增援之兵也奔到近前,将两人团团合围起来。
情势危急,当先明敌我。
灵犀指瑕性子虽急,但绝对不笨,遂停手跳至一边,喝问:“你是谁?为何私闯立云坪?挡我作甚?你同那些外族入侵者是一伙的吗?”
灵犀指瑕啪啪地连问了一大堆,一口气也不带喘。
蓝衣人倒也听懂了七七八八,皱眉道:“原来是外族入侵了吗?那么,前方的西华镇怕是多有不妙。”顿了顿,又开口道,“姑娘切莫误会,吾非其同党。”
灵犀指瑕这才放下心,此时此刻,若此人再执意为敌,那情况就更麻烦了。
敌军将领看了半天,越发糊涂了,这两人到底从哪里来,既然一见面就打起来,那现在又是在唱哪一出戏,遂喝问蓝衣人道:“你是什么人?此地可是你二人的老巢?不如教吾等一起扫平,再立一功。”
蓝衣武者眸色一寒,惋惜道:“蝼蛄虽小,也是一条性命,奈何不知自珍,总教他人无奈了!何苦!”
舒展双臂,握起拳,慢,极慢。
迈出一步,风止云停,静,极静。
出拳,只一击,快,极快。
一击,直教山河碎裂,大地震颤。
待到此战风平浪静,又过去了不知多久,灵犀指瑕回想起来,竟也不记得当时此人是如何出拳打跑了那一干外族人,又如何一把拉着自己疾行奔入了山中,自己却清楚地记得耳畔长风如许,身边行云如斯,以及一个清润的嗓音——
“紫微无姓,红尘留行,扁舟越沧溟,何须山高龙自灵。一朝鹏程,快意风云,挥手功名。”
龙啸长吟。
待静了,醒了,已至山中,只余他二人。
“在下山龙隐秀,原本前来访友,未料遇上此等事件。敢问姑娘可是原无乡原兄的师妹吗?”既然提到了原无乡,自然什么也不用再解释了。
灵犀指瑕奇道:“你是小师兄的朋友吗?原来你早知我是道真的人。”
山龙隐秀微微一笑道:“知道得不算早。待接了三招,便知晓了。汝之拳路,实属南修真正宗。如此上乘之招,若非嫡传弟子,绝不能有。何况,又与原兄拳路多有相似之处。吾听闻,他仅有一位师妹,想必便是姑娘你了。”
灵犀指瑕听罢,面上带着骄傲道:“南宗的拳路自然是博大精深。”
山龙隐秀摇头道:“这就不甚清楚了,吾只知道原兄的拳路甚是磊落恢宏,素有君子之风。”
灵犀指瑕听完上半句刚想反驳,听得下半句便又不觉得意起来了,挑眉道:“这是当然!他是我之师兄,自然厉害嘛——”突然想起什么,嗔怒道,“嗯?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磊落君子吗?”
山龙隐秀负手,当先而行,听闻此言不觉好笑道:“不可误会,我并无此意。只是未曾想到原兄所提及的乖巧小师妹竟——嗯——”
灵犀指瑕不觉跟他行了几步,闻言瞪他:“如何了?何必支吾不详?”
山龙隐秀停步,回过头,看着她,笑了:“如此特别。”
灵犀指瑕想驳,又不知要说什么,咬唇暗恨道:“小师兄怎么会与你为友?想必你也真特别!”
山龙隐秀也不好奇,转身领路,淡淡道:“我与他是机缘巧合,为调查同一件事情,遇到了一处,交结为友。至于在下是否特别嘛,改日你可亲自问一问原兄。”
灵犀指瑕等了半天,正等他之自谦或解释,结果却是这么一番不浓不淡的话,立即摆手道:“不必问他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真特别,特别的可恨!”
山龙隐秀一怔,是真听不明白了,问道:“我方才救了你,恨从何来?”
灵犀指瑕冷笑道:“你若不来,我一样可以脱身,只是时间问题,谁要你救!”
山龙隐秀一边走,一边叹息道:“是,是,你确实并没求我救,是我非要救你。”
灵犀指瑕哼了一声,不自觉跟着走,忽觉脚下应非上山之路,停下脚步问:“你去哪里?不是要上山吗?我小师兄人呢?”
山龙隐秀不管不顾,依旧沿山路行下去,淡然道:“我自山顶来,上面早已无人。山下出了大乱,依原兄之性格,你看他会去往哪里呢?”
灵犀指瑕着急道:“啊?难道说小师兄入城了?这如何使得!那你还不快一点,婆婆妈妈!”一纵身,越过了山龙隐秀,在前带路疾行。
可问题是——灵犀指瑕并不认得路。
山龙隐秀原本打算待山下敌兵差不多撤走之后再出去,便不会再添冲突,见她如此疾奔只好跟上,替她指明方向,又与之始终保持着三四个身位的距离。
待二人又别扭地行了一段路,山龙隐秀忽地笑道:“我终于懂了。”
灵犀指瑕回头瞪他,不耐烦道:“你又懂了什么?话说半句,神神叨叨,莫非不是好人?”
山龙隐秀忍不住地笑出声:“我终于懂了——原兄的脾气为何这般好了。”
待很久很久之后,灵犀指瑕也懂了——可恨之人永远真可恨,从第一眼开始直到最后,任世间变化,终究都是难改,而且只会越来越可恨——恨到心里去了。
但此时的灵犀指瑕心思单纯,一心想要救人,什么也没悟到,一着急就只想发作,未料突然被山龙隐秀一把拉到了身后。
只见山龙隐秀挥双袖一扫,双掌齐出,带着火药的流矢纷纷落地,方才燃起的火焰就被柔劲卷熄。
正欲冲上前的敌兵半数被其甩落到了山谷之中。
山龙隐秀皱眉,沉声道:“此地主人不在,尔等不请自来已属犯戒,切不可再逼人太甚,速速退出此地,吾不想再动杀机,但——”缓缓抬起右掌,虚握成拳,眸光骤寒,一字一顿道,“再有一次,一击,伏诛!”
拳未出,风雷已动,四周有不明的气流回旋。
饶是灵犀指瑕的修为根基,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此人拳术如此神妙无双,为何从未听人提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
他,究竟是谁?
敌军见竟然又遇上了高人,直被其威势吓到,寻思着此二人只要不入城,放过也无所谓,何必再添伤亡,自家性命要紧,便不再多言,尽数退走。
来得快,去得更快。
灵犀指瑕还正捉摸着——此人的拳路前所未闻,到底是什么来历?
山龙隐秀却开口道:“看来此地周围仍未太平。走吧,我送你上官道。你可速往北宗,也许能找到你想见的人。”
灵犀指瑕奇道:“什么?为什么是北宗?你也未见他,怎知小师兄会去北宗。不对,他去北宗干什么呢?”
山龙隐秀道:“莫急。南门已有重兵,突围不易,若想带人走就只有自北门突围。我曾听原兄说起,此间另有一位北宗修者亦在此同修。既然都是道真的人,此番请援,自然会上北宗。方才在山巅,吾看得分明,城北有大乱,应是原兄正在突围。与其你此时入城难以脱身,倒不如前往北面路上相助。待我送你前去,汝可往北宗一试,待见到原兄,要作何打算就随你们意了。”
灵犀指瑕奇道:“汝不同去找我师兄了吗?”
山龙隐秀摇头道:“不了。料此际原兄事务缠身,不便相扰,自有再会之时。”
灵犀指瑕不满道:“外族扰民,你身负绝学,都不愿出来帮忙吗?”
山龙隐秀负手而立,望向天际。
隐隐轻雷作响,不见其形。
山龙隐秀缓缓道:“每一个人皆有自己的天命。吾非红尘之人,不便牵涉过多。何况,是非曲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易而分明。所以,事后才总有纠缠不清的麻烦。不若清风过眼,林泉独眠。”
灵犀指瑕直皱眉头,反驳道:“汝这等独善其身的托辞最是虚伪——”抬头看眼前人,却又顿住。
天色已经大亮。
晨光透进林间,此人似笑非笑,似未听见刚才的话,不急不徐地只行自己的路——仿佛,这世间任何人都不能让他停下——神情怡然,眉宇轩昂,似像极了一个人,又与之全然不同。
灵犀指瑕不知为何就说不下去,心中兜兜转转是那一句:你非红尘之人,究竟是谁,又因何而来?
不知为何就气消了。
山龙隐秀负手而行,不消多时,已出了山,伸手指着依稀可见的山林小道,招呼灵犀指瑕来看,道:“姑娘,这边看,我已带你绕开敌军,此地有一条路可通往官道,再上北宗。此地地形复杂,我料外族绝不知情,汝可安心前往。”
灵犀指瑕看着眼前之人,不知为何,又觉得可气了:“你!故作姿态,你走吧,不稀罕你送。”
山龙隐秀一点也不生气,笑道:“不必你赶我,上了官道,自然就是分别之时。我可不想原兄将来怨我照顾不周。”